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怔住。
因为她看到他额头上的皱纹。
不敢置信。
这厮怎会有皱纹了？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过呢？
难道是一夜之间蹦出来的？
她轻轻伸出手，抚摸那几道皱纹，动作很轻，试图将它抚平，他还是熟睡着，只是在微微侧身的时候，手臂习惯性的弯曲，一直将她轻轻抱着。
以前，他经常外出，她一直以为他是到处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去了，后来才知道，他非常非常忙碌。
一个忙碌到这等地步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有无数个女人，也没那个精力。
可是，这厮反正不算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颜细细暗叹一声，蹑手蹑脚的下床，将窗帘全部拉上，让光线黯淡一点。
走了几步，舒展下四肢，睡了一觉之后，疼痛稍有缓解。她低头看看，忽然又觉得怪怪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点小伤痛压根不碍事。要是以前，早活蹦乱跳了，现在呢，倒小心翼翼的矫情着了。
人啊，就是这样，没人怜惜你，什么都习惯了；可有人疼着，自己也就身娇肉贵了。
她暗笑，走出门，思忖着做点好东西，等他醒了好早餐午餐一起吃。
刚到厨房，愣了一下。
但见餐桌上早已摆好了琳琅满目的小菜和各种她平素喜好的粥点。
家政大嫂十分客气：“颜小姐，你饿了就先吃点东西。我正在准备午餐，三少说你特别喜欢乌骨鸡，这不，我已经把汤熬着，中午吃正好。”
她本来就饿得慌，也不客气，坐下就大快朵颐。
小菜精美，水果可口，还有热气腾腾的咖啡。
吃饱喝足，忽然有种错觉：就跟当初住在酒店里似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也不等你开口，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
事实上，从备战哈佛开始，家务事都有专人负责。直到考试完毕，她想活动筋骨，练练手艺才放了大嫂一段长假。
可一出事，汪东林立即又把人给召回来了。
她笑起来。
那笑容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一直被人这么照顾着，宠爱着，细心的伺候着，仿佛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任何风雨似的。
也就彻底忘记了汪东林一再的叮嘱“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和勇气”……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如果失去了这一切，彻底被打回原形，那该怎么办？
这是不可能的。
抠脚大汉，他不一直在哪里吗？
她兴致勃勃地走到厨房，自告奋勇：“今天中午我下厨，做几个小菜。”
一定要做几个很好的小菜，让抠脚大汉惊艳一下。
“我想做烤羊排……”
因为抠脚大汉特别喜欢吃。
“行，你想做什么交代一声就行了，我做。颜小姐，你去好好休息。”
“我一点也不累。”
“可你受伤了啊。”
“这点伤不算啥。”
可是，大嫂还是客客气气：“三少要你养着你就养着呗，不然我可就愧对三少薪水了。颜小姐，你还是去休息吧，时间还长着呢，等你好了，一辈子能给三少做多少小菜呀……”
这话说得真是好听。
她悠悠然，一辈子。
是啊，一辈子得给抠脚大汉做多少小菜呢？不急于一时。
蹑手蹑脚地又回到床上。
吃饱喝足，暖洋洋的，正好睡个回笼觉。
刚一躺下，某人在翻身的时候估计是察觉了身边的空虚，一伸手就将她搂住了，但抱住睡衣时，又微微不爽，本能地就把手伸在了里面，直到抱住“肉”才又呼吸均匀地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几乎快黄昏了。
汪东林从未睡这么久过，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可又神清气爽，一扫连续多日的疲惫焦虑。
一转眼，哑然失笑：但见怀中人儿枕着自己，嘴角边一丝口水沾着头发，长睫毛一动不动，睡得可香了。
真是睡神啊。
