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三十五:约见

饭局十点多才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等电梯的时候还在互相调侃,今天的气氛很好,大家都意由未尽,一乘电梯载走了一大半的人,贺正南尽主人之谊等下一乘。于少生手上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里面正是贺正南费尽心思买的青花瓷瓶。但是他却没有送出。于少生瞅一瞅珊妮和王俊意又瞅一瞅贺正南,满腹疑惑的低下头去。

转首间一群人只剩六七个,斜瞥一眼,珊妮和王俊意也还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等电梯。看着那一抹温婉动人的倩影,贺正南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还是初遇她时的摸样。与离开的时候那歇斯底里的狂躁仿佛不是一个人,贺正南几乎都要怀疑只是人有相似。

正这时,珊妮抬起头正对上贺正南直勾勾的目光,怔了一下,随即又转过头去和王俊意低首浅语。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几人都走进电梯,王俊意和珊妮正站在贺正南左手边。王俊意礼貌的和贺正南聊了聊最近的规划之类,还客套的要贺正南有程序上的困难直接找他。贺正南也颇有礼仪的与之谈笑风生。

走出饭店,贺正南和于少生站在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不远处王俊意和珊妮似乎也在等车的样子。入夜后夜风渐袭,温度下降有些冷,只穿着针织裙的珊妮双手抱臂,王俊意体贴的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披在珊妮身上,又细心的给她扣上,这自然又亲昵的一幕正收入贺正南眼底。他的眼中顿生阴霾,脸色骇人。

今天众人在高涨的气氛中喝的有些高了,但是贺正南酒量一向好,喝的多但是一贯清醒,基本上从来没有误过事,但是此刻却觉得恍恍然有些头重脚轻,似醉似醒。现实不分。

坐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脑海里一直反复回放王俊意给珊妮披衣服的一幕,那样亲密的一幕让贺正南觉得眼睛有些灼痛,心中一阵不悦,手不自觉握紧。

四年不见,却不知,重遇会是如此华丽的景象,看来以前一直小瞧了她。

正在这时,手机不期然地响了起来,贺正南拿出来,屏幕一闪一闪,

意大利,是否接听?

按下绿色接听键,

“喂,”贺正南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贺总,您好,今天一切还顺利吧?”那端谄媚的口气依旧。“今天林小姐一切都安好,还去逛街买衣服了。”

贺正南一声冷哼,脸色更加阴沉,“是嘛?”一声反问,口气中充满讽刺。

那段看不见贺正南此刻的表情,继续殷勤的说,“放心吧,贺总,我们24小时监视着,绝对不会有事的。”

“‘好处’不会少的。”贺正南挂断电话。转过头来对于少生说,

“找人教训这帮吃‘双黑’的。”

于少生点头,知道贺正南真的动怒了,不敢多言。

车稳稳停在贺家门口,贺正南开门下车。于少生探头出来,叫住贺正南,

“老板,这个怎么解决?”他举起礼盒。正是本应送给王俊意的青花瓷瓶。

“扔了。”贺正南没有多看一眼,口气依然冷冷的。“少生,想办法单独约见她。”

“可是”于少生面有难色。

“约不到就递辞职信。”说完贺正南决然而去。

当然,贺正南不会逼于少生递辞职信,只是如是说来告诉他事情的重要性。于少生也不是新手,虽说有些棘手有点困难,但是也基本上是难不倒他,之前不知道王夫人是谁,现下约见容易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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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咖啡

珊妮再一次低头看表,一点五十八,离约见的两点还有两分钟。珊妮不自觉的向门口望去。果然,侍者开门。那熟悉的身影出现。依旧是冷冽疏离的气质,星眉朗目,俊逸非凡异常耀目,挺拔修长的身姿,西装革履严肃却又恰到好处,让人不由侧目。他不管到哪里都能成为众人的焦点。

当他气定神闲的坐在对面,珊妮还有些恍恍惚惚。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是,是我来早了。”

“waiter,”他优雅地扬手,侍者闻声而来。

“喝什么?”贺正南自然地抬了抬下巴问她,她先是一愣,被他熟悉的口吻弄得有些惊,片刻后镇定地回答,“随便。”

两人都没有说话。格调优雅地咖啡厅播放着卡朋特的旧曲,气氛暧昧流转。

贺正南微微蹙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觉得背脊一阵冰凉,被盯得有些发毛。

“看什么?”

