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不动声色,安氏与杨氏自然也不敢多话,连带着平日里活泼的沈元芳也成了锯嘴的葫芦,闷闷地坐在一旁。

沈莹碧倒是在长安落座时投去一个善意的微笑,长安微微颔首,却并不多言,只是手中紧紧握着那串蜜腊珠子,目光却是沉了沉。

今日,长安只是想给长公主留下一个印象,到他日有所求时也不会找不着门路,但长公主待她这般亲切让人很是纳闷,而言语中又多提及她母亲,充斥着明显的褒扬与欣赏,这不是明摆着落沈老夫人的面子吗?

长公主是不可能不知道她这个表妹向来不喜欢二儿媳妇的,那么,是不是也能说明,这表姐妹俩人也不像外间传说的这般亲密无间,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把小算盘。

经历过三朝兴衰的长公主,那双看人的眼睛绝对是精亮的,今日里却会意外地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其中意味到底为何?

而她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第【56】章 潇洒世孙(1)

长安垂眉深思,几乎将前世与武安侯府一切相关的信息都在脑中过滤了一遍。

她记得这位武安侯白庸图就是位闲散侯爷,平生就爱追逐风流,附庸风雅,于吟诗作画,瓷器古玩上倒是有几分能耐,但政绩上却是平平,若不是有安平长公主在一旁帮衬着,恐怕侯府也维持不了如今的荣耀。

武安侯这爵位三世而斩,到白墨宸这一代便终了,也就是说,只要白墨宸一死,那么由皇室封赏的府邸与封地将会统统收归朝廷,若白家还想维持以前的风光,要么后世子弟科举入仕,要么积累自己的财富与资产,不然白家的荣耀再大,怕也维持不过百年了。

澜州…长安依稀记得,那地方虽然富裕,但却有匪患作乱,以致于前几任知州要么与盗匪同流合污,要么被搞得灰头土脸败走澜州,所以说这油水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敢去吃的。

安平长公主在皇上面前为武安侯求了这个差使,怕是也有一定的打算。

长安想着想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骤然开窍!

她怎么会忘记了,大哥沈长健明年初春便会回京述职,因着长公主的关系,他顺道在澜州歇了歇脚,那一次待的时日便有些长了,差点误了述职的期限,回京时更是带了一身伤,她知道这消息后担心了好久,可大哥却一直推说没有告诉他实情。

如今再想想,是不是长公主托了大哥的关系才剿灭了澜州的匪患,以求武安侯治世下的太平安乐?

这样说来,长公主今日对自己的示好便不是没来由的。

果然,这世上是没有不问情由的好,想深了一层,必是夹杂着某种利益牵扯,连亲人也不例外啊!

长公主与众女眷正在谈笑间,屋外的黄莺通报了一声“世孙道”,便撩起了帘子垂首一旁,只是平日里那张素淡的脸蛋却红得像染了胭脂似的,那红晕一直延伸到了耳后根去,竟然透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众女眷遂也没有避回,好奇的目光皆转向了世孙白墨宸出现的方向。

要说这白墨宸也不是没有来过沈府,不过却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稚子年幼倒已显出几分俊俏,如今十年光景过去,该是十八岁的少年郎,自是有另一番的潇洒风姿。

大周国民风比起前朝来要开明了不少,虽然后宅女眷对外男多有避讳,但自家亲戚见面只须遵着大防,倒也没有过多的苛责。

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敛了心中沉闷的情绪,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当先便瞧见一双银底黑缎面绣了如意纹的云靴,并一角暗绣金银双丝缠纹的墨蓝色袍裾,阴阳翡翠双鱼扣在腰间叮当作响,回神间,那高大的身影已经立在了堂中。

长安能从侧面看清这白墨宸的模样,朗目修眉,五官深邃,是有三分安平长公主的阴柔之美,但身形却是刚健挺拔,倒不似时下的文人墨士,反倒有种练武之人的勃勃英气。

白墨宸行到堂中,袍子一撩便要向沈老夫人行这跪拜之礼,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唇角微微扯了扯,眸中的笑意却是那般地高深莫测,沈老夫人眼风一扫便心下凛然,哪里敢真受世孙这一大礼,忙让严妈妈给搀了起来,嘴里念叨道:“墨宸有这心意就好,哪里讲这般多的虚礼!”

