徐谨莜将茶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狠狠地看了丁妈妈一眼:“你是不想要让我舒坦,才用这样的话来恶心我。”

丁妈妈也不生气,只是慢条斯理地道:“奴婢一片忠心都是为了大小姐…哎呦,大小姐您看看这是什么符啊。”

徐谨莜抬起头,只见丁妈妈正拿着一张符纸仔细端详,符纸上用鲜红的朱砂写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字。

徐谨莜皱起眉头:“这是孙真人亲手画的,你怎么敢随便拿出来…”

丁妈妈十分惊奇:“我的大小姐,您不认识,这是姻缘符,咱们京城里达官显贵定了婚事,都要去长春观里求来姻缘符,咱们家也没有亲事,怎么这就…给了您呢?”

徐谨莜愣在那里半晌才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是姻缘符?”

丁妈妈道:“自然是真的,长春观为何将这姻缘符给小姐,难不成家里要有喜事了?”

徐谨莜握紧了帕子:“胡说些什么。”

徐谨莜的心一阵“怦怦”乱跳,难不成她真的要出嫁了?她要嫁给谁呢?她的眼前忽然出现裴杞堂那倨傲又冷峻的面容。

不可能是裴杞堂了,裴杞堂已经要娶顾琅华。

就算是她要成亲,也定然是旁人。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气闷,换做旁人,她不要嫁过去,京中那些达官显贵的子弟她都清楚的很,没有一个能及得上裴杞堂。那个柳子谕倒是相貌堂堂,只可惜胆小如鼠,没有男子的气概,太后曾试探过她的意思,想要说和她与柳子谕,她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还好太后没有再提。

有谁能够过了祖母那一关,让她点头答应,将她娶进门。

徐谨莜摇了摇头,她不会答应的,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的男子,这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的命数。

又或者是孙真人弄错了。

不,不会的。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都很信孙真人,她在宫里也听说过许多孙真人的传言。长春观收的供奉很少,最多一年不过就是几十两银子,孙真人的为人更是令人钦佩,只要皇上赏赐,他必然只要那些贫瘠的土地,他带着道士们种田、开荒,遇到灾、疫还带着人四处赈济。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统领整个天师道。

所以,绝不会马虎大意到如此的地步。

“大小姐,”丁妈妈仿佛想到了什么,“我们下山的时候,不是遇到了裴家人,说起了这平安符吗?”

丁妈妈这样一说,徐谨莜眼睛一亮:“你是说?”

丁妈妈颔首:“大小姐,孙真人不会弄错,这姻缘也没错,您说不定真是被人换了姻缘…”

徐谨莜一下子站起身来,难道真的就是这样?

那她该怎么办?拿着这平安符去找裴家吗?

裴家。

裴太夫人皱起眉头:“怎么好端端的就将东西丢了?定然是你们疏忽大意。”

陈妈妈跪在地上,一脸的委屈:“太夫人,奴婢们真是冤枉,在长春观得了这两个平安符,奴婢们就仔细看管着,四爷用的是蓝锦缎的盒子,顾大小姐用的是红锦缎的盒子,丫头们一人捧一个,一直没离身…”

裴太夫人捻着佛珠的手停顿下来:“那它还真的是飞了?”

裴太夫人说着顿了顿,本来欢欢喜喜的心情一下子去了大半:“早知道就不该去求什么平安符,我早就说了那些没有什么重要,当年我和老太爷还不是属相犯冲,最终又如何?裴家依旧家宅兴旺。”

裴夫人立即道:“太夫人说的是,这件事不如就揭过去,老四是个行伍的人,也不信这个,本来媳妇还想着,就算交给他,他也不一定能戴上,现在没了就没了,倒也干净,您也不要怪罪二弟妹,二弟妹也是一片好心。”

裴二太太一脸尴尬,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听得裴夫人这话,顿时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裴太夫人虽然这样说,脸上却依旧阴晴不定:“既然不是我们弄丢了,问题必然就出在长春观。我们问都问了,也卜了卦,怎么也要将平安符还给我们一双。”

裴太夫人说着抬起眼睛:“去跟他们要,弄个清清楚楚,别人都要给他孙真人颜面,我老太婆却不怕他,看看他是不是在弄什么把戏。”

长春观连着的是皇宫的那边,一个小小的火花也可能会燎出大火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就算不起眼的小事,也不能大意。没有事自然最好,万一有事,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裴太夫人拿定主意,吩咐陈妈妈:“你过去问个明白,今天都谁去了,是谁将平安符装了盒,两只盒子都拿过去,那些道士别想不认账。”

陈妈妈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外面的管事进门禀告:“太夫人,有眉目了,应该给顾大小姐的平安符只怕是弄错了,给了徐大小姐,因是孙真人亲手给的,所以传符的小道长并不知晓…”

裴夫人皱起眉头,将脑海搜罗了一遍,终于想起了徐谨莜,就是那个心心念念想要与裴家结亲,嫁给老四的大小姐。

难不成徐大小姐还没有死心,在这样的时候做出手脚来?

