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有我。”

和沈浩初如出一辙的神态、语气,秦婠飞快将头低下,不敢多想,只“嗯”了声。卓北安不知想到什么,笑意骤歇,恰逢衙内一群人出来,他便又冷凝十分。

“卓大人深夜带人造访应天府,如此之大的声势,不知有何要事?”陆觉迎出衙门,冲他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本官是为前日应天府文书库失火一案前来,想请陆大人随本官往大理寺走一趟。”卓北安往前走去,步履沉稳。

“怎么?卓大人这是怀疑本官与此案有关?”陆觉露出嘲讽的笑。

“不敢。只是此案有些疑点,想请陆大人协助调查。”卓北安回应他的是一脸平静。

陆觉道:“说来此案乃是我应天府之事,当交由本官主理,卓大人既然发现疑点,便请将人证物证都交还本官才是,本官不会追究卓大人越职插手此事,擅自带走证人与证物之责。”

卓北安轻咳两声:“陆大人,此案牵涉应天府内官员,再交由应天府主理,恐是不妥,且此案与本官手上黄氏一案颇有牵连,皇上上月已降旨将此案交由本官主审,故而便是越职越权,本官也少不得僭越一回,待此案了结,本官甘愿受责。”

“哼。”陆觉闻言却是一声冷哼,“你受得起吗?本官可是堂堂应天府尹,你只是区区大理寺少卿,没有皇上的旨意,你想带走本官?你这是公然蔑视皇恩,向皇上挑衅。”

“我只是请陆大人回去协助调查案情罢了。”卓北安眉平目静。

“本官若是不去呢?”陆觉冷笑。

“恐怕今晚由不得陆大人了。”卓北安道。

“好你个卓北安!”陆觉朝后退了半步,四周应天府的衙役们立时抽刀朝前,将他护在正中。

秦婠捏了把汗,心脏“咚咚”直撞。火光晃着卓北安脸上的阴影,半明半暗,将他本就不苛言笑的脸染得肃杀冷酷。

双方对峙加剧,正僵持着,一乘小轿忽停在火光最外围,有人一边整理衣裳,一边从轿上下来,轿旁跟着几个护卫,将那人牢牢护住。

秦婠闻声望去,却见来的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一身板正的官服,花白的头发束在乌纱之内,看官服的形制,是个三品大员。还没待众人回神,卓北安已面露微笑,亲自迎上前去,朝那人恭敬行礼,道了句:“学生见过老师。”

“你这混小子,半夜将老夫吵醒,真是不知尊师重道!”老人先给卓北安一通骂,再将目光望向应天府衙门口。

秦婠略惊,难怪卓北安有恃无恐,他竟将此人给请来了。

卓北安的恩师,刑部尚书孔正。

她忽然间意识到,沈浩初作的安排,都在配合卓北安,她的心渐渐安下——

还差一个人。

————

天已露出鱼肚白,丰桂堂的回忆仍在继续。

“那是从山喜欢的姑娘,从山在我跟前磕得头破血流,求我救她,我不能袖手旁观…”老太太抹着混浊的眼眸,她脸上没有脂粉,皱纹在昏暗的烛火下像枯朽的树木。

“老太太,您说了整夜,换奴婢来说给侯爷听吧。”徐嬷嬷接下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疲倦地点头,将颈沉沉后垂到枕上。

“侯爷,后来的事,都是奴婢按老太太的意思办的,就由奴婢来说吧。”徐嬷嬷朝沈浩初开口。

“有劳徐嬷嬷。”沈浩初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只听不说。

徐嬷嬷缓缓坐到绣凳上,道:“那时老太太还是夫人,我是她身边最得信的大丫鬟,夫人将这件事交给我。出了这样的事,我怕那姑娘想不开,就带着人悄悄去了庆喜庄,正碰见乔家二老带着人上林家讨要聘礼,打算解除乔林两家的婚约,乔义不在场,听说只顾着像疯子一样满山找凶手。我趁着他们闹事的时候去了林家后院,瞧见林…就是三太太,三太太正被母亲与哥哥逼着上吊。我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挂上去了…”

