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这一日,我也有些乏了,你们都回自己院里吧。今个儿好好歇歇,明日晚一个时辰过来请安吧。”

“是,孙女儿告退。”众人福了福身子,从宁寿堂退了出来。

等出了宁寿堂,大姑娘傅娅笑着对傅沅道:“我可和四妹说定了,日后若是想了什么花样子,便去叨扰四妹了。”

傅娅的话音刚落,二姑娘傅萱就笑道:“大姐姐这哪里是请教,分明是送上门逼着四妹妹教她,四妹妹别怕她,有咱们几个呢。”

傅萱的话音刚落,几个姑娘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是三姑娘傅珺道:“二姐姐说的没错,往后咱们去蕙兰院,要拿了东西去才好,不然可敲不开四妹妹的门。”

听着三姐姐傅珺的话,傅沅笑着伸出手佯装要打她,傅珺身子一闪,躲到了大姑娘傅娅的身后。

“大姐姐救我,快管管四妹妹吧。”

傅娅笑着将傅珺拉到了身前,道:“你打趣了四妹妹,四妹妹罚你是理所应当,我可不拦着。”

傅珍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几个这样要好,心里愈发堵得慌了。

她不明白,傅沅明明才回了府里几日,怎么就能一个个讨了她们的好,叫她觉着这个时候,她才是那个被排斥在外的。

六姑娘傅芸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上前一步,小声道:“五姐姐最近情绪不好,可是病了?”

“若是病了,该好好吃药才是,不然日子久了,就难解决了。”

第30章 消息

听着傅芸的话,傅珍愣了一下,带着几分嘲讽看了傅芸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便走开了。

“姑娘。”丫鬟听荷见着五姑娘离开后,自家姑娘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来,心里微微一酸,小声道:“姑娘回去吧,小厨房灶上还煨着雪莲银耳汤呢,您一会儿给太太送过去。”

傅芸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将眼中的湿意压了下去。

......

老太太寿辰一过,宣宁侯府就清净了许多,傅沅每日除了看书练字,就是和大姑娘傅娅、三姑娘傅珺一块儿刺绣,画着花样子。

“瞧四妹绣的这朵牡丹,真真比园子里开的那些还好看。”大姑娘傅娅指着傅沅手中的绣图,莞尔一笑道。

傅娅这话说出来,三姑娘傅珺也转头看了过来,又是一番称赞。

这时,丫鬟从霜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走到檀木雕花圆桌前,温声道:“夏日天热,姑娘们喝碗冰镇的梅子汤去去热吧。”

听着从霜的话,怀青忙帮着几个姑娘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笑着道:“这梅子汤是从霜姐姐亲手做的,奴婢听下头的丫鬟说往常一到夏日,老太太隔几日就想着这梅子汤呢。”

傅沅听了,微微一笑,对着从霜道:“那你过会儿送碗梅子汤到宁寿堂,祖母定然喜欢。”

“是。”听着自家姑娘的话,从霜笑着点了点头,她虽伺候四姑娘不久,可也知道四姑娘是个孝顺的。

大姑娘傅娅拿起桌上的梅子汤来,轻轻抿了一口,才笑道:“往常喝从霜姑娘的梅子汤是在祖母那里,如今想喝,非得到四妹屋里了。”

“大姐姐若是不嫌烦,我日日叫人送到香馥院去。”听着傅娅这话,傅沅笑着道。

“瞧,这是嫌我这几日叨扰的厉害,不想叫我来了。要送,也该妹妹亲自送才有诚意不是?”