“应小姐很像我的一位旧识。”他用了“应小姐”,这个称呼让珊妮有些不适,虽说他口气平淡自然,珊妮却能听出他暗暗的讽刺之音,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人有相似,我比较大众脸。”

贺正南嘴角露出优雅浅笑,“是吗?像应小姐这么美丽的人也大众脸,那满街岂不全是美女?”他眼神狡黠,珊妮被他逼视的无处可逃。

“不敢当,贺总过奖了。”她强作镇定,从善物流地对答。

“应小姐有没有去过意大利?”

“我和我先生度蜜月的时候曾经去过欧洲十一国。”

一听“先生”二字,贺正南的脸色骤变,咬牙切齿地逼出三个字,“林珊妮——”

珊妮一听他喊出这个名字,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贺总喊错了吧?林珊妮是谁?”

“何必装糊涂呢?林珊妮,不,现在是应云佳小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四年不见,你演技上升不少,是你先生教的吗?”贺正南脑海里不禁想到那张沉默却又精明的脸。心里一阵纠缠,他承认,他是嫉妒的发狂。

“他也是演技派啊!”贺正南尖酸言语地讽刺道。

“不,我们都比不上贺总您,”她也不该示弱的回敬,“贺总能有今天的地位,想必手段也是一流吧。”

他不是没有听出她意有所指,她对他永远都是竖起一身刺地自我保护状态。

侍者端上两杯香气四溢的咖啡,珊妮适时的闭嘴。侍者离开后珊妮伸手抓过自己的包,

“贺总,您日理万机,想必应该很忙吧,我就不多打扰了。”正欲起身,

“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开他?”

这一声有些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珊妮还是听见了,手上动作一滞,从没见过他如此软下的状态,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对面的贺正南,即使是这种带着祈求意味的口气,珊妮也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端倪来,他深沉的眼眸背后,有太过复杂,而她看不清的东西。

他到底还是如此强势,即使他不要了,也不允许他人觊觎。

“不好意思,贺先生,我已经结婚了。”

说完拿起包绝尘而去,留下贺正南还坐在那里。

一口没动的咖啡还在氤氲着香气。透出时过境迁的悲凉,生生让人恐慌。

概念三十六:混乱

珊妮没有直接回家,今天也没有车来接,偷偷跑来见贺正南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那天在饭局上见到他就知道还会有后文,但是不仅仅不反感,反而有丁点的期待

伸手拍了拍头,让自己清醒,她早已不是沉浸于爱情的豆蔻少女,何苦还在这种瑰丽梦境中挣扎,最终还不是苦了自己。

坐车去幼儿园接瓜瓜,瓜瓜已经三岁多了,小家伙很乖,又很聪明,幼儿园的阿姨都很喜欢他,每次珊妮去接他幼儿园的阿姨都拉着她侃半天。瓜瓜生的招人喜欢,虽说还没完全长开,但是五官已经有雏形,能看出几分俊俏的影子,这一点倒是接足了珊妮和贺正南的优点。但是脾气有点古怪,也不知道像谁。

接过他的小书包,珊妮牵着他的小手,见到妈妈瓜瓜也一点都不兴奋,

“瓜瓜今天学了什么?”

西瓜太郎发型一摇一晃就是不搭理她。珊妮一见他小脸皱成一团就知道他又在别扭了,

“又怎么了?”

瓜瓜还是不理她,珊妮停下脚步,转过身蹲在瓜瓜面前,这孩子又长高了,直窜的已经高过同龄孩子半个头。

“和妈妈说,怎么了?”

瓜瓜摇摇头,叹了口气,眼底满是落寞,显出稚龄的孩子不该有的深沉。

“妈妈,为什么我只有舅舅,没有爸爸?”

珊妮有些震惊,瓜瓜虽小,但是很懂事,从来不问有关爸爸的事,见他今天这模样,心疼不已,心中酸涩难耐,她一贯疼孩子,但是再怎么完整的母爱也替代不了孩子对爸爸的期待,她自幼是如此,瓜瓜自然也是如此。以前总是信誓旦旦,说如果离婚一定不要孩子,绝不让世界上再多和自己一样不幸的孩子,但是却没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是无法逃脱这种厄运。轻叹一口气,收起眼底的寂寥,伸手扯了扯瓜瓜白嫩的小脸,

“瓜瓜乖,爸爸太忙了,没时间回来,他要妈妈管着你,如果你不乖就不要你了。”

一听“不要他”瓜瓜顿时紧张起来,“瓜瓜最乖了,妈妈和爸爸说,别不要瓜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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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哄瓜瓜睡着,珊妮才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正这时王俊意回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眼底满是疲惫。一进屋把包扔在沙发上,随意的坐下,还是西装加身,也没有换掉,看见珊妮就招手把她喊过来。

珊妮不明就里的过来,

“什么事?”

