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至走到他身旁,低声道,“此事只可与二爷细说,切莫张扬开来,对二爷无益。”

老太爷深深望了双至一眼,点着头不说话。

庭园那边传来笑声,双至等人看了过去,却是余惜梦苏尹雪还有媚姨娘几人,她们也发现了双至他们,便一同走了过来,给老太爷和双至行礼。

“你们在这里作甚?”老太爷皱眉问道。

“我们在屋里坐着嫌闷,便到这外头来走走了,正巧遇到媚姨娘,说笑了几句。”余惜梦回道。

老太爷低应了一声,“回去了。”

余惜梦一愣,答了一声是。

苏尹雪扶着余惜梦的手跟着老太爷穿过铺着鹅卵石的甬道。

媚姨娘低头避开双至冷然的目光,跟在她身后走着。

苏尹雪眼角轻扫双至一眼,目光停留在余惜梦的珍珠项链上,突然,那项链不知为何断了线,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余惜梦一脚踩在断线的珍珠上,脚底一滑,“啊…”

双至一惊,那珍珠已经滚到她脚下,她整个人往后仰。

香芹尖叫出声,郑婆子已经闪身过来要扶住双至。

但,来不及了…

双至心中一痛,来不及多想,腰部突然被一双手托住,将她推倒郑婆子那里,郑婆子稳稳地将她扶住,虚惊了一场。

她惊愕看了过去,媚姨娘也踩中珍珠,摔落在地上。余惜梦的丫环嘶声尖叫着。

“二夫人见红了。”郑婆子依然冷静,她扶住双至,“我送夫人回去,香芹,你赶紧使人扶二夫人回屋里。”

老太爷也被吓了一跳,“双至,你没事吧!”

双至缓了一口气,脸色苍白,“我没事!”

“快去请大夫!”老太爷大吼着。

双至与郑婆子对视一眼,看向从地面爬上来的媚姨娘

,沉默地回了上房。

庭园依旧乱糟糟一片,但很快的,余惜梦被扶进屋里,红棉将地上的珍珠和断线都收了起来。

苏尹雪面无表情地跟随在余惜梦身边,看她痛苦呻吟着。

上房,内屋。

“夫人怎样?”香芹和容兰紧张问着郑婆子。

郑婆子闭眸在为双至把脉,片刻后才睁开眼睛,“只是受了惊吓,没动了胎气,我去煎一碗安胎药过来,夫人您好生休息。”

双至靠在床壁上,目光内含,不知在想什么。

郑婆子出了内屋,见到媚姨娘在外头,便走了过去,“媚姨娘摔得不轻,可需要我给你看看。”

“皮外伤,不碍事,夫人如何了?”媚姨娘看了看破皮沁血的手掌,无所谓地笑笑。

“夫人没事儿,多亏媚姨娘的一托。”郑婆子是真心感激她,虽然不明她为何会出手救夫人。

媚姨娘闻言,扯了扯嘴角,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在最后关头会救了福双至,那时候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出手将双至托向郑婆子了。

她心里冷笑一声,难道是这些日子不知不觉被福双至改变了心性不成?

郑婆子看了她一会儿,欠了欠身,才转身离开。

香芹打起帘子,看到媚姨娘,低声道,“媚姨娘,夫人请你进来。”

媚姨娘应了一声,迟疑着迈开脚步。

走进内屋,看到脸色已经好转过来的福双至,媚姨娘心里滋味复杂,“夫人!”

双至对她淡淡一笑,“过来坐下。”

媚姨娘移步到床榻旁边的矮几上,犹豫了一会儿,才坐了下来。

“你们出去吧,我有话跟媚姨娘说。”双至对香芹等几个丫环道,顿了一会儿,又道,“香芹,你去二夫人那边看看,有什么事儿再过来回话。”

“是,夫人。”香芹应了一声,心中想着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怕是要没了,都已经见红了,哎,这二爷不知又要如何闹了。孩子是在将军府没了的,那边可千万别把气儿往这边撒。

“等等。”在香芹走到门边的时候,双至唤住她,冷声交代,“给我仔细盯着那个人。”

香芹仔细一想,便明白双至指的是何人。“奴婢晓得。”

待大家都离开之后,双至才直直望向媚姨娘,“媚姨娘,你有话儿想跟我说么?”