白墨宸想来也不是真的要行这大礼,严妈妈一搀扶,他便顺势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一揖,“墨宸见过表姨奶,见过众位伯娘妹妹!”

“墨宸这孩子都这般大了,如今又是一表人材,长公主真是好福气!”

谢氏当先便夸赞起来,安氏与杨氏自然也接上两句,能讨得长公主的欢心,对沈家来说总归是有好处的。

沈莹碧与沈元芳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意思冲这个头,倒是沈玉环一甩绢帕,笑着围着白墨宸走了一圈,眸中闪着狡黠的笑意,“墨宸表哥可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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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潇洒世孙(2)

沈玉环今日着一件玫瑰紫的羽纱对襟比甲,里头一身水红色的绫缎束腰长裙,头发简单的绾了一个坠马髻,斜插着一对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本是家常的装扮,却让她生动的眉眼带出了几丝妩媚,一颦一笑间很有几分撩人的意味。

安平长公主微微沉了脸,只是顾忌着沈老夫人在侧,这才没有直接落了沈玉环的脸,却是轻哼一声,“二丫头不在抚远公府好生呆着,难不成是漏夜赶回了娘家?”

这话一出,沈玉环颇有些尴尬地敛了笑意,这才恭敬地回了长公主一声,“玉环在娘家留了几日,知道表姨奶来了,这才赶着凑个热闹,表姨奶可别恼了我才是。”

“原来是二表妹,这么多年没见,妹妹风采依旧!”

白墨宸却是颇为仗义地给沈玉环解了围,他们俩人都是一样大的年纪,所差的不过是月份,想起年幼时在一起玩乐的场景,不免有几分怀念。

“表哥还记得我。”

沈玉环笑得眉眼弯弯,即使身后的长公主眸中目光喷火,此刻她也视而不见了。

她从小便是这泼辣爽利的性子,家里上到祖母、母亲,下到兄弟姐妹,哪个不都让着她由着她,从前长公主到沈家时不也挺喜欢她的吗,怎么今日里竟然这般挑她的不是?

沈玉环倒没觉着如今年岁大了有何不同,只还对长公主说的那番话心里暗自觉着委屈呢。

但下一刻却在白墨宸的翩然一笑中,那隐隐压抑的虚荣心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禁将挑衅的目光转向了长安,下颌微仰,一脸得意。

虽然她与长安私下里达成了共识,但并不说明她事事都要让着她!

起先长安已经在长公主那里得了脸,她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局,谁是沈家真正得宠的,高下立见!

“怎么不记得?”说起过往,白墨宸的眼中扬起一丝飞扬的神采,“那一年,我和大表哥一起上树掏鸟窝,你偏要跟来,巧的那鸟窝一翻,窝里的茸毛不就撒了你一头,你当时还哭着嚷着不依不饶呢!”

“表哥真坏,这事还记着!”

沈玉环揪紧了手帕,噘起了红唇,面色扬起了一抹绯红,颇有些羞恼地跺了跺脚,转身便依偎进了母亲谢氏的怀里。

谢氏捂唇一笑,不由抚了抚女儿的背,“这些小时候的事亏得你们还没忘记,如今转眼都这般大了。”

“是啊,”沈老夫人似乎也觉出了长公主的几分不悦,慢将话题转了转,“表姐,墨宸这孩子亲事该是定了吧?”

“说到这事,我正头疼呢!”

长公主嗔怪地看了一眼白墨宸,他却只是很无辜地耸了耸肩,一脸无谓的笑意。

“如今这些小辈都在,我也不好多说,这事下来咱们慢慢聊。”

长公主拍了拍沈老夫人的手,对这话题也算就此缄了口,目光扫向沈玉环时明显地一凝,从前她就觉得这丫头有些疯过了头,如今嫁了人还是这般不醒事,今后可要远着点,可别污了她家墨宸的名头。

“宸儿,你可没见过三丫头吧?那是二表叔家的。”

长公主又一次点了长安的名,她不由微微一颤,忙起身对着白墨宸曲膝一礼,“长安见过表哥。”