一身白衣的林净秀,就那么悬在梁上,像段柳条随风摇摆,只有面容扭曲狰狞,双手紧紧攥着脖间那段白绫。

“逼她上吊的人把人挂上去后就离开了,我带着人进去,把三太太解下来,带了出去,安置在村尾的小屋里。我按太太的吩咐,告诉她,我们会给她一大笔银两,让乔义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庆喜庄,只要她能说服乔义。”说到这里,徐嬷嬷叹了口气,“她答应了,就在小屋里等乔义,等了半日,乔义终于来了,喝得醉醺醺地过来。”

她们都以为,乔义会愿意带她远走高飞,毕竟按目前的情况,林净秀若是回家,只怕还要被亲人逼着了断。

在性命倏关的关头,她们以为…他会以她为重,不料…

他拒绝了她。

————

这是个无眠的夜。

烛火烧了整晚,屋里一个下人也没有,林净秀只能自己剪烛芯,自己换蜡烛。

身后有人静静站着,手里拿着铜扣摩挲着,清秀的眉目之间,是浓得散不开的郁气。

“把你两个妹妹放出来。”换过一轮蜡烛,屋里再度亮堂,但天也要亮了,林净秀坐回堂间,望向他。

“放?为何要放?母亲不恨他们吗?”沈浩允穿着薄薄的浅青长衫,细瘦的身子倚在案旁,仿佛没骨头似的软,乍一望去像个女孩儿。

“那是你的妹妹。况且你已经有那么多枚棋子了,少她们二人并无影响。”林净秀的嗓音带着天生的绵软,这么多年过去,听起来尤似少女。

沈浩允收起那枚铜扣,桀桀笑道:“棋子?母亲,你以为我回来,真的只是帮他下完这盘棋吗?”

林净秀眉头一敛,娟秀的脸庞浮现疑惑:“那你要做什么?”

“母亲,我要报仇啊!他的仇是假的,我的仇是真的!”沈浩允舔舔唇,笑出一抹血色,“我当然是要借他的手,把沈家这群人,通通杀了,最好能放一把火,烧个干净!”

出人意料的答案让林净秀嚯然从椅上站起:“你…你疯了吗?”

“怎么?母亲不恨?”沈浩允将铜扣弹入灯里,双手朝后拢起鬓角。

他的鬓角很整齐,并未散落。

林净秀没回答,他继续:“母亲莫非到现在还觉得乔宜松爱着你,所以你想留着沈家这些冤孽替他下完这盘棋?还是你对沈家存有感情,狠不下手?”

她沉默地思考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乔宜松还爱她吗?她心知肚明——他早已不爱了,亦或是并未深爱过。

对沈家存有感情吗?——有的,那个唯一真心待过她的男人,也姓沈。

可惜,死得太早,还来不及化解她的满腔仇恨。

沈家庶出的三老爷,沈从溪。

那个因为亲生母亲是皇帝安插在沈家作妾为眼线而受尽折磨的庶三子,正是由于他母亲下的药,老侯夫人才生下了畸儿沈从山。

她的人生因为沈从山而彻底被毁,最后,却嫁给了造成沈从山悲剧和她不幸的那个人的儿子。

因果就像一个轮回循环,不论哪条,都是死胡同。

————

“乔义没有听从三太太的劝说,他们在屋里大吵一架,他执意要找出害她的凶手,三太太却只想离开重头开始。她说服不了徐义,徐义怒气冲冲地离开。林家人发现三太太不见了,又开始满村子找她,我不能让人发现是我们救了她,便只对外说是乔义救下的。”

徐嬷嬷叹了一声,将脉络回忆清楚,才接着往下说。

“三太太自然还是被发现了,哭喊挣扎着被人拖回家去。我见事态紧急,便马上回了夫人。夫人想了很久,才想到了一个人。”

“谁?”沈浩初问徐嬷嬷。

徐嬷嬷看了眼老太太,道:“你的小叔叔,沈家庶出的三爷。”

名为沈从溪的三爷。

前面的兄弟,不是山,就是海,亦或远,只有这位三爷,得个溪字,亲疏立见。

那时沈从溪已到婚龄,却还未婚配,他是整个沈府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儿子,父亲不爱,主母不疼,亲生母亲早逝,从小受尽诸般冷眼,身体又差,在沈府向来毫无存在感。