媚姨娘怔了一下,不明所以看着双至。

双至冷冷一笑,“为什么要救我?”

媚姨娘低下头,“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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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小产

她深深看了媚姨娘一眼,缓缓叹息。

“你这些年来,可做过伤害爷和将军府的事儿?”双至低声问道。

媚姨娘苦涩一笑,“这些年来将军都在战场,即使回来,也在我屋里不久,我与他连话也说不上,就是他的书房,也不曾能接近过,试问我又如何能出卖他呢?”

“那么胡夫人呢?”双至扫了她一眼,问道。

“如果当时我知道真相,又怎会处处与她作对?”她那时候是恨不得立刻将胡夫人赶出将军府。

“今日你救我,我对你很感激。”双至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声说道。

“我没想过要你的感激。”媚姨娘摇了摇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双至道,“你去把我衣柜上的匣子取来。”

媚姨娘微怔,但还是过去拿了过来,递给双至。

双至打开匣子,从里头拿出一个腰牌,“去黎国吧,找你的家人。”

媚姨娘猛地抬头瞪着双至,又看着她手中的腰牌,那是通往黎国唯一的方法。

“你要放过我?”那晚有黑衣人潜入她屋里,她便知道自己身份肯定已经暴露,福双至必然已经知晓是她行刺公主,为何却要放过她?

“难道你还想继续当予王的棋子不成?”双至冷声问道。

媚姨娘低下头,她自然是不想继续这种生活,可是她能有选择吗?

“要走就快点走,免得我转念一想又后悔了,到时候将你交给将军,你下场如何自当清楚。”双至将腰牌塞到她手里,这还是纳恩临走之前给她的,这是通往黎国的凭证。

媚姨娘紧咬着唇瓣,突然站了起来,咚一声跪在地上,给双至磕了三个响头。

“你得答应我一事。”双至闭眼道,放走一个敌人的细作,她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夫人请讲!”媚姨娘哽声道。

“改姓换名,不得让人知道你是将军府的媚姨娘,以后不能再回京兆!”双至沉声道。

“我发誓,绝不会再回京兆,从这一刻起,媚姨娘已死。”媚姨娘语气坚定地发誓。

“走吧,趁这个时候乱,别让人发觉了,明日我会告诉大家,媚姨娘暴毙。”双至挥了挥手,不再看她一眼。

媚姨娘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上房。

郑婆子端进来冒着轻烟的安胎药,递给双至,“夫人,把药喝了,然后躺一下休息,便没事儿了。”

双至接过药喝了下去,满嘴苦涩的味道,“媚姨娘这件事,就是烂死在肚子里也不可说出去。”

“老奴省得。”郑婆子服侍着双至躺下,“夫人,您得好好休息。”

“嗯,一会儿那静太姨娘和二爷定会过来闹,你们仔细些。”双至轻声交代着。

“是。”

双至轻闭上眼睛,许是因为一番惊吓身心疲倦,很快便睡了过去,睡眠却是极不安稳,她仿佛置身一片黑暗之中,很冷,她拼命地跑着,突然又换成了红茫茫的一片,身周到处都是烈焰,她看到石拓站在烈焰之中对她微笑,她扯着声音喊着他,可是他却越走越远…

而彼时,余惜梦那边也是一团乱麻。

灵兰很快将大夫请来,余惜梦捂着小腹痛苦呻吟着,裙摆已经染满了殷红的血迹,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冷汗从她额头滑落。

老太爷在屋外来回地踱步,见到香芹过来,急忙问道,“双至如何?”

“夫人没事,老太爷请放心。”香芹给老太爷行了一礼,低声道。

老太爷点了点头,“赶紧进去看看二夫人怎样了。”

香芹正欲走进里屋,大夫却已经走了出来。

“大夫,我家二夫人的胎儿可否能保住?”香芹紧忙上前问道。

那大夫摇了摇头,“胎儿是保不住了,尽早给这位夫人喝堕胎药吧,干净一些,免得损伤了身子。”

老太爷闻言,差点站不稳,幸好香芹扶住他,“老太爷…”

“我…我没事!”老太爷推开香芹,瞪着大夫,“怎么孩子就保不住了呢!”

