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东林略略松一口气。
她忽然问：“东林，你干嘛跑来了？这点小毛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谁告诉你的？”
汪东林苦笑一声：“老大给我打电话，说你昏迷送医院了，你说，我能不吓着吗？大庆女士，这么做真是不人道啊，我魂都差点吓跑了……”
刘大庆盯着儿子满脸奇怪的神色，又看看门口徘徊的颜细细，知子莫若母……她心底简直暗呼一声：瀑布汗。
该不会是那啥吧？
汪东林一招手：“细细，干嘛在门口站着？进来吧。”
当时一大票人，也不知道是汪家的什么亲友，颜细细不好贸然进去，借口上洗手间躲起来了。直到大家走了，颜细细这才进来，神色有点不安，静静的走到刘大庆床前，低声道：“您好点了吗？”
刘大庆察言观色，但见她也双颊绯红，比儿子更加不像样，心底一下就知道七八成没差了。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两人都面红耳赤……
真是笑死人。
可她没法笑，一本正经的：“哀家无大碍。”
颜细细先是一怔，噗嗤一声就笑出声来。
汪东林也哈哈大笑。
刘大庆如无其事：“我听说你背后叫我太后，嘿，所以，只好自称哀家了，对吧？不对，该自称本宫还是哀家？？我好久不看古装剧了，都分不清楚了……还是哀家吧？”
“哈哈，妈，你爱怎么自称就怎么自称好了，你就算称孤道寡都没关系。”
颜细细狠狠瞪了汪东林一眼，就说嘛，这厮就爱背地里嚼舌根，打小报告。可是，这一笑，尴尬情绪立即不见了，神态轻松了许多，也不这么畏畏缩缩的了。
“细细，倒一杯水给我。”
颜细细立即倒一杯水递过去。
刘大庆接了，这才问：“功课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行。”
“什么叫还行？每一部分都到了什么进度了？”
颜细细本是以为她随口问问，客气话而已，没想到，她咄咄逼人，几个专业考试问题一问出来，颜细细简直招架不住了。她再也不敢敷衍，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复习的进度全部讲了一遍。
刘大庆听得很仔细，直到她说完，确信她并没有偷懒，这才点点头。
“我虽然没念过哈佛，但我念过北大。那时候的北大，跟现在不同……”
那会儿，当然不同了。
那会儿，教授们还不那么普遍地热爱搞女学生或者女服务员，也不那么热衷于论文抄袭或者官本位拉帮结派。
“现在这社会，风气不正，许多女孩子喜欢好吃懒做，整天叫嚷做一条米虫，就好像米虫是多值得自豪的事情似的。自己相貌一般见识一般，工作能力就更不要说了。可是，择偶条件呢又高得惊人，动不动就要求男方身高185以上，多金专一，最好还要有身家背景高学历知识渊博，甚至还需要有六块腹肌，对着别的女人呢要冷若冰霜，对着自己才会热情如火幽默风趣。可是，她们就不想想，他甚至他全家为了他多金多才所付出的努力，难道就是为了看上你这么个平庸的女人？”
“咳咳咳……”
某人一直干咳啊。
我的天，太后大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呀？难道忘了您儿子才哀求你不要这么说吗？
颜细细更是满头大汗。
瞧这一顿训……要不要这么直接呀？
“哈哈哈，太后，瞧您说的……”他笑嘻嘻的：“幸好我们细细不是这样，细细又漂亮又聪明又勤奋能力也强……”
刘大庆瞪着他：“你打什么岔？”
“这……”
“颜细细，如果你通不过这次考试，我说的就是你。”
好险！
“你得知道，为了这次考试，我连老周都给得罪了，所以，你必须替我争口气，知道吗？”
亚历山大啊。
颜细细硬着头皮：“我会努力的。”
“你必须努力！现在是华山一条道。没错，汪东梅也罢，周婷也罢，她们的确是没付出太多努力就获得了今天的一切。可是，谁叫你的父母不是老周或者刘大庆呢？皇帝的儿子生下来就是太子王子，百姓的儿子生下来大部分都要搬砖种田，你说不公平？那你只好找上帝了。颜细细，你只能靠你自己，懂吗？”
“啧啧啧……太后，你这是不是太严格了一点？要把细细给吓坏吗？”
刘大庆不以为然：“这点就吓坏了？颜细细，以后你会发现，人生路上，所处的圈子，比这还难听的话不知道有多少……”
