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门口时，徐小雅忽然叫住他：“三少……之前，细细就一次也没给你打过电话吗？她出事之前，你俩没有联系过吗？”
他回过头来，声音很艰难：“这……登机之前，她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当时我在忙别的事情，所以没有接听……”
徐小雅惊呆了。
就连一边愕然的周小萱都震惊了。
果然是这样。
打了十几次电话都没接听。
这得多不耐烦才不接听呀？
周小萱忍无可忍，忽然冷笑一声：“三少，您可真是大忙人呀……毕业典礼您不去，打十几个电话您也不接……这可是越洋电话呀，而且是登机之前，颜细细没事找你闹着玩？笨蛋也知道当时肯定出了事情，情况紧急呀……你为什么就不接一下？”
“……”
“你当时要是肯接一下，没准她就不会死了……你有那么忙吗？什么了不得事情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
徐小雅急忙使眼色，意思是让她不要胡说八道了，毕竟，平常二人都对汪东林极其恭敬，哪敢得罪他一言半句？可周小萱充耳不闻，当没看到似的，“嘿，既然都这样了，你还要什么照片？她死了不正合你心意吗？反正都是玩腻了的女人，做这些给谁看呢，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周小萱……”
周小萱冷哼一声，闭嘴。
汪东林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反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徐小雅长叹：“唉，都这样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周小萱不以为然：“怕什么？他敢把我怎样？以前我怕他是因为我前夫怕他。我自己怕他干啥？我又不需要巴结他，又不靠着他吃饭，有什么可怕的？说句不好听的，我跟他们一点交集也没有了，今后又进不了她们那个圈子了，我还怕啥？？？”
只要你不指着别人的钱袋子，不巴望靠他吃饭，你有什么可怕的？
“我就是看不惯***假惺惺的……徐小雅，你没听见吗？他说颜细细给他打了十几次电话他都没接……十几次呀……”
这一刻，就连徐小雅也彻底死心了。
早前对汪东林那种深深的感激之情，彻底烟消云散了。
颜细细打他十几次电话也不接。
可见，得是对颜细细厌憎到了何等地步？
很茫然，也很绝望，为什么会这样呢？
看来，这世界上果真全部是假的。
***什么狗屁爱情，一切都是假的。
“***还问要颜细细的照片，神经病呀！他俩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没照片吗？这都什么烂借口？徐小雅，你千万别给他，你要是给了他那张光碟，你就是个棒槌……”
“我肯定不会给他。”
“看吧，这种男人，不出三个月，就会另娶新欢。我早就听说他们那个圈子里的老张的女儿对他很中意，这下不正好了？障碍扫清了，他可以放心做驸马爷了……”
“……”
“老张女儿是咋回事？真的吗？”
“肯定呀。我虽然知道不多，可是，也打探了一下。这几年，汪东林向来脚踏两只船，他一直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徐小雅不敢置信。
“徐小雅，你别以为我在胡扯。别人不了解男人的贱性，你还不了解？以前你那个钟明辉是啥德行？你忘了？三少还不是一样。拖了颜细细这么多年也不结婚，估计正愁没办法打发她呢！娶她？玩腻了；不娶她？这么多年又不好交代。……要不然，为啥不接电话？肯定是生怕她回国阻挠了他的好事情，早就不耐烦了呗……好了，现在她死了，他不就轻松惬意了？”
“……”
“我虽然不敢说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可是，男人这种玩意儿，就没一个好东西，喜新厌旧，残酷无情……唉……就黄小觉一个难得的好人，可是……”
就在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是负责人通知家属下去集合，说有新情况。
二人立即奔下去。
在大厅里，人潮涌动。
有人喊：“颜细细的家属……注意，今天的场地有限，每家只能去两名代表，无关人等不要去拥挤……”
汪东林刚上前一步，可周小萱已经答应了：“这里……这里……”
而且，她说的是英文，虽然不算流利，但也可以敷衍。
毕竟，是颜细细的大学同学，之前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
她毫不客气拉了徐小雅，压根不理睬汪东林，因为她俩是在国内办了手续来的，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家属代表”……
就算你是汪东林，你也算个毛。
你根本不是家属好吗？就算男朋友，可也无非是地下男友而已，有啥了不起的？法律，没赋予你任何权利，不是吗？
现在，你的地位比我俩还不如呢。
徐小雅早就心乱如麻，而且她又不怎么会英语，结结巴巴的，此时，只能听周小萱的。加上心底对汪东林实在是失望之极，便也默不作声的假装没看到他，移开了目光。
汪东林哪会跟她俩争？只是默默后退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她俩随着拥挤的人群去了发布会小厅。
大厅一角，冷冷清清。
