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韶扶着墙,却不肯再叫出声来,只有死死咬着袖口。可刘琸这次抽插的甚是凶猛,大力操干,每一下都往他最是酸麻的地方顶去。嘴巴可以堵着,鼻子里的哼哼唧唧之声却是怎么都抑制不住了。

巷子里另外的那对野鸳鸳似乎反应过来,继续做着,声响反而越来越大,显然一副攀比较量之态。男人在这方面的争强好胜之心尤为激烈,刘琸又哪里是会服输之辈。

阮韶刚刚预感不妙,腿间的冲刺便猛地加剧,犹如狂风骤雨落在身上,撞得身子耸动不止,好似浪尖上的一叶扁舟。快感仿若暴风雨中的惊涛巨浪一样拍打过来,将整个人一下卷入深渊,又一下抛上浪尖。欲火几乎要把每一寸肌肤都烧成灰烬,明明已经感知到了极致,接下来却有更加强烈的快感把人向上推去。

阮韶只觉得每一根骨头都酥了,肢体瘫软,全靠刘琸将他抓住。而刘琸提着他的腰,痛快又霸道地操干着,嘴里发出愉悦的喘息和低吼。

“就这这样!乖,再像刚才那样弄一下……啊!对!好紧……你最好了,阿韶!我爱死你了!”

另外那对情人也正干得火热,被操弄的少年淫声浪语地大叫,也不知道舒服成什么样。

阮韶咬着袖子喘气之时,双手突然被刘琸一把拉过去向后拽住,胸膛随之向前拱起,腰塌下,唯有臀部高高翘起,正紧含着男人的阳物。刘琸用力顶了一下,阮韶惊呼一声,双腿软得站不住,跪在了地上。

没了东西堵着嘴,呻吟声是再也遮不住。他惊慌地哀求:“别这样!阿……你别这样……”

“叫起来呀。”刘琸无动于衷地跪在他身后,拉着他的双手,挺动腰杆就是一番密集地顶送,撞得胯下的身子剧烈颤动。

脑子里轰地一声,阮韶眼前迸射烟花般的白光,耳边只听到一个声音在命令着:“叫我一声好哥哥!叫我,就让你解脱……快呀……”

极度的耻辱和快感让他神智迷乱,不经思考的,嘴里已经放浪地喊了出来。

“啊!哥……哥!快点!好舒服……哥哥……就是那里!啊啊!哥,啊——”

刘琸太阳穴突突猛跳,眼里泛着赤红,汗水顺着下巴不停滚落。他声声嘶吼着,猛地松开阮韶的手,由着他软软趴在地上,只提着他的臀,犹如沙场冲锋陷阵一般提枪直撞,奔腾驰骋,攻城掠地。交合处已磨得快要融化一般,湿淋淋的淫液沾得一片,肉体拍打声清脆响亮。

阮韶也已在这强悍的攻势下彻底沦陷,将矜持抛至九霄云外,软着腰一声声浪叫着,泪珠不住滚落。

“哥,啊……我不行了!哥哥,你要干死我了……哥,求你了……啊!啊——”

他已到了极致,体内媚肉痉挛着阵阵绞紧着阳物,饥渴地吞噬。刘琸几个用力顶撞之下,他尖叫抽搐着,浑身紧绷片刻,然后像融化了的油脂似的瘫软下来。刘琸抱他在怀,慢慢抽送,感受着里面余韵的紧窒,也都射了进去。

巷子那头也已只剩粗重喘息和小声的啜泣,显然也已尽兴。

刘琸大汗淋漓,痛快得好像盛暑天灌下一碗酸梅汤,又好像沙漠里跋涉数日之人终于饱餐痛饮一番,前所未有地满足。坏里的阮韶则已经被他折腾得神志不清,昏昏沉沉,浑身软绵绵的。

情欲平息后,这才觉得天气寒冷。刘琸脱了外跑将阮韶小心翼翼地裹住,抱着他悄悄离开了巷子。

虽然刘琸万般小心,阮韶还是受了寒,回来便发热。太医看了说没有大碍,却也慎重地叮嘱了中山王一句:忌房事,切勿纵-欲。

两人这下才是真的老实了。等阮韶病好了后,坚持着隔三差五才做一次,平时宁肯分床睡。只是这样一来,小别胜新婚,做着又分外激动有感觉。刘琸还得了趣,在床笫之间喜欢要阮韶叫他几声哥哥才给他痛快。阮韶偏偏对这个称呼敏感,次次都要憋得满面潮红,身体承受不住了,才崩溃哭泣地叫出来。两人这样翻云覆雨,格外快活。

