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晋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若说刚才误入杨家的庄子是一个误会,那么此刻再偷偷地潜进沈家庄子那便着实有些蹊跷了,按理说自己的庄子怎么样不能去啊,非要这般神秘吗?

不过毛晋也不笨,虽然远观这沈家庄子与一般的庄子无异,但近看却着实觉得诡异,或许小心谨慎一点也是对的。

“刚才我们去的那个庄子家主姓杨,那位杨公子碰巧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看看再说。”

长安也没有透露什么,只她自己都不确定,只待紫雨回来再说。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紫雨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毛晋的视线中,只是她刚一到,不远外的庄子里似乎便有些骚动起来,她猫一样地蹿进车棚里,只急声道:“快走!”

毛晋也不待多问,扬鞭便跑,紫雨坐在马车里还不住地撩了帘子向后观望,直到确认并没有人立马追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长安一直坐在旁边静默不言,此刻才忽而一笑道:“若是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你在做贼呢?”

“那可不是!”

紫雨呼了口气,这才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石块,石块不过拳头大小,表皮有些粗糙,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长安微微纳闷,不解地看向紫雨。

紫雨咽了口唾沫,似乎也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斟酌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我看庄子里的人将一挑一挑的石头往外担,心下疑惑便往里再去了些,有一个小作坊里便堆着这种黑色的石头,你别看它不起眼,我眼见着一块石头被磨出了一个口子,里面是金灿灿的一片!”

“你是说金子?”

长安一怔,眸中神色大变,再结合着杨琰所说山里挖石出了事…这石头、金子…难不成是金矿?也就是说沈家庄子后面的大山里有金矿?

有了这个认知,长安的吃惊可不止是一点点。

一座金矿价值几何,这可是无法估量的,在大周皇朝里,并没有金银矿归国家所有这一条法律,凡是矿脉属于哪户人家便归哪户所有,但每年却是要交出两成的税收,也相当于是国家承认了你对这座矿脉的完全拥有权。

只是若是沈家庄子后山是个金矿,这件事情王家的人知道与否?

还是他们早已经清楚事实,这才将远在北川的庄子给了唯一嫡亲的女儿?

只是眼下这金矿沈家却没有一人发觉,反倒成了别人口中的香饽饽。

谢氏应该是不知道的,这样大的事情她知道瞒不住,若是捅了出来她这个国公夫人也只会被所有人唾弃,连带着她的子女也不会好过。

长安默了默,缓缓自紫雨手中接过那块黑色的石头,平凡无奇的石块,甚至看着还有些丑陋,就是在这样的表相下埋着那闪闪发光的金子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金子的魅力自然是无穷大的,就算有人为了它丧命也不足为奇。

怪不得杨琰会那样提醒她,就算他不知道所有的实情,怕是也了解内里的乾坤,眼下她也不知道杨琰是站在哪一边的,帮她,或者是…

长安微微皱眉,她实在不愿意将这样的想法加诸在杨琰身上,虽然他神秘诡异了些,但至少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是不差的。

眼下长安思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沈家的家仆,或者说是从前王家陪嫁的人是否有这样大的胆子敢篡夺主家的家产?

要知道在大周皇朝等级森严,若是奴仆胆敢欺主,或者是谋夺主家的财产,重的全家抄斩,轻的男子可判流放充军,女子小孩则归入妓场,永世沦为贱籍不得翻身。

律法森严,特别是对于奴仆婢役,若是不想自己一家人落入永世贱籍的下场,他们是不敢轻易做出这等事情来的。

难道说,关于秘密盗取沈家庄子金矿的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一股势力?

长安头痛地抚了抚额,一时之间她思路有些混乱,还理不清头绪来,看来眼下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小姐,后面有人追来了,你们可坐稳了!”

自从离开了沈家庄子附近,毛晋的马速一直不慢,此刻听到身后的动静,他马鞭一紧,噼里啪啦便抽了下去,只听得马儿一阵嘶鸣,车子猛然提速起来。

因着毛晋事前提醒了一声,长安与紫雨都是贴紧了车身,尽量将背靠直少些颠簸,透过晃动的车帘,隐约可见远处有两匹快马飞奔而来,只马上的人隔得太远,看不清样貌,可他们腰间挎着的大刀却随着马儿的颠簸发出一阵叮咛的脆响。

“你是被他们给发现了?”

长安的目光转向紫雨,紫雨则是一脸苦笑,道:“原本是没有,只是我拿这块石头时似乎惊动了他们!”