只有汪东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这些都是旧闻，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东西，他呆在这里，原也不是想去听什么东西。他手里掌握的，比他们可以公布的要多得多。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除了无止境的等待，也没有别的慰藉。
有高跟鞋的声音，清脆。
他并未在意，以为是路人。可是，那高跟鞋冲他而来，在他对面坐下。
他缓缓抬起头。
丽奈苦笑：“三少，我看到你坐在这里，所以，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全世界的熟人都集中到了一起，只是，主人翁不见了。
丽奈一身旗袍，打扮入时，整个人活得很潇洒惬意的样子。她一直很感谢汪东林当年相助，若非如此，可以参见周婷的下场。
“三少，我一直没来得及向你道谢。要不是你，我现在肯定锒铛入狱，后半辈子彻彻底底完蛋了。三少，我必须谢谢你。”
汪东林摇摇头。
“唉……时光真是残酷，想当初，我在波士顿见到颜细细时，她还是哈佛新生……”
汪东林的眼睛蓦然亮了：“你在哈佛见过她？”
“当然！那时候，正是她春风得意之时。真的，我这一辈子从未见过比我漂亮那么多的女人，每每想起来，心如刀割……”
说来奇怪，这一辈子风云诡谲，到最后，她只想起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女人，而且念念不忘，对她有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
“去年我还专门好莱坞走了一遭，但见风月十里，花花世界，真心没一个洋妞儿及得上颜细细。你想，这么美的人，又上哈佛，老天爷能容得下她吗？”
“……”
“当年我跟她开玩笑，说三少绝对不会娶你，不信走着瞧……果然应验了……”
汪东林缓缓的：“你为什么跟她这么说？”
丽奈嫣然一笑，她伸手很熟练的要去拿一支香烟，可想到这是公众场合，便忍了，打了个哈欠，“这还用猜吗？别人不了解你们那个圈子，我还能不了解？三少你可是块唐僧肉呀，哪家千金小姐不盯着？没了周婷，还有张楚楚，对吧？颜细细她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算她美艳无双哈佛毕业，可是，这又如何？你会娶她吗？根本不会，好不好？”
“……”
“天妒英才啊。唉，我虽然跟她没啥交情，也觉得有点难受。”
“……”
她站起来，半开玩笑的：“三少，你也节哀顺变。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真要活着，对你来说才是烫手山芋呢，娶不得，又舍不得……现在不就好了？你也不用为难了……对了，我听说你会坐上XX位置，真是了不起，年轻有为呀……恭喜，恭喜……”
“……”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三少，我听说张楚楚曾为你自杀，是不是真的？”
“……”
“看来果然是真的呀。那小妞儿，我只见过一次，就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嘿，三少，你的行情真是太好了。周婷，张楚楚……谁叫你长这么好又这么大本事？圈内盛传张楚楚为你而自杀……我一直在想，看三少怎么交差……现在好了，不用为难了……”
“……”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吧？三少，你也真的不要太难受了。反正飞机事故也不是你的原因。以前呢，我以为老天爷厚爱颜细细，后来才知道，老天爷是真正厚爱你呀……这不，他怕你左右为难，连‘负心汉’的名义也不让你背了……”
“……”
“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前妻……三少，真的要恭喜你呀……”
她舌灿莲花，比周小萱还刻薄。
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恨女人，可当对手消失了，又觉得全部是男人的错。
陈世美抛弃的明明是秦香莲，可恨不得把他干掉的却是一代代旁观的别的女人。
“最后一次开玩笑时，我还说，颜细细你不信等着瞧，上帝不会永远无极限宠爱你……这不……唉……真是可惜了，反倒是我们这些残花败柳长命百岁……好了，三少，我也不打扰你了，再见……”
门口，有一个高大威猛的亚裔俊男等着她。
这个，早已不是当年颜细细见到的那个。
丽奈换男友比换衣服还勤。
姐有这个条件享受，不是吗？
但是，汪东林并不知道。
他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丽奈婀娜多姿的背影离去，高跟鞋的声音肆无忌惮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
他震惊得不能自已：原来，在所有人眼里，竟然是如此看待自己和颜细细的关系的——她，只是他的地下****。
她们从不相信，他会娶她，二人会修成正果。
无非是富翁有钱有势，举手之劳，哪怕上个哈佛，也不过是顺便提升下自己玩儿女人的档次而已。
多可怕。
他拿出手机，看到那十几通未接来电，恍恍惚惚，如坐针毡：颜细细，她自己是不是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就算以前不是，可是，当自己没来观礼，没有接她最后一次电话时，她是不是彻彻底底也这么想了？