因为盖了被子，她身上很热，脸颊红扑扑的，嘴唇红扑扑的，就连搭在自己身上的雪白大腿也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刚刚醒来的身体立即就精力十足，蠢蠢欲动了。
一把就将人儿抱起来。
她坐在他怀里，依旧闭着眼睛。
他好笑地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脖子后面，她还是软软地闭着眼睛。
忽然，猛击。
装睡，我叫你装睡。
她身子一颤，咯咯地就笑起来，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嚷嚷：“抠脚大汉，你这是要把我给摔下去吗？”
“傻子，我叫你装睡，还装不装？”
她笑着求饶：“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好伺候我不？”
“小的一定好好伺候大爷……”
“怎么伺候？”
“小皮鞭抽起来……”
他哈哈大笑，乐得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她忽然就扑上去，狠狠地将他压住：“现在你叫呀，叫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哼……”
“救命呀，救命呀……”
某人尖着嗓子，立即叫起来：“饶命……求求了……”
“求我干什么？”
“求你快快强我……快点呀，等不及了……”
她饿虎扑羊一般，一把就将他扑了，狠狠骑着。
他笑得几乎断气。
她根本不理他，一鼓作气，死命地开始剧烈运动。
他逐渐笑不出来了……大手，慢慢地拂过那丝滑一般的雪白大腿，触摸到淤青时，她微微惨呼，却不以为意，他立即察觉。
那极其温柔的抚摸跟她狂野的摧残形成极致的对比。
那一刻，她忽然成了女王一般，又得意又嚣张，嘿，这个“药渣”还真好使，尤其在关键时刻，他忽然发力，就像高明的导师，毫无保留地把绝世神功传授给自己的学生。
没错，她是他的学生——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就像他那极度的恶趣味，喜欢她捧着书本坐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不料，现在不拿书了，还能更加疯狂……
许久许久，他终于精疲力竭，整个人，彻底瘫了。
她则完全是一滩水了，躺在他臂弯上，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阵喜悦飓风一般从身体里穿行而过，那是一种新奇到了极点的体验。他的大手滑过她汗涔涔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出奇：“细细，你真好。”
“……”
“细细，你今天伺候得我真好……我一辈子也没这么好过……”
她的脸血红如玫瑰。
这都什么人呀。
笑着掐他，却轻轻的。
连续几天都是小雨淅沥。
汪东林没出门，整天在家里陪着颜细细。
忽然觉得下雨天挺好的。
两个人一起玩游戏，玩着玩着颜细细就闹起来，自己级别实在是太低了，而且明明是一起玩的，自己怎么落后那么多？。
“抠脚大汉，你帮我练一下等级……”
“抠脚大汉，拿这个给我……”
不知不觉地，她已经习惯于指使他，让他做这样，让他做那样。
“帮我擦一下红药水嘛，好疼……”
“帮我换下纱布嘛，我手短，够不着……”
“抠脚大汉，给我放碟子，要超高清版的……我要看《战警》……你去放……”
有一次，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头晕眼花：“抠脚大汉，我要吃西瓜，一定要冰镇过的，别的我不要的……”
汪东林把西瓜端来。
她头也不抬，伸手拿一片，稀里哗啦的吃起来。
“这西瓜不好吃，我要吃哈密瓜……”
某人又只好悻悻地去切了哈密瓜。
“这个哈密瓜好甜，很好吃，抠脚大汉，以后我们每天都买这种哈密瓜好了……”
“颜细细……”
她继续玩手机。
“颜细细！”
她扔了手机：“干嘛连名带姓叫我？”
他板着脸：“忘了我怎么告诉你的吗？不要养成依赖他人的习惯，否则，要是有一天依赖不上了，岂不是莫大的痛苦？”
她诧异了：“抠脚大汉，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他暗叹。
她笑嘻嘻的，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
“我特别喜欢吃冰镇西瓜，小时候，我爸每天晚上都会切一大盘。我爸三十几岁才生了我，算是中年得女，对我非常宠爱，在他没出事之前，我在家里过得跟公主似的……”
