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什么药?”他颇有耐心地继续问,表情和语气却更加阴冷,无形向她质问施压。见斓丹还是沉默死犟,怒气再也压不住,直冲肺腑,“给我生孩子辱没了你吗?”他高声喝问,用力拍了下矮桌,竟然把矮桌拍翻了,上面的酒杯酒壶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他似乎有一万句咒骂的话都涌到嘴边,可却不忍说出口,憋得坐不住,只得站起来。

斓丹等一切声音都平息下去,眼泪在寂静中止不住地流出来,“你何必向我兴师问罪?我只是……不想被你们利用。”

“利用?”申屠锐被气笑了,她知道什么是利用吗?他要想利用她,她还能安安稳稳站在他面前气他?“就你这个蠢样,除了生孩子还能有什么用处?”

斓丹听了,苦涩一笑,泪珠流成线从下巴滴落,“是啊……我蠢得只能用来生孩子。”

申屠锐一愣。

“你盼着我能生个男孩换给斓凰对吧?你为了她……”斓丹从心里一直苦到喉咙,斓凰要寻找最合适的男婴,申屠锐的儿子不就是么!一旦成功,他们俩就能结成休戚相关的同盟,比她和申屠锐要牢固得多。

申屠锐脸色铁青,走上前,抬手,真想一巴掌拍死她算了。

斓丹也以为他要打她了,抵抗地咬紧牙关,他的手落下来,攥成拳,伸出食指使劲戳她额头,太用力了,戳得她站不稳,连连后退,额头一片酸疼。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他气得真要跳起来了,“我倒是真觉得这样不错,可你有这本事吗?啊!”

斓丹额头太疼了,伸出手来抱头,样子十分可笑。

“你当你是母鸡啊?说哪天下蛋就哪天下蛋?”他气得用另一只手扇风,感觉血管里的血都要沸了,“我要你一定生个儿子,你有把握吗?”

斓丹呜呜哭,被他骂得很委屈,可眼泪哗哗流出来,心里倒不怎么苦了,原来……他没这么打算过。

“她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你倒是给我来个加急的啊!”他也气得语无伦次了。

斓丹瘪着嘴擦眼睛,别以为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和斓凰个个神通广大,随便想个什么花招,不就应付过去了吗!

“拿出来!”他喝道。

斓丹在腰里掏了一会儿,才哆哆嗦嗦拿出一瓶药丸,被他劈手夺去,顺着打开的窗格就扔了出去。

“以后想问题多用用脑子!”他的那股火终于也过去了,懊恼道,“算了,你那个脑子用了还不如不用!就会胡思乱想!以后老实听话就行!”

她听了这话,更呜呜咽咽地哭,两只手都抬起来擦眼泪,像个闹脾气的小姑娘。他看了心软,走上去搂她,闻见她身上有股酒味,原来是洒在裙子上的酒还没干。

他抱她去内室换衣服,斓丹也不管他,只顾自己抽抽搭搭,换着换着他就不老实了,猛地按着她的双肩,把她压在地板上。

“要不……来个加急的?”他坏笑着俯视她。

“不要!”她这会儿声又高了,胆也大了。

他也不听她的,人压下来,嘴唇贴到她的耳垂边。

斓丹推了推他,“别……还疼……”

这轻轻软软的哀求,让他僵了好一会儿脊背,终于一松劲,人倒在她身旁,恨恨捶了下地板。

“你就是在报复我。”他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应该还是花田那次的气没消吧?

