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再去一天，观察一下，如果没问题，差不多就行了。本来嘛，输液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她狐疑：“你不去开会行吗？”
“会议的重点昨天就解决了。这两天去不去也没关系。你放心，无论天大的事情，一次没去开会，地球还是会照样转动。就算奥巴马马上消失了，美国也照样转动，人呢，不要任何时候把自己看得比天还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拉起她的手就走，走几步，分明察觉她一路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十指交扣，洋洋自得跟个小孩子似的。不经意地看她，但见她脸上笑眯眯的，跟昨天之前那种假装出来的故作镇定，简直是截然不同。
他心底暗笑：瞧瞧，这就是女人。
重新躺在病床上时，颜细细但觉整个世界又两重天了。
窗明几净的病房，干净雪白的床单，舒服的中央空调，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夏天开放的各种花朵。再也没有了昨日的喧嚣拥挤，无数奇怪的味道。
她深深吐一口气：这也差得太远了吧。
“昨天我一个人来，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能输液，而且在大厅才好不容易抢到一个位置。我也问过有没有单独病房，人家说绝对没得，这年头，只要大厅抢到一个座位就不错了……可为什么今天就有了？”
“傻瓜，你不认识人，当然不会给你了。”
颜细细只能叹息。
这年头，你不得不承认阶级的巨大鸿沟——别说普通人，就算是一般的暴发户，土豪，人家也不见得买你帐。你花钱也不见得给你住。就算一天几千上万的费用吧，自己咬咬牙付不起吗？就算住几天也付不起吗？付得起！可是，你付得起，也不要你住。
大医院里不是没有好病房，但是，就不会给一般人住。
如果不是汪东林带着来，那自己一辈子也别想住这样的病房了。
不是钱的差距。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一如刘大庆那句名言：谁让你的父母不是刘大庆也不是老周呢？
实话总是很难听——可是，拨开层层迷雾，你才会知道真相就是如此。
不过，有得住就不错了。
舒舒服服的躺着，有看护，医生检查得特别仔细，态度也超级好：“病人情况好多了，今天输完液就可以回家养着，没大问题，好好休息，多喝水就行了。”
汪东林如释重负。
点滴缓慢，看护也不要了，汪东林干脆关了病房的门，笑嘻嘻的：“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
她立即来了精神：“我正闲得无聊呢。上次你讲到你们特殊训练时迷失在一个原始森林里，还没讲完呢，就接着这里讲……”
他兴致勃勃地讲起来。
颜细细越听越是入迷。
那简直就是一部特战队员的传奇历史，其间如何的出生入死，遇到一些特别奇怪的昆虫，猛兽，以及一些国家之间的秘密争端……
半晌，她吐一口气：“抠脚大汉，你是不是用看过的小说或者电视剧在骗我？”
他没好气：“你看过这样的小说吗？”
她想了想，看过同类小说，但绝对不是这样子的细节——莫非竟然是真的？
罢了罢了，若不是这样的经历，也差不离，否则，又怎么能躲过老周那两三个月的追捕呢？
“现在相信了吧？”
她老老实实点点头。
“崇拜哥了吧？”
“哼。”
“哼是什么意思？”
“哼哼。”
他哈哈大笑：“傻瓜，其实我刚刚给你讲的那些，顶多三成是真的，其余都是吹牛的。看吧，假作真时真亦假。”
颜细细彻底囧了。
又问：“电视里演的那些女特工是真的吗？也很厉害吗？她们全部都是貌美如花吗？？”
“有没有貌美如花不好说，但是，我很讨厌女特工。”
“为什么？”
“她们所经受的训练便是女人当男人，男人当畜生。特别狡猾，特别阴险，只要能达目的不择手段，身体更是交易的本钱。对了，如果要说强悍，她们真是天下最强悍的一群女人——简直就不是人了。事实上，这些女人身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早已被剥夺得一干二净。说她们是人肉炸弹或者人形工具都毫不夸张。”
“且，我还以为很多人喜欢她们呢。”
“喜欢？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现实中要是跟这种人打交道，后悔不死你。”
“说得你好像经常跟她们打交道似的。”
这一次，汪东林没有回答，一笑置之，漫不经意地改变了话题。
二人踩着夕阳回家。
在医院闷了好久，走这一条长长的林荫道就显得特别舒服。微风轻轻吹来，很难得的气温稍稍降低了一些。
在走道尽头，颜细细停下来，惊奇地看着临停处的那辆车子：雪白，干净，初初一看，毫发无损。