日子就在这欢愉清平之中度过,如白驹过隙,转眼春天来了,春天又去了,微醺的初夏翩然降临。

这其间也发生了一些事。比如建安帝眼看重病沉疴快要驾崩,却又熬过了冬天,一日日好了起来。皇帝好起来了,自然有精神处理一些他重病时发生的教人不愉快的事。

于是,太子的生母王淑妃,突然暴病而亡了。紧接着,查出来是皇后派人下的毒手。不容皇后辩解,皇帝就将她废了,送到宗庙里给祖宗念经,然后从后妃中选了一个没有生育过,背景也平平的周贵嫔升为了贤妃,过了一个多月,又升贵妃。到了初夏五月,周贵妃就被立为了皇后。

周皇后的父亲只是礼部一个小侍郎,为人老实本分,勤奋踏实,家里两个儿子和他一般,都是老实人。周皇后当年本有婚约,只因为八字和建安帝极合,才由太后做主纳入后宫。她模样并不美艳,性格文静,建安帝临幸了几回后就没了兴趣。这次建安帝清理后宫,发觉这些女人要不就是自己不安分,要不就是父兄不安分,都安分的,却又太笨,选来选去,只有周嫔本分又聪明,能成大事。

周氏做了皇后以后,不负皇帝所望,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对太子和公主们也关爱有加,十分有贤后风范。

太子已经会走路,正牙牙学语,周皇后作为他名义上的母亲,将他抱在东宫亲自抚养。朝廷后宫经历过这一次清洗,也规矩了许多,各部的人事也略有变动。

远在中山平城里的两人依旧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对京中诸事,也不过侧耳听听,从不放在心上。

阮韶闲得久了,又渐渐起了写戏本的心思。刘琸自然乐见其成,还专门让王府里养着的戏班来演他新写的本子。

阮韶兴趣浓郁,写了个戏本子,起名《玉簪情》,讲的是一段玉簪幻化成女子,来报答书生洗玉之恩的故事。这戏里的情爱写得分外缠绵,还别有一丝香艳在其中,尤其是其中少女三度与书生轻解罗带,共赴云雨,更是妖冶暧昧,引人遐想。

刘琸看了,一眼就看出那三段云雨的出处。一处是客栈圆桌上,一处是荒郊枯树下,还有一处就是荷塘小舟中。这不正是他和阮韶当年在越国时的几段两人都难忘的情事?

刘琸立刻拿着书去追问阮韶。阮韶只抿着嘴笑,脸颊薄红,什么都不说。

这样的本子自然只是写来自娱自乐的。刘琸便道,对白这么好,不演可惜了,不如我们俩来试试?

阮韶写过那么多本子,却从没登过台。不过图个好玩,他也答应了。于是两人弄来两件衣衫在花厅里有模有样地闹了起来。刘琸非要演玉簪女,捏着兰花指娇滴滴地管阮韶叫公子。阮韶扑哧一声笑,半晌都没接上下一句词。

两人嬉闹着,倒也真的入了戏,眉来眼去间渐渐有了热度,甩袖递手的触碰中,也仿佛带动了酥麻的触感。

阮韶尴尬了,坚持不住,演不下去。刘琸却是笑嘻嘻地不肯放过他,像似调戏良家妇女般凑到他身前,念着唱词:“小女愿以身侍奉恩公,夏日为你打扇,冬日为你暖被。”

阮韶啼笑皆非,“我哪里写过这么一段词?你又胡来了。”

“意思差不多就行。”刘琸凑得更近,将阮韶逼退到翘头案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捏着嗓子作怪,“求恩公成全小女一番心意,赐小女一段露水姻缘。”

阮韶脸颊涨红,瞅着他道:“姑娘还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刘琸恢复了原有的声音,奸笑道,“那好办,小女本就是男儿身!”说罢,竟然开始宽衣解带。

“你……你……”阮韶瞪着眼睛。

刘琸反倒摇头叹息,道:“想不到恩公竟然有如此嗜好,怎么不早说?在下扮演女儿好生辛苦。恩公放心,在下一定让您舒服得欲仙欲死,就此爱上我的宝贝。”

