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头也没抬:“那不是很好。”

微信响了一下,她解锁看,巧得很,正好是傅景知的。

【傅老师:乔安,抱歉,我跟周欢没法去取蛋糕,麻烦你帮我们送过来,可以吗?】乔安没犹豫,回了个“好”,准备出发。

楚谧在游戏里被对手扔了颗炸。弹,咬牙切齿的退出游戏。谁知不经意一瞥,看清蛋糕盒子上贴着傅景知的名字,她朝乔安伸手要手机,“我都没看过傅老师的朋友圈!”

乔安翻了个白眼,任她看。

“真没劲,全是学术论文和新闻。”楚谧翻了几条,没有设置权限或可见天数的朋友圈,内容单调得没有丝毫点开的欲望。

乔安拎起蛋糕:“得了姐姐,别看了,我给人送蛋糕去。”

“那我呢?”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乔安今天开了爸爸的车,十来分钟就到傅景知家,她按门铃,开门的是周欢。

“快进来。”周欢给她拿了双拖鞋,接过蛋糕要她进门。

乔安没动:“我就送个蛋糕,送完回店里。”

周欢:“别啊,人都来了,一起给我哥过生日呗!”边说边凑近,小声道,“今晚只有我一个人给他过生日,看在他人缘不好又可怜的份上,你留下呗!”

乔安一愣,明知道对方是睁眼说瞎话,还是拗不过进了门,“你家哥哥人缘不好?怕是小姑娘排着队要进门吧。”混熟了,她说话无所顾忌。

刚进门,迎面撞上傅景知,他端着盘扣三丝出来,面上笑盈盈的。

乔安语塞,心虚的低头。

傅景知把扣三丝放餐桌,走了几步,怕自己身上油烟味浓,他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停下,“乔安,我人缘确实不好,半个小姑娘都没有。”他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解释。

乔安只觉得脑袋发懵,脸上很热,耳根处好似要烧起来似的。

然后,她听到一声闷笑。

终于毫不犹豫的抬手打了周欢一下。

“你打我干嘛?”周欢摸着自己的胳膊,边笑边说,“要打打我哥去。”

乔安:“…”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傅景知笑笑,转身进厨房。

“今晚是我哥下厨。”周欢放好蛋糕凑过来说。

乔安往厨房看了看,磨砂的玻璃门,映出男人修长的身影。

周欢给她倒水:“我哥的厨艺没话说,以前我舅妈住院疗养,都是我哥下厨给她带饭。”

乔安回神:“住院?”

周欢忽然变了脸色,表情明显不自在起来。

知道自己越线了,乔安低头喝水,“今晚生日真的就只有你?”立马转移话题。

“对,就我,这不还有你吗?”

捧着玻璃水杯四处瞅了瞅,乔安瞧见餐桌上已经摆了四道菜,还冒着热气,显然都是傅景知的手艺。视线又落到客厅茶几,上面放着叠资料,大咧咧的摆着,无比显眼的位置。

资料上是醒目的标题“丽江宁蒗县支教通知”。

“你哥要去支教?”

周欢拿起资料,递给乔安,“他每年7月都去,不是第一次了。”

乔安翻了几页:“傅老师去教什么?语文?”

“语文和英语。”

耳边陡然出现一道低沉的嗓音,乔安一下子站直。

傅景知:“山里老师少,孩子多,一个顶两个。你感兴趣?”他已经脱下围裙,身上有股菜香味。

乔安把资料还回去:“我跟我爸妈每年会给宁蒗一所小学寄衣服。”

起初是她跟爸妈去丽江旅游,行车经过宁蒗县。那天暴雨,山间的小路多处塌方,导游在车上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跟他们讲山区里的孩子们光脚爬山上学的事情。

她记得,那年自己初二。

回到丽江古城,爸爸就找了导游,希望给他提到的小学捐钱。导游却说,孩子们最需要的只有课桌和衣服。

爸爸跟妈妈一合计,带她在行程结束后,扛了一副课桌上山。

那是乔安第一次亲眼见到贫穷又落后的小山庄。

还有光着脚,背了箩筐,却笑得比阳光还绚烂的孩子。

从此以后,她每年都拿出压岁钱买衣服寄过去,一直没断过。

“我第一次去支教,孩子们乖巧得让人心疼。”傅景知翻到资料的第三页,指着学校名字,“今年我去这儿。”

乔安默默记下校名,也告诉他自己常寄衣服去的学校地址,“跟这里离得很远。”

傅景知在手机百度校名:“现在还去那儿吗?还是只寄衣服?”

