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难怪你会欣赏阙国的二公主,她为了追寻所爱的男人,也是可以豁出一切的。”

“无俦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值得女人无怨无悔的追随。”

“是么?”扶襄冁然,“我们回府罢。”

扶宅内,左丘家诸位夫人望眼欲穿,终于盼得二人回 来。

当着诸位夫人的面,扶襄向长庆公主道:“公主一席话,令扶襄茅塞顿开,扶襄今后愿按公主的教诲行事。”

后者微讶,却掩不住喜色:“如此便是左丘家之幸,无俦之幸。”

“各位夫人。”扶襄向诸夫人行礼,“夫人们是长辈,肯为扶襄千里奔波,扶襄不胜惶恐,但这毕竟事关两处地域未来的联姻,无论如何,扶襄都须与当事人提前一晤。”

诸夫人意领神会:“当然,无俦怎么也要亲自求亲才是。”

仅仅过了一个月,左丘家的三度求亲使左丘无俦本尊到临。

莫河城内绿意犹满枝头,街巷遍开金菊,已渐呈太平景象。左丘无俦闲马行过,对这秀润舒适的莫河城心生爱意,对扶襄道:“就将这莫河城定为副都罢,将来我们一年内一半的时光可在此度过。”

扶襄淡笑不语,直到将人迎进扶宅客厅,方道:“你可知我们二人几乎做了兄妹?”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

“嵇辰可曾告诉过我的身世?”

“你是想让我放过叶国么?就在十几日前,那位前叶国的王后将太上王与叶王救走,其行踪已大致掌握,不过你无须忧心,我并没打算杀了他们父子。”

“令堂出走,是因为令尊迷上了一位绝代美人,无论如何也将这位美人娶为侧室,可对?”

左丘无俦攒眉:“提这段陈年往事做什么?”

“这位美人是我的娘亲。”

噗——

左丘无俦华丽喷茶。

“你家中的几位长辈应该说过,令尊与那位美人生过一女。”

男人目瞪如铃。

她掩笑:“这下该我说无须忧心,我们并无血缘。”

“怎么回事?”

“那位美人在与你父亲相遇前即已有了两三月的身孕,她是那时的叶王既现叶王的祖父精心培养的细作,而她怀的那个孩子该被现叶王叫一声‘姑姑’。令堂因她与令尊反目,离家出走,后暗中返回左丘家,想做什么如今不好猜度,但她最后只爆走了新生的婴儿。那位美人发觉后拼命追赶令堂,为保住孩儿的性命,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及孩儿的真正身世道出。令堂为此前往叶国,潜进深宫,将婴儿与那位叶王滴血验亲,甚至长留元兴城,直到渐渐张开的婴儿与叶王的少年太子五官酷似,方将婴儿交与义兄抚养,放下了那段孽账。”

“少年太子……现今的叶国太上王?”

“是他。”

“我父亲因为你的母亲失去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将你夺去,原本是打算杀掉的,听了你母亲的话后改为收养……族中志上说,父亲的那位妾室因爱女夭折伤心过度而亡,另一种意义,是我的母亲害死了你的母亲?”

“她说出我的身世,便是为了保我不死,作为一个细作,该有办法得到我是否在世的信息。而且,你的母亲在那之后也并没有完全离开左丘家,中间几度往返,直到你十二岁方真正的一去不回。”

“那也是我第一次走上沙场的年纪。”

“不管是无俦,还是我,都曾被母亲爱过的。”

左丘无俦握她柔荑:“幸好,母亲将你偷了出去。”

“什么话!”扶襄笑嗔,“难道我合该就要从小无父无母?”

“不,是和该与我千丝万缕,缠绕一生。”

“可是,我们都将最真的爱情给了别人。”最纯真的岁月,最率真的萌动,最真挚的爱意,他们各自遇上了别人。及待过了那段时光,再去爱时,便永远无法再如那时的纯美无尘。多了算计,多了权衡,多了评估,多了试探。

“我无法否认。为了边瑶,我甚至曾想过抛开家族。如果父亲没有阻挡,而边瑶不是细作,我或许当真离开了左丘家,只不过少年轻狂,无以谋生,到头来不是在挣扎困顿里将感情磨损耗尽,就是捱不住低头讨生活的辛苦抛弃边瑶回到家中。那时的情,纯真有余,深刻不足。”

