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沅听着太后这话,心中蓦地一紧,不知太后是何意思,才想开口解释,太后又笑着道:“别紧张,哀家不过随口问一句,听说你自小是在淮安候府陈老夫人跟前儿长大的。”

“可见太子十分看重你,才体贴于你。”

听太后这样说,傅沅微微有几分不解,不知太后到底是何意。

太后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殿下看重你,可哀家既是他的皇祖母,许多事情就不得不说。”

听着太后这话,隐隐猜到接下来太后要说些什么,左右不过是东宫只她一人,连个侧妃侍妾都没。

果然,傅沅才刚想着,就听太后接着道:“自古皇家最重子嗣,太子身边只你一人伺候,别说是咱们宫中的人了,就是宫外的人瞧着也不大妥当。”

“哀家的意思,你可明白?”太后看了一眼坐在下头的傅沅,语气中带了几分深意。

话音刚落,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傅沅才刚嫁进东宫,太后却是这么快就提起这事儿来,可想而知太后是一早就想着此事了。

兴许是昨日宋淮砚陪着她一块儿去了淮安候府的事情叫太后提早说出这些话来。

傅沅想了想,并不觉着意外,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与其拖着不如早些面对。

傅沅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孙媳明白太后的意思。”说了这一句话,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太后哪里不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和人分享她的夫君,只是,寻常百姓家都有妻妾之争,更何况她所嫁之人是太子呢?

皇帝已经为了一个顾氏痴情了一辈子,也后悔了一辈子。

难不成,他们宋家的子孙,个个都是情种吗?

“你既明白,就更该知道女子应该贤惠大度。几个月前南阳王妃进宫求哀家,想将她的侄女陆敏许配给砚儿为侧室,当时哀家也应了,只是没立时下了懿旨,将这事情定下。后来宫中出了诸多事情、哀家也顾及不上,只前些日子记起这事儿来才派人从南边儿将那陆敏接进京来,算算日子,这两日人也该到了。”

“她原先也叫太子一声表哥,又是陆王妃的侄女,有这层关系在,她伺候太子也尽心些。”

“等她进了宫,就叫她先陪哀家住些日子,之后再以侧妃的身份进东宫伺候。”

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傅沅丝毫推辞的余地都没。

更何况,她身为太子正妃,世人只叫她贤良大度,更是不好说一个不字。

傅沅想了想,福了福身子道:“孙媳谨遵太后吩咐,只是兹事体大,又事关殿下,孙媳总要和殿下商量了才好给那陆氏名分。”

见她这样识大体,太后眸子里露出几分满意来,对着傅沅的态度也亲切了几分。

“好,这样的事情,是该和太子商量。”

因着这个插曲,接下来的时候傅沅便有些心神不定的,太后瞧着,心中有数也体谅几分,便早早叫她退下了。

见着太子妃离开,太后身边的梁嬷嬷才道:“太后怎么这么快就......”

不等梁嬷嬷说完,太后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当哀家想这么做,只你看太子的行事作风,对那傅氏的上心,俨然就和当年的皇帝一个样,要不然,昨日怎么会亲自陪着傅氏回了娘家,又一块儿去了淮安候府。”

“傅氏才刚进宫没那个胆子,定是太子想讨好她,才叫人去了淮安候府。”

“哀家趁着这会儿太子还没陷得那么深,找个人来服侍他,就是不想瞧着他和皇帝一个样。”

太后说完这话,重重叹了口气。

梁嬷嬷知道太后这些日子因着昭懿皇后的事情心里头很是不自在,这会儿也想不到话来劝,只心里头却依旧觉着此事有些不妥。

太子并非是自幼在宫中长大的,说句实在话,太子和太后娘娘这个亲祖母能有多亲近。

即便是太后担心太子独宠傅氏,这事情也不该是太后提出来,更不该这么心急。

更何况,只瞧着这几日东宫情形,太子殿下对傅氏可是恩宠至极,这个时候眼睛里怎么看得到外人?

“太后不必忧心,事情总该一步一步来,急不得的。”

......