大夫神情淡定,“石老太爷,这胎儿还没三个月,本就不稳,这么一摔,如何还能保住。”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太爷一时也没了主意,“快,快去请二爷。”

已经有随余惜梦一道来的丫环马上应声出去了。

苏尹雪走向前来,“老太爷,如今小的保不住,可千万不能让二夫人有了损伤,还是让大夫开堕胎药,保住二夫人要紧。”

“对对对,大夫,您赶紧开药。”老太爷急忙道。

大夫拱手,“请府上随一个人来取药。”

灵兰马上道,“奴婢随大夫去取药。”

老太爷点了点头,走到太师椅颓然坐下,心里却安慰着自己,总算双至没事,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香芹冷冷看了苏尹雪一眼,悄然无声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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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个时辰,双至睁开惶恐不安的眼,她好像做恶梦了。

屋里有些昏暗,外面的阳光被一大片乌云遮住了,看起来好像要下雨了,屋外传来吵闹的声音,她仔细一听,似乎有静太姨娘和二爷的叫声。

叹了一声,她才掀开软被。

“夫人,您醒了?”郑婆子似听到声息,打起帘子走了进来,服侍着双至穿鞋。

“是不是那边有人来了?”双至问。

“是静太姨娘和二爷过来了,吵着要见您,被秋萍和红棉给挡在外头了。”郑婆子扶着双至下了床榻。

“让他们到花厅去,不见见他们,他们是不会死心的。”双至道。

郑婆子答了一声是,“夫人一会儿切记让老奴跟随您左右。”

双至微笑,“还怕他们对我动手不成?”

“就怕有人趁乱。”郑婆子回以一笑。

双至点了点头,走出内屋,来到花厅,舒舒服服地靠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静太姨娘和石灿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福双至,你好狠的心啊,你连我孙子都给害没了,你赔我孙子!”那静太姨娘一走进花厅,便鬼哭嚎叫喊着心肝儿肉的。

双至看着她,笑得风轻云淡的。

石灿指着双至,双眼通红,“我们二房和你究竟有什么仇?为什么你要害我儿子?”

“放肆!这儿可是将军府,由得你这个泼妇在这儿撒泼的么?还不收声。”郑婆子喝着那静太姨娘,声音冷厉。

静太姨娘一愣,她可是来讨公道的,竟然被个奴才教训了,心中怒火更盛,“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教训我?”

“那静太姨娘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将军府放肆?”双至冷冷瞥向她,轻声问道。

静太姨娘一滞,却不知如何回答,“我…”

双至冷哼一声,蔑视了她一眼,淡淡看向石灿,“二爷,你说我害了你儿子,证据呢?我怎么害死你儿子了?”

“惜梦是在你将军府摔下的,不是你心肠恶毒陷害的吗?福双至,你这个没天良的恶妇…”静太姨娘哪里忍受得了被别人无视,叫了起来往前冲过来想扬手打双至。

郑婆子往双至身前一站,大嘴巴地抽了静太姨娘数下,然后对香芹道,“卑贱妇人竟然冒犯郡夫人,香芹,咱们得使人把这无视天家威严的奴才拉去官府,免得有些人当咱们夫人的仁慈是软弱了。”

香芹嘴角微勾,对着门外的粗使婆子喊道,“还不将这奴才拖下去,使人去喊官差过来拉人。”

“是!”

“你敢!”静太姨娘气得颤抖,瞠大眼瞪着双至。

“你们想作甚,眼里还有没我这个二爷了,放开!”石灿见那些婆子已经扭住静太姨娘,心里怒惊,吼着要她们放人。

“二爷,这儿可是将军府,奴婢们眼里的主子只有一人。”容兰在旁边凉巴巴地开口。

“福双至,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石灿怒极,看向双至。

双至浅浅一笑,“我眼里自然有长辈,只是…”她斜眼瞄了静太姨娘一眼,“不就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奴才么?还不拉下去,关在柴房中,请官差大人过来。”

那些婆子闻言,马上扭着静太姨娘出了花厅。

“老太爷,救我!”静太姨娘这才知道双至是动了真格,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苏尹雪扶着老太爷正好进了二门,见到这情景,都心中大骇,急忙走进花厅,“怎么了怎么了?”