林净秀是不可能再留在庆喜庄的,那些迂腐愚昧的人会逼死她,乔义倒想娶她,可他做不到,他父母抵死相逼,外界流言蜚语满天,他只有一腔忿恨。

他们都没得选择。

“夫人命我带着银两连夜赶去林家,向林家下聘求娶三太太。沈家高门大户,沈家三爷的正妻,又有那么丰厚的聘礼,林家人怎会不同意?他们收了银子,答应了我的要求,去应天府销案,再举家搬离庆喜庄,带着银子远走高飞。我带着人,暗中盯着他们将这些事完成,送他们离京,把三太太秘密接到别苑先养着,待风头过了,再行婚礼。事情到这,原本应该了结,可谁知那乔义见三太太失踪,更是愤怒,死咬着这桩事不放,非要追究到底,慢慢地查到了栖源庵…老侯爷便无法再坐视不理,终于出了手。”

老侯爷的手段,可一点都不温柔。战场上回来的人,除了对至亲之外,在外都是心狠手辣的——随便找个了罪名让官府抓走乔义,判他流放西疆,谁料拿人的过程中,却不慎害死了乔义之父,乔家的寡母与幼妹,最终也没能熬过那个旱年的冬天。

“三叔…”沈浩初在沈家很少听到关于沈从溪生前之事,仿佛沈家从没出现过这个人般。

“嗯。你三叔是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老太太短暂休息过后,又开了口,“若不是那个女人,从山也不会变成那副模样。”

说话间,老太太猛地攥紧锦褥,黯淡的眼眸因为仇恨而变得明亮。

“可我却不能替从山报仇,还要好吃好喝供着她,看着她生下孩子,每回我只要一见从山就恨得想杀了她!好不容易我盼到她死了,可还有一个孩子在我跟前晃着。凭什么…她的儿子干干净净,而我的儿子却因她而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可我能做什么?她是皇帝派来的人啊!”老太太忽然泣不成声。

“不过老天有眼,沈从溪的身体很不好,从小到大灾病不断,也没什么本事,没有人家愿意把闺女许配给他。我想来想去,只有他…让他娶了林净秀,给她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也算了了我对从山的承诺,我也可将他们都牢牢看住,不让他二人将这些丑事泄露半分,可谁知…林净秀竟然怀孕了,怀了从山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妈,还是交代不完,总是写着写着发现还有没交代的东西…原谅我…我慢点写,这段需要花点力气理清脉络。

第156章 三司会审

天渐渐亮了,香炉里添的第三把香也已烧尽,只剩余香袅袅不散。

沈浩初有些想秦婠了,但他仍要凝神听老太太的回忆。

老太太已经说到沈浩允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从山这辈子能留后,我想让这孩子生下来,哪怕不能记在从山名下,他也是沈家的长孙,所以我将林净秀藏在别苑,直到她生下浩允后,才安排她嫁进沈家。”

浩允…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浩字辈的孙子,被允许生下的孩子,所以他叫沈浩允。

“浩允生下来的时候,我很高兴,因为他除了双手六指外,没有别的异常,我想将他带回沈家抚养,可被侯爷阻止了,侯爷担心他的心性随父亲,会出现不可控制的疯狂,所以先将他放在了别苑,派人仔细看着。老天真是不长眼,浩允长到四五岁时,果真出现颠狂躁郁之症,与从山一模一样,但他比从山聪明,知道藏和收,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他在自己屋后埋的动物尸体,支离破碎…那是为了给他解闷,我们买来陪伴他的,雀鸟、兔子、猫狗…”

那一幕,连身经百仗的老侯爷都发怵。

“侯爷那时已病重,他怕这孩子日后会成为祸患,临终之时,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将浩允也送进了佛骨塔,他终于见到了他的父亲,也被自己父亲的模样吓得在塔里尖叫发狂了一夜。”老太太此时回忆起来,还觉得孩子尖厉的哭声犹在耳边回响。

五岁的孩子,从此就开始面对陪伴终生的黑暗,与一个面目丑陋的父亲。

“浩允十岁的时候,从山走了,死于意外。”老太太笑了笑,嘲讽非常,“意外…被十岁的孩子,从塔顶推下。那孩子,是他的亲生儿子。”