阮韶又羞恼又好笑,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可身后又没了退路,就这样眼睁睁被刘琸压在翘头案上,又眼睁睁看他从发髻上拔下了那一支自己亲手打造的白玉簪。腿被分开,捏着玉簪的手探了进去,把冰凉光滑的东西沿着肌肤滑动,最后伸进股-缝,抵在了后-穴入口处。

“刘琸,你敢!”阮韶惊得大叫。

“我敢不敢,你马上就知道了。”刘琸却是极其无赖地一笑,“恩公,在下这就来报恩了。”

之后的事,自然尽是一片淫-靡浪-荡,简直不堪回首。花厅本就在后院湖心,四面通透,垂挂着竹帘,两人在里面翻云覆雨、颠鸾倒凤,阮韶被弄到后面也根本控制不住声音,那动静估计传得半个院子都能听到。

刘琸也是故意,可恶至极,不顾阮韶哀求,就用那支玉簪捣弄他后-穴。玉簪头上雕着荷叶莲花,刘琸就用这头在他身体里抽-插搅弄,刮来挠去,直把他弄得连连呻吟,后-穴湿淋淋一片,最后竟生生被一根玉簪弄到射了。刘琸这才抽了玉簪,挺身插入,抽-送顶-弄起来。

自那次后,阮韶每次见刘琸戴着玉簪,都免不了心慌一下。

盛夏来临,满塘荷花盛开,刘琸如约带着阮韶去湖上泛舟。两人如当年一样,爱把船上停在荷花深处,在这清凉中打发午后的时光。只是阮韶身子已没有去年好,偶尔才下一次水,刘琸也不肯让他潜水捉鱼,少了许多乐趣。

阮韶到了船上,又恢复了渔家少年的本色,活泼灵动。他最爱光着光着膀子躺在甲板上纳凉,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平日里的儒雅公子哪里还有影子。刘琸喜爱他这懒散闲适的模样,也学着他不修边幅。

阮韶便道:“也不能总是我在你这里呆着。等你这边事都了了,也该跟我回一趟大越,去给我娘磕个头。毕竟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

刘琸咬牙笑,“媳妇就罢了,还是丑媳妇?我哪里丑了,你说?”

阮韶嘻嘻笑:“你哪里不丑?眼睛丑,鼻子丑,牙齿还不整齐,更别说你身下那个大东西,最是难看!”

刘琸有一颗犬齿长得有些歪,亲吻之间,有时会咬疼阮韶。这就罢了。一旦涉及到男性下半身的尊严,刘琸可一触即发,坚决扞卫。

“你倒是嫌它丑了。它把你操-得舒服的时候,是谁在喊好大好硬的?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喂不饱的狼崽子!”

两人嬉闹着又滚做一堆,刘琸扒掉了阮韶的裤子,只见这纤瘦匀称的身子已经被晒出一层薄薄的金色,唯有腰臀和大腿还白腻如玉。刘琸心血来潮,埋在那雪堆似的股间,舔舐啃咬,舌如灵蛇似地对准那浅色的入口挑弄撩拨。阮韶吟-哦轻叫,伏在船舱里的毯子上,腰酥软得像融化了的油膏似的。身后那处突然被湿软的舌顶了进来,他的叫声猛地拔高,前方即时就泄了。

刘琸愉悦地笑着,把他汗湿瘫软的身子翻了过来,深深吮吻着,拉开他的双-腿压在两侧,让他自己抱住,而后沉下了身子,把自己早已坚硬粗-壮的阳-物一寸寸顶了进去,将心爱之人填满占有。

“怎么样?还嫌它丑不?觉得丑你还把它吞得那么紧?”

“不丑……唔……”阮韶迷乱地哼吟着,腾出一只手在身下-交-合处摸着,道:“快动呀……用力……”

刘琸眼底发红,粗喘着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咬着,挺身大力抽-送起来。他操-干得又狠又猛,一下下都顶到最深,又对准敏感的地方辗转碾磨。阮韶没多久就软得抓不住腿,瘫在他胯下高一声低一声地浪-叫着。

小船在荷花深处不停地晃着,荡起层层水波。一只翠羽小鸟落在荷尖,蓦地被船里的动静惊吓,扑腾着又飞走了。只有那粘稠的肉-体拍打声,和水波轻拍船身之声混淆在一起,不分彼此。