………………………

怎么说虐呢,虐也不会虐我大琅华,对不对?

第五百六十八章 死期将至

顾家。

琅华侍奉顾老太太吃了腊八粥又看了一折戏,这才哄着顾老太太歇下。

这些日子,只要有时间顾老太太都要拉着琅华闲话家常,就是怕琅华嫁去了裴家,整日整日地见不到面。

琅华很明白祖母的心思,也想着要陪着祖母和父亲好好在家里过个年,所以除了必须要去养济院看病患之外,琅华就很少出门,

回到屋子里,老乐早就等在一旁。

“腊八粥吃了吗?”琅华笑着问老乐。

老乐点点头:“吃了,大小姐让厨房留的,我就趁热吃了。”

琅华吩咐阿琼:“去倒茶吧,我们要说会儿话。”

阿琼立即退了下去。

老乐还没有说话,琅华笑着道:“上钩了?”

老乐不禁惊奇:“大小姐怎么知道?”

这是明摆着的事,明博士进了大牢,所有与明博士有来往的官员都要被盘查,很快就轮到徐士元,徐士元再不动手就没有了机会。

老乐道:“您放心,这两日所有进出徐家的人,我都让人盯上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动手。”

琅华点点头,老乐向来办事妥当。

她现在好奇的是,许氏到底都知晓些什么,她的记忆和许氏的记忆又有什么不同。

这一切都要许氏来告诉她。

老乐润了润嗓子接着道:“长春观的事我也打听清楚了,裴二太太本来去求了两个平安符,结果送给大小姐的那个不见了,听说是被孙真人给了徐大小姐。”

“您说说,这是唱的哪出戏?”

琅华听着一愣,她还真没想到徐士元会用出这样的招数。

孙真人是有名的天师道传人,天师道以符篆最为灵验,这样看来也怪不得裴家要惊慌。

不过,又能怎么样?

徐谨莜拿了那平安符有什么用处?

琅华仔细思量。

裴家求的无非是裴杞堂和她的姻缘符。

前世,徐谨莜一直没有成亲,难不成她暗地里喜欢的是裴杞堂?

现在她和裴杞堂已经被皇上圣旨赐婚,顾家长女,裴家四子。

莫不是徐谨莜来抢这个顾家长女的身份了?

若是徐谨莜真的这样做了,她还真要对徐谨莜刮目相看。

一个人不管是做蠢事还是做好事都要有些胆量。

徐士元找到了孙真人又利用徐谨莜…

应该是通过许氏已经知晓了裴杞堂的身份。

所以才会如此孤注一掷,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儿。

因为想要皇上相信裴杞堂是庆王之子,就要拿出些凭据来,不可能许氏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皇帝相信。

除非许氏的话,都能一一应验。

首先就是徐谨莜和她的身份。

琅华虽然知道徐士元有几分心思,急起来可能无所顾忌,却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要知道,这种将所有底牌打出来的方法,一旦失败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琅华道:“你让人盯着徐谨莜,不管她做什么,都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她本来就是要从徐士元身上去查许氏,如今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老乐看着琅华脸上轻松的神情:“大小姐之前的安排了那么久,终于有眉目了。”

既然已经知道道观的孙真人与徐士元有关联…

琅华想了想:“你还要仔细去查查明博士的那些土地,上千亩良田不是个小数目,每年要用到许多佃农和长工,产出不少的米粮,明家经营着这些土地却没有走漏风声,不是件容易事。”

两个人才说到这里,萧妈妈就来道:“大小姐,曹大人和裴四爷来了。”

这两个人怎么撞到了一起。

琅华吩咐萧妈妈:“告诉小厨房一声,准备些酒菜。”

恐怕两个人今天要在这里吃了。

裴杞堂先进了门,吴桐将曹嘉从肩舆上抱了下来。

大约是不习惯这样的出场方式,曹嘉的脸有些红,不禁埋怨地看了一眼吴桐,早说让吴桐来背着他,吴桐就是不肯听,说什么背着不舒坦,抱着顺手。他就没看出来,对吴桐来说背和抱有什么不同,倒是他,这样让人抱进门,在人前说不出的尴尬。