其实白墨宸早在进了屋头的那一刻便留意到了长安,满屋的云影香鬓,唯她一枝独秀,淡雅幽静,清艳难言,他正在心里暗自猜测着,却不想长公主竟然还特意说了这一回。

“你便是大表哥的亲妹子长安?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白墨宸笑着回了一礼,倒是落落大方,从前的长安是个药罐子,这在沈家已经不是秘密,没在一起玩过自然印象便少,在加上年岁悠远,早已经淡出了他的记忆,没想到如今再见着,竟然生成了这般美丽温婉的模样,果真是女大十八变。

第【58】章 一锤定音,和离!(求首订)

*玉环嚣张,长安解围*

虽然与沈玉环有着多年前的情谊,但事过境迁,各自成人,大家又长成了什么脾性,是否如今还谈得到一块,眼下谁也说不准。

所以此刻白墨宸对待长安与沈玉环的态度可说是一视同仁,只是对这位深居简出又早已经嫁作人妇的三表妹多了一份好奇罢了。

沈莹碧也被杨氏支着向白墨宸那边厢靠拢,她性子沉静,即使知道自己姨娘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也不好太过殷勤,只间或搭上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凑凑热闹。

沈元芳性子活络,大家聊了一会儿,倒是能自在地与这位表哥闲话家常了。

不多时沈文重与沈元毅也从前院而来,沈文重是沈家的二少爷,文国公沈凡与谢氏的嫡子,如今已是十七岁的年纪,去年考取了廪生,在一众因世萌祖荫而为官的京城子弟里也算是有才气的,谢氏宠着不说,又是沈老夫人最疼爱的嫡孙,为人难免有些恃才傲物自诩风流。

沈元毅是沈家的三少爷,与五姑娘沈元芳是龙凤双生,皆由安氏所出,性子却不似妹妹这般活泼,反而带着些腼腆,长安虽然也没与他说过几句话,但回府后见过几次,印象还是好的。

沈家又来了两位少爷,沈老夫人便发话了,打发了几个小辈在一旁的碧纱橱里说话,虽然未隔着音,但少了长辈叮嘱关切的眼神,到底是要自在了不少。

或许是生在侯府,自己的祖母又是长公主,见惯了人情往来交际应酬,白墨宸倒是很能掌控全局,照顾表弟妹们无一疏漏,得体周到,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觉着受了冷落,让人感觉很是舒心,即使不爱应酬的沈莹碧也很专注地听着白墨宸的谈话。

白墨宸所讲无非就是他这些年跟着长公主在外的游历见闻,众人听着,眉目间都不由浮出一丝向往。

“可惜了!”

眼看天色不早,临到末了,白墨宸不由感叹一句,“若是大表姐与大表哥也在府中,咱们表兄妹们就能好好聚上一聚!”

幼时的沈长健便是颗习武的好苗子,这么多年未见,白墨宸真想与他好好切磋一番,见惯了世家公子间的文弱造作客套应酬,他倒真是向往驰骋沙场的快意潇洒!

“若是表哥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我倒能让人去将大姐给请回来。”

沈玉环与沈文重分坐在白墨宸身边,倒是将长房次子沈元毅挤在了最末,此刻听白墨宸这般说,她便兴起提议,虽然她心里也觉着自己的大姐颇为无趣,即使来了,怕也勾不起白墨宸什么美好的记忆。

白墨宸本是随意一提,沈玉环接了话,他倒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一笑带过。

“表哥,刚才表姨奶提到你的婚事,可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了?”

沈元芳人熟话多,且好奇心颇重,刚才长公主就这样一提便压下了话来,她心里可犯嘀咕了,此刻逮到机会自然要问上一问。

“这话也是你这姑娘家该问的?越发没规矩了!”

沈玉环瞪了沈元芳一眼,“回头我让母亲好好跟安姨娘说说,你这规矩可要重新学学了。”

“二姐…”

沈元芳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她不过就是话到嘴边脱口而出罢了,她是生性爽直,可还是扭不过沈玉环天生的跋扈,嫡出与庶出,气势上便矮了一截。

倒是沈元毅看不过去,压低声音劝了一句,“妹妹不是有心的,还请二姐姐莫要同母亲说。”

若是被沈玉环在谢氏那里冲了话头子,安氏得了排头,想来沈元芳又有一顿好果子吃,出于维护妹妹的自觉,沈元毅不由挡在了前面。

“我说你们两兄妹,这性子南辕北辙,若是能综合一番岂不妙哉?”

