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膏的味道真是太销魂了,无论是外形还是味道,都堪比下水道里污物。

瞧,人家死海泥面膜什么的,黑归黑,好歹味道让人能接受啊。如果这种东西能让人在一个月内皮肤变细变嫩,那百货公司里卖的那些高档化妆品,都可以直接扔海里,效仿虎门销烟了。

她摆了摆手,一脸嫌弃,“我宁可去死,都不会在脸上抹这臭东西。臭死啦,就跟抹便便一样,恶——”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向她速度压过来,下一秒,脸上湿湿粘粘的,紧随着,刚刚折磨完她的那股子奇臭无比的味道,再一次疯狂肆意地凌掠她的鼻子。

是他,恶作剧地将那药膏抹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恶心地尖叫着,冲向面盆,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地冲洗着脸部。直到那股味道渐消,她才抬起头,怒瞪着镜中的人影,有种想要痛揍他的冲动。

他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清俊的面容再不似平日里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嘴角微微上翘,划出一道优雅好看的弧线。

透过明亮的镜子,原本气鼓鼓的她却盯着他嘴角之处那不经意之间上扬的弧线,怔怔出神,脸上的水渍顺着流进双唇之间,都未曾意识到。仿佛镜子里的一切都是幻像,她下意识地回转头,看向他,可是那道弧线却消失了,取而代之又是平日里紧抿的线条,但他与她相视的双眸,幽黑灼热,灿若星辰。

她的脸颊禁不住一热,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她不得不说:“还以为你撞伤脑袋,撞到不会笑呢。”不可否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尤其是刚才那一刹那间,那抹淡而优雅的笑容,让人会有种怦然心跳的感觉。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愿承认,“你眼花了。”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就已经找不到“笑”这样奢侈的词语。

是她眼花了吗?这样淡而优雅的笑容,似乎是她从垃圾堆里将他捡回来,她第一次见到他笑。更多的时候,她见到的他都是冷冷淡淡的。

“切!想笑就笑嘛,干什么装酷憋着?以前你不是最爱对女生展露你的花痴笑容嘛。”真是能装。

他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缓缓向她走近,毫无预示,他伸出手,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慢慢地到她的唇瓣到她的下颌,一下一下,轻轻抹去挂在她脸颊上的水滴。

这样的动作,细腻而温柔。

这一刹,她仿佛听见什么异样的声音,“咚”的一下,沉入了心底,那种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带着前所未的震憾,猛然后闯入心里,“怦”地一下,在心间炸了开来。

她僵硬着身子,向后退去,身体被迫抵在了台盆之上。

她凝视着他的黑眸,颤着声音控诉,“你又耍流氓了……这一次算了,下不为例……”看在他只是想帮她抹掉脸上的水渍,她暂不计较。

指下那温软的触感消失,小七的手僵在半空中,这才恍过神,意会到自己做了什么,尴尬地收回手。

狭小的空间里,有种说不清的尴尬旖旎的气氛在四周扩散开来,空气显得那样的薄弱。

韩秀想要离开,只是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她的去路,想要挤出去,却反而狼狈地撞在他的身上。

他的手下意识地扶住她的双肩,扶稳她的身体。

掌心的热力透过棉质的睡衣直烫她肩头的肌肤,教她冷不防打了一个颤,头一阵发眩。她抬头,双目触及到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只是眨眼的瞬间,他的脸突然压了下来,视线一片模糊,他的唇压上了她的,唇上一片温热。

他扶住她双肩的手,变得有力而更加灼热。

小七这样突然如其来的动作,是韩秀始料未及的,“嗡”地一声,脑中一片空白。

从再见他开始,他一直都是冷冷淡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除了她为他上药,他都自觉的保持一定的距离,俨然谦谦君子。就连那一晚睡在一张床上,他也只是睡觉,她觉得重逢后的他是无害的,所以她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对她。

她瞪大了双眼,直觉伸出双手,拼命地想要推开他。

无奈,女人的力道想要与男人相抗衡,只是徒劳。

她想要骂他,但唇被他的唇严实地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地声音。挣扎了一会儿,她放弃了,索性闭紧双眼,双手紧紧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背后抵在冰凉的台盆上,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的吻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生涩地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好像见着自己心爱的食物一般,肆意地一番啃咬舔食。

她想起大学时候,她第一次回吻他的时候,对着他的唇,也是这样的肆意凌虐,事后被他嘲笑,被吻了那么多次,都学不会,只有初次接吻的笨蛋才会像她这样,乱咬乱亲。

嘴唇上传来的刺痛,让她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她鼓足了劲,猛地推开他。

第二十五章 逃避

粗喘着气,韩秀一只手反撑在台盆上,另一只手抚摩着被他吻得很痛的嘴唇,抬眸怒瞪着蹙着双眉的他,气愤地骂道:“你流氓!”