双至起身,给老太爷让座,自己行礼后坐在下首,将静太姨娘方才那等放肆不敬行为简单说了一遍,“老太爷,媳妇如此处置只是想让府里的下人知道,天家的威严是万万不能侵犯的,先前尚未分家,媳妇也不知静太姨娘的身份才一再容忍,任由他人笑媳妇软弱无能,但今日不同以往,希望老太爷能谅解。”

老太爷被双至说得无言以对,哽着话一句也说不出,最后只好叹道,“你处置便是了。”

“那媳妇就放肆了。”双至对老太爷欠身,毕竟处置的是老太爷的姨娘,面子还是要留给老太爷的。

“爹,那她害死我儿子一事怎么算?”石灿见老太爷都不帮静太姨娘了,他自己也不再多言,在他心里还是有些看不起静太姨娘的身份。

“二爷,话我只说一遍,你自己好好去想想,我并无伤害弟妹之心,今日我只是请老太爷过来,事先并不知晓弟妹也会同来。弟妹之所以小产,是因为她所戴珍珠断线滑倒。我既不曾近她身,也不曾与她并肩同行,又如何害得了她?再说了,我也是差点滑倒,若不是有郑婆子扶住,只怕如今我也凶多吉少,你说,是我害的吗?”双至声声犀利地问着。

石灿并不蠢,自然也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支吾问道,“如果不是你,又会是何人?”

双至轻笑,目光掠向苏尹雪,“是啊,何人呢?我也想知道,老太爷,这事儿既是发生在我将军府,我自当会查个水落石出,弟妹如今不宜移动,就且让她在此调养身子,您以为如何?”

老太爷点头,“就听你安排的吧。”

双至微笑颔首,“还有一事儿,弟妹的珍珠突然断线,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当时只有尹雪在她身边,自然是逃脱不开嫌疑。二爷,我想好好盘问你这个小妾,你有意见吗?”

石灿阴狠的眼神射向苏尹雪,“大嫂你说如何便如何,我去看看惜梦!”

双至看着顿时变了脸色的苏尹雪淡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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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教训

石灿去了看余惜梦,老太爷被双至安排人送回屋里休息。偌大的花厅,就只剩下双至和几个丫环,还有孤立在中央与双至冷眼相视的苏尹雪。

苏尹雪毫不畏惧,福双至并没有证据指明她就是让余惜梦小产的人,那珍珠断线在所有人看来纯粹是意外。虽然她是很想一石二鸟,成了石灿的小妾是她不得已的下策,但她一定要为自己争取,没有余惜梦,没有福双至…她就会好起来的。

灵兰将断线的珍珠呈到双至面前,双至仔细看着那断线头,有很大部分的断头是平整的,唯有一线像是被扯断。

苏尹雪眼底微寒,原来是被这个小蹄子捡去了。

双至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尹雪,轻声道,“此事还得等二夫人醒来,问清楚珍珠从何而来才好处理,来人,把苏尹雪关到柴房。”

苏尹雪怒道,“婢妾做错了什么了?”

“你有嫌疑。”双至淡淡道。

“婢妾什么也没做!”苏尹雪道。

双至笑了笑,“谁知道呢,当时就你离二夫人最近,就算不是你所为,我也要置你一个护主不力,当时你分明扶着二夫人,为何会那么巧在那时候撒手?”

“婢妾只是被吓到了,也差点摔倒了。”苏尹雪冷静地辩解。

“那又如何?奴才就是奴才,没有保护主子就是你的错!”双至冷睨了她一眼,本来她已经打算放过苏尹雪了,没想到她还敢到将军府耍妖蛾子,那就怪不得她狠心了。

“你报私仇!”苏尹雪气得叫道,她最恨被别人以身份压着。

“你错了,公仇私怨我是一起报了。”双至勾唇一笑,眼底渗出冷冽的光芒。

“夫人,官府的差爷来了,王管家让他们带到柴房了,正准备带静太姨娘回去。”这时,红棉走了进来,对双至道。

双至一笑,扶着香芹的手起身,“押着苏尹雪到柴房来。”

一个婆子扭住苏尹雪,跟着双至来到了柴房。

苏尹雪挣扎着,“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双至在前头说道,“那就放开她吧!”

柴房外,两个身着官服的差爷扭住在尖叫破口大骂的静太姨娘,他们听到双至走来,两个差爷急忙恭手行礼,“郡夫人!”

“麻烦两位官爷过来这一趟了。”双至盈盈笑着,对静太姨娘的叫骂无动于衷。

“不敢当,郡夫人,这老妇出言不逊,损了天家脸面,我们得带回去听候发落。”其中一名差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