正是自己那辆送去维修的白色奔驰，徐小雅送的礼物。
她喜不自禁：“都修好了吗？”
“修好了。”
“我还以为修不好了呢。都没抱希望了。”
他含笑不语。修这辆车的钱快赶上重新买一辆了，许多零件都需要重新换原装的，人力，时间，成本……可是，她喜欢。
她把这车子看得特别重要，因为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辆车。
她跑上去，乐不可支，开了车窗就伸出头：“嗨，哥们，我带你去兜风吧？”
他哈哈大笑：“傻子，你输了液，手不疼吗？”
“还行，能开。”
他把车门拉开：“下来。”
“干嘛？”、
“我带你去兜风。”
她乖乖地下来，他已经开了另一端的车门，等她上去坐好了才关了门，自己坐到了驾驶位置上。
她兴奋得脸颊红彤彤的，忽然歪过头，抱住他，飞快地亲一下：“抠脚大汉，你真好。”
他悠悠的：“亲下去……”
“亲哪里？”
他指一指。
“……”
“小姐，你真那么感谢我的话，那好，我开车，你就认真为我‘服务’……来，小宝贝，趴过来……”
“不要脸。”
颜细细轻轻捶他一拳，却还是在他唇上又亲一下。
他哈哈大笑，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唧唧呱呱的笑个不停：“哇，抠脚大汉，开着感觉如何？是不是全部修好了？没留下什么后患吧？性能比不比得上以前？”
他恨恨的：“这么喜欢车子，那为什么要先处理我送的那辆？那车不比这个好多了吗？”
“嘿嘿。”
“我就说嘛，徐小雅简直比男人更可怕。啧啧啧，幸好你要出国了，不然，我还真不放心。”
她哈哈大笑：“你还别说。小雅真比男人靠谱。人家动迁房子全部50万都舍得拿出来买礼物给我，一般男人舍得吗？？？我就说嘛，异性只是繁衍后代，同性才是人间真爱……”
他哭笑不得：“瞧你这番歪论。”
连续几!
每天吃了睡，睡醒了二人看电影，闲逛，吃东西，或者听他讲述那些神奇的金融案例，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感冒，不知不觉早已经痊愈了。
有一天午后，颜细细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订机票。这些天忘乎所以，立即就上网查询，想找一趟最合适的。
便宜的都是红眼航班，她本要下单了，可一想，又觉得害怕。高空一万米，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又不想坐红眼航班。
又看白天的经济舱，忽然又想坐头等舱，一看价格，好家伙，国际航班的头等舱竟然比经济舱贵了近十倍。这是闹哪样？
果然是土鳖，她还一直以为跟国内航班的头等舱差不多，比经济舱贵不了两倍，原来，差异竟然这么大。
颇为踌躇，又舍不得了。
正在纠结经济舱还是头等舱时，汪东林进来了。
他悄然站在一边，看她点着鼠标，口里念念有词，一把按住她的手：“怎么？要下单了？”
她立即问：“抠脚大汉，为什么国际航班的头等舱这么贵？”
他的目光落在“成人一位”的预定栏里，似笑非笑：“要一个人去吗？”
她迟疑一下，还是点头。
他不动声色：“真的可以一个人去吗？”
她的眉头微微皱着，可还是点头。必须得一个人去啊：如果这点事情都不敢做，那岂不是让刘太后笑掉大牙？不行，决不能在太后面前掉份儿。
“你想想看，你从未一个人远行，更不要说国外了……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下了飞机怎么办？找得到地方吗？就算找得到地方，可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遇到劫匪怎么办？中途有什么意外怎么办？你得知道，美国人私人可以持有枪支，枪击案件呢，时候发生……”
“……”
“你看过一部叫做《飓风营救》的片子吧？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和同伴去法国旅行，被人贩子盯上，破门而入将她俩绑架走，要不是她老爸及时赶去营救，她就被贩卖到中东地方做脱衣舞娘了……但是，你要知道，人家的老爸是美国前中情局特工……”
她脸色白了。
他悠悠然的：“小姐，你确信真的要一个人去吗？真的一点也不需要人陪同吗？”
她急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抠脚大汉，你干嘛吓唬我？”
他无辜地摊摊手：“我哪是吓唬你？我是实话实说嘛。孤身女子呢，是容易被人贩子给盯上嘛……据我所知，**成的学生都是家长送去的……”
她立即找出了漏洞：“那可不一定，年年北大清华那么多出国的学生，好多是农村乡下的，他们的父母岂会送他们去？你少骗我了。”
“亲，人家大多数是男生。”
“乡下女生出去咋办？可没听说有任何人被人贩子拐走了。”
“那是因为她们长得丑，安全。可我家这个小妞儿太美了，实在是危险。”
颜细细彻底无语了。