小七的目光里,闪过浅浅地一丝错愕,只是瞬间,幽黑的眼眸里,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对不起,弄痛了你。”

被非礼是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可是他却这样暧昧地说弄痛了她,就差下一句“下次不会了”,这让韩秀又羞又愤。

她咬着嘴,憋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开啦!”

这一次,他没有挡着路,下意识地错开身子,让出了一条道。

她不甘心地狠踩了他的脚背一脚,然后带着一颗猛烈跳动的心,逃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七望着那抹迅速消失在视线内的纤影,久久未将视线收回。

许久,他淡淡地勾起唇角,脑中想到一句诗词,再适合不过韩秀。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嘴唇上,口腔内,都留着淡淡的甜蜜香气,这样的味道是韩秀的。他喜欢她的味道,淡淡的,有种温暖,让人安定,又自在的感觉。和她在一起,他自然而然地收起了那时刻需要防备而张开的刺。

他并不是存心想占她便宜,只是当为她擦去脸上的水渍,看到她的脸泛着淡淡的绯色,指腹下的触感又是那样的柔软细腻,耳边总是有个声音告诉他,吻她。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只是情不自禁……

回到房间,韩秀愤愤地甩上门,倒在床上,猛捶着床面。过了好一会儿,全身的火气总算是小了一半。

她翻了个身,瞪着两眼看着白白的天花板,整个人都傻了。

她伸手缓缓地按在左胸房上,那颗不安分的心,还在不停地跳动着,不一会儿,她又伸手摸着发烫的脸颊,发烫的耳根,最后,手指停留在唇瓣上,轻轻摩挲。

这里,似乎还留着他的余温……

她用手轻轻摸了又摸,刺痛的感觉提醒着她,刚才那个吻是真的,不是幻觉,脑子里慢慢浮现起小七清俊的面容,那幽深若星的眼眸,那浅淡好看的微笑,那轻柔细腻的动作,那笨拙不堪的热吻……

这个笨蛋!把脑子撞坏了,连吻人的技术也越活越回去了。

啊——

她压抑地在心中尖叫,她到底在乱想什么?难道还期待绵长温柔的热吻吗?她一定是太久没有和异性这样触碰,所以才会这样反应激烈。

可是他为什么要伸手帮她擦脸上的水?那是因为他把那臭臭的药膏抹在她的脸上。可是他为什么要把那臭臭的药膏抹在她的脸上?那是因为她说那药膏太臭。可是他为什么又好好的吻她?那是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习惯性流氓。

可是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的怦然心跳?这样的感觉,很久,很久没有过,惶恐、不安、清涩、却还有些甜……

为什么越来越像是四年前,她喜欢上他的感觉……

啊——

她为什么要想这些算七八糟的事?

喜欢?!她怎么会想到这样可怕的字眼。不久之前,这个世界上,她最想砍的人,就是他。如果不是看在杜老师的面子上,别说踏进她家门,就是连跟他同呼吸一个地方的空气,她都觉得肮脏不堪。现在,不论是他每天烧饭给她吃也好,每天辛勤地工作也好,也只是仅仅令她对他改观而已,所以“喜欢”这种可怕的字眼,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不过是一个啃来啃去,像小狗一样咬东西的吻一样而已。这个吻,什么意义都没有,不过是他色性难改。