沈浩初看到老太太的手在发抖,握不紧徐嬷嬷递来的茶,水洒了满手满被。

“一定是我上辈子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报应到了这辈子,那孩子是来向我讨债的。从山走了,我的长子走了,那孩子还好好的,睁着眼睛看我们,那眼睛,和从山一模一样,但我恨他。从山后来就葬在佛骨塔下面,灵位供在塔里,我要那孩子天天都看到自己父亲的灵位。”老太太终于将那杯所剩无几的茶喝下,“后来,我就不再去佛骨塔,转而交由林净秀去,她是那孩子的母亲,也该去看看自己的儿子。那时,她已是沈家的三太太,不过沈从溪已经病故,三房那边都是我安排的人,被看得严严实实,他们夫妻一直都活在我的眼皮子之下,生的两个女儿,我也都抱来了,我知道,林净秀恨我,虽然我救了她,但她恨沈家入骨。”

————

天已微亮,林净秀一盏一盏地将烛火熄灭。

身后的沈浩允坐在桌案旁,用手支着脑袋,似乎因为彻夜未睡的关系而显得困倦,头一下下点着,像个孩子。

他们都以为她恨沈家,是因为那桩旧事。

是啊,她也恨,但没恨得那般彻骨——如果那个人没走,也许她还能活得幸福,哪怕是被囚禁在沈家。

可沈从溪走了。

那个从未嫌弃过她的身份,从未因她非完璧之身而介怀,也没计较过她有过一个孩子的男人,他温和腼腆,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一点点融化掉她最尖锐的恨和痛苦,竭尽所能的给她带来幸福的男人,却死在沈府所有人的无动于衷里。

没人救他,没人帮他,眼睁睁看他在那场如暴风骤雨般来袭的急病中再也没能起来。

那个夜晚,风雨交加,惊雷不止。

沈从溪之症来得突然,并且急迫。她想找大夫,可她被软禁在沈府,无法离开,也指使不动人,她只能往各房各院求人帮忙。

丰桂堂的门紧闭,徐嬷嬷说老太太在诵经,不见人,风雨交加,要明日才能请大夫。

大房的小陶氏懦弱,不敢替她出头,只软绵绵地劝慰。

二房…二房的宋氏连见都没见她…

明日请大夫…可沈从溪没能熬过那个夜晚。

她什么都咬牙忍了——沈从山的事,她怪自己命苦;乔义之事,她觉得他天性如此;被软禁在此,她想起码锦衣玉食不必受风吹日晒之苦;女儿被人抱走,她想她们跟着老太太也许更好…

但是沈从溪…她忍无可忍。

他握着她的手,到死也放不下她,挣扎着想要活下去,陪着她,可她只能看着他一点点咽气,死在自己怀里。

她所有的恨,都在那一夜,化作电闪雷鸣的疯狂。

————

丰桂堂的门突然“吱嘎”一声被推开,有人进来,打断了祖孙两的这场交谈。

“侯爷,我们已经给足诚意,让你见了老太太整夜,现在是不是请侯爷移步谈谈正事?”穿着甘青劲装的男人沉声道。

沈浩文跟在此人身后,几步走到沈浩初身边,低垂着头愧疚万分:“二弟,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他们将…将清露、泽念、嘉敏、母亲,还有伯母,两个妹妹,全都抓了,我,我没用,你要救救她们…”

他愧疚于自己的无能,愧疚于将沈浩初骗回沈家。

沈浩初看着他蜡黄的脸,静道:“大哥,交给我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语毕,沈浩初朝老太太躬身一礼,辞别。

他们一走,丰桂堂上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有人伏在丰桂堂的屋瓦之上,怔怔透过瓦缝看着倚在榻上的老人,他曾经害怕并且憎恨的祖母,父亲亡故后,她越发严苛待他,不许他行错踏差半步,是她逼他弃武从文走仕途,是她烧毁他屋里收藏的书藉,是她赶走年幼的他身边所有温柔的人,是她安排下他与秦婠的婚事——她从来不愿遂他的心,甚至为了管教他,曾打断过他的腿…

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祖母那般慈爱,可她却如此可怖。

重生之后,他不怀念沈家,也没想起过她——直到今天。

他听到他的祖母,泣不成声,看到她痛不欲生,可她还是撑下了整个侯府,而他,他在那些荒诞不经的岁月里,又做了什么?