第33章 第33章 禁宫夜宴

中午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斓丹开了房间的门,又把临园的拉门开到最大,过堂风带进来一些花瓣,斓丹倚着高枕,默默地看花瓣随风而来,又牵牵绊绊随风而去。

整个院落很安静,正是烈日当空,饭后生倦的时刻,除了院中的海棠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别无他声。

申屠锐又和紫孚一起出门了,院子里只剩她,怎么可能不安静?申屠锐向她解释过,他和紫孚出门可以看作去办公,让她不要多想,而且她也知道他们去办什么“公”。不仅是寻找男婴那么简单,申屠铖又不是傻子,想骗过他,怎么把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进换出,怎么掩灭相关人的口,把换出来的孩子送到哪里……不用说,又是一堆棘手又血腥的阴谋和秘密。三个月,绝对算不得时间充裕。

所以,申屠锐和紫孚就很忙。

有时候一同回来还要再进申屠锐的房间,嘈嘈切切地低声商量。她故意去打扰,无视在申屠锐房门外把守的两个宫女,昂然往里面闯。宫女应该被指点过,并不强硬拦阻她,而是高声问好,屈膝行礼,挡一挡她的脚步。这套把戏斓丹在深宫里看得熟惯了,无非就是拐个弯通知屋里的人。等她进屋的时候,果然申屠锐和紫孚好整以暇,申屠锐笑眯眯的,紫孚还是一副矜持的似笑非笑,抿嘴不语。这种时候,被他们排斥在外的感觉最强烈。

斓凰是个手段高明的人,高明在识人用人,她似乎准确地摸到了申屠锐的喜好。紫孚刚来的时候,申屠锐对她的冷漠和厌恶是怎么样的,仅仅过了一个月,他的变化,可能他自己不知道,斓丹却看得分明。

起初,她闯进去的时候,申屠锐会不动声色地对紫孚说:“你先下去吧。”

后来,他的话就变成:“你先去吧。”

这一字之差,却有千言万语的区别,至少申屠锐不再单纯的把紫孚看成下人,更别提眼神和表情的细微变化。

说笑之声远远从过道里传来,申屠锐和紫孚一起回来了。斓丹的脸色一沉,她没听错,紫孚在笑,都能传到她耳中的笑声,肯定不是紫孚平时那种引而不发的假笑,申屠锐说了什么?引得紫孚发出正常少女的笑声,说不定人都花枝乱颤了!

声音一路从她门口经过,直奔申屠锐的正房,果然还没说够,又要一起慢慢说。

斓丹忍不住狠踢了脚边的被子一脚,被垛松散,倒了下来。

丫鬟正捧着一个满满的托盘进来,看见斓丹踢倒被子,嘴角微翘,很知机地没有整理的意思,而是从容放下东西,告知道:“王爷说,这是晚上宫里赏花夜宴你的穿戴。”

斓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神色有些尴尬地瞟了瞟托盘中的衣服,皱眉道:“没有其他颜色的吗?”又是那种她几乎穿了一辈子的淡鹅黄色,虽然这是春衫常用的颜色,但她很讨厌,觉得穿上就像朵洗过的油菜花!

丫鬟淡淡的笑容里全是心领神会,“那就得去问王爷了。”说完就退了下去。

斓丹愣了一小会儿,申屠锐讨厌,他的丫鬟也讨厌!全都鬼精鬼灵的!

她闷闷地起身,脸绷得像要去找谁吵架,一路走过檐廊,那两个门神一样的宫女又假惺惺地屈膝问好,帮她推开房门。申屠锐怕热,房间里这么早就放了冰,斓丹走进去被凉气冲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申屠锐坐在书案后正在写东西,紫孚神色恬静地站在他旁边,熟练而优雅地磨着墨。书案上放了几支花团锦簇的丁香,紫色淡雅,幽香扑鼻,两个容颜出挑的少年人一个专心笔墨,一个红袖添香,那场面悦目静好,宛如一副动人心弦的画卷。斓丹也看住了,因为真的很好看,垂目凝神的申屠锐看起来那么陌生,沉稳睿智,都不像夜夜睡在她身边那个嬉皮笑脸的人了。

申屠锐写完了一行字才抬眼,瞥了眼斓丹的脸色就知道她又犯了醋劲,故意冷冰冰的。“又怎么了?”他拖长调子,明知故问,坏心眼地要看她当着紫孚怎么说。

斓丹一颤,怎么?现在连叫紫孚走开都不肯了?要她当着紫孚和他说话?她决绝地扭头就走。

她刚走进自己卧房,申屠锐已经追过来了,拉住她的胳膊,又笑又气,“你干吗!”

