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崔护对于他的调笑却是一张棺材脸没有任何反应。

崔护虽然向来寡言,但这些日子和他以及宁康混在一起,大家彼此之间还是能简洁的交流几句的,似这般问了两句话他还一句都没回答的情况基本没有。所以司马宣一时都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喉咙那里不舒服,不好说话啊。

就在他狐疑的想问的时候,崔护却忽然开了口。

只是与他坚毅冷峻的外表不相称的是,他这当会的声音却是声如蚊呐。

“她,她的病好些了吗?”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了出来,司马宣一时没反应过来,很茫然的就啊了一声。

而崔护也没有解释说这她是谁,他问完这句话之后,就又紧紧的抿着唇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了。

司马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崔护口中所说的这个她是指谁。

“哦,你是指玥儿啊?她的病,唔,好多了。”

作为她的亲二哥,关键时刻还是帮她遮掩点吧。不然要是闹出她这压根就没病,而是因着唇上的吻痕没去上学,那真的是不大好了。

而一想到她唇上的吻痕,司马宣立时就反应过来,那可千万不能让崔护给看到了啊。但是他这之所以来玥儿家门口徘徊,自然是想去探病的......

司马宣一时就在那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让崔护不进去呢?

但没曾想崔护压根就没想进去。

他得知司马玥的病好些了,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哦,那就好。”

然后他转身就想走了。

所以探病探成这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境界啊?

司马宣一时都觉得这崔护真心是太闷骚太傲娇了。

眼瞎如宁康都已经看出来他喜欢司马玥了好嘛,但是这厮却一直都硬撑着不说是要哪样?

司马宣觉得他没法理解崔护。

在他的认知里,喜欢一个人那就要说的啊。如果对方也恰巧喜欢你,那皆大欢喜,大家都不用浪费时间了。而如果对方不喜欢你,那要么就是继续死缠烂打,要么就是直接转身寻找另外一朵花,更加不用浪费时间了。

他一时就想着,难怪这崔护竞争不过王隽了。王隽他脸皮多厚,喜欢司马玥就直接各种撩,各种死缠烂打,这样有哪个女孩子不会沦陷?而且人家还先下手为强的跑江陵去找了江陵王,婚约都搞到手了,这样司马玥就算是日后上天了那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啊。

司马宣口中啧了一声,转身也想走了,但崔护忽然又转身叫住了他。

“司马宣。”

司马宣转过身来望着他,想知道崔护还有什么事。

崔护走上前来,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个,麻烦帮我转交给司马玥。”

他声音低低的,面上还浮上了些可疑的薄红。

司马宣心情复杂的将他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一时都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司马玥已经和王隽成了一对的事。

但最终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一来固然是不想打击崔护一颗脆弱的少男心,二来更重要的则是,李太后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这事不可对他人提起。

“哦,”司马宣攥紧了手里的东西,目光有些发飘,不大敢看崔护,含含糊糊的就说着,“我会交给玥儿的。”

崔护点了点头,这次是真的转身走了。

他清瘦挺拔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沉沉暮色中,司马宣见了,不晓得为什么,心里忽然的就生了一股怅然的感觉来。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恋啊少年。

司马宣叹息着转过了身来,正在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将崔护交给他的东西转交给司马玥呢,目光却瞥见身后香樟树的阴影下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人。

“王、王院长?”待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之后,饶是平日里胆大如他,也是惊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王隽自树影里缓缓的走了出来,俊脸无波,看不出喜怒,但司马宣还是无来由的就觉得后背一凉。

亲耳听到有人爱慕自己的未婚妻,而且还打算私送小物品什么的,估计哪个男人都会忍受不了的吧?

司马宣心里立时就暗叫了一句糟糕,想着这王隽若是怒了起来,那自己不会是做了池鱼吧?

而就在他琢磨着待会该怎么脱身的时候,王隽已经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

“把崔护让你转交的东西给我。”他向司马宣伸出手,声音冷冽如冬日高山积雪。

第51章 醋意满满

崔护让司马宣转交的是一只用雪白宣纸折叠而成的开屏孔雀。

难为崔护一个男儿,折叠的这只孔雀却甚是惟妙惟肖。不单是孔雀开屏之后身后的尾羽栩栩如生,便是连孔雀头顶上的枕冠都细心的折了出来。

王隽低头望着手里的这只孔雀,神情冷冷,并不发一语。

他原是要直接将这只孔雀毁掉,让司马玥压根就不知晓有这一回事,但想了一想之后,他还是决定将这只孔雀交到司马玥的手中。

阿玥喜欢的是他,对于崔护送她的东西她自然会是不屑一顾的,到时再由她自己将这只白孔雀丢掉岂不是更好?

