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学着一挥手，哗啦一声，球拍飞出去了。
父子俩哈哈大笑，颜细细在一边也忍俊不禁。
汪东林走过去，挨着她在长椅子上坐下，顺手擦了一把汗水。
她看他精神抖索，笑道：“东林哥，你猜我今天做了什么早点？”
他扬眉：“什么？”
“我做了五种不同的小点心。昨天的绿色小点心，妹妹特别喜欢，所以今天多做了几个。红色的野菜饼，奶奶很喜欢，我也做了两个。嘿，好久没露一手了，我还以为手艺已经生疏了，结果做出来，味道还是蛮好的。”
“哈哈，今天我和孩子们又有口福了。吃了饭，我还得带孩子们去游乐园玩一会儿……”
她笑道：“要不，明天吧，明天我陪你们一起。”
“没事，今天先去玩一下，明天再去，儿子一直催着呢。”
小妹妹挥球拍时，不知怎地不小心扫着了自己的脚背，疼得哇哇一声哭起来。哥哥急了，立即蹲下去，轻轻摸她的脚背：“怎么啦？我给你吹吹，不疼，不疼……”
“呜呜，哥哥，你背我……”
“好好好，我背你走一圈……”
隐隐的，小伙子气十足，将妹妹背起来就在跑道上走。他个子高，背着小妹妹一点儿也不费力气，一边走，一边还安慰：“等会儿哥哥把那个最好的变形金刚给你玩好不好？”。
夫妻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汪东林大步走过去，将小女儿抱起来，小姑娘见了爸爸，声音立即娇了十倍：“爸爸，你看这里好疼……好疼呀……”
“来，爸爸吹一吹就好了，不疼，一点不疼……看，哥哥给你揉了小脚背，处理好了，不疼了的嘛……”
“呜呜呜，妈妈，你也要抱抱，抱抱就不疼了……”
颜细细一伸手，小女儿扑在她怀里，咯咯地就笑起来。
“巧虎是怎么说的？”
是哥哥回答，老气横秋的：“巧虎说了，小毛病不要哭泣。老是哭泣的孩子不惹人爱。巧虎还说了，要是老是哭个不休，以后奶奶就不让你去法国骑马了。”
汪东林哈哈大笑，“小子，这是你自己说的吧。”
小哥哥也呵呵笑起来。
远远地，刘大庆已经迎着一大家子。她不爱打球，只练练太极，因此，身体常年保持健康，精神头也很旺。
小妹妹一见到奶奶，这可不得了了，立即又撒娇了：“奶奶，你看我的手受伤啦……不对，是脚背……这里，就这里，还是疼的呢……”
“哟哟哟，我的小宝贝，怎么啦？”
“被球拍打了……呜呜呜，好疼的……”
“奶奶看看，不疼，不疼。等你长到哥哥那么大了，球拍就不会打着自己了。小宝贝，不疼了……等一阵子，奶奶带你们去玩……”
“哥哥说，我们去法国骑马，对吗？”
“对，我们先去法国骑马，然后去瑞士滑雪，过年，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好。可是，爸爸妈妈也一起去吗？”
“那是当然。爸爸妈妈，肯定跟小宝贝们一起呀。而且，你还要跟哥哥一起去看看自己的房子呢……”
“我的房子？我也有房子吗？”
“对呀，你和哥哥，每人都有一栋非常非常可爱漂亮的小木屋，那个地方，就跟白雪公主的童话世界似的，你们一看，保准喜欢……”
小妹妹立即眉飞色舞，左顾右盼：“哇，你们看，我像不像白雪公主？哥哥，你说我像不像？爸爸，你说像不像？”
“像，太像了……”
“哪儿像啊，我们宝贝就是白雪公主……”
小姑娘立即从祖母怀里下来，非常欢乐的旋转了一下自己的小裙子：“嗯，今天这条裙子不好旋转，等会儿我要换一条有大蓬蓬裙的裙子，妈妈，好不好？哥哥也比王子还帅呢……”
颜细细苦笑。
刘大庆盼孙心切，汪东林中年得子，所以，将两个孩子宠得无边无际，反而是她偶尔扮演一下黑脸的角色。但是，毕竟硬不起心肠，而且，儿子还是很独立懂事的，只小女儿太过娇滴滴了。
这不，儿子一出生，祖母就送了一栋小木屋作为礼物；女儿嘛，奶奶自然也少不了礼物，跟哥哥一样待遇。
之前二人太小，不宜出远门。这不，稍微大点，祖母就要带他们去看看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及欣赏另一个地方的美景了。
不过，她想，这没啥。小姑娘嘛，谁不想娇滴滴如公主一般长大？
自己还一直渴望呢，只是当初没机会而已。
那是一场非常盛大的演讲。
登台之前，颜细细略略紧张。因为，她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汪东林亲自驾车，快到大厦时，他停下来。
颜细细顺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还是紧张：“东林哥，你看我这样子成吗？”