沈文重还有闲心在一旁打哈哈说笑话,可却是没人捧场,他觉着甚是无趣,便将头转向一旁欣赏起窗外朦胧的夜色。

“小三,你倒是维护五妹妹,可也要时常在一旁提点着,这过不了几年便是要出嫁的姑娘,这般口没遮拦,可当心…”

沈玉环话到最后只是不屑地哼了两哼,那语气中贬低的意味不言而喻,饶是沈元芳性子再爽直,此刻也不由红了眼,咬唇将头撇向了一旁。

“都是自家姐妹,二姐这话可说得有些过了。”

长安淡眉一扫,清亮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如珠落玉盘,伶俐清脆,众人的目光纷纷望了过去。

沈玉环说话从来便是这般,从不给人余地和颜面,以前众姐妹未出嫁时,还有沈明珠能在一旁说她两句,如今还有谁敢与她对着干?

所以长安这话一出,沈文重不由挑起了兴味的眼神,对着沈玉环挤了挤眼,唇角一抹轻笑,显然是在嘲笑自己二姐昔日的威风不在,如今连一个药罐子都敢跟她挑衅了。

沈元芳红着眼看向长安,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不爱说话的三姐竟然会为自己出头。

沈莹碧有些担忧地绞着手绢,也不知道是该劝该和,又怕一说话立时便成了沈玉环的出气筒。

倒是沈元毅向长安投来感激的一瞥,年轻稚嫩的脸庞漾着一抹动容。

从来庶出的子女便在嫡子嫡女面前矮上一截,沈元毅很明白这个道理,一直低调做人,也不敢有任何出彩之处,怕风头盖过沈文重,反倒惹来嫡母谢氏的不快。

可沈元芳却不同,与安氏在一起,难免性子直了些,女孩子娇养,又是最受不得委屈的,被沈玉环当着这一众姐妹兄弟的面教训了,没当场哭了鼻子便是有几分硬气了。

长安虽然没觉着这嫡出庶出有什么不同,但沈玉环一面扬了威风,一面还要将自己的姐妹踩在脚下,这一点,她便很是看不惯。

“我教训自己妹妹,几时轮到你说话了?”

见不得沈文重的轻声嘲笑,沈玉环的火气倏地拔高,也顾不得白墨宸在场,怒气冲冲地指向长安,“你也是做妹妹的人,长幼有序,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吗?”

“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这性子天生便是粗鄙!”

话到最后早已经变了性质,沈玉环这刻薄劲一上来,哪里还分得清场合,只管嘴上痛快便了事,看向长安的眸中是一抹轻蔑的笑。

就事说事,可却扯上了已逝的长辈,沈玉环这话说得便有些恶毒了,除了沈文重觉着无谓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长安却是扬了扬眉,可眼中却无一丝笑意,那看向沈玉环的目光更是冷冽逼人,“二姐说得对,长安是性子粗鄙,但也知道姐妹和睦爱护亲小,二姐这般盛气凌人,难不成是大伯母平日里的教导所致?”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妹妹们名声不好,难道二姐脸上有光?”

“再说了,本朝以孝为先,兄友弟恭才成就这万世基业,长公主身份尊贵,尚且也与祖母情谊深重相携相护,若祖母听到二姐今日所言,又不知会否失望?”

长安话语铿锵,字字珠圆,不轻不缓,却犹如利器直刺心房,三个接连的问句,句句逼人,打得沈玉环措手不及,脸色大变,紧咬的嘴唇颤抖不已,却恁是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沈玉环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不要脸?还是说母亲谢氏教导出了张扬跋扈的女儿?还是说沈老夫人对她的错爱都是看走了眼?

所以说,她怎么回都是错,只能闭口不言,一张脸色憋成了青紫,却只能将愤恨的目光投向长安。

“让表哥见笑了!”

长安起身袅袅一拜,“长安身子不适,就先告辞了!”

白墨宸怔了怔,这才从那铿锵话语中回过神来,看向长安的目光不由闪过一丝赞赏,“来日方长,你且先去吧!”