等到情-欲褪去,两人相拥着躺在毯子里。阮韶轻声说:“等将来,你随我去大越,我要带你去把大越秀美的河山都走一遍,让你好好领会一下南国奇山秀水。我要带你看大瀑布,带你看芭蕉林,带你看那些奇珍异兽,还让你尝遍大庸没有的瓜果。我们一路走,一路看,觉得哪里好,就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住够了,再继续前行。”

刘琸接着他的话说:“等一切结束了,我也要带你把大庸走一遍。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被困在京城里,从来没有到处看看。我要带你去昆仑山看雪,去看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竹海桃源,大江大川……”

阮韶搂紧了刘琸的背,将带笑的脸埋进他胸膛里。

夏末秋初,阮韶来中山就快一年了。趁着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刘琸便带着阮韶在中山国内游玩。他们便装出的门,乘坐一辆轻便的马车,只带了几个侍卫和家仆,假装是出门游历的公子哥儿。

这一个多月,两人都快玩疯了。白日里到处游玩,寻古探幽,登山望远,晚上便低垂了罗帐,共赴云雨,说不出的销魂快活。

后来行至海边,刘琸雇了一艘船,带着阮韶出海。近海处散落着无数岛屿,犹如绿宝石一般点缀在碧蓝海面上。岛上有的有土着民,有的却是荒无人烟。

返航的时候,船夫看天有雨,便将船停在一个无人小岛的海湾里躲避风浪。入夜,港湾外风雨大作,里面倒风波平缓。阮韶和刘琸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阵阵雷声和海浪咆哮,明知没有危险,可还是情不自禁紧紧拥抱住了彼此。

虽然两人的日子过得快乐逍遥,可朝中紧张的局势始终是悬在心里的一块巨石,说不清何时就要落下,将他们砸中。轻则受伤,重则粉身碎骨。

“因为我,连累你一起担惊受怕了。”刘琸说,“放心,我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即便不做这个中山王了,大不了赖着你,随你回越国去,要你养我好了。”

阮韶轻笑,“要真到那地步,就换你在床上叫我好哥哥了。”

沉重的思绪霎时被吹散,刘琸感激地吻住他,抱紧了再不放手。

次日,海面风平浪静,天空碧蓝如洗,丝毫没有了风暴的痕迹。船一早起航,午后就驶入了海港。刘琸携着阮韶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船,正要登上马车,突然见一名王府侍卫疾驰而来。

那人翻身下马,跪在刘琸身前,低声道:“王爷,京里传来消息,陛下……驾崩了!”

大庸建安帝常年多病,在熬过了去年冬天后,身体本来逐渐好转,却是因为一次中暑,病情突然加重,高热不断,终于撒手人寰。

皇帝驾崩后,不到两岁的太子李贺登基。新帝登基,在外的藩王必须上京觐见。

中山王府上下皆已经换上了丧服。阮韶也入乡随俗。召中山望上京的圣旨已经送到,刘琸回府后立刻开始准备出行,一刻也耽搁不得。

“先皇弥留之际钦点了四位顾命大臣辅佐幼帝,太后虽然垂帘,却不听政,朝中各派势力也得以持平。我这次上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只等觐见完毕,就可以回来和你团聚了。”

尽管刘琸这么说,阮韶依旧担心,“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我们今日知道的消息,已是几天前的动向了,今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谁又知道?”

“别担心。”刘琸安慰道,“我与世无争,连宁王这个王位都可以不要,她们能拿我奈何?”

阮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次日一早,刘琸就动身上京。他轻装便行,只带王府亲卫。和妻女道别过后,刘琸走到前庭,之间阮韶一身白衣素服,正轻抚着自己的坐骑惊雷,对它低声细语。

“和惊雷说什么呢?”刘琸走到阮韶身后。

阮韶转过身来,看刘琸也是一身素色劲装,身躯挺拔轩昂,面容俊朗精致,乌黑的发髻里插着他亲手雕琢的那支玉簪。

两人分别在即,昨日彻夜欢爱,紧拥着不放手,直想将对方就此融入骨血之中。今日早晨起来,阮韶亲手为刘琸穿衣梳头,插上玉簪。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交谈,一切想说的话都化在了爱意浓浓的举手投足间。

阮韶抚着惊雷的鬃毛,道:“我在和它说,要它好好带着你去京城,再平安地带着你回来。”

