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司马玥只被司马瑜这巴掌打的身子直接往旁边就倒了下去。

司马宣此时已经是赶了过来,一见司马瑜打了司马玥,立时就喝问了一句:“司马瑜你在做什么?”

话落伸手就来扶司马玥。

崔护此时也伸手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司马瑜,伸手过来扶司马玥。

“玥儿,你怎么样?”司马宣瞧着司马玥白嫩的面颊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转头便又对着司马瑜喝叫了一句:“司马瑜,你做的好事。”

一面又关切的问着司马玥:“玥儿,你怎么样?痛不痛?”

司马玥摇头,不顾自己现下跌坐在了地上,反而是身子往前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崔护尚且还在滴血的手,向司马宣就焦急的说道:“二哥,崔护的手,你快想想办法啊。”

司马宣一面转头对宁康吩咐着:“快去找个御医过来。”一面就撩起外袍,伸手撕了自己白绸中衣的一段下来,拿过崔护的手,没头没脑的就替他缠绕了起来。

待得缠绕好了,他手上也沾了一手的鲜血。

他举起手望了一望,然后看向崔护,忽然就笑了。

“嘿,这下子我们不仅是喝过酒的兄弟,还是一起浴过血的兄弟了。”

“谢谢。”崔护低声的说着。

这些日子虽然司马宣和宁康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有时候蹴鞠的时候也会叫着他一起。可他知道,在司马宣的心里总归还是绕不过去他是崔皇后的侄子这个坎去,所以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谢什么?”司马宣忽然右手握了个拳头,朝着他的胸口就轻轻的捶了一下,而后笑道,“该我谢谢你才是。刚刚若不是你,玥儿的这只手只怕就是废了。”

顿了顿,他又开玩笑似的笑道:“幸亏你现下伤的是手,不是腿脚,不然过一段日子的蹴鞠比赛就没你什么事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说什么蹴鞠比赛的事啊二哥?”司马玥瞧着缠绕在崔护手上的白绸布都已经被血迹给泅湿了,只急得不住的在原地搓着手,一面又不停的往竹林外面看着,“怎么宁康还没回来?”

司马宣也往竹林外面看了一眼,而后转头对着司马玥和崔护就说道:“玥儿你扶着崔护出来,我去看看宁康是怎么回事。”

说罢转身就跑了。

这边司马玥也扶着崔护起来,往竹林外面走去。

剩下司马瑜还是维持着被崔护一把推倒之后跌坐在地上的姿势,恨恨的望着司马玥的背影。

司马瑾在旁忙伸手扶了她起来,同时柔声的劝着:“姐姐何苦和她置气?论起来姐姐刚刚也是打过了她一巴掌了的。”

可是司马瑜觉着,一巴掌哪里够?她恨不能拿了把刀子,生生的将司马玥给凌迟了方能消了她心头之恨啊。

想她司马瑜是庆隆帝最宠爱的女儿,母后又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外祖父家又是显赫的博陵崔氏一族,她到哪里不是众星拱月?可自打来了一个司马玥之后,众星拱月的却生生的变成了她,反倒没自己什么事了。

还有崔护,她可是自小就喜欢这位寡言冷峻的表兄,只是崔护眼里从来都没有她,很少与她说话。

这倒也就罢了,她想着他天生就是这般的性子,也并没有过多计较。可是刚刚崔护却对司马玥那么关心,不惜损伤自己也要确保她没事。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司马瑜真是存了要司马玥死的心。

于是她就愤愤然的对司马瑾说道:“这个司马玥我真的是多一天都不想再看到她了。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她永远的在我面前消失?最好是死了,这才消我心头之恨。”

司马瑾被她这番话给吓了一跳。

若只是个一般的平民,看谁不顺眼了,她们大可以用公主的身份压下去,自然是会有人出来替她们收拾。可是司马玥却是和她们一般,也是个公主,而且她还极得李太后的喜爱,谁敢出手动她?

司马瑾斟酌了下措辞,而后便委婉的将自己的这个意思说了,而且还顺带劝说了司马瑜一番,意思是让她忍了这口气下去。

只是司马瑜怎么可能会忍得下这口气?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她现下就觉得,有她就没司马玥,有司马玥就没她。

“总之你务必要给我想个法子出来,让司马玥从此在我的面前消失,不然往后在宫里你就别指望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她恶狠狠的开口威胁着司马瑾。

司马瑾心中不由的就一窒。

司马瑜素来便是如此。仗着她是正宫皇后所生,这些年来对她说话从来就没有客气过,甚至有时候还会讥讽她是一个妃子所生。而且若是她有什么事做得不顺她的意了,立时便会在衣食住行上打压她。

可她明明就和她司马瑜一样,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啊,又比她司马瑜低贱多少了?

所以司马瑾的心里又怎么会不恨?

只是迫于司马瑜的淫口威之下,她又不得不为虎作伥,还得面上一直带着笑的为虎作伥。

于是她想了一想之后,便笑道:“姐姐可还记得那个琉南国的世子韩佐?”

司马瑜轻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琉南国的世子罢了,你提他做什么?”