“以前每年会去,现在去的少,寄东西多。有时候是鞋子,有时候是冬天的衣服。”乔安解释。

傅景知的目光凝在她脸上,有股柔意在胸中流淌。

“我这会儿觉得你俩三观挺合的,给你们点个赞,行不行?”周欢笑着打趣。

乔安耳根又一次发烫,忽然间不敢去看傅景知,“没有,我信佛,比较迷信,始终相信好人有好报。”

她想起几年前爸爸倒下,她跟妈妈守在急救室外的那一幕。从那之后,她开始信佛,闲下来会抄佛经,定期去杭州的灵隐寺。即便在甜品店创业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想着帮帮宁蒗县的那群孩子们,哪怕她做得其实微不足道。

乔安觉得自己今晚话有点多,但她依旧很认真,“我希望这些好报都能报在我爸妈身上。”愿他们健康顺遂。

傅景知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

只望着她,目光灼灼。

作者有话要说:

我7月去了次丽江,听导游说了宁蒗县很多小朋友每天爬山上学。

车上的导游说他每年都会空出一个月去山里,帮小朋友们扛课桌上山,送衣服送鞋子,他说那里的孩子们过得很清苦,却都积极向上,很努力的生活。

听了看了蛮有感触的。

PS:这两章其实都是过渡章,伏笔细节较多,全看姑娘们能不能发现了~

第十六章

傅景知接到妈妈电话的时候,周欢已经切完蛋糕,正跟乔安两个人凑在一块,边吃边讨论买古筝。

周欢最近忙着毕业论文,还没开始学古筝,连古筝都没买。

“妈,玩得还好吗?”傅景知坐在阳台,今晚难得有月亮,不是很亮却很好看,而他身后是两道清脆的笑声。

傅妈妈刚从锦里回酒店:“景知,家里有女生?”她仔细听了听,确认自己没听错。

傅景知回头,周欢在说她的化学试剂,乔安捧着蛋糕,目光专注。

“嗯,是我…”他停顿几秒,忽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是我朋友。”

“朋友还是女朋友?”

傅景知手肘撑在阳台的小茶几,嘴角噙着笑,“是朋友。”

傅妈妈失望:“景知,你年纪不小了,妈妈怕以后带不动孙子。”

老话重提,傅景知只是笑,“妈,会让您如愿的。”

“光说不行动,你…”傅妈妈骤然停住,惊喜道,“景知,是那个意思?”

说完,她又犹豫,“许医生说妈妈现在的状态很好,你也是。所以,景知,你不必再像从前顾虑这么多了。”

傅景知再次回头,灯火的映照下,乔安笑容恬淡,那双眼睛璀璨异常。

“嗯,是那个意思。”他轻轻点了下头。

傅妈妈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就放心了,你玩吧,生日快乐。”

傅景知挂断电话,他起身,靠着阳台,一抬头就能瞧见客厅里手舞足蹈的两个姑娘,心底仿佛有跟柔软的弦被触动。

乔安帮周欢选好古筝,准备离开。她刚拎起包,傅景知走过来,跟在她身后。

“傅老师,又要下楼慢跑?”她开玩笑。

傅景知一愣,想起上回的事,“不跑了,送你回家。”

乔安反倒没话说:“不用了,今晚我自己开车。”

“送你去停车场。”他却坚持。

乔安没辙,抢先去按电梯。

电梯里空无一人,她侧身让了一步,让傅景知先进去。等按完楼层,她抬眼偷瞄身边始终含笑的男人,“傅老师。”

“嗯?”

“傅老师,我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乔安后知后觉回过味来,她白吃白喝了一晚上,除了一句生日快乐,什么都没有。

傅景知勾唇,神色无比认真,“乔安,我呆板又无趣,所以身边朋友不多。你能来给我过生日,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笑得很暖,话语间那一本正经的语气无端让人感受到了一丝落寞与委屈。乔安忽然间发现,她好像同情泛滥得有些心疼了。

“傅老师,你一点都不呆板,更不是所谓的无趣。”她一个冲动,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安慰似的拍了上去。

掌心贴着一片温暖,从手掌蔓延至心间,渐渐变得异常灼热。她迅速收回手,手指却在半空僵住,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被傅景知眼中的笑意震住。

僵住的手转了方向,乔安尴尬的撩了把耳边的碎发。

“我7月23去支教,你要是想送衣服,我可以帮你带过去。”傅景知移开视线,笑意都隐在眼底,“在那留到8月,24号飞上海。”

乔安轻轻“嗯”了一声,其实压根没这个打算。

让傅景知当快递员,她这是得多大的面子!

*

5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周欢来学古筝,这是她的第二堂课,学的是最基础的指法。下了课,傅景知还没来接她,她顺势跟着乔安开小灶。

练得手都疼了,仍是原地踏步。

“我大概没天赋。”周欢泄了气,趴在桌上闷声道。

乔安笑了,停下来从桌上抽了张A4纸,拿笔勾画。

周欢确实没什么音乐天赋,这点她也承认。

“听说我哥他们打算到了丽江采买物资送给宁蒗学校的孩子,你也加入了?”周欢撑着下巴,看她几笔就画出个小女孩,“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乔安眼皮跳了一下:“献爱心,这跟熟不熟没关系。”

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傅景知聊上了,从宁蒗的支教开始,聊得其实不算多,但就是…算是成了朋友的行列?