吴桐将曹嘉放在椅子上,就一溜烟的窜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毯子。

不等曹嘉拒绝,吴桐已经仔仔细细地将毯子盖在了曹嘉腿上。萧妈妈进来时不禁觉得惊讶,没想到吴桐竟然学会了服侍人。

琅华看向裴杞堂,他们说好了这两天不见面。每次他只要一来,她不知怎么的,就没有了心思做其他事,陪着他在屋子里胡说八道。

裴家将婚期定得那么急,她不但要整理陪嫁的礼单,还要跟父亲商议带走的人选,忙得不可开交,被他这样缠着,今日她又见不上那些庄头了。

裴杞堂坐姿端正,神情有几分的严肃道:“是曹大人今天没见到大小姐,想要过来说说话,我才跟着一起来了。”

曹嘉刚刚端起水来喝,差点就呛在那里,半晌才顺过这口气。

裴杞堂道:“曹大人是要向顾大小姐说说案情,对不对,曹大人?”

曹嘉感觉到一口锅落在了他的背上,他的确是来说案情,这话让裴四爷说出来,却就变得奇怪了。曹嘉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仍旧显得有些沙哑:“对,是…来说案情。”

裴杞堂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让琅华差点笑出声。

曹嘉虽然年纪大,却没有裴杞堂脸皮厚,自然是要吃亏的。

琅华于心不忍问道:“曹大人是有什么发现?”

曹嘉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舆图:“我和裴大人先将京畿、京东、京西、河东等处的田亩大致对了一遍,终于有所收获。芸娘说的明家在河东的田亩,不是那种适合耕种的良田,那些土地大多临山,那些地方都出过铁矿。”

曹嘉兴致勃勃:“明家背着朝廷开铁矿要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锻造武器?那可是大罪,一旦被抓到定然是死路一条。”

曹嘉和裴杞堂这么快就查出了端倪。

琅华转过头,对上了裴杞堂微微发红的眼睛,虽然他目光虽然仍旧清亮,眉宇中却隐隐约约显出几分的疲惫来。

裴杞堂笑道:“光凭这一件事,足以将他们握在手心里。琅华,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从前没弄清楚的,这次一并与他们算个明白。”

………………………………

同学们,你们就没有一点的信心?我怎么可能将徐傻妞给男主咧,那要活活把我自己恶心死。

第五百六十九章 幡然醒悟

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她都会找到答案。

琅华笑着向裴杞堂点了点头。

曹嘉虽然并不明白这深一层的意思,但是他却知道有些话不能问,就像是裴四爷将来有什么打算,拿下了广南西路之后,要做什么?

这些都不是他来操心的。

他只要决定要跟随裴四爷和顾大小姐,无论他们做什么,他都会尽力去做,这是一个做臣子的本分。

想到这里,曹嘉忽然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

臣子。

他竟然将自己当成了臣子,那么裴杞堂是什么?

曹嘉目光一亮,很快却暗淡下来,裴杞堂毕竟不是大齐的皇室,否则以他的能力将来必然问鼎天下。

可惜了。

曹嘉想着拿起茶来喝,温温的茶入口,仿佛抚平了他的烦郁。

太祖爷当年不过是前朝的一个殿前都虞候,最终不也是拿了天下,所不同的是前朝的情势更为紧迫,朝廷内忧外患,已经支撑不下去。现在的大齐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强势改朝换代,恐怕会困难重重。

要怎么才能得到天下,是一道不容易解开的题目。

曹嘉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将茶喝得见了底。

曹嘉抬起头:“能够开铁矿铸兵器,又能左右南榜的人,恐怕朝廷里没有几个,那个傻宁王应该有问题。”

曹嘉说完这话,没有在裴杞堂和顾琅华眼睛中找到惊诧。

曹嘉不禁道:“你们都想到了?那就怪不得,我说为何大小姐紧盯着徐士元不放,裴四爷又让人立即去查明从信。”

裴四爷和顾大小姐已经摆好了阵势,要将宁王困在其中。

“还有件事要劳烦曹大人辛苦,”琅华道,“我知道曹大人也看庄子、老子,对道法十分了解,就算是与道观中的真人论道,也不一定会输,皇上信任长春观的孙真人,孙真人手里还有一本谶书,先不说那书内容是些什么,若是皇上相信了那些谶言,倒是可以借此轻易地操控人命…”

话说到这里,曹嘉已经明白过来:“顾大小姐的意思,让我去对付那孙真人?”