王俊意一边扯领带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镜背后的那双瞳眸一动不动,让珊妮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珊妮摸摸自己的脸,“脸上有脏东西?”

“你今天去哪了?”王俊意声音冷冷的。

珊妮本以为可以瞒过他,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去见了贺正南,”她只得老实交代。

“你该知道吧,昨天我为什么带你去饭局。”

“知道。”王俊意从来不带她参加任何饭局,昨天突然携她她就已经觉得事有蹊跷,一见到贺正南她就明白了。他确实别有目的。

“我把你带去,是想让你分清轻重,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贺正南也好,谁谁谁也罢,你要搞清楚,我们在做什么!”他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背负这么多情仇爱恨,也确实很苦,沉默良久,复而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放不下,也没有逼你一定要放,毕竟他是瓜瓜的父亲,但是他的权势你该明白,你不狠下心,他一定会坏事的。”

“哥,”珊妮声音有些暗哑,咳了两声,“我明白,我都明白的,你放心吧。”

“是我们王家人,就要拿出王家人的样子,”对于她的优柔寡断,王俊意不禁皱眉,女人就是这样,“你要对得起爷爷,对得起姑姑,还有,对得起应山花这么多心思。”

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虽说两人在外人面前装夫妻,但是私下还是兄妹相处。关门前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

“对了,我把‘连乐’的地皮都批给你们公司了。”

“什么!!!!”珊妮一下子傻眼了,从沙发上跳起来,“连乐”的几块地皮正是贺正南一直在跟的,他手上有“连晋”的几块地皮,都是想把“连乐”一起拿下,规划成一个大型多功能小区,奈何王俊意一直不批,现下把“连乐”批给她,无疑等于引火烧身,如果他知道

珊妮不敢想,后果会有多严重。

王俊意看她壮烈的表情觉得很逗趣,“你要搞清楚,批示文件上有说,‘连乐’三分之二只能用于绿化建设,还有三分之一直允许做六层以下低层楼盘,不允许开发小高层。所以即使批给你,你也赚不到。”

“哥,问题不是赚不赚好不好!”

“是是是,”王俊意连点几次头。打断珊妮,“我知道你就是怕他!”

“不是”

话还没说完。王俊意已然关上门。只剩珊妮颓然的瘫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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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

朝阳已经乱了,混乱,最近开发的“连晋”一整块近万亩的地皮被无限期搁浅不说,本来已是囊中取物的“连乐”现在也落入他人之手,落在其他人手中还好,现在是落到“盛茂”,“盛茂”是这三年才崛起的新兴企业,本来已近倒闭,三年前内部大换血,调整高层后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现在是城中仅次于“朝阳”和“国良”的大集团。人们都在纷纷猜测“盛茂”背后的大老板是谁,但是真相扑朔迷离,没有人真正得到“盛茂”的内部高层的任何资料。“盛茂”内部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没人能探清,贺正南也曾经很有兴趣的探查过,但是没有任何收获,“盛茂”也没有碍到他,便没有再多纠缠。

然而现下“盛茂”接下“连乐”就等于公开宣战,贺正南显然不能不出击。

按下秘书室的电话,

“Linda,把于少生找来。”

概念三十七:曝光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响彻空荡的房间。珊妮停下正在进行的视像会议,拿起座机,是盛茂的内线。

“喂,”

“应总,大事不好了!”

珊妮急匆匆的赶到公司,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遮遮掩掩的来公司,以往每次例行会议都是悄悄进行的,这次如果不是事有紧急,也不会毫无准备。

众人均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她风尘仆仆地直上顶层高管区。

盛茂最大的会议厅

珊妮坐在上首,在众人肃穆的目光中珊妮的头皮有些发麻。虽说半年举行一次的股东大会她主持过几次,但每次都有应山陪同,并且只是一些业绩汇报。都是些简单的程序,自从接手这家公司,她一直都习惯去依赖应山的帮助,他对生意真的很有办法,如果说贺正南是运筹帷幄,那么应山可以说根本就是创造者。似乎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外部把盛茂的崛起看做一个神话,她也在高层中被称为“铁娘子”,但是事实上没有应山光凭她根本没办法让盛茂发展到如今的规模。盛茂可以说是死过一次,但是盛茂内部管理人员都很忠心,十几个核心部门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停止运作,珊妮和他们可以说是革命感情。所以盛茂内部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有关于投资方决策权改变的丁点风声,珊妮深居简出是一个原因,盛茂高管口风紧也是一个原因。