夕阳慢慢西斜，黑夜慢慢降临，他站起来，双腿微微麻木，这时候才深刻的发现：原来，这世界上真的已经少了那么一个人。
纵然你富可敌国，时间也是唯一买不来的商品。
就算你砸上了全部身家，也回不到悔恨欲绝的那一刻，伸手，将过去更改。
（周末愉快，明天，颜细细出场……）
第1111章-第1116章 颜细细的下落
世人的热情都是有限的。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不到一个月，焦点就彻底变幻。
最初热火朝天的关注，铺天盖地的讨论，很快就转移了阵地。哪个明星又****了，哪里的火车又脱节了，某某大员又闹了桃色新闻了……有关坠毁飞机的消息，慢慢地，再也不为人关注。
几百人的生死，成了一个被时光掩埋的传奇。
亲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人们茶余饭后会骂一句：“真是扯淡，这么久也没个下文……”
或者说：“一定会赔偿家属不少钱吗？会不会赔几百万？真不错……”
于是，一切就都不了了之了。
大家该干嘛干嘛。
那是这一个月来，汪东林第一次归家。
刘大庆闻声迎出来，反而怔了一下。但见儿子头发胡子很长，形如野人，整个人形销骨立，跟脱了一层皮似的。天气炎热，他也不知多久没洗澡换衣了，整个人都差点馊了。
“东林……”
他疲惫得出奇，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刘大庆十分温和：“先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他答应着，刘大庆吩咐了帮他准备点东西，回头，他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熟了。
佣人低声问：“夫人，需要叫醒三少吗？”
她苦笑着摇摇头，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她这一个月的煎熬也可想而知。先是听他们一次次的发布消息，一次次的否认，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绝望……这些年，飞机失事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可是，汪东林始终不肯死心，一直在花钱找地下通道帮着寻找。
她明知这是无用功，可是，你没法唤醒一个疯子的理智。
如果花钱能买回来安心，她宁愿睁眼闭眼。
纵然她自己，也夜夜失眠。完全无法相信，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儿，一夕之间，就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可是，她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慢慢的，刘大庆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人生七十古来稀，她这把年纪了，见惯生死，倒也乐天知命。
汪东林醒来时，已经深夜。
他茫然睁开眼睛，看到一灯昏暗，母亲正戴着老花眼镜看一份报纸。
“妈，你怎么还不如休息？”
刘大庆和颜悦色：“饿了么？我陪你吃点夜宵吧。”
说是夜宵，比正餐还丰盛。汪东林狼吞虎咽，但食不知味。饭桌上还有一瓶上等的白酒，刘大庆亲自倒了两杯，递一杯给儿子：“东林，今晚我陪你喝一杯。”
他真是太需要这一杯酒了，接过去，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刘大庆只喝了一小口，把杯子放下。但见儿子举起手又倒了满满一大杯，她并未阻止他，任凭他自斟自饮。这时候，不喝一场，真怕他憋出病来。
一瓶白酒被干掉，汪东林整个人就彻底活跃起来。
他笑嘻嘻的：“妈，你难不难受？”
“……”
“嘿，今后再也没有人叫你太后了……真的……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叫你了……”
刘大庆默然。
或许是这样。
那是她的独家称呼，以后，真不会有人这么叫自己了。
“哈哈……我还以为等她一毕业了，我俩就结婚生子了……哈哈哈，我甚至连试管婴儿的医生都联系好了……没想到，用不着了……完全用不着了……”
他喜形于色，仿佛真的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妈……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
“上个月我心血来潮，看到某家酒店非常不错，还专门叫人帮我留意着婚宴地点……哈哈，我连喜帖都看过，有些设计得很别致……我还想过都要请哪些人呢……哈哈哈……你看，原来，就是这样……”
他喝一大口酒，嘀嘀咕咕的：“妈，她这几天给你打过电话吗？”
“！！！”
“她肯定是因为我没接她的电话，所以怒了，故意吓唬我……妈，你放心，她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刘大庆声音更是苍老：“唉，东林，你醉了，快去休息。”
他放下酒瓶，忽然就愤愤的：“我哪里醉了？我清醒着呢……妈，你不晓得，颜细细这个女人特别自私……她一点感恩之情也没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