“妈，你真是的，何必吓唬人呢？说得嫁给我就像是什么龙潭虎穴似的，有那么可怕吗？”
颜细细却笑起来，反而如释重负：“太后，我就喜欢先小人后君子，你放心，我绝对会努力！”
刘大庆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口说无凭，考上了我就信你。”
颜细细并不笑，非常慎重：“我保证会考过，您放心好了”。
汪东林苦笑一声：“我们本是来探病的，没想到太后精神这么好，还上了一堂课，大大教训人一番，看来，太后真的无大碍了。”
刘大庆瞪他一眼。
母子二人开始聊天，无非都是一些经济形势什么的。颜细细就在一边小学生一般听着。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多了。
“时间不早了，你俩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今晚我们在医院里陪你。”
“又不是什么大事，快回去。在这里反而让我不轻松。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小毛病不用那么矫情。”
汪东林举起手：“好好好，太后大人，我俩告退。”
“且慢……”
“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刘大庆却看着颜细细：“明晚回家吃饭，东林已经告诉你了吧？”
“说了。”
“早点来，五点半准时开饭，过时不候。”
她大汗：“您还在住院呢，这么快就回去？要不，改天吧？”
“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住什么院？明天早上起来我就回家。”
她挥手，赶苍蝇一般：“你俩快走，我瞌睡上来了，马上需要休息。我睡眠不好，睡意来了必须马上睡，否则过了这一阵再也睡不着了。”
二人哪敢讨价还价？立即就闪人了。
直到走出医院，颜细细才长长地嘘一口气。
汪东林啊哈哈大笑：“又被打击了吧？”
她也呵呵笑起来，说真的，刘太后这话的确难听，可都是实话。你自己穷矮搓，没学历，没本事，没家境……凭啥有高富帅为你倾倒？
看韩剧嫁不出去，看美剧阴阳怪气，看英剧基友遍地。
生活，真的不是韩剧。
现实中，就从没见到过穷矮搓土肥圆姑娘能嫁给高富帅的。
你见到了吗？
刘大庆，无非是把泡沫刺穿而已。
“细细，你别把那话放心上，太后向来犀利……那啥，我不是教你了吗？真生气了，那也忍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嘿嘿，要不了十年，两三年就行了……”
她狡黠的笑了。
他奇怪了：“你笑什么笑？”
“我这人就是这样，如果人家光骂我不给我甜头，哪怕他甜言蜜语说的全是至理箴言，我也觉得他就是个渣渣；可要是真金白银给我好处，就算教训我，我也认了……刘太后可着劲教训我，还提那些问题考核我，肯定是平常盯着我呢……”
就算傻子也知道了，如果刘太后没出动关系人脉，会这么紧张你考不考得上哈佛吗？
她自己都亲口说：连老周都给得罪了。
人家出钱出力，还不许过问一句了？
难道你考不上，白白浪费机会，还让人家陪着笑脸照顾你自尊心？
不自强，没自尊！
“嘿嘿，而且她还教唆我让你付账……这不，我毫无压力，只管念书……”
汪东林见她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可是，某人歪着脑袋，奸得像小孩子似的可爱神情，令汪东林一股烈焰忽然死灰复燃了……啊啊啊，受不了了，真是天大的不人道的折磨啊。
一把将她的手便抓住了。
“细细……”
她哪里不知道他的心事？呵呵就笑起来，幸灾乐祸的：“活该……”
他声音沙哑，“要不，我俩车震？”
她面红耳赤，这都是什么话呀。
“车震吧……深更半夜的……我真的来不及等跑回家了……”
可是，放眼看去，一路上都在大街上跑，灯红酒绿，到哪里去车震？
某人睁大眼睛找啊找啊，恨不得下一刻就到荒郊野外。
可是，偏偏市中心地带，纵横交错，车来车往……快要天亮了，车子越来越多了……
没可能随便停在哪里就乱震吧？
急死人了。
车震也不可能了。
浑身紧绷绷的，那啥地方，几乎痛不欲生啊。
可恶。