傅娅这话,惹得傅沅和傅珺忍不住笑出声来,傅珺直点头笑道:“大姐姐这样说,四妹还不快应下,大姐姐跟前儿的诗岚姑娘点心做的可一点儿都不比卫嬷嬷差,四妹顺便去解解馋。”

“三姐姐你也和大姐姐一块儿打趣我,我可不依。”听着傅珺这话,傅沅笑着朝一旁的傅珺伸出手去,傅珺受不住痒,笑得弯下了腰,连道:“我错了,四妹饶了我。”

一时,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笑了起来。

一番打闹之后,傅娅才带着几分疑惑问道:“怎么突然二婶母从宫里请了嬷嬷进府教导五妹妹规矩,平日里婶母是最疼五妹妹的,哪里舍得她受这样的苦。”

听着傅娅的话,傅沅摇了摇头:“这两日太太心情不怎么好,我和三姐姐哪里敢问。”

傅珺也跟着点了点头:“可不是,我只琢磨着,兴许是因着何......”傅珺才说了一个“何”字,就察觉有些不妥,没继续说下去了。

可傅娅和傅沅,哪里不知她想说的是姨娘何氏。

这两日,何氏很是得宠,就连去宁寿堂,老太太也肯多给她几分体面,和她说上几句了。

傅娅眼中露出一抹深思来,又闲聊了几句,就站起身来告辞。

三姑娘傅珺也笑道:“我也该走了,叫四妹也清净清净,等过几日画好了花样子,再来请教四妹。”

傅沅亲自将二人送到了门口,才转身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姑娘歇会儿吧,这两日大姑娘、三姑娘天天来,姑娘一日说的话可比往常一个月都要多。”怀青上前端了一盏茶走到自家姑娘跟前,笑着道。

傅沅轻轻一笑,伸手将她递过来的茶接到手中,轻轻抿了一口,才问道:“这两日,府里可有什么事情?”

怀青听得不解,迟疑了一下,才出声道:“姑娘是说,太太从宫里请了教习嬷嬷教五姑娘规矩,这事情不大寻常?”

傅沅点了点头,对着怀青道:“你没见着方才大姐姐问起五妹妹时眼底的神色,大姐姐跟着大伯母管家,不是个多事的,若不是有别的缘故,哪里会好奇起这些事来?”

“再说,太太是个要面子的,便是之前祖母叫五妹妹罚跪祠堂,留在沉香院禁足反省,太太也没真的请了嬷嬷来教五妹妹规矩。”

傅沅这么一说,怀青也觉出几分古怪来:“姑娘一说,奴婢也觉着奇怪。”

“只是,如今大姑娘帮着大太太管家,若有什么消息哪里能瞒得住大姑娘。这会儿去打听,怕是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出来。”

傅沅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也是,便是有什么事情,过些日子也知道了。”

正说着话,万嬷嬷从外头进来,端着一碗煨好的清炖鸽子汤进来,走到桌前道:“姑娘这两日忙,老奴亲手炖了这鸽子汤,给姑娘补补身子。”

万嬷嬷说着,就将托盘上的鸽子汤放到傅沅面前的檀木方桌上。

“劳您费心了,自打您过来,日日都有好吃的,怀青都说我胖了。”

听着傅沅的话,万嬷嬷笑着道:“小姑娘家,就是要稍微有肉些才好看,太瘦了一阵风就能吹倒,哪家的长辈会喜欢。”

万嬷嬷说着,递了勺子到傅沅手中:“姑娘趁热喝着,我去泊墨轩给三少爷送一碗过去。”

听万嬷嬷说起兄长来,傅沅轻声道:“听丫鬟们说,三哥这两日忙得厉害,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呆在书房,很晚才睡下,是该补补身子了。”

“可不是,三少爷年纪轻,进了翰林院,又得皇上看重,自然是比旁人要辛苦些。”

“姑娘喝着,老奴去给三少爷送去。”万嬷嬷说完这话,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傅沅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很是有几分感激,万嬷嬷对她和兄长,实在是尽心得很。

怀青见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也带着几分感慨道:“奴婢刚回府时见着万嬷嬷心里还有几分怵,如今相处长了,才知万嬷嬷面上看着严肃,实际是真心替姑娘想着,姑娘能得她伺候,实在是福气。”

碧霄院

大姑娘傅娅从蕙兰院里出来,就回了大太太张氏所住的碧霄院。

傅娅进来的时候,张氏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盏茶喝着,一旁的夏嬷嬷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见着傅娅进来,夏嬷嬷便止住了话语,而张氏,也笑着朝傅娅这边看过来。

“女儿给母亲请安。”傅娅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傅娅虽是府中嫡长女,又得张氏和老太太疼爱,却也是最重规矩的,便是私下里,也轻易不会失了规矩。

“快起来,外头天热,可有热着?”张氏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跟前,拿起手中的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渗出来的薄汗,才又问道:“你去沅丫头那里,可有问出些什么?”