傅沅从慈安宫出来回了东宫后,心情就不怎么好,总觉着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儿石头一样,闷得慌,叫人出不上气来。

虽说她一早就知道那陆敏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南阳王世子宋旭,可人都会变的,谁知道往后她进了宫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宋淮砚和她承诺过只她一人,可他到底是太子,日后当了皇帝也要面对满朝大臣,有多少人想将自家女儿或是孙女儿塞进宫中,难不成,一个个全都推脱了。

傅沅并非不信他的承诺,只是一早就明白,这事情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一个“不”字就解决了。

等回了东宫,万嬷嬷见着自家娘娘这样,自然问是出了什么事情。

傅沅想了想,便将方才在慈安宫太后所说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万嬷嬷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陆敏?她可是陆王妃的侄女,之前在南阳王府的时候,也是叫殿下一声表哥的。”

万嬷嬷说着,心中哪里还能不明白,太后叫陆敏为太子侧妃,便是瞧上了她和殿下的这层关系。

第132章 女儿

因着陆敏的事情,一整个上午傅沅都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宋淮砚进来的时候,就瞧着她手里捧着一本书,良久都没翻过一页去。

万嬷嬷福着身子,想要提醒自家娘娘,却是被宋淮砚一个眼神阻止了。

他挥了挥手,叫万嬷嬷和怀青退了下去,这才走上前去。

傅沅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又觉着殿内的气氛有些不一样,这才抬起头来。

见着某人站在那里,眸子里带了几分笑意,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半天,她才站起身来,倒了杯茶给他。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心神不宁的?”宋淮砚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随口问道。

傅沅愣了愣,才上前坐在了另一边的软塌上。

“今个儿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说要让陆敏当你的侧妃,这两日就到京了。”

虽说她心里知道并不是宋淮砚的错,可语气中不免还是带了几分恼意,或者,说是醋意,听在宋淮砚耳中,只觉着心中升起一丝异样来。

“哦,难怪看不进书去,原来是吃醋了?”宋淮砚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笑道。

傅沅听着,当即便嗔怒道:“哪个吃醋了?还不是殿下自己惹的事儿,谁知道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话才刚说出来,傅沅自己就红了脸。

这醋意满满的话,还嘴硬说没有吃醋?

宋淮砚听着这话,心下自是欢喜,却是忍着笑意道:“什么便宜?我得了沅儿一人就足够了。”

“过来。”宋淮砚朝她招了招手。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傅沅吃了好多次亏,哪里能不记得他最爱哄她过去,然后动手动脚了。

宋淮砚自然将她的心思知道得一清二楚,却是正了正脸色,道:“自然能说,不过你想叫万嬷嬷她们听到吗?我告诉你个秘密可好?”

傅沅被他话中的“秘密”两个字弄的心里痒痒的,很是好奇。可一想到某人最爱使诈,又忍着没开口追问到底是什么秘密。

见她这样防备自己,宋淮砚无奈摇了摇头,抬眼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那陆氏爱慕之人是宋旭。”

说到此处,宋淮砚有意停顿了一下,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

傅沅被他的话头激起了几分好奇来,这会儿见着他这样,哪里不知他根本就是存心捉弄自己。

可事关陆敏,她又很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秘密。

她从软塌上站起身来,伸手夺过某人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快说啊!”

说了个开头这会儿藏着掖着,真不厚道。

宋淮砚此时却是端着架子,含笑道:“沅儿给些好处我就说。”

傅沅深知他的性子,更知道他话中的好处是个什么意思,当即就红了脸,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可见着他一副老神定定拿不到好处不会说的样子,又心里好奇的厉害。

于是,转头朝门口看了看,见着没人,这才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快说!”

直觉告诉她,他说的事关陆敏的秘密,一定能解决她如今的烦恼。

宋淮砚没急着说,而是先伸手将她拉着坐在自己腿上,这才缓声道:“你当我没事先料到陆敏这个变数,既送她回了江南,自然是要留一手的。”

“不过,我也没料到,太后竟当真选了她。”

听着宋淮砚的话,傅沅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下来,见他还想故意吊她胃口,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讨好之色:“快说呀!”

宋淮砚见着她急切的样子,眸子里露出几分好笑和宠溺来,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几分,才开口道:“当日她将她爱慕世子宋旭和被陆王妃利用想要嫁与我为侧室的事情都写了下来,按上了手印。”

“有了它,她就是进了宫,也不敢生出什么心思来,更何况,她是当真喜欢宋旭。”

傅沅听到此处,如何能不明白宋淮砚的打算。

陆敏进了东宫,便堵住了世人的嘴,而她写的那些东西,又注定了她只能安安分分,一辈子都当一颗棋子。

她既是那样喜欢宋旭,这样的安排就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可怜她年纪轻轻就要消磨在这宫中了。