“真……而不深么?我不晓得我对嵇释是否也是如此……”扶襄品味少许,瞳底熠熠生光,“但我知道,你确实是我今生最深爱的人。”

迎着她晶莹的眸,他大掌捧起她柔颊:“瞳儿将我的话抢了去,军法处置。”

“这样……”她笑靥动人,取出一张图纸,“我以这辆改良过的云车作为赔礼,此车坚固无比,且可多出同时发攻城的炮石,有它在手,可减少兵士伤亡,提升军中战力,请元帅饶命。”

“不行。”他方唇落下,索住她娇柔,注入万斛柔情……

原本,事至此,这对男女已是前嫌尽释,两情相悦,情生意动,水到渠成……总之,从此展开幸福人生。但……

初冬时节,新生未久的曦国本朝首位皇后。

鸾驾将至,风昌城外贵丽满目,左丘家族的诸位夫人率朝中所有命妇披裹隆重端雅的朝服,立在初冬寒冷的空气中,列队出迎,躬逢其盛。

“来了。”二夫人遥见车辇驶来,回头向旁边人道:“三弟妹,等下你和我一左一右搀扶皇后娘娘改登轿辇。虽然皇后说过礼仪从简,但这从车到轿铺设在脚底的金丝缎万不能省。”

长庆公主一笑:“二嫂不必担心,这金丝缎是我以自己的月例添置,早早准备妥当了。”

“这就对了,这才是雍容大度的王室风范……”

话说间,车辇至眼前,左丘府两位辈分最高的夫人迈着款款细步,从容走到车前,待扶鸾驾。

随喜官一声高唱,凤凰盘绕雕花繁复的车门纹丝未动。

喜官再声高唱:“恭迎皇后娘娘换乘轿辇!”

毫无回应。

“别是这随嫁的喜娘睡着了罢?”有人窃窃耳语。

二夫人听得有理,恭声道:“皇后娘娘,恰逢吉时,臣妾斗胆扶皇后娘娘足踏锦绣,尊享荣华。”

她与长庆公主齐开车门——

车内空空如也。

矗于泰兴宫正门前,披挂玄黑镶红云纹的大婚喜服,等待自己的皇后的左丘无俦闻讯,跨上玄风迎驰,于半途与车辇遭逢。他冲进车中,一气的疯狂掀翻,打绣了鸳鸯的被底寻出一纸印了龙凤呈祥图样的喜笺,上书:扶襄受公主开示,远离宫廷是非地,不做帝王枕边人。

左丘无俦脸上不见喜怒,只将喜笺甩给长庆公主。

后者看罢,面如土色:“这……这……臣妾几曾说过这样的话,臣妾……”

二夫人扫见了笺上字,沐浴了半日冷风的辛酸,还有这空等一回的懊丧,一股脑发作了出来:“我说那日皇后说什么茅塞顿开,敢情三弟妹是做这样的点拨了么?你是公主不假,咱们也从来都敬着你公主的尊贵,但也不能总是站在顶上低眼看人,你不累,咱们跟着累!”

左丘无俦字落如金:“褫去三夫人所有封诰,即日遣回启夏城,永生不得进京。”

三夫人失魂落魄地被搀了下去,前来观礼的某人挥退四位美婢,悄声蹭了过去,道:“貌似,在下猜得到我……你家皇后的去处。”

“不必你多事,我自然晓得,也必将她捉回!”左丘无俦虚空一握,五指交拢,切齿道。

莫河城通往另一个与风昌城背道而驰的官道上,扶襄,扶宁,扶粤三人并马慢驰,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莫河城丢给阿岩可以么?”扶粤问。

“阿岩若只是武功高强,又岂能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扶门竹使?”扶襄答。

“虽说如此,可假使左丘无俦一怒之下攻打莫河城,阿岩岂不劳累?”扶宁忧。

“我送给左丘无俦的云车图中,有阿岩才能发觉的短处。用在别处是事半功倍,但若用上莫河城,嘻,一试便知。”扶襄笑若春花。

“那我们去哪里玩?”扶粤情绪高涨。

“去找师父!”扶襄举臂。

“几时回来?”扶宁盎然。

“一年半载都好。”

“左丘无俦到时逮人怎么办?”

“到时再说……”

有慧淑女名扶襄,华盖空置兮冷牙床。清风起兮云飞扬,凤兮凤兮觅其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