一定是浴室的温度太热,空间太小,她窒息了,她神志不清醒了。

他是房客,他是员工,他是房客,他是员工……

这一夜,她不断地自我催眠,但却无法改变不同寻常的心跳,彻夜的无眠,还有思及小七时那心尖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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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韩秀开始刻意躲着小七,每天很早就起了床,梳洗之后,一个人开着车子早早去了公司,连她最爱吃他烧的皮蛋瘦肉粥都忍痛舍弃了。下班的时候,也不像以前一样,会和他一起去超市买菜,而是自我安慰的以各种样的理由,要么提早下班,要么不在公司。她不载他一起上下班,她告诉自己,她没有义务当他的免费司机。吃晚饭的时候,她也会尽量快快的吃,一吃完就躲回自己的房内。

总之,能不见他,最好不见他,就算见到,时间也越短越好。

这样的情形,不到三天,小七便发现了。

她在躲他。

知道这样的事实,小七的脸上没有现出过多的表情,依然与平日里一样,该怎样还是怎样,煮着她爱吃的饭菜。

每天在吃晚饭的时候,他会习惯性的拿着菜谱问她,明天想吃什么。她埋着头,拿着菜谱随意地翻了翻,随手点了几道菜。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中,饭桌上一定是昨晚她点的那几道菜。

她渐渐的有些心慌意乱。

小七这些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体贴,她能感受的到,但是她根本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触碰。即使她的心,像初恋时候那样疯狂热烈地跳动着,但是四年前,她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好不容易才恢复,她再也经不起又一次的支离破碎。

她害怕跟他单独待在一起,甚至为了避免两人单独在一起的尴尬,她要么约杉杉回家吃饭,要么一个人跑到外面吃完堂食才回去。

而杉杉自打吃过小七烧得一顿菜之后,赞不绝口,隔三岔五的就会来她家蹭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小七做的菜,不再是那样令人向往,常常是很失败,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就连大大咧咧的杉杉都开始发觉异样,开始抱怨,“是不是你给唐大厨发得工资太少,所以唐大厨以挑战我们的味觉极限来抗议?”

韩秀忍不住替小七辩护,“有吃就不错了,你干什么这样挑剔?”

杉杉说:“哎?挑剔的可不是我,是你。都同居快两个月了,你怎么还是跟小七这样冷冷淡淡啊?”

韩秀激动地反驳,“什么同居?!说这么难听!哪里冷了?衣服都给他买了几套了,工资一分不少,家里的东西随便他用。”

杉杉摇了摇食指,“不是这样哦。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以前也没有见你这么热情地招待我来吃饭,现在恨不得我住在你家一样。而且,我发现,你都不敢看小七一眼的,每当看到他,总是眼神闪烁不定,刻意回避,而小七看你的眼神就好像那独守空闺的怨妇一般。你跟小齐,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可告诉人的秘密?”

韩秀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瞎说什么呀?我跟他,现在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难不成要我天天像老妈对儿子一样对他嘘寒问暖吗?”

杉杉指着她的鼻子,“啧啧啧,瞧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以我看,你根本就是喜欢小七,只不过四年前的教训,让你不敢轻易再将心交出,所以只好躲着他,躲到他离开为止。”

杉杉的话语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声声指控,直闯入心底,就像一把上了油的钥匙,“咔嚓”一下,打开了韩秀沉封多年的心。

韩秀动了动喉咙,对于杉杉的说辞拒不承认,她反驳,“亏你说四年前的教训。不是我不敢轻易将心交出,是我根本不可能有心交出。一个女人已经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浪费过一次青春,吃过一次亏,你觉得她还可能再傻一次,再栽一次,再吃一次亏?”

再一次将心丢掉,她要怎么找的回来?现在的小七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一切,若是某一天,他突然想起来,像以前一样笑着对她说,韩秀,你果真是爱我的,你这辈子就应该是为我而生,你这辈子都逃不开了。

如果事情演变到这种田地,她一定会崩溃的想要杀人。所有的事情都可想而知,除非她的脑袋被雷了劈了,否则,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爱上他。

“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小七他现在跟以前根本就是两样,况且,你说你四年前抓奸在床,那也有可能是人家设得仙人跳,小说和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裴圣母,我拜托你不要这么晚了还来雷人,好不好?仙人跳,亏你想得出来。既然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去追他?”

“朋友夫,不可戏。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肯定去到追他。”

“那你现在就去啊?我根本不在乎。”

杉杉气愤地看着韩秀,“好啊,如你所愿,我现在就去追,到时候我追上了,你别后悔,睁大眼睛看着好了。口是心非的东西!”