他上上下下打量，吹一声口哨：“妞儿，你比哥第一次见到时还更漂亮呢。”
她噗嗤一声笑起来。
随手整理了一下演讲稿，坐直了身板，汪东林见她神情肃穆，笑起来，“傻丫头，你怕什么？你得想想，上千万册的畅销书作家呢，著名经济学专栏作家，这多了不起？台下的全是你的仰慕者，你这么一想，不就得了？”
六年之前，她便着手写一本经济学方面的专著。
因为哈佛经济学毕业的背景，更重要的是，她手里掌握的第一手资料——准确地说，这是汪东林提供的第一手资料。
里面，包含了他二十几年专业领域的卓越见识，远见分析，以及一些非常杰出的预测和判断。
在这几年慢悠悠的推敲中，来不得半点马虎啊。纵然她妙笔生花，趣味横生，写成了经济学的科普读物，但是，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数据，全部是严肃对待，经历了汪东林彻彻底底的审阅和校订。
这背后，基本上是他对整个东亚南亚以及世界经济的预判走势，以及对中国经济的一针见血的分析。
先后校订四年，终于出版。
一出版，就在经济圈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此书家喻户晓，成为各类经济学人士人手一卷的必然读物。甚至翻译成英语法语日语德语意大利语等等几十个国家的语言，畅销全球。一年多时间，累积销量几乎上千万册。
这成了纸书时代的一个奇迹。
颜细细，一夜成名。
接踵而至的便是邀请她出席各种活动，各种高峰论坛，甚至各种走穴……经济学专栏作家的荣誉接踵而至……
当然，她极少露面。
她一直很神秘。
倒不是她不爱出风头，因为，她知道，这本书，起码六七成的功劳属于汪东林。一如她在书再版时慎重其事的“感谢抠脚大汉的支持，要是没有他，就不会有这本畅销书。”
只是，彼时，“抠脚大汉”连巅峰时期的高位都不眷恋，岂会恋战这点小小的虚名？
他一笑置之。
他成了她幕后的男人，也是她幕后最有力的推手和后备军。
今天这场演讲，只是一场公益性活动。颜细细也因此才肯出席。
之前，许多单位付出了天价酬劳的各种“走穴”，颜细细统统拒绝。今天，主办方一公布这个大型公益性质的演讲颜细细出席，顿时人山人海。
也因此，颜细细见到这么大场面，才吓一跳。
汪东林看着她下车，笑眯眯的：“傻妞儿，别怕。我一直等着你呢。只要你想到东林哥站在你后面，还有什么可怕的，对吧？再说，他们都是你的粉丝呢，哪有偶像反而害怕粉丝的道理？……”
她呵呵笑起来，眨眨眼：“东林哥，你是我的粉丝吗？”
她呵呵笑起来，眨眨眼：“东林哥，你是我的粉丝吗？”
他一脸严肃：“当然。我一直是你的粉丝，终身不变。”
她忽然将他拥抱，紧紧的。这一辈子，她想，自己最正确的选择便是嫁给了这个男人，为他所宠爱。
他也紧紧搂着她，然后，放开：“傻丫头，我等着你呢。”
她眉飞色舞，大踏步就进了礼堂。
那是本市最繁华的大厦，也是各类高规格盛会常常选择的地点。
与此同时，一个会议室里正在展开一场极其重要的经济会议。今天的嘉宾，是这几年迅速崛起的巴西富商，科技新贵——新一代华人新贵。
所有人，都为他的风度、气势所倾倒，有些人，天生就是商界奇才。很快，一切重大细节全部敲定。
会后，主方盛情邀请他参观本市景点，但是，他委婉谢绝，一个人慢慢地走出去。
秋高气爽，硕果累累，这城市的天空还是多年之前的样子，阳光很短暂，气候很湿润，****着各种各样的小情绪，滋润得姑娘们如花似玉。
那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彼时，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金色的，一层层的铺满道路，有一种惊人的楚楚动人。
他的脚步停下来。
对面的大礼堂，人群潮水一般褪去。
他看到有个女人被无数人簇拥着走出来。
最后的一缕斜阳照在她的脸上，莹白如玉，晶莹灿烂，仿佛周围银杏树最灿烂的美景都黯然失色。
呵，就像当年在哈佛毕业的典礼上。
细细，你依旧万众瞩目。
颜细细正在跟主办方的陪同讲话，忽然意识到什么，匆匆告别，往这边而来。
一路上，她心跳很快很快，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老远，她停下。
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
天啦。
他就站在对面。
只是，一眼望去，她几乎认不出他了。