紫雨说完,手指了指那块石头的下方,长安翻转一看,赫然愣住,原来这石头的下方竟然用红漆点了编号,怪不得就算失去小小的一块,这些人也能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回过味来之时怕是有些晚了。

紫雨柳眉一竖,握紧了拳头,“小姐,我出去引开他们!”

马车不比快马,虽然看着还有些距离,但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要被撵上了,紫雨翻进沈家庄子里看过,这些带刀的男人个个彪悍且一脸凶相,绝对不像是庄户人家。

“哪里用得着你,我去!”

毛晋显然是听到车里的对话,紫雨刚撩了帘子,他便将手中的缰绳抛给了她,一个飞跃,便向着来路奔袭而去。

“毛大哥!”

紫雨面色焦急地喊了一声,无奈回应她的只是那英挺昂直的背影,手中的缰绳已经没有办法搁下,紫雨双手一抖,咬牙喝道:“驾!”

长安也探出了头来,身后那两骑亦发近了,只是毛晋的勇悍之势也不容忽视,若是只有两骑,毛晋应该能够对付。

紫雨在一个拐角处勒马驶了进去,马蹄声渐歇,且越行越慢,显然是为了掩饰住行踪,亦或是为了心中的一份担忧。

身后似乎没有再传来马蹄声,想来是毛晋已经拖住了来人,这样想着,长安便稍稍安心,可刚一探出头,便见着一户人家打开了门来,从里走出一灰蓝色布衣的老汉,马车缓慢驶过,老汉的也慢慢地转过身来。

当长安看清楚那老汉的样貌时,脑中似有电光闪过,她脸色一变,骤然暴出一声娇喝,“停车!”

正文 第【101】章 前世因果

这张脸是如此地熟悉,只是比她那时看到要年轻精神不少,岁月的磨砺与风霜即使会改变一个人的样貌,但那眼神却是依然炯炯,长安相信她不会认错。舒榒駑襻

一时之间,长安泪盈于胸,眼眶倏地泛红,手指捏在衣襟处都止不住地颤动。

这位老汉不是别人,正是前一世替沈家看守那万里孤坟的老者,她的魂魄回到京城后曾在沈家坟冢前拜祭,亲眼见着这个老汉住在坟冢旁搭设的小屋里,每日在坟冢里巡视、打扫、拔草、除虫,单调地重复着每一个步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怨无忧。

那时的长安便很想从老汉的口中得知到底是哪位好心人为沈家殓骨长埋,只是老汉向来少言,她守候多日也未见着一个人前来,这才死了心飘往他处,只在每年重回此地拜祭。

只是对这老汉,长安心中亦是存着感激的,在这里偶遇他更是惊诧,或许是上天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能够知道上一世默默帮了沈家的人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长安深吸了一口的气,撩了车帘缓缓步下,紫雨有些诧异,但还是伸手扶了一把,等她们俩人站定在马车旁,那位老汉已是好奇地打量过来,不禁问道:“这位娘子可是有事?”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就像老锯磨在湿木上听起来尤为涩耳,但长安却觉得亲切无比,含笑端庄地施了一礼,道:“我们主仆一行本是在庄上探亲的,无奈迷了路,眼下天色已晚不好寻辨,不知可否在老伯这里打搅一晚?”

不管这老汉是何身份,即使他只是一名家役奴仆,此刻也受得起她这一礼。

再加上此刻天色已近黄昏,想来不多时夜幕便要笼罩大地,她们俩个女子驾车独自行在这空旷的小道上,前后也不着店的,看着也着实让人担忧。

老汉略微思忖一阵,目光在长安的身上稍作停留,只微微一闪后,便点头道:“我家主人不在此地,若是娘子真地想要留宿可暂居在东厢的客房。”

“多谢老伯!”