琅华道:“曹大人可否帮这个忙。”

“裴四爷和顾大小姐有事,曹某刀山火海无所不往,更何况这件事曹某没有半点的为难,我虽然喜欢道法,却也最讨厌那些能够窥破天机的道士,”曹嘉说着拂袖,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就让我这个只是读几本书的儒生,好好会会那位真人,与他仔细论道,瞧瞧他那谶书上写着的到底是真是假。”

曹嘉脸上露出几分坚毅的神情来。

琅华笑道:“到时候,我也来助先生一臂之力。”

琅华将对他的称呼从曹大人变成了先生。

曹嘉听着心中说不出的舒坦。

从屋子里出来,琅华嘱咐老乐:“徐士元那边先不要盯着了,也吩咐一声,若是徐谨莜来找父亲,就不要拦着她。”

她就瞧瞧徐谨莜准备怎么认亲。

“琅华,”裴杞堂走出门,站在琅华面前,“你准备怎么处理徐家的事?”

徐士元和徐谨莜的反应已经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疑。

许氏将她和徐谨莜两个调了包。

她应该是徐松元和许氏的女儿,所以她才会对徐家有种熟悉的感觉,见到许氏才会觉得亲切。

可是她在顾家长大,从小就有祖母和父亲的呵护,她虽然知晓了真相却不能就回到徐家去。

琅华抬起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顾琅华,生恩虽大,却大不过养恩,祖母和父亲为了我用尽心力,我要留在他们身边。”

这件事,裴杞堂不准备插手,全都留给琅华来处置。

人和人之间的恩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

琅华和徐家到底会怎么样,还要看将来。

“琅华,”裴杞堂上前拉起琅华的手,“除了这些,你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琅华仔细思量,裴杞堂没有什么让她担忧的,他自己身手不错,又有一个轻功了得,随时随地都可以无影无踪的冯师叔,宁王身边就算有些死士,也不敢轻易对裴杞堂下手。

要说让她在意的,也只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孙真人,即便是这样…她也做了妥善的安排。

琅华刚想到这里,忽然腰间一紧,她整个人扑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抬起头来,看到了裴杞堂晶亮的眼眸。

突然和裴杞堂如此的接近,让她有些惊慌失措。

他们就站在院子里,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裴杞堂,”琅华道,“快放开我,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声音轻软,明明是在责备,又没有那么的严厉。

“那徐谨莜想要嫁进裴家,”裴杞堂轻轻地道,“我以为你会提醒我,不管她做出什么事,都不要理睬她。”

“这还要我来说吗?”琅华脸颊发热,目光闪烁,“你应该知道,若是做错了事,我自然饶不了你。”

虽说她知道裴杞堂不会在意徐谨莜,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略带威胁,略带撒娇。

或许是这些日子的相处,本来自在逍遥,无拘无束的她,竟然也会被他带坏了,心中动辄就会起波澜。

望着琅华脸颊微红的模样,裴杞堂情不自禁地低声呢喃:“我倒是想要理睬她,你前世的遭遇必然和她与许氏有关,若是能对她加以利用,必然事半功倍。”

“可惜,令我恶心的人,我向来不愿理睬,所以只好让你自己来解决。”

裴杞堂声音很轻,身体微微倾下来,触碰了她的额头:“但是琅华你得知道,若是有人想要伤害你,我必然就站在你身前,永远都不会变。”

琅华抬起清澈的眼睛,在裴杞堂面前,她好像就变成了无所适从的小女孩,明明善于与人交谈的她,总是听着他的这些话发窘。

但是心里却是那么的雀跃。

或许就是因为她喜欢他。

“我知道,”琅华道,“我都知道。”

徐家,杭氏屋里。

尤妈妈弯腰禀告:“长春观的道士来问,可能给大小姐的姻缘符弄错了,道士还说,大小姐的命格从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变化,大小姐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那道士问我们认不认识一个与大小姐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小姐。”

杭氏听着皱起眉头。

尤妈妈抿了抿嘴唇:“道士说的应该就是顾大小姐吧,不过没有经夫人和顾家人允许,奴婢什么也没说。”

杭氏没有将尤妈妈后半句话听进去。

什么叫谨莜不该是现在的样子,那谨莜应该是什么样?

从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变化。

难不成说的是…

杭氏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会不会就像她这些日子担忧的那样,她生产的时候真的出了差错。

………………………

加油。

努力,一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