杉杉气愤地拉开房门,刚好看到小七拿着换洗好的衣服,准备去阳台。

杉杉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索性快步走上去,拉住小七的胳膊说:“你忙了一天了,晚上又回来烧饭给我们吃。我来帮你晒衣服。”

小七微蹙眉心,不明所以地看着杉杉,然后又转向韩秀。

韩秀见着,对着他冷哼一声,“怦”地一下,把门关上。

杉杉这时才对小七说:“这个女人就是傲娇(傲娇,常翻译为外冷内热、蛮横娇羞、恶娇、娇蛮,指平常说话带刺态度强硬高傲,但在一定的条件下害臊地黏腻在身边的人物,主要是常用于恋爱型态的词汇。),明明喜欢你,非要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放心,我会帮你迎得美人归。”

小七抿抿嘴唇,沉默不语。

“别丧气啊,有我帮你呢。”杉杉在小七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后对着韩秀的卧室门扯着嗓音,高声说,“小七啊,我来帮你晒衣服,你别客气,前两天你介绍我的那支股很好哦,已经连续三天涨停了。走走走,我们再到你房间去研究下股票。”

小七紧抿着嘴唇,隐约知道杉杉的用意,不反对,也不赞成,默默地从杉杉手中接过换洗的衣服,拿去阳台晒好。

杉杉见小七极度不配合,无力地直翻白眼。

小七一晒完衣服,她就拉着他直向书房冲,然后关上书房门,对他说:“你倒底喜不喜欢韩秀?”

小七蹙紧着眉头,别开目光,一直沉默。

杉杉抚额,这个男人现在真是难搞,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要命!

“算了算了。你们两的事,我也懒得管了,管好了,我是人,管坏了,我不是人。一切都随缘吧,随缘吧。”

小七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说出来。隔了一会儿,他呼了一口气,转移话题,“你不是要研究股票的吗?”

“对哦,对哦。”杉杉连连点头,

小七打开股市,杉杉将头凑了过去,开始看分析报告,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将目光看向身侧的小七。

她虽然对四年前的小七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现在的小七,她是极力支持韩秀跟他在一起的。他为人老实,脾气好,会做菜,家务事全包,人长超帅,最最最佩服的是炒股的眼光,那可真是一流,才几天的功夫,她就赚了近万块。你说女人这一生能遇上这么个男人还求什么?如果不是她坚信“朋友夫,不可欺”,她一定会倒追他的。不过,就算她追了也不一定有结果,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

唉,韩秀那个傻丫头。

韩秀竖长了耳朵,都没有听见屋外有声音。

她简直不敢相信杉杉为了小七,会这样对她。

果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去追吧去追吧,关她屁事。

她捂着有些闷闷的胸口,这里为什么就像是得了心绞痛一样的隐隐抽痛,都快喘不上气。

第二十六章 偶遇

小七的话不多,始终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姿态,别人若不主动找他说话,他也绝不会主动找人攀谈。也许只有对韩秀算是特例,只可惜,自从韩秀与杉杉为他有了争执之后,韩秀索性连与他都懒得搭理,看到他都是飞一记白眼就匆匆走开。

即便是这样,公司内部无论是大叔大婶,还是年轻一点的小姑娘,都很喜欢他,因为他不但人长得帅,而且话不多。虽然他的表面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于喜欢八卦的大叔大婶们,他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并且只要是同事要他做的事,他都不会拒绝。大家都喜欢小七长小七短的叫他。

每天在公司里,韩秀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小七”两个字,而且总在不经意间。

渐渐的,她发现,她的双眼会不由自主地找寻他的身影,每次都会失望地发现他已经出去服务了。待到回过神的时候,她又会懊恼万分,然后催眠似的告诉自己,她是在欣赏他,因为他是个很会帮她赚钱的人

自从他来了公司之后,家政的客源增加了三成,即便大多客户是女性。也许这些女人都冲着他俊朗的外表,或者是他冷漠的个性。她有过小小的内疚,可是一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所有的内疚都抛到抛宵云外,她硬着心肠告诉自己,她管这些客人的目的是怎样,有钱才是王道。

然而,每当看到家政服务订单上,客户是单身女性,又指名要他服务,她的心却像被什么尖硬的东西,狠狠地刮过,难受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