他心有戚戚：“后来就傻了吧？你爸没了，你就颠沛流离，什么苦头都吃尽了，对吧？”
“哼……”
“你想想，要是你爸当初不那么娇惯你，你自立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要强得多？以后也不会那么悲惨了，对吧？”
她怔怔的。
以后？其实也不是那么悲惨的——念大学那会儿，用黄小觉的饭卡，也是能吃饱喝足的，有黄小觉养着呢。
只是后来母亲病了，高额医药费用，那便是黄小觉一个学生承受不起的了。
最痛苦的两三年，便是母亲病重，自己辍学做骗子的那两三年。
后来，汪东林出现了。
人生便再也没有过太大的挫折起伏了，也从那会儿起，再也没有过物质上的重大危机和缺憾。
她又拿起一片哈密瓜：“嘿，抠脚大汉，我老觉得你跟我爸差不多……”
他没好气：“那你叫我爸得了。”
她冷哼一声，指着他的鼻子：“兀那莽汉，你休得对你岳父不敬！”
他苦口婆心：“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细细……”
她忽然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嘟嘟囔囔：“抠脚大汉，这不还有你吗？你一直照顾我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就非要有什么远虑呢？我不想那么累，可不可以呀？再说，人家的腿好疼……你看嘛，你看……”
汪东林还想要说什么，可是，但见她腿上的确青一块紫一块的，一时三刻也好不起来，也就于心不忍了。
一周后，淤青终于褪去。
天公作美，阳光十分灿烂。
汪东林有事情出去了，颜细细也去店里转悠。
徐小雅得知她出车祸后一直非常担心，可因为有三少照顾着，也不便去探望，纵然每天电话联系着，可没见到人还是不放心。一见她，立即从头到脚打量：“细细，好了吗？可真是吓死我了。”
她笑嘻嘻的：“没事，一点小擦伤而已。”
徐小雅但见她气色很好，而且在家里许多天不出门，脸色更是白里透红，一望而知生活很舒服愉快，这才放心下来。
“最近生意如何？”
徐小雅谈起这个就来劲了：“你看报表，细细，这一季度会创高峰的，上半年假期多，五一，端午，清明节什么的……我们正在做准备……”
颜细细笑起来：“清明节也算？”
“干嘛不算？只要有两三天假期连着，逛街的人就会多许多。瞧吧，今年一定会创下一个最新高峰……”
颜细细看完了所有数据，忽然长叹一声：“唉，可惜我的车撞坏了，好心疼。”
徐小雅乐了：“重新买一辆就行了。车子不算什么，主要人没问题便是谢天谢地了。”
“那可是你送我的礼物。不过已经在修车厂了，他们说，还可以修一修，只是不可能完美复原。”
其实，都快报废了，但她实在是太喜欢这车子了，汪东林便让修理厂尽力而为。好些零件也等着，估计纵然修好也得很长一段时间。
徐小雅忧心忡忡：“细细，这车祸跟杨威没关系吧？”
颜细细噗嗤一声笑起来：“你想多了，杨威哪有那么大能耐？事后已经调查清楚了，只是一个醉汉而已。”
徐小雅这才放心了。
两人闲聊一阵，颜细细忽然问：“对了，你上次不是见了那个相亲对象吗？这几次约会下来，感觉如何？”
“别提了，男人，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这次人家介绍的男人算是很靠谱的，大公司程序员，理工科男，人老实，收入什么都过得去，家境也还行。颜细细曾见过一面，称不上高富帅，但是人也还算实在，非奸诈之徒。
“怎么了？这个也不行？”
“你知道第三次见面他怎么说？他直接问我收入。我当然没说实话，我说我在这个专卖店打工，月薪五千元……然后，他就问我：买房子你能凑多少钱？”
颜细细：“……”
“我说我已经有个小房子了，不想再买了。？!可是，他问我能不能把这个房子卖了，一起凑钱买个大一点的。我当即就拒绝了，说这不可能。他脸色不好看了，当天不欢而散。过了几天，他又问我，说我不付钱也行，但是，装修能不能凑点。当时我就无语了，这房子又不写我名字，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我干嘛要凑装修费？”
“然后呢？”
“前天他告诉我，说要不就算了吧。我问为什么，他很坦率地告诉我，说人家给他介绍了另一个女的，那女的月薪一万多，女方家里也肯出一半首付……”
能出一半首付的女人就占据了上风。
她能跟他一起供房，装修……所以，他便选择她。
颜细细苦笑，这世界，利己主义可以理解。
不怪男人自私，换位思考，你也不愿意找个负担供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