韩佐方才和他们见过之后,一见司马宣他们都蹲在地上挖春笋,也没有人理他,便很识趣的自行走开了。

“姐姐,我听说这个琉南国呢,是靠着海边的一个小国家。那里很是贫苦,连新鲜的蔬菜都没得吃,整日吃的都是一些腌制的菜罢了,听说连柿饼都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肉菜更是别说了,就连吃完饭的刷碗水都能喝下去呢。你想,若是司马玥去了哪里,可不是让她比死还痛苦?:”

司马瑜一听就来了兴趣。

“司马玥瞧着可是一个硬骨头,你说让她去琉南国,她就能去的?”

司马瑾笑道:“她自然是不想去的,那咱们就想个法子让她一定得去。而且还是名声败坏的去,你说好不好?”

“什么法子?”司马瑜立时就追问着。

司马瑾谨慎的四周望了一望,确认无人之后,这才倾身附耳过去,在司马瑜的耳旁悄悄的说了一番话。

司马瑜一听,立时便喜上眉梢,说着:“瞧不出来你心肠可真够歹毒的啊,这样狠毒的计策都能想得出来。“

司马瑾面上的笑容一僵。

司马瑜的这话可实在是算不得称赞。而且明明不是她逼着她想法子出来整治司马玥的吗?可怎么临了到头却还是她心肠歹毒了?

等往后若是有机会了,我会让你见识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叫做歹毒的心肠呢,司马瑾面上带了笑容,心里却是在冷酷的笑着。

她们两个人走后,郑洵飘身从一旁的一棵大树上下来了。

郑洵身为荥阳郑氏一族,崔皇后自然也是下帖子邀请了他。只是他一来这皇家园林,见着来来去去的都是还没有成年的少男少女,也懒待下去和他们打什么招呼了,于是直接拣了棵大树,跃了上去躺在枝干上晒太阳小憩了。

只是不想这一小憩,却无意间看到了这么多事。

他就想着,看来他是真的老了啊,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啊。怎么这些少男少女耍起心计来都这么厉害的?

只是这事兹事体大,还是告知王隽的好。

王隽此刻也正在这附近寻找司马玥,所以郑洵几乎是刚走了没两步就见到了他。

“哟,子上。”他单手叉腰的站在那里,很是没正形的和他打着招呼,“你在找你家的嫩草呢?”

对于王隽喜欢司马玥一事,郑洵时常开玩笑说王隽是老牛吃嫩草,不过好在他和王隽相交至深,王隽对他的为人很是清楚,所以对这些话也不是很在意。

所以此时听了他的打趣,王隽也不以为意,只是问着:“你看到阿玥了?她去了哪里?”

郑洵啧了一声,笑道:“瞧你这意思,倒是恨不能整日的让她不离了你的视线一般。不过也是,你家的这位啊,离着你就会出事。”

王隽心中一紧,上前两步,忙问着:“她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郑洵悉将刚刚发生的事都告知了王隽。

王隽一听,长眉立时就皱了起来。

“阿玥没事?你确定?”

郑洵点头:“放心吧,她没事。不过崔护的这个人情她可是背着了。”

王隽轻舒了口气。

她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说崔护的这个人情,他来帮她还。而司马瑜的那一巴掌,来日他自然是会十倍奉还。

而后他转身便要去找司马玥,可是郑洵却叫住了他。

“刚刚我可是听着安阳公主和信阳公主在这图谋整治你家那位呢,你就不想听听?”

王隽转身过来,听着郑洵轻声的在他耳边说着。

郑洵说完之后,便问着:“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日光渐移,自树影间隙透过来斑斑驳驳的光线洒在他如玉的容颜下,晦暗不明,一时竟是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究竟是何种神色,“既然她们想要这么做,那就让她们尽管放手去做好了。”

第41章 傲娇少年

司马玥眼见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御医给崔护的手上洒了止血消炎的药粉,又用雪白的缎带给他包扎好了,而且再无血迹渗出的时候,她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出来。

刚刚一路奔了过来,整个人高度紧张,她反倒没心情去想其他的。可现下一颗心放了下来,她却觉得似是一只被吹的鼓鼓囊囊的气球忽然间就被谁给戳了一个洞,刹那间里面的气就全都跑掉了,完全的瘪下来了这样的。

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只觉得四肢都是疲软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司马宣在旁边就打趣着她:“崔护不过就是手掌被匕首割了下,流点血而已,看你都紧张成了个什么样子?想当初我被赵德逼着练轻功,下面几只狗追着我咬,我蹭的一声就窜屋顶上去了,而后死活下不来,骨碌骨碌的就直接滚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的时候,我还能神色自若的和宁康闲扯淡呢。要是都跟你一样,啧,那也不用过了。”

司马玥瞪了他一眼:“可惜我那时还没来啊,不然非得以形补形,天天给你弄根猪骨头啃啃。”

言下之意就是说司马宣是猪了。

司马宣笑了一笑,也不以为意,只是拍着宁康的肩膀就笑道:“得,你看我这个妹妹,见着人崔护长的俊俏,就把我这个做哥哥的给忘了。唉,伤心啊。”

宁康随即也就打趣着说道:“我也伤心呢。你看我日日的在玥儿面前献殷勤,好话都说了一箩筐了,可末了还抵不上崔护说的一句话。唉,老天爷怎么就不把我生得俊俏点呢?阿宣啊,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还是啥都不说了,找个地儿喝几杯去,一块抱头痛哭吧。”

然后兄弟两个勾肩搭背的就直接走了。

司马玥:......