斓丹使劲甩他的手,问她干吗?嫌她打扰了他和紫孚么?

“你这样吃紫孚的醋,反而会惹她笑话!”申屠锐压低声音,训斥她,“让她觉得好像我很在乎她似的!”

不得不说,申屠锐很会哄人,至少很会哄她,一句话说的……她倒觉得自己的确应该超然一点儿,不把紫孚放在眼里才对。

申屠锐瞧了瞧倒下的被垛,揶揄道:“哟,浮朱姑娘发了好大脾气么。”

斓丹不好意思,找借口说:“我不喜欢这个衣服的颜色!我要穿淡红色!”

申屠锐顿了一下,叹口气,迁就说:“好——好,浮朱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伸手搂她,她也乖乖偎入他怀里。

“申屠锐……”斓丹轻轻喊了他一声,鼻子竟然一酸,眼睛刺痛,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想请求他,以后出门也带着她,就像一路去潼野一样,形影不离,可是她说不出口。他要想带她,根本不用她提,而且就算他愿意带她,她也不想参与斓凰这个残忍的计划。

可是,她更讨厌她和申屠锐之间慢慢介入了一个人。

她本就是无根飘萍,依附在他身边才觉得有所仗恃,可申屠锐的心似乎并不像她想像的那么坚固可靠,至少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紫孚靠近了这么多,她的恐慌和不安,超过以往任何时候。

“别胡想胡闹了,”申屠锐用下巴撞了撞她的额头,搂紧她,“晚上和我一起进宫,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跟在我娘身边,知道吗?”

“知道。”斓丹点头,他不想把她送去申屠铖身边,那申屠铖对她的额外关注,又变成另一种危险。

赏花夜宴设在春辉台。这是一座建在小太液池上的巨大水榭高台,两侧有长而曲折的石桥相连,正好跨在小太液池两岸。

小太液池岸边遍植桃李海棠,玉兰丁香……这些春天开花的树,泱泱花海,漫漫成林。夜晚石桥上悬灯万盏,春辉台更是灯火通明,像一盏巨大的琉璃灯照亮整个小太液水面,又把光亮投映到树林花海,说不尽的春光妩媚,富贵风流。取名春辉,已暗喻夜赏之意。

斓丹走在石桥上,远望水上琼阁,瞬间产生恍惚,似乎又回到属于大旻的春宴,一样灯火辉煌,一样歌舞窈窕,一样美人婆娑。

风吹动她的衣裙,红色的轻纱在夜风里摇摇曳曳,娇艳的颜色唤醒她的迷惘,她叹了口气,不止江山无情,这琉璃禁宫何曾有情?换了一批人,照样还是天子人家,金宫玉阙。她看了看走在她前面的申屠锐,他虽步履从容,仍有些心事重重,不知道他的心事是不是和走在最后的紫孚是同一桩?

所有的夜宴,都是相似的吧?斓丹安静地坐在太后和申屠锐中间,插不上话,为了不显得尴尬,只得假装入神地看歌舞献艺。主桌的座次应是斓凰安排,斓丹这个座位本是紫孚的,是刻意抬高紫孚的地位,而她则应坐在申屠锐和斓橙中间。入席的时候申屠锐拉着她,把她按在这个位置上,别人也不好违拗他的意思,就这么各自安坐。斓丹知道,这觥筹交错间全是风刀霜剑,不是该发小脾气的时候,自然要顺从申屠锐的一切安排。

参加赏花夜宴的诰命贵女照例很多,太后申屠铖和斓凰敬过酒后,她们渐渐开始过来拜见敬酒,身在高位的几个人自然要寒暄交谈几句。斓丹还是被遗落在众人关注之外的人,也有了机会细看他们。三嫂九嫂根本没机会坐上主桌,被撇在灯光偏暗的角落,斓丹许久没见她们,觉得她们连上次相见时的愤恨和急切都没有了,木讷地坐在那里,彼此也不交谈。这样的女人,宫里常有,是失去了所有希望,了无生趣的宫嫔最后的状态。以斓丹的经验,可能过不了多久,她们连这样的宴会都不能参加了,强撑过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默默消亡在这幽幽深宫之中。