刘琸温暖一笑,展臂将他拥住,低头寻着他的唇,辗转吮吸。阮韶眼中一热,抱住他热情回应,与他若无旁人地痴缠深吻。

王府大门打开。刘琸翻身上马,俯视阮韶道:“阿韶,你等着我。”

说罢,扬鞭策马,率领亲卫踏尘而去。

天色阴翳,秋风里夹着细细的雨丝打在阮韶的脸上。他握着袖子里那柄小剑,低声呢喃:“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138章亡命天涯

刘琸走后,阮韶独自住在王府里。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习字,夜晚一个人睡在两人共眠过的床上。床褥里还留着刘琸的气息,他闻着那气息入睡,总是不停地做梦。

有时梦到刘琸突然回来了,精神奕奕,完好无损,抱住他开心地亲吻。有时却梦到刘琸一身是血地从门口跌入,倒在他怀里,身子逐渐冰冷下去。

有一次,阮韶还梦到两人在床上欢-好。抽-送迎合之间,正是情-欲高涨的时候,刘琸忽然对他说:“阿韶,我时间到了,要走了。”说罢就抽身退了出来,衣服也未穿就往外走。

阮韶跌跌撞撞地追去,门口却不见刘琸的身影。他惊慌地大叫着刘琸的名字,然后就被阿姜摇醒了过来。

阮韶日日心神不宁,晚上也睡不好,终于忍受不住,从王府搬了出来,回自己的宅子里住。睡在相对陌生的地方,没有那么多景物可以触动记忆,他这才稍微好了点,夜间也能睡踏实些了。

过了数日,京中来了消息,说王爷已经抵京,觐见了皇帝和太后,一切如常。

又过了几日,皇帝登基大典,平平顺顺地结束了,大赏群臣,王爷也得了不少赏赐。刘琸还给阮韶捎了口信,说自己很好,很快就回返回中山。他还买了阮韶当初很喜欢龙湖香墨,一并带回来。

阿姜欣慰道:“公子,看来是虚惊一场。王爷很快就可平安回来了。”

阮韶也隐隐松了口气。

可就当天几个时辰后,日头西斜之时,阮韶自己掌握的线人从京城里送来了另外一道消息。阿姜拿着飞鸽传书的纸条急匆匆奔进书房,道:“京城局势有变!武王竟然谋反,说皇帝并不是先皇亲生,而是王太妃与外人私通所生!”

阮韶手里的玉瓷茶盏打翻在桌上,将才画好的荷塘蜻蜓图浸了个透湿。

武王和先皇及刘琸同为文宗皇帝的儿子,还年长刘琸一岁,虽然也有些权利野心,可这些年来一直安分老实。刘琸当初也曾担心他在先皇病中作乱,没想武王那个时候很老实,却挑着先皇驾崩,对着孤儿寡母发难。

假若皇帝不是凤子龙孙,而是个野种,那皇位必然要落在别人头上,是立了功的武王,还是原本呼声最高的中山王,这就有得一番探讨了。

阮韶彻夜未眠,第二日等了一整天,也没有从刘琸的人手里得到半点消息。倘若不是信使出了什么差错,便是刘琸有意对家里的人隐瞒这变故,怕他们担心。

只是阮韶并不是弱质女流之辈,并不需要被刘琸当成经不得风雨的人呵护。阮韶动用手里的资源,严密关注着京城动向,并且也开始在平城悄悄准备起来。

这日傍晚,阮韶的人又传来消息,说武王大闹朝廷一事已传遍京城,皇帝的身世成了众人谈资。这显然是武王故意放出了话,逼得太后不得不有所动作。

果真,太后抱着皇帝上朝,求当庭滴血验亲。先皇已经葬入皇陵,当然不可能再挖出来,与先皇是亲兄弟的武王和中山王当仁不让,挽起袖子割腕献血。小皇帝被割了一刀,哇哇大哭,两滴血分别落入了两个玉碗中。众目睽睽之下,一碗相溶,一碗相斥。相溶的是中山王的,相斥的是武王。

武王这时跳起来大叫:“刘琸,恭喜你,终于有后了。”

满朝百官齐声抽气。

刘琸却是从容不迫地冷笑道:“三哥,道理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假设的陛下血统不纯,你又根据我和陛下的血能相溶,假设陛下是我的骨肉。可我本就是陛下亲叔叔,我和他的血本就该相溶。倒是你,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杂种。”