长安心中一时间激动莫明,就算不能立刻见到这老汉的家主,但能够就此了解一二也是可行的,对前世的恩人她心中存着一份感激,虽然在今生怕是无法有这样的缘法,但这份情意却不能不报。

长安本是让紫雨取银子给老汉,但这老人家实心眼说什么也不要,还领着紫雨将马车赶进了后院的车棚里,带她们去了东厢房安置,又张落着厨娘给她们做些吃食,这才出门去了。

“小姐,我想去找毛大哥。”

毛晋一直没有跟来,紫雨有些担忧,一方面是怕他出了事,另一方面自然就是担忧他找不着他们的所在。

“也好,”长安点了点头,又接着道:“若是毛大哥无事,让他随时留意着沈家庄子上的动静,暂时先不要与咱们一起。”

长安这样的考量也不是没道理的,这老汉收留她们到底是看在她们是两个女子的份上,若是再多出个毛晋怕就会怀疑她们别有所图了,再说毛晋一个大男人在哪里都能寻到落脚的地方,这一点她倒是不担心。

“是。”

紫雨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去,虽然她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偏要在这里落脚,但好歹他们可以暂时喘口气,至于毛晋此时的安危,她知道不用过多的担忧,但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

初次潜进沈家的庄子她便觉得处处透着怪异,好像越往里走还越能听见一阵砸敲之声,莫不是真像小姐预估的那般,沈家庄子的后山是一座金矿?

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可绝对不是一件喜事,若是真有金矿,却是已经被他人开采了出来,此刻再发现沈家的主人突然从天而降,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夜深了,长安躺在床榻上,怔怔地看着屋顶的房梁,却是一直未睡着。

庄子里人不多,除了老汉,便只有个厨娘,但很遗憾这里的厨娘是个哑巴,虽然人很好,但半点不能给她提供有用的信息,老汉也是迟迟未归,她便不好在这庄子里闲逛,虽然她已经对这庄子的主人提起了一百个好奇心。

这处庄子不大,长安初略估计这庄子怕是只有杨家三分之一的大小,虽然布局不甚精致,但处处都彰显着大气与雄浑,或许这里的主人本就是金刀阔马不拘小节之人,不然在前世里沈国公府倒台之后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却甘愿冒着大不违为沈家众人堆砌孤坟,让他们身后有一个落脚之地。

或许这人也是有一定的权势与地位的,不然天子也不会睁只眼闭只眼,任由那老汉看管照顾坟冢,早便命人掘翻了去。

想来想去,那兴奋激动的心情一点也没有退去,反而越演越烈,长安忍不住披衣坐了起来,门外却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因为怕人察觉紫雨不在,天黑之后长安便早早熄了灯,此刻听到声响不由缓步靠近了房门,谨慎地低声问道:“是谁?”

“是我,小姐!”

紫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长安一喜,立马打开了房门,一把将她拉了进来,又探头向外张望了一阵,直到确认四周寂静的只有夜虫之声,这才又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怎么样,毛大哥没事吧?”

拉了紫雨坐在桌旁,长安亲自为她倒了杯凉水递了过去,紫雨一手接过,咕噜一口便灌了进去,这才用袖子抹了抹嘴,点头道:“毛大哥没事。”

虽然这是她们早就预见的情景,当亲眼看着毛晋毫发无伤,紫雨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虽然平日里她喜欢与毛晋抬杠,但并不代表她不关心他。

而且在长安的几次暗示下,紫雨也觉着自己的心思起了微妙的变化。

要说是喜欢毛晋吧,但又不如当初对罗大山的喜欢来得直白具体,要说不喜欢吧,却又会将他挂在心中,若是他出点啥事,她保准是第一个最担忧的人。

紫雨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了,想太多了烦躁,索性便将一切抛之脑后,总之毛晋现在还是好的,那就行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那两个追他的人如何了?”

长安也坐在桌旁,双手交叠着,认真地看向紫雨。

她还不希望自己到了北川县的消息这般快暴露出去,杨琰知道是一回事,但沈家庄上的人不行,此刻她也只能暗自希望杨琰靠得住,不要将她的消息给泄露了出去。

“毛大哥暂时住在庄头的一间废弃祠堂里,至于那两个人,已经被毛大哥给料理了。”

紫雨说到这里,眸中闪过一丝冷芒,竖掌成刀微微在脖子上一横,比了个抹杀的动作。

“毛大哥杀了他们?”

长安有些吃惊,虽然这些人咬住他们不放,但到底是两条人命,真的就这样没了?

紫雨摇了摇头,眸色一沉,“毛大哥本是将他们引到了僻静的地方,也没打算杀他们,只这两人太过咄咄逼人,刀刀致命,毛大哥迫不得已才出了杀招。”

紫雨的意思长安也听明白了,是这两个人太过狠厉,先生出了杀人灭口之心,也怪不得毛晋出手反击了。

长安叹了一声,面色沉重,就是利益与金钱的诱惑才衍生了这种亡命之徒,若是今天毛晋技不如人,怕也只有毙命于那俩人