不管皇城的主人是谁,这样的女人永远不在少数。

与她们的日落西山相比,席间无数美貌少女如灿灿朝霞,她们眉目含情,水眸生辉,被母亲领着前来谒见申屠铖或者申屠锐。

是啊,管他皇帝是谁,王爷是谁,这样满怀野心和希望的女人,也永远不在少数。

同样,生于皇室的女人们,她,斓凰,斓橙对这样的场面处之泰然,尽管这些姑娘们的眼睛漾漾生情地盯着她们的心上人或者身边人。这种冷漠淡定,也是宫中女子与生俱来的智慧与无奈。

申屠锐虚以委蛇了一会儿,就坐到斓丹身边,示意她给自己倒杯酒。

斓丹心情不好,冷淡小声道:“你还没喝够?还要我倒什么?”

申屠锐凑过来,不避众人目光地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说话,看似在说什么缠绵私语,其实内容很扫兴,“快救救我,你再不替我挡挡,我那个好大哥为了抗衡紫孚,会马上又塞个美女给我。”

斓丹一凛,怪不得放着地位最高的申屠铖,还有那么多姑娘对申屠锐大献殷勤,背后竟然有主使之人。

她赶紧倒了一杯酒,举到申屠锐面前,等他接过去,没想到他埋怨地瞪了她一眼,使劲一勾她的腰,她向他怀里一扑,酒杯自然就靠上他的嘴唇了。

申屠锐趁势喝下,看着斓丹的眼睛一笑。斓丹不知道他这笑是不是做给那些受了申屠铖指使的姑娘们看的,但真算得上惊世绝艳深情款款,浓情到近乎无耻。

他没事人一样,斓丹却羞惭得快要抬不起头了,估计这一出,这一殿的人大多都看在眼里了。

斓丹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好,慌乱间竟撞上太后的眼神,她一愣,太后惊觉,故意高傲地转开目光。

简直无法理解!斓丹忍不住反复想太后刚才看她和申屠锐的眼光,正常的母亲看儿子和一个女人这样放诞,至少会不悦不齿吧,可太后分明是欢喜而激动的。

歌舞渐至热烈,人们因相互敬酒,场面也变得活跃而混乱,斓橙一直冰冷着脸,趁乱不知去向。斓凰和申屠铖各有所忙,就连申屠锐和紫孚也都不见了,主桌上只剩太后和斓丹。

太后起身,斓丹想起申屠锐的嘱咐,他不在的时候,要紧跟在太后身边。她不敢大意,毕竟深宫是个转瞬之间就能吞吃一个人的地方,赶紧也跟上太后的脚步。

太后对她的靠近心领神会,淡然道:“和我一起到外面走走。”

宫女太监们不敢打扰她们谈话,远远的提灯跟随在后,其实不必,她们一路也没说什么话。

沉默走过石桥,就是密密匝匝的丁香林,香气过浓了,熏人欲醉。

“看见锐儿对你笑的样子,我就想起他爹爹。”太后停步,抬手拂过面前的一团花球,解释刚才自己的那个眼神。

湖边有灯,斓丹清楚看见太后那并未显出老态的柔美手掌,食指上有一块明显的伤疤,从指尖绵延到指腹。这纤长美丽的手轻抚着花朵,手的主人却好像因为提起了那个人而陷入回忆。

斓丹不敢打扰她,也努力回想安国公的样子,他死的时候她还太小,毫无印象,不过能有申屠锐这样儿子的男人,容貌必定极其出众吧?

“看来……锐儿是真的很喜欢你。”太后很快从回忆中醒来,淡淡叹息了一句,手却一用力,无情折下一朵丁香花球,语气也随即变得冷酷,“你若是让他伤心了,我第一个要你的命!”