这时老御医出来道,若是父系亲近的亲眷,血也可相溶。满朝哗然之际,太后抓着时机拍案怒起,大斥武王叛乱,殿下的带刀侍卫一拥而入,将武王拿下,当场摘了他的王冠,贬为庶人,打入天牢。

阮韶收到这段线报后的第三日,刘琸的亲笔信才到他手上,只简单道:“宫中有些变故,但都已经料理清楚。我一切安好,就是十分想念你。回家之日或许要稍微延后几日,又要让你担心。且好生保重自己,等我回来。”

阮韶收了信,问阿姜:“京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阿姜道:“这几日都还忙着处理武王旧部,整个京城里都乱哄哄的。不过……”

“不过什么?”

阿姜艰难道:“还是有了传闻,说皇帝是……是王爷的骨肉……”

阮韶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说:“虽然不希望他插手,但是那毕竟是他的家人,是他的家事。天家无情,周太后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刘琸这个人,其实还是心慈手软,忠心义胆,现在又有了软肋……免不了被人欺。”

清冷的秋夜,阮韶独自做在灯下,细心雕琢着一块玉佩。他打算等雕刻好了,便送去佛光寺让方丈开光,等刘琸回来便给他戴上。

一阵风忽然吹开窗户灌了进来,吹的灯火大乱。阮韶的手一滑,食指上被割出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阿姜起身匆匆关了窗,给他包扎上药。阮韶的视线却落在那块快要完成的玉佩上。朱红的血迹凝结在洁白温润的纹理里,透露出一股妖异不详的气息。

这样又枯坐着等了两日,线人又穿来的信报。展开一看,却是刘琸的笔记,只有一个大大的“走”字,力透纸背。

阮韶只觉得一股浸心寒意袭来,让他顿时无法呼吸。

阿姜惊慌道:“公子,我这就去信问个仔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阮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脸色依旧惨白,眼里却燃烧着火焰。此刻的他,不再是过去这一年多来沉浸在幸福里的不知世事的贵公子,而是当年那个坐镇京城,掌握着大越在庸国情报网络的宁王殿下。

爱人有难,做在家中哀愁担忧,无济于事,唯有积极主动,才能有所帮助。

阮韶当即召集了所有手下,分工下去。京中如有变故,用不了十日,就会波及到中山,王府和宅子里的一切事务都需要打理。阿姜继续负责联络情报,阮韶则亲自骑马,赶完王府在城郊的别院。

刘琸的侧妃王氏出来迎接,一看阮韶脸色,便知出了事。阮韶知道她是个明事理的女子,直接道:“王爷牵扯到帝嗣纷争之中,只怕太后会拿他杀鸡儆猴,来保全皇帝的名节。圣旨还未到,但你们也可以先行准备。”

王氏茫然道:“我们是他家室,王爷若有难,我们怎么逃得脱?”

“不用逃。”阮韶道,“逃了便给王爷定了罪。王妃可暂时带着两位郡主去寺庙里躲一躲。若日后有变故,我的人会接你们去安全的地方。那里是我去年置下的一个庄子,上面查不到那么远,你们可以在那里放心住下来。”

“那就这么办!”王氏应下,立刻吩咐家丁去收拾行囊,又问阮韶,“公子打算怎么办?可是要回越国去?”

阮韶一笑,摇了摇头,“我不是家眷,波及不到我身上。我会等王爷回来,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他。”

王氏动容,低声道:“公子这番情谊,也不枉王爷他对……如此厚爱……”

王氏当日就和另一位侧妃一起,带着两个郡主离府上山,投奔到了清净庵里。

阮韶当日就搬回了王府,叫来王府管事嘱咐一番。那管事忠心耿耿,只听阮韶说了个大概,便知道如何行事,日次就借口邵公子要出游,准备了银钱和车马。

是夜,阮韶又躺回了那张承载了无数欢愉回忆的大床里,辗转不能成眠。手上的伤一丝丝疼着,提醒着他此刻刘琸还身陷囹圄,生死不明。

“一定要平安回来……”阮韶把鱼肠小剑捂在怀里,艰涩地闭上了眼。

狂风卷着落叶,雨点如豆,打落在行人身上。荒野小道上,一行人策马冒雨狂奔,为首之人一身玄衣湿透,英俊的面孔也被秋雨冻得苍白,可双目里却燃烧着火焰,不顾疲倦,扬鞭策马,一直奔过来,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