他两鬓染霜，岁月在他脸上过早打上了辛酸的印迹。可是，他身板笔直，驼色风衣，脖子上还有一条敞开的同色系的围巾，围巾上面，潜藏着当年初学者那不娴熟的手艺留下的结疤……
他眼神燃烧，卓尔不群，就像终于登上大舞台的偶像巨星。
颜细细觉得自己的心跳彻底停止了。
而他，还是一直凝视着她——真的，比起第一眼的初恋时光更加漂亮。她成熟了，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岁月，智慧，风韵，气质，知性，又残留着青春少女的气息，所有这一切，交织成无比的美艳动人、明媚灿烂、风华绝代……
呵，他想，每一次自己看到她，都是在她最美丽的时刻。
所以，这一辈子，她镌刻成他脑中的四季彩画，刻骨铭心，永远无可取代。
“细细！”
“小觉！”
“这些年你还好吗？”
“还好。你呢？”
“我也好。”
“生活幸福吗？”
“很好。很幸福。”
“孩子们都可爱吧？”
“都可爱。”
“他待你好吗？”
“他待我很好。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其实，一直都是沉默。
那些，全部是出自心灵的对话。
他俩之间，早已无需言语。
“你成家了吗？”
他微笑：“太过忙碌，还来不及考虑，怕辜负别人。不过，以后会考虑的。”
七八年的光阴，纵然是商业奇才，要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也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无数的艰辛，甚至不堪回首的逃亡和性命攸关的苦难……其中艰辛，一时之间，何能言说？
直到某一天，他享誉整个南美洲，成为赫赫有名的巨富。也因此，摆脱了昔日的各种枷锁和危险。
可是，她已不再。
此时，他只是静静凝视着她。
“细细，我知道当初你在欧洲各地找我……也曾多次，我跟你擦身而过。甚至在波士顿的那个除夕前夜，我还回来过一次，可是，我没勇气见你……因为，我知道，只要见了你，那时候，我就断然没有孤注一掷，重新开始的勇气……”
这话在心底。
他知道她明白。
对不起，细细。
当年，我亡命天涯，哪里还有爱你的勇气？纵然勉强在一起了，你也只能朝不保夕，随我四处流浪——你，永远也成不了今天的颜细细。
母亲死了，父亲远在异国他乡，家破人亡，自身难保，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幸福的——他只是希望，至少，她能获得幸福。
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哪怕渴望在一起的****渴望疯了，哪怕曾经为之付出过生命的代价，最后，还是选择了放手。
千言万语，全部在心。
他无法倾诉，可是，她看着他的内心——她一直一直都看着他的内心。
双手，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
其实，她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过。
最后的一缕夕阳也慢慢地落下去了。
彼时，他站在对面阶梯。
她站在上面阶梯。
一丈之遥，无法接近。
“妈妈，妈妈……”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背后而来。小姑娘穿牛仔裙，小靴子，乌黑头发扎一朵漂亮的蝴蝶结，跳跃着：“妈妈，妈妈……”
颜细细仓促转身，奔下去，一把将女儿抱住。
黄小觉的目光追随着她，落在那个比洋娃娃还漂亮的小姑娘脸上：她长睫毛大眼睛，眉目如画，皮肤雪白，纵然走遍天涯，他从未见过比这更漂亮的小孩。
她跟当年的颜细细，一模一样。
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个小少年，小小年纪，已经显出了几分长身玉立的风范。他背着小书包，西装革履，眉眼之间酷酷的，跟汪东林长得一模一样。
他死死盯着他，非常好奇，是孩子的那种好奇，好像在研究：这个陌生人为什么看着我的妈妈和妹妹？
这孩子很警惕。
黄小觉忽然死死闭着眼睛。
他再也不敢睁开。
这两个可爱至极的孩子，本来可以是我的拥有——本来！
从大学初恋的第一眼起，是多久了？十六年？十八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