听着张氏的话,傅娅摇了摇头:“四妹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打听过了,这两日二叔和三弟没去四妹院里。”

“哦,那你三妹也没听说什么?”

傅娅摇了摇头:“女儿问了,三妹妹以为是那何姨娘得宠,二婶觉着失了颜面,才想要好好管教五妹。”

“那日二叔去了沉香院,怪二婶管教不严,才叫五妹做了错事,叫祖母责罚跪了祠堂。女儿觉着,兴许二婶真是为了这个,想着管教好五妹妹,二叔便能看重她几分。”

张氏听了,拿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思忖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也是,兴许是我多心了。”

张氏说着,又和傅娅说起了别的事情,留了傅娅用了午膳后,才叫人将她送了回去。

等到傅娅离开,夏嬷嬷才忍不住道:“方才太太怎么不和姑娘说,姑娘的性子太太是知道的。”

张氏看了夏嬷嬷一眼,叹了口气:“就是知道,我才瞒着她。”

“没影儿的事情,别叫她提着心,反倒受累。”张氏说着,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等老爷回府,我再好好问问吧。”

夏嬷嬷点了点头,心里也知道太太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两日前,靖安公夫人赵氏来府上做客,无意间说了一件事,说是太子这些年膝下只一个女儿,皇后着急得很,想着要替太子再纳个侧妃,还说起了宣宁侯府几个姑娘来。

太太听了,当时就变了脸色,再想问,赵氏就推脱说是自己也只听了一耳朵,不知皇后娘娘是不是真有这个意思。

赵氏虽这么说,事关大姑娘太太哪里会不放在心上,所以这几日,一直提着心。听说二太太黎氏从宫里请了嬷嬷回府,教导五姑娘规矩,心里的不安才愈发重了几分。

二太太这般做,就是将五姑娘禁足在沉香院,若是传出去,知道五姑娘这么大还专门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导规矩,对五姑娘的名声也不大好。这些年,二太太何曾这样对过五姑娘。

二太太原先就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宫里头定也有些耳目,因着这,自家太太才愈发担心了。

自家大姑娘乃是侯府嫡出,这些年跟着太太管家行事颇有几分风范,便是做世子妃、皇子妃也使得。那太子侧妃身份再贵重,到底也是个妾室。

第31章 条件

一晃眼间,又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傅沅听到了好些传言。

听说太子膝下子嗣甚少,皇后娘娘有意替东宫纳侧妃,一时,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有人喜,有人忧,喜的是若自家姑娘能选入东宫,只需诞下子嗣,便能光耀门楣。忧的是那太子侧妃的身份再贵重,到底也是个妾室。

不知皇后娘娘,看重了哪家的姑娘。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傅沅才明白过来那日大姐姐傅娅为何突然会问起傅珍来,也知道了黎氏将傅珍拘在沉香院学习规矩的缘由。

不管是大伯母张氏还是黎氏,都不想叫自己的女儿入了东宫,当了那屈居人下的妾氏。

怀青端着茶盏过来,见着自家姑娘手里拿着一本书,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轻声叫了声:“姑娘。”

听到说话声傅沅抬起头来,将手里的书放在榻上,伸手接过怀青递过来的茶盏。

“太太可还在宁寿堂?”