一直隐在幕后,这次一下子被推倒前面独当一面,并且没有应山的帮助,她也不由有些怯怯。

股东们大多苦着一张脸,却又不好发作,本来盛茂已经濒临破产,如果不是珊妮接手,应氏支持,那么他们手上的股份等于是废纸,但是如今好不容易熬上市,废纸又能变成钱,现下却又面临再次变成废纸的危险,这种起起落落的心情,股东们都十分矛盾。

11点,会议准时开始,看着曲线图上直线下降的股价,股东们除了心痛还是心痛。珊妮一直直钩钩地盯着屏幕,良久才缓过来,阻止了助理再播放,清清嗓子。

“各位股东,股价下跌,我和你们一样心痛。我会想办法解决这次的危机,请各位放心。”珊妮声音还未落,平时最急性子资历较老的副总经理接下话茬,

“应总,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情很好解决,你只要站出来,证明传言是假的,不就行了。”

珊妮没有气恼他的急躁,他本身作为“开国功臣”拥有公司股权,急也很正常。贺正南这次釜底抽薪,利用传媒散布盛茂总裁已死的消息,从财经版到娱乐版无不都在议论这则城中大爆炸的新闻。传的有板有眼。这对于一个刚上市的公司无疑是沉重一击。股民们民心涣散,纷纷抛股。

事实上报纸上的那位车祸而亡的是珊妮的一个助理,也是珊妮的代言人,一般的决策都是由他代传的,所以公司很多人都认识他却不认识珊妮。这次传媒又大肆渲染无非是把幕后之人逼出来,如果珊妮不出现,那么传言越传越真,盛茂就等于要完了。上市公司民生决定一切,这些珊妮不是不知道。

只是,她该怎么出现?怎么澄清,以什么身份?

会议桌上各怀心事,珊妮不说话,大家都以为副总经理撞上枪口,人人自危,会议室静的呼吸声都异常清晰。

珊妮抬起头,深呼吸,

“今天下午召开新闻招待会,越大越好,最好把城中所有能动的传媒都弄来。”

众人纷纷轻吁,一直悬着的心这放下来,众人应和,珊妮的这一决策无意识民心所向。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盛茂的发展,毕竟这家公司不是她一个人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是记者招待会的分割线—————————————

招待会还没有开始,盛茂的高管已经到齐,有序的坐成一排,珊妮身着Dior米白西装裙,白色高跟鞋,头发挽成一个髻,简单庄重,再加上盛极一时的一张俏颜,静静坐在台上的长桌正中间,宛若一道明媚的风景,让人移不开视线。

桌前摆着案架,

盛茂总裁:应云佳

台下镁光灯不停的闪,刺得珊妮有些睁不开眼,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但是还是强作镇定的摆上礼节的笑颜。

这场招待会无意给平静已久的新闻业投放了一枚深水炸弹,台下媒体们议论纷纷,盛茂本来就是一个谜,揣测了三年的秘密一下子这样光天化日的揭开,媒体们除了兴奋还是兴奋。

看着台中央年轻美丽的总裁,媒体们都满腹问题,跃跃欲试。

招待会开始,第一个问题的提问权落在城中销量最好投放率最广的广华日报。

广华日报的特派员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胸前挂着工作牌和出入证,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站起来,她的声音在麦克风中放大,

“我想提问应总,”

珊妮礼貌的点头,

“我想问,您真的是盛茂的总裁?而不是为了稳定股市的顶包?”

这一问句被麦克风放大,响彻会场每个角落,无疑让刚刚平静下来的会场再次爆发,众人议论纷纷,对于这样难堪的问题,大家都在等着这么年轻的女性“总裁”作答。

珊妮在噪杂的议论声中反而平静下来,靠近麦克风,

“这位记者问的很好,”她露出迷人的一笑,镁光灯再次狂闪,

“我一直不愿意露面就是因为害怕这样的质疑影响公司,大家都能很清楚的看到,我并不是大家想象中七老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