打定了主意,他便转身敲响了司马玥家的院门。

守卫的开门一见是王隽,自然是毕恭毕敬的请了他进去。

王隽微微的点了点头,抬脚径直的向着司马玥住的院落走去了。

司马玥此时却正在吃晚饭。

紫檀圆桌上摆放的是醉白鱼,糟鸭掌,红油素肚丝,白芨猪肺汤。她对今晚的菜色很满意,所以现下已经是在盛第二碗饭了。

她吃饭的时候不大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那样总觉得自己在吃饭而别人却在旁边看着,怎么想都怎么不自在啊,是以现下也就她一个人在小花厅里而已。

而王隽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来去自如,也并不用人禀报,所以司马玥不过抬头盛饭的功夫,就见到王隽正自鹅卵石小路上不疾不徐的走来。

她放下手里的饭勺,惊喜的迎了上前去,说着:“你来啦?”

王隽携了她手一直走到桌旁坐好,而后含笑说着:“我来看看你。”

现下天色不过刚晚,想来王隽是自学院回来之后就径直的过来这里看她了。

于是司马玥就问着:“你吃过饭了?”

但不等他回答,她就又开始喊莺时,让她再添一副碗筷过来。

有人陪着吃饭远比一个人吃饭好,所以相较先前,司马玥现下面上的笑容就明媚得多了。

一顿饭吃完,诗情和画意上来收拾了碗筷下去,莺时又送了两盏茶上来。

于是王隽和司马玥就这么坐在小花厅里闲聊。

窗外一树香樟正是开花的时候,阵阵幽香扑鼻。

司马玥心情颇好,很是兴致勃勃的问了一些学院里的事。

王隽一一的回答了。而后静默片刻后,他自袖中取出了那只孔雀出来,伸手递给了司马玥。

司马玥伸手接了过来,拿在手中左右翻看了一下,然后抬头惊喜的赞叹着:“好精致啊。”

她自然以为这只孔雀是王隽折的,所以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但王隽的脸却是沉了一沉,握着细瓷茶盅的手也是蓦然一紧。

“精致吗?”

似是错觉,但司马玥还是觉得王隽的这语气听着有那么点阴测测的意思。

但秉着别人送自己东西了,自己就一定要赞美的想法,而且特别这个别人还是王隽,所以司马玥就很欢乐的点了点头:“嗯,是啊。”

“哦。”王隽忽然低下了头来,揭开了手中茶盅的盖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撇着面上的茶叶浮末,声音凉凉的说着:“这只孔雀是崔护送你的。”

司马玥傻眼了。所以说这只孔雀并不是院长大人折的,而是崔护折的?而他则是在院长大人面前很欢乐的表达了对另外一个男人送的东西的喜爱?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司马玥也算是看明白了。其实相较于崔护而言,王隽可能更傲娇,更闷骚,而且他独占欲还超强,压根就见不得她对另外一个男人表现出丁点的好感来。

知道自己触了王隽的逆鳞之后,司马玥急忙开始补救了。

呵呵,“她尴尬的笑,一面就将手中的孔雀放到了桌子上,坐近了来,摇着王隽的胳膊就开始说着,”那什么,我以为这只孔雀是你折的。“

“那现下你知道不是我折的了?”

王隽不再用杯盖撇着水面上的茶叶浮末了,转而是一下一下的轻瞧着茶盅边沿。

瓷器轻轻相击,声音听起来其实甚是清脆动听,但此刻听在司马玥的耳中,却只觉得浑身发凉。

“嗯,”她点头,继续讨好的笑,顺着他的话继续的往下说,“我知道不是你折的了。”

王隽深深的盯着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那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你既然都知道这只孔雀不是我折的了,那你还留着它做什么?还不赶紧扔掉?

但司马玥显然没有捕捉到这点,所以王隽心里的恼意就又上了一层楼。

只听得叮的一声响,杯盖和茶杯合在了一起,随即又是哒的一声响,茶杯被放在了桌子上。

王隽起身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司马玥下意识的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抬头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于是王隽一低头,见到的就是司马玥神情中的慌张之色。

他心中忽然又一软,霎时只觉得满腔的恼怒之气消散了不少。

但他面上却并没有松动分毫,依然还是冷漠着一张脸。

“过来,”他复又坐回了椅中,声音淡淡,“让我抱抱你。”

如此求抱司马玥觉得自己也是醉了。

但王隽现下摆明了是因着吃醋而惹起了他内心的怒意,所以司马玥不敢违抗他的话,乖乖的起身过去让他抱着。

温香软玉在怀,心中剩余的那一点恼怒之气霎时也都没有了。

惩罚似的在她细白光滑的脖子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王隽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往后你再敢当着我的面说别的男人送你的东西好试试。”

“不敢了。”被他咬得浑身颤了颤,司马玥趴在他的怀中弱弱的说着。

颈侧的利齿还在,而且还没有撤退的意思,依然是在慢慢的流连着。

司马玥只好弱弱的抗议着:“你这样用力,我颈上会有痕迹留下的。”

王隽闻言却只是轻哼了一声,随即就道:“穿立领的衣服别人看不到。”

司马玥无语了。

她一时就觉着,除却傲娇,闷骚,独占欲强的这三个,王隽是不是又可以加上中二这个特质?