斓丹无语,只得苦笑应是。

果然还是母亲的思维,自己的儿子最宝贵,太后也不想想,就申屠锐那个心机智计,她有什么能耐伤他的心?

第34章 第34章 晦暗角落

任何夜宴的精髓,永远不是筵席本身,就如同任何摆在台面上的事情都不是重点一样。酒酣兴高的繁花夜赏,才是所有人进宫来的目的。

湖面倒映灯火繁花的琉璃世界里,无数朦胧的情感萌发牵绊,半夜私语的誓言或许改变彼此一生。

湖畔的树林里尽是公子贵女们的窈窕身影,这么阔大的皇城一隅似乎都被填满,长辈们识趣地聚集在一起陪太后闲聊解闷,不去打扰年轻人的夜赏兴致。

斓丹陪着太后坐了一会儿,就被诰命们的眼睛盯得受不了,也难怪她们,只有她还在,其他人全都不见了。斓丹起身踱开,假意去看旁边花开正好的桃树,渐渐远离这些眼光如刀的中年贵妇们。直到桃林深处,斓丹才舒了一口气,以前的夜宴中她是可有可无没人关注的人,觉得自己卑微凄凉,原来被人这么盯着看,更加难受。

“……有人来了,臣女先行告退。”轻轻的一声甜美辞别,从桃林更深处传来。

斓丹一惊,知道自己又无意中惊扰了鸳鸯,不等她含愧避开,一个俏丽的少女带着她的侍女从暗处走了出来,经过她面前的时候还规矩地屈膝行了个问安礼。斓丹略显尴尬,觉得很对不起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待还礼,却被随后走出来的申屠铖引得一愣。

这是在元宵灯庆后,第一次与他独自相处,姑娘带着侍女快步离去,只剩她和申屠铖,斓丹瞬间心慌无措。

“浮朱?”申屠铖的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正经而平静,绝对不带那种意在言外的暗示,“你怎么在这儿?”

或许因为身处幽暗,感觉有天然的庇护,斓丹很快镇定下来,她凭什么怕申屠铖?非要计较对错恩仇,申屠铖欠她良多,没道理她这个债主每次都闪闪缩缩。

“随便走走。”她淡漠答道。

申屠铖笑了笑,毫不避讳地直直看她,“你变了。”

斓丹的心剧烈加速,难道他知道了?

“上次见你,你还没喜欢上申屠锐。”申屠铖浅笑叹息,“现在……你的心全在他身上了吧?”他问,却无比肯定。

斓丹暗自松了口气,心还是跳得厉害,没精力答他这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

“你放心。”申屠铖抿嘴,“既然你心有所属,我自然不再强人所难,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他抬手摘了朵就在头顶的桃花,在指尖轻轻地转。

斓丹听了这话,沉沉看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没闪躲,不心虚,直视着他。“你真心喜欢贵主么?”她学着申屠锐的语气,单刀直入地问,脑子里回想起他和斓凰在太慈宫互相搀扶时的相视一笑,若说毫无情感,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申屠铖转着花朵的手骤然停住,眼睛审视地看着她,斓丹硬撑着没有躲开。也许看惯了申屠锐的眼睛,她再不觉得申屠铖的眼睛好看,尤其他黑眸后的阴霾冷酷,让他的眼瞳一点儿都不清澈。这是一双她曾经无比迷恋,朝思暮想的眼睛,现在再看,满满的疏离阴暗。

“我也不是很清楚。”申屠铖很迷惑,也很诚实地回答,眼神垂下去,像看着手里的花,又像出神,“有时候觉得很喜欢,有时候又觉得很心寒。”话出口他一愣,像猛然醒悟,他自嘲地笑笑,扔掉了花,“我怎么和你说起这些来了。啊……”他微微张嘴,点了点头,想通了什么似的,“因为你变成我不可能拥有的女人,所以反而能说说心事了。”

斓丹无言以对。

“唉……”他苦恼地叹气,随即又诡异地笑起来,笑容让斓丹不寒而栗,“不知道我以前就有这毛病,还是当了皇上才这样,什么东西我一旦搞到手,就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