何寄的手收了又松,松了又收。

梦寐以求的天高海阔、自由自在,似乎并不像他想得那样美好,属于过去的牵绊,仍旧缠绕不放。

————

火把照亮了应天府衙门前的街,青砖缝隙里的苔藓也被照得清晰,天际的鱼肚白一丝丝破开,橘色的火光渐渐被天光吃掉,应天府衙门前的这场对峙并未因为刑部尚书孔正的到来而有所缓和。

相反,陆觉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能同卓北安回大理寺的决心。他没想到这次卓北安会行动得这么快,并且不留一丝余地,更请来了孔正,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派出寻求援手的亲信还没回来,不过京里这些官员,个个都和人精似的,哪能在这时候沾上一手腥?

心里想着,额上滚上好大一颗汗珠,他仍不松口。

“就算是把孔老尚书请来,我也不会随你去大理寺。若是我犯了事,你只管面禀皇上,让皇上裁夺。应天府乃是京畿重地,你没有皇上旨意私自带人围困整夜,这是要反么?”

“陆大人言重了。我这学生年轻气盛,不懂人情世故,此举确实不妥,请人可不是这么请的。”孔正捋了捋胡子,还没睡醒似的眼眸微微一张,有些生气地看了眼卓北安。

卓北安略躬身行礼。

陆觉鼻里冷哼,却听孔正继续道:“本官只是路过罢了,马上到朝会的时间,本官赶着上朝,你们却把这路给堵了,万一惊动了皇上,届时怪罪下来岂不是两边不好,不如都把人收了,去大理寺喝杯茶?”

秦婠捂了捂嘴,没笑。去宫中上朝的路不是这条,孔正哪里是路过,分明是赶来帮卓北安的,在剑拔弩张之际阻止他们发生冲突。

她能想明白的事,陆觉怎会想不明白?

只是他正要开口之际,却听耳畔响起阵马蹄声,竟是中城兵马指挥使洪承泰带着一队部下赶到。洪承泰脸色不太好,天还没亮就听下属禀报说是有人带人将应天府给围了,他负责京畿重地的安全,不管对方是何人,这明目彰胆的行为都惹怒了他,只是到这里一看,却是卓北安和孔正,他这脸色就更不好了。

“洪统领来得正好,卓大人此番咄咄逼人,围困我应天府,还望洪统领替本官解围。”陆觉脸上一喜,先一步开口。

洪承泰看向卓北安,卓北安慢悠悠道:“洪统领,本官想请陆大人随本官回大理寺协助调查一桩案子而已,并无他意。”

“调查案子?”洪承泰看看二人,冷笑,“卓大人调查个案子好大的阵仗!你想带陆大人回大理寺,可有皇上旨意?”

“并无。”卓北安摇头。

秦婠看到满承泰脸色沉了下来,不由替卓北安捏把汗。

“哼,没有旨意就敢抓当朝官员,还擅自带人围困应天府?你把兆京当成什么地方了?”洪承泰并不给卓北安面子,喝道,“本将身负京畿安危之重职,不容许任何人在中城滋事,还请卓大人将你的人带回,否则莫怪本将不客气。”

语毕,他手一挥,身后下属均拔刀相对。

陆觉喜上眉梢,自觉有了倚仗,不料孔正却忽然将神情一肃,朝着洪承泰正后方抱拳。

“秦老哥来了啊,也是赶着上朝去?”似笑非笑的神情。

“孔大人都来了,怎能缺了本官?”一声洪钟似的朗笑,有人走进人群。

洪承泰看到来人神色顿愕,今天这是怎么了?来了一个两个还不够,连秦家正二品的都御史秦厚礼都来了?

秦婠的心情却陡然松开——她看到自家祖父、父亲与哥哥,都到了。

心里明白,父亲与哥哥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终于说服祖父。

秦望冲她眨了眨眼睛,让她宽心,秦婠回他一笑,仍旧站在卓北安身后。洪承泰此时已从马上下来,朝秦厚礼拱手:“秦大人,几位大人这是…”

秦厚礼也是一身板正官服,他颌首回礼,道:“来审一桩重大要案。”

“按本朝律例,凡遇重大案件,可由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三法司共审,现在,可以请陆大人前往大理寺了吧?”卓北安信步上前,开口道。

陆觉终于知道卓北安有恃无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