这两到底是个什么品种?老天爷咋不顺手把他们两都给收了呢?

只是他们两个一走,就剩了她和崔护在这里,场面多少有些尴尬啊。

眼前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她抬头望了过去,就见崔护正紧抿着唇看向她,双眼亮晶晶的,倒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司马玥纠结了下,最后到底还是伸手握住了崔护的手,由着他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便的拍了拍裙子上沾染到的泥土,司马玥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后面向崔护,很诚恳的道了一声谢:“崔护,谢谢你。”

“不用谢,”崔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像秋日里的溪水,自有那么一股子冷清的意味在里面,“匕首是我给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那事其实错在于他?要不是他给她匕首,那压根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他一提到匕首,司马玥就想起了。

方才一番慌乱之中,她竟然都没有将那把匕首给扔掉,而是一直紧紧的握在手中,现在想起来她都要佩服自己了。

她连忙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平摊着手掌心将匕首递了过去:“匕首还你。”

崔护却没有接。

“不用还我。以后这把匕首就是你的了。”

“哎?”司马玥傻眼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将这把匕首送给她是吗?只是少年,送人东西的时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司马玥倒不是很想要这把匕首。

这么锋利的一个玩意儿贴身放着,若是哪天一不小心跌倒了,万一自己将自己给扎死了怎么办?然后到了阎王老子那里,人家问你是怎么死的啊,回答是我一不小心被自己收着的匕首给扎死了......

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大靠谱啊。

于是司马玥就在努力的想着拒绝的措辞。

崔护这少年太敏感,她若是说的太直白了,怕他又会多心,然后年纪小小的就落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可就不大好了。

只是她这拒绝的措辞还没想好呢,忽然就听得崔护问她:“那两只白孔雀你看过了吗?”

司马玥摇头:“没有看过。”

崔护:“我也没有看过。”

司马玥:......

所以少年,你说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想邀请我一起去看白孔雀直接说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弄得这么含蓄啊。

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冷场了一会。

最后还是司马玥没有忍住,率先打破了沉寂。

“那我们一起看白孔雀去吧。”

这次崔护没有沉默,很快的就回答了一声好。

若是细看,当可看到少年眼中浮起的浅淡笑意。

司马玥想想觉得自己也是醉了。你说她这没事的还要照顾一个花季少年敏感的内心啊。

先前她和王隽来时,远远的就见到了孔雀园旁边都围了一圈人,不过现下可能大家都看过白孔雀了,都走了,所以现下这孔雀园旁边倒是空无一人。

远远的就看到了孔雀园里有七八只孔雀正在慢慢的踱着步,其中有两只白孔雀特别的引人注目。

只是很可惜,这两只白孔雀倒没有引起其他几只孔雀的注意,反倒是有些排挤的意思。

这也可以理解,一则是它们两只毕竟是新来的,还没有融入到这个群体之中,二来则是,在其他孔雀的眼中,特别是雌孔雀的眼中,拥有色泽鲜艳羽毛的蓝、绿孔雀只怕还更受欢迎一些。

春日正是动物发青的高峰期,园里的其他几只蓝、绿孔雀都争先恐后的开屏以吸引雌性的注意,只有那两只白孔雀可能是鸟生地不熟,只自顾自的在一个角落里缩着,一点要开屏的意思都没有。

崔护虽然不说,但司马玥还是能看得出来他挺失落的。

她想了一想,然后便做出了一个不大文明的行为。

她先是弯腰在地上拣了块小石子,然后对着那两只白孔雀所在的角落就扔了过去。

白孔雀受惊,以为是有敌来犯,立时就下意识的开屏保护自己,同时还不停的抖动着尾羽沙沙作响以示警告。

这两只白孔雀确然很是漂亮。眼睛淡红色,全身的羽毛都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白,日光照在其上,华丽耀眼的都不敢让人直视。

司马玥就听到旁边崔护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喟叹之声。

于是她就问着:“你很喜欢这白孔雀吗?”

崔护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是。它们通体洁白,一点杂质都没有,很纯洁。”

司马玥心里想着,那是你看到的是它的正面,你要是看到它开屏的背面,指不定就得失望成什么样呢。

但她还是很明智的没有将这些大煞风景的话说出来,只是站在那里陪着崔护一起看着白孔雀。

白孔雀的开屏就如同昙花一现。当察觉到没有外敌来袭时,它们立时就收起了尾羽,转而又瑟瑟的缩在角落里不动弹了。

不过园里其他的孔雀还是开屏开的不亦乐乎。只是很显然崔护对这些寻常孔雀不是很感兴趣。

司马玥一见他眼中露出了些许意兴阑珊的神色出来,立时就说道:“白孔雀开屏也看过了,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