“呸，我才不信你这一套呢。我如果去念书都不敢，那我以后还能做啥？而且，我口语不错，听说读写都毫无压力，直接可以跟当地人对话的，我怕啥？太后警告了我好多次，叫我务必要自力更生，如果我上个学都要依赖你去送，以后绝对被她嘲笑。这次，我必须自己去，而且，还要保准读出一番成绩让太后看看。哼，再说，要呆几年时间，我难道次次就等你接送我吗？我又不是个废物……大不了，我坐头等舱……”
他心想：坐头等舱跟安全感有什么关系？
却忍住笑，一本正经：“万一遇到坏人呢？这可不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你孤零零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
颜细细眼珠子转动，顿时怒了：“呸，我才不怕呢。有坏人了不起吗？我还是个骗子呢。要是有坏人，我就把他骗去卖了。”
汪东林哈哈大笑。
“傻子，我陪你一起去。”
她紧紧闭着嘴巴，心底，其实早已点了一万个赞：巴不得他陪自己一起去。不然，还真的有点害怕。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你想到要出远门时，一点也不害怕。可是，当这一天越来越近了，真的要走了，立即就有点害怕了。
可是，还是不发言。
“我正好有事情也要去美国一趟。反正顺路，大伙儿凑凑时间，一起也有个伴，不然，长途飞行，多乏味，对吧？”
她狐疑：这是真的吗？分明就是借口吧？
“你去波士顿干啥？我就不信你真有会议。”
他笑嘻嘻的：“我去处理一点房产事宜。不行吗？这可必须我亲自去，任何人都无法代劳。”
这倒是真的。
“我们在美国也有一些投资，过去看看也不错。再说，顺道去哈佛逛一逛，算是旧地重游。颜细细，我可不是送你，是我自己要去，行了吧？”
她心底简直乐开了花，却还是绷着脸，非常认真：“抠脚大汉，这可真是你顺路，不是我让你一起的。今后可别怪我什么都依赖你。”
“啧啧啧，怎会怪你呢？明明就是顺路而已。放心吧，就这么说定了。”
“哼哼，要不要顺路一起走，我还得考虑考虑呢，一个人呢，其实更简单，更潇洒……”
他差点笑爆了，瞧这傲娇的小样儿。
一场大暴雨之后，可怕的尘埃雾霾终于被冻结，天空忽然被洗涤一新，竟然出现了久违的蓝色。
车子在专卖店外停下，泊车员来把车开走。
徐小雅看到那辆修好的车子，喜道：“细细，车子都修好了？”
“全修好了。”
颜细细拿了两套钥匙给她：“车钥匙和我家里的钥匙，你都拿着。我走后，这车子随你怎么用。”
“我哪里用得着？一个人又开不了两辆车。”
“那先给我保管着，我回来再用。”
“必须的，我一定保养好，这样你每个假期回来都很方便。对了，细细，你把这卡拿着……”
徐小雅递给她一张卡：“你前些！而且，要越来越好才行。”
她心里其实非常感动，但是，二人之间已经无需言谢。
“我是出去读书，又不是去走秀。而且机会来之不易，必须全力以赴，根本不可能有许多时间出去玩乐享受。换而言之，华丽衣服再多，穿出去的机会都少。何必呢？”
徐小雅早就留意到，细细现在每天到店上来时，一水儿的朴素衣服，所有的奢侈大牌衣服都收起来了。
瞪大眼睛：“可也不能整得太朴素吧？”
颜细细笑嘻嘻的：“也不是朴素。以前我看到别人用奢侈品包包，穿大牌衣服，其实别提多羡慕了。等自己有这个条件了，就可着劲的穿，可着劲的作。那几个月，我天天换新衣服，新首饰，开豪车，拿名包，打扮得跟孔雀似的……”
跟黄妈较劲，跟周婷较劲，跟周小萱较劲……甚至刻意跑到丽奈面前耀武扬威……如今想起来，多可笑。
真是虚荣到幼稚，令人脸红。
可女人这一生，如果都没虚荣过，又怎好算年轻过呢！
人不犯蠢枉少年。
大庆女士说得真对。
“后来一想，其实，也无非如此……”
不过如此——几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难。
你说开法拉利也不过如此嘛——可是，必须是开得起法拉利才有资格说这种话。否则，你一介屌丝凭什么自欺欺人？
“好吃的吃过了，好穿的穿过了，也没啥遗憾了。现在我反倒是觉得读书机会来之不易，这一辈子，还有无数吃喝玩乐尽情享受的机会，但念书呢，就这一次了。所以，我必须珍惜这个机会。”
徐小雅若有所思。
颜细细拍拍她的手：“小雅，别急，再挣两年钱，等我们的底子雄厚了，你好好培养一名助手，到时候，自己也出去镀镀金，游游学什么的。就算不为了拿什么文凭，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徐小雅双眼发亮：“真的？我也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去熟悉了之后，就给你留意着。”
“可是，我学习不行，脑子笨。估计什么学校都上不了。”
“又不一定需要读什么名牌大学，咱们只为了开阔眼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