傅沅虽说不上同情她,可心里到底觉着有些堵得慌。

宋淮砚哪里不知她的心思,缓声道:“当日她既写了那东西,如今的一切就是她自己的选择。”

“再说,比起被家里安排着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倒不如在这宫中荣华富贵,安安分分呆一辈子。”

傅沅才听完他的这句话,只见他笑了笑,又道:“不过这样还是不保险,最好咱们快些生个儿子出来,才叫万无一失。”

听着他的话,傅沅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却还是抓住了他话中的把柄质问道:“怎么是儿子,生个女儿你便不疼她吗?”这话问出来,她自己先笑了出来。

宋淮砚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疼,怎么不疼,那咱们就儿子女儿都要好不好。”

傅沅面染红云,直到被他拦腰抱起,才忍不住低呼一声,伸手想要推开他。

“不是想要个女儿吗?孤不努力些怎么行?”宋淮砚在她耳边低声道,一个“孤”字,道尽了他心中的得意。

自然又是一番折腾,等到二人沐浴更衣收拾妥当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傅沅低着头,着实不敢看万嬷嬷和怀青看她的目光。

早知道他会那么闹腾,她怎么也不会依了他的。

宋淮砚见着她不好意思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都好几天了,他的沅儿怎么还这么不好意思。

他哪里知道,在傅沅眼中,着实是他这个当夫君的脸皮太厚了。

一顿饭宋淮砚吃的得意、神清气爽,傅沅又累又羞,到底也没吃多少。

等到宋淮砚放下筷子去了书房后,这才软软靠在椅子上。

万嬷嬷吩咐了宫女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撤了下去,亲自端了盏茶上前。

见着自家娘娘脸上红扑扑的,又有气无力的,只开口道:“娘娘喝杯茶提提神吧。”

傅沅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瞧着万嬷嬷脸上隐隐露出来的喜色,更是觉着不好意思了。

万嬷嬷伺候了她这么久,如何看不出她的想法来,只出声劝道:“娘娘何必不好意思,这宫里头多的是不得恩宠的,殿下这样心疼娘娘,娘娘该高兴才是。”

万嬷嬷想了想,才又出声问道:“那陆敏的事情,娘娘可说与殿下了?”

傅沅听了,点了点头,并不瞒着万嬷嬷,将宋淮砚早有算计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陆敏将自己爱慕宋旭,又为了待在南阳王府甘心为陆王妃所利用的事情全都写了下来,这些把柄如今都在殿下手中,万嬷嬷如何琢磨不出殿下的意思来。

“难为殿下多留了个心,从那时就替娘娘着想了。用那陆敏堵住天下人的嘴,虽有些不得已,却也着实是个好法子。”

万嬷嬷并不觉着这样的安排对陆敏有什么不好,她一个官宦人家的嫡出小姐,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要怪只怪她自己走错了路,这才一步错步步错。

倘若不是有了这条出路,以陆敏这样执拗的性子,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也未必能举案齐眉。如今这样,对她来说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老奴之前虽觉着殿下带娘娘是好,可想着殿下的身份早晚是要新人进宫的,心中到底存了几分不安。如今殿下肯这样替娘娘周全,老奴才终于是安心了,可见这些,都是娘娘自个儿的福气,旁人啊求都求不来。”

听着万嬷嬷的话,傅沅脸上便露出了笑意来。

她怎么能不知他对她的好,“殿下待我好,我待他不好吗?”

万嬷嬷听着自家娘娘这么说,便笑着打趣道:“好,好,娘娘嫁给殿下,自然是要好好待殿下的。”

万嬷嬷这样说,站在一旁的怀青也忍不住抿嘴一笑,傅沅脸微微泛红,不依道:“嬷嬷进宫就学坏了,竟也打趣起我来。”

等到傅沅喝完手中的茶,怀青便陪着自家娘娘在院里散了会儿步,才进屋看起书来。

这一日,傅沅才在书房抄写了两张佛经,就见着丫鬟怀青从门外进来,走到桌前回禀道:“娘娘,宫门口的人传来消息,说是陆敏进宫了,这会儿正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呢。”

因着一早就有准备,傅沅听了这话,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到下午的时候,太后才派人传话过来,说是前几日吃她亲手煮的杏仁茶很是不错,叫她得空再做些送过去。

傅沅听了,哪里不知这是因着陆敏的缘故。

只是她如今是太子妃,而陆敏虽是太后中意之人,日后也只是个侧妃。

便是要见,也该是她来给她请安。

所以,太后才寻了这个由头,将她叫到慈安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