沈玉环的性子白墨宸还是了解几分,那在沈家可是霸道惯了的,没想到这个从前不怎么露脸的三表妹竟然有与之抗衡的勇气,且看这话语条例倒是清晰分明,让人辨无可辨,白白地吃了这哑巴亏。

沈元毅也借势拉着沈元芳一块走了,沈莹碧紧随其后,长安可点燃了沈玉环这个炮仗,可谁愿意留下来吃这个火气呢?

倒是沈文重不怕死,还不忘记煽风点火地调笑两声,“这三姐可是笑里藏刀,真人不露像,二姐,这次你可遇到对手了!”

白墨宸却是拍了一掌沈文重的肩头,力道用的不小,直打得他晃了晃,‘哎哟’一声抚在肩头,这才正色道:“后宅里的事你这哥儿便少掺和些,她们姐妹间自有论断!”

沈文重有些不服气,却在白墨宸凛然的目光中不甘地低头应了一声,倒是沈玉环的目光始终阴沉,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各自精明*

夜深了,众人纷纷散去,沈老夫人困乏,便有谢氏亲自引了长公主至“琳琅阁”安置,从前长公主夫妻来时也住这处地方,“琳琅阁”里的珍奇古玩画笔屏风都是国公府里最精致的,也最是对了武安侯的脾胃。

长公主与武安侯伉俪情深,一人高兴,另一人自然也就舒坦了。

但有心人也都知道,尚了公主,这辈子便再不能有妾室,武安侯不将多余的精力寄情在这些闲聊杂耍上,还能做些什么呢?

“琳琅阁”里五间正房连着耳房,左右厢房并抱厦,足够他们祖孙三人歇息,再说这里的布置早已经在几天前便在谢氏的安排下焕然一新,采用接待的最高规格,长公主自然是满意的。

“拢翠苑”的正房里,谢氏已经回禀了沈老夫人,便自己回屋安置了。

严妈妈早已经铺好了姜黄色富贵团花的大条褥,便扶着沈老夫人上了榻,刚要放下帐帘,却听老夫人道:“今儿个这事真是蹊跷!”

严妈妈是沈老夫人身边的陪嫁,自然是最了解自己主子心思的,只微微一怔,便明白沈老夫人所说是何事,遂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夫人是说长公主对三小姐这一茬?”

按理说,已经出嫁的小姐再回娘家因称之为姑奶奶,但沈老夫人念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不想让她们嫁了人便同娘家生分了,这才让下人保持了原来的称谓,大家都一样,若是长安特殊便显得怪异了。

“可不是。”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蓬松的长发在身后打散了,就着严妈妈递来的软缎靠枕倚在床头,一脸深思道:“我这表姐惯不会做些莫明的事,今儿竟然对三丫头这般看重,连带着世孙都引见了去,必是有打算的。”

关于这一点严妈妈也很是纳闷,摇头道:“三小姐如今虽然看着品貌俱佳,那到底是已经嫁作人妇,长公主自然是不会在这方面花心思,再说世孙的亲事保不准还要求皇上指婚…说来说去,老奴也糊涂了。”

“这才更显得蹊跷。”

沈老夫人眉头皱了皱,若是长公主对其他人留心她还没那么大的反应,可偏偏是长安,看到那张相似的脸,她便会忆起王氏,心中没来由地厌恶。

若不是那个女人,她那二儿子沈平又怎么会至今不续弦,二房子嗣单薄,她真是怕后继无人啊!

“二丫头也是,偏生什么事都要抢个头,如今长公主对她明显是不喜了…”

沈老夫人眼珠子一转,又想到另一个让人头疼的孙女,“你明儿亲自去她屋里走一趟,让她私下里收敛了些,今儿的事断不可再发生!”

两拨人就隔着一扇碧纱橱,小辈们起的争执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听见,只不过涵养在那里管着,就算听见了也只能当没听见,一笑而过罢了,至于私下里怎么管教,那便是自己家里的事了。

长安难得回娘家住,沈老夫人也不好出面让她走,倒是沈玉环也同住下了,还事事与长安作对,她就真搞不清楚了这两姐妹到底是什么时候结了仇?

“是。”

严妈妈恭敬地应了一声,沈玉环的跋扈是家里人都知道的,那还不是沈老夫人与谢氏娇惯出来的,他们这些下人也只能看着,哪能指责主子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