院长大人你这样多变原谅我实在是承受不来啊啊。

于是司马玥双唇上的伤痕还未完全好透,脖颈上就又添了几道新伤痕。

但好在等到隔日她上学的时候,双唇上的那些伤痕总算是淡的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了。至于脖颈上的伤痕,她穿了件淡绿色的立领春衫。

照例又是司马宣和她一起上学,一节天文课过后,她和司马宣趴在桌子上商量着这周末要不要去宫里看望李太后。

身后忽然传来铎铎的声音,似是有人正在用手指轻敲着课桌。

司马玥和司马宣闻声回头,见后座之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为了崔护。

司马玥一见着崔护就觉得有点心虚。

前日王隽对着她飚了一顿之后,随后那只孔雀就被他顺手给拿走了。至于那只孔雀的下场会如何,司马玥觉得她还是不要再想了。

不要低估一个老男人的醋意和怒意呀,特别还是一个占有欲超强的老男人。

所以这会对着崔护,司马玥就深深的觉得不大对得住他。

不想崔护在后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只孔雀,你喜欢吗?”

“哦,我挺喜欢的。”司马玥抬手摸了摸鼻子,睁着双眼说瞎话。

她恒不能说你送我的那只孔雀估计都已经被王隽给毁尸灭迹了啊。虽然不确定崔护这少年会不会气性大的立时就拔刀去找王隽算账了,但失落挫败感肯定还是会有的。

所以这种时候善意的谎言还是很必要的。

一旁的司马宣却是深知,自打那日他没扛住王隽浑身的低气压将那只孔雀交给了王隽之后,那玩意儿肯定就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但对于王隽竟然是将这只孔雀先交给了司马玥,再毁了的这个举动,他还是觉得挺佩服的。

这要是他,指不定的就是当场就将那只孔雀给毁了,然后还要撸袖子找崔护打一架呢。同时警告着他,往后你再敢惦记我媳妇试试看,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但作为兄弟,司马宣现下还是很同情崔护的。

所以他默默的转过了头去,趴在案上装睡。

而那边崔护听了司马玥的回答,心中自然是愉悦的,连带着连万年冰山似的面上都隐隐的有了几丝笑意。

司马玥一见,就更加唾弃自己。

不带她这么诓骗眼前这个美好纯洁少年的啊。

其实对于崔护的心思她多少是有些明白的。本想着给他发张好人卡吧,可一来是他也没正式的开口说他对她有意思啊,而这二来,她觉得崔护太敏感,总是想不好这张好人卡到底该怎么发才能让他不受到伤害,这三来则是,她要怎么说她现下和王隽在一起?

她和王隽的事暂时还是很保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

所以司马玥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但她随即又觉着,这张卡还是得赶紧发吧。不然拖得时间越长,指不定崔护受到的伤害就越重。

可平白无故的这张好人卡也没法发啊,司马玥觉得得先找个由头。

想了一想之后,她忽然回身娶了一张雪白的宣纸,裁了一截长条下来,拿在手中绕啊绕啊,很快的一个小小的星星就折好了。

她将星星托在手掌心中,平伸到了崔护的面前,笑道:“你看。”

她的原意是,想借这只星星为突破,告知她其实已经是有了喜欢的人的,而且她喜欢的那个人在她的心中,就如同是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颗星星一般耀目。

只是这事才刚开始有了个开头,还没等她来得及款款的说出接下来的话时,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王隽站在了窗外。

原来刚刚是隔壁班的文学课,王隽上完课时正要从这边走过,然后就看到了崔护和司马玥的互动,于是他就一直站在这里看到了整个后续。

鉴于现下司马玥的那张好人卡还没有完全的发出来,于是在王隽的眼中,那自然就是前日崔护送了司马玥一只纸扎的孔雀,现下司马玥就投桃报李的送了他一只纸折的星星。

王隽一时真是怒火中烧,恨不能伸手直接一掌拍过来,将司马玥手掌心中托着的那颗小星星给拍个粉碎。

但此处人多,他若是如此做了,只怕他和司马玥之间肯定是会没有转圜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