颜细细但见某人的脸色黑得跟锅盔似的，一直强行憋着，可是，憋不住啊，终于哈哈大笑。
他怒了：“有那么可笑吗？”
“都快天亮了，你回去吧。”
他无可奈何，真的，就像坐车的人，你眼睁睁的看着一辆辆空车过去，那么多，可总是等不来你要坐的那一辆。
越是火焰，越是愤怒。可是，某人越是嘻嘻笑。
“喂，颜细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笑？”
她就笑，悠悠的：“你不知道十月怀胎的痛苦吧？男人一会儿就爽了……可是，女人得顶个球十个月，等球爆炸了，一身伤痕，还得做一辈子保姆……”
他盯着她，忽然慢慢地有些明白了。
她怕。
那次胎死腹中的手术让她一直惧怕，心生阴影。就是从那以后，她便排斥人碰她：也就是那以后，二人再也没有过一次成功的恩爱。在没分手之前，就已经无爱了——无论他做出过怎样的努力，她都避而远之。
好不容易等到今晚，终于哄得她迷迷糊糊的了，眼看就要得手了，可又被刘大庆女士给搅黄了。我的天，这是什么世道呀。
颜细细才不理他要吃人一般的目光呢：“抠脚大汉，我俩要不来个君子协议吧？”
他冷静下来：“什么协议？”
“等我通过考试了，我俩再那啥……”
“凭什么？”
“你没听太后说吗？要是我考不上，就得让我滚蛋呢。现在我必须奋力一搏，一点都无法分神。可是，要是我俩那啥了……怀孕了怎么办？”
而且，这家伙摆明了不会采取措施的……他就从来没这么好心过。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紧紧皱着的眉头。
怀孕初期，超级难受，吃什么都想吐，无精打采，整天只想睡觉。如果一下怀孕了，怎么办？估计以前十成的精力只剩下两三成不到。考不上，算谁的？
“抠脚大汉，你是想我被扫地出门吗？”
“……”
“现在我俩那啥了，你倒是爽了，反正到时候被鄙视被扫地出门的又不是你……”她自行脑补了一下那个悲惨的场面：光顾着让他爽了，可自己中招了。到时候，考不上，又大个肚子，人家又不要你……我的天，这怎么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吐血吐血吐血……汪东林真的要吐血了。
太后，你这哪是整她？分明是整我呀。
“细细，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我有想多吗？”
他笑嘻嘻的：“这样吧，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都让你上哈佛。行了吧？”
“那可不行，真要这样，太后肯定看不上我。”
“要不，我们先领证再说？这样，你不就啥都不怕了吗？”
先拿了免死金牌总行了吧？
“切……”
“免死金牌都不行？要不，再交一笔押金？”
真是支付宝制度了吗？？如果差评就退款？
“且，你以为我那么想嫁给你吗？没准上了哈佛，会碰见更好的……”
他双眼几乎射出刀来：“你敢？”
不敢。
她笑嘻嘻的，忽然凑着他的脸就亲了一下。
他满脸的怒意立即消停了，指着嘴唇：“亲这里。”
她吃吃笑着，真的飞快亲了一下。
他也笑起来。慢慢地，仿佛察觉在恋爱了……真的……纵然是没吃到肉，可是，已经吃到恋爱了——
这比吃肉更加令人欣喜，不是吗？
第一次去赴约，颜细细整装待发。
也许是昨晚已经被刘大庆教训过一顿了，今晚，奇异的一点也不害怕了，甚至连“丑媳妇见公婆”的惶恐都没有了。
丑话说在前头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刚出小区门，车子已经等在门口。
汪东林一看她，呆了一下。
她立即慌了，整整自己的头发：“怎么啦？怎么啦？我头发乱了吗？”
他的目光死死落在她的身上。
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盛装出席。
倒不是什么昂贵的晚礼服什么的，她只是精心挑选了一件白色长袖衬衣，黑色裙子，质地一流，换了高跟鞋，嘴上涂抹了口红，还略略刷了一层粉。如此，更是精光灿烂，艳光四射……
他死死盯着，她更吓住了，“抠脚大汉……我……这衣服不合适吗？要不，我再回去换一下？”
他吹一声口哨：合适，真是太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