给宁蒗这所学校捐衣服的事情,原本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麻烦他的。

乔安有些困惑:“顺便而已。”

周欢:“哦。”露出失望的神情,“今晚我请你吃饭吧,我哥买单。”

乔安一顿:“不去了。”

“别啊,你给我开小灶,不报答你我心里不安。”

“多大点事,到我店里多喝几杯奶茶。”

周欢伸手拨动琴弦,毫无规律的乱弹一通,“我怎么就没遗传到我家的音乐天赋!我哥弹吉他超好听。”

话题又一次有意无意的扯到傅景知身上。

乔安惊讶:“你哥会弹吉他?”

“会啊!”周欢与有荣焉的挺胸,“他高中还跟人组乐队,要不是学习成绩够好,一定被请家长。”

乔安在脑中想象半天,愣是没想出傅景知弹吉他的模样。

正说着,曹操来了,周欢眼珠子一转,“我上洗手间,你们聊。”

“是周欢?”傅景知盯着乔安面前的A4纸,纸上是初步成型的小女孩,趴在古筝前打滚。

倒是比那只社会猪好看一点。

乔安忍俊不禁:“你看出来了?”

傅景知在她边上坐下来,目不转睛的看她继续勾勾画画,“周欢三分钟热度,是不是没兴趣了?”

他毫不留情的吐槽自己的妹妹,乔安笑得弯了眼睛,“傅老师,被周欢听到她得揍你”

傅景知脸上笑意不减:“我实话实说。”

“周欢兴趣大着呢!”乔安停笔,把画好的简笔画推到原本周欢的位置前,想激励激励她。

谁曾想,一只手斜伸过来,抄手拿了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白皙修长。

乔安心头发痒,不禁好奇起那双手弹吉他的场景。

“乔安,你似乎爱好很多。琴棋书画,哪样是不会的?”傅景知好奇。

“象棋略懂,字很丑。”她摊手。

傅景知笑,放下画,“我大概只有一手字拿得出了。”转而又问,“小时候学了很多?”

乔安神色微敛:“学了古筝和国画,民族舞跳了两年没坚持下去,不过我家小时候条件不算好,爸妈算是倾尽所有的给我上兴趣班。”

那会儿古筝和国画一节课都不便宜,爸妈却给她买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古筝跟画笔。

傅景知余光瞄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周欢,他扫一眼,探出来的半个脑袋很快就不见踪影。

“傅老师,你呢?还弹吉他吗?”乔安突然问他。

傅景知怔愣,猜到肯定是周欢说的,“许多年不碰,大一之后再也没玩过了。”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要不是她一直看着他,兴许就会错过。

“那你比我好,民族舞我跳了两年,我妈追着我打我都不愿意再跳。还有国画,初二就丢下了。”

“为什么?”傅景知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画了小女孩的A4纸。

乔安抿唇,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里。那双眼睛染着笑,藏着几许暖意。

“可能是叛逆期,我初中上的是私立学校,但我家条件不算好,女孩子嘛,夹在一堆富n代中间,心态容易失衡。”她轻描淡写的答。

其实那一年的叛逆期,乔安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时候爸爸还是个最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当同学们一个个说起自己爸爸是哪个机关单位的领导,是哪家公司的总经理,女孩子的虚荣心作祟,她只觉得心塞。

甚至在一次家长开放日,爸爸送她去教室时因为平常忙,不认识她的教室在哪儿,她不仅没指路,反而走得飞快。心底陡然升腾的冲动,她远远的甩开爸爸,独自跑进教室。

回到教室不久,乔安心虚的转头,在教室窗前看到挤在家长人群里的爸爸,一时间,心里特别酸。

或许是爸爸明白了她的用意,他没再参加过她的家长会或是开放日。

再后来,爸爸依旧早出晚归的开车,她依旧天天听着同学们讨论去了哪里哪里度假,又去了哪家餐厅吃饭。只难得能在家里遇上爸爸时,爸爸总对她说:“乔安,最近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吗?你同学有的你要是想要,别闷着,告诉爸妈,爸爸给你买。”

她的中二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好了。

再也没羡慕过别人家的爸妈。

乔安拨了下琴弦:“那会儿觉得我爸太辛苦,学国画其实不便宜,也不是我最感兴趣的,总要学会取舍。”

爸妈没多少钱,却让她上了私立,该有的都让她拥有了。等她终于懂事了,也学会了体谅。

傅景知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右手有些痒,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但他努力忍住了。

“周欢!”乔安发现门口的一截裙摆,叫她的名字。

也打断了难得煽情的气氛。

周欢讪笑,磨磨蹭蹭的出来,“你们继续聊。”

乔安暗地里去拧她的胳膊,此刻回过神来,都不敢看傅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