怀青听着,点了点头:“奴婢派人打听过了,今个儿一早太太就去了老太太屋里,一会儿功夫,大太太也去了,到这会儿都还没回了沉香院。”

不等傅沅开口,一旁的万嬷嬷就道:“老太太向来不待见太太,今个儿特意叫太太过去,想来是因着大姑娘的事情。”

傅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只带着几分不解道:“大姐姐是宣宁侯府嫡长女,便是当太子妃都使得,哪里能为人妾室。只是,太太虽在太后宫中长大,可嫁进谢府这么多年,事关东宫,太太有几分手段能从中周旋。”

傅沅才刚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是她想岔了,祖母和大伯母真正想求的是宫里头的太后娘娘。

见傅沅变了脸色,万嬷嬷便笑了:“姑娘这会儿才明白,只是不知,太太肯不肯答应。”

若是仅仅听到太子要纳侧妃的消息老太太不会这么着急,傅娅是宣宁侯府嫡长女,论身份,自然不可能成了妾室。再说,京城里那么多官宦人家的姑娘,身份有比傅娅贵重,也有比傅娅低的。哪里会好巧不巧皇后娘娘就看重了长房的傅娅去?

可偏偏,那日赵氏来府里做客,和大伯母张氏闲聊时,不经意间就提起了几日前进宫,皇后娘娘曾和她提起了傅娅来。

这事情不知怎么就传了开来,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看着大姑娘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同情。

事情自然瞒不过老太太去,老太太今个儿一大早就将黎氏和大太太张氏一块儿叫到了宁寿堂。

宁寿堂

黎氏看着坐在对面的张氏眼下的青色,不禁在心里笑了。

“大嫂说叫我进宫去求太后娘娘,殊不知,太后娘娘前些日子去了奉国寺礼佛,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宫。再说,事关东宫,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我哪里敢揣摩圣心。”

说这话的时候,黎氏眼底满满都是嘲讽,平日里张氏掌管府中中馈,向来不将她这个弟妹放在眼中。可她忘了,老太太再不喜她,她也是皇上亲封的平淑郡主,自小是在太后宫中长大的。

听着黎氏的话,张氏面上一僵,露出几分尴尬来,下意识朝坐在软榻上的周老太太看去。

她眼圈一红,道:“弟妹何苦说这样的话,都是一家子人,难道娅丫头为人妾室你这当婶子的脸上风光?”

张氏出身名门,嫁进宣宁侯府便得了老太太的喜欢,交给她管家的权力。这些年说一不二,哪里有过低头求人的时候。

黎氏的话不入耳,句句说出来就像是打她的脸一样。

听着张氏这话,黎氏笑了笑,略带着几分讥诮道:“嫂嫂说笑了,这太子的侧妃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妾室......”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太太出声打断了。

“好了,都消停些。”周老太太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视线朝坐在那里的黎氏看去。

面对周老太太看过来的目光,黎氏到底是收敛了几分,轻声道:“不是媳妇不肯帮忙,只是事关东宫,媳妇实在使不上力。”说着,便低下头去喝起手中的茶来。

周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只开口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来,你既嫁进了傅家,就是傅家的人。你嫂嫂有句话说的对,娅丫头为人妾氏,你这当婶子的脸上也难看。”

“再说,府里嫡出的长女为人妾室,往后几个姑娘出嫁,难免会被人议论。你不为了娅丫头想,也该替珍姐儿想上几分。”

周老太太扯出这一堆话来,未能叫黎氏动了心思,她既贵为郡主,又是自小在太后宫中长大,只这些,珍姐儿往后的亲事就不会差。

黎氏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才想说话,就听老太太道:“我知这事不易,你有什么要求,尽可说出来。”

听着老太太这话,黎氏眼底露出一丝得意来。

她等的,就是老太太这句话。平白的帮忙她可不会,也没那样的好心。傅娅便是嫁给了市井俗人,她也只等着看笑话,在背后拍手称快。

可老太太既然这么问了,她总不好再端着了。

“不瞒母亲,有一事媳妇还真要讨母亲示下。”

“媳妇嫁进府里有好些年了,虽比不得大嫂尽心尽力帮母亲管着家,可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媳妇既是二房的当家夫人,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说了。”

“当年姐姐去时留下了嫁妆,一直在府里的库房由嫂嫂管着,这些年碍着体面,也不好说出来。可如今,沅丫头回了府里,这嫁妆自然是要媳妇这个当母亲的管着的。她年纪小,不懂事,询哥儿又在翰林院,哪里好经手银钱之事。”

黎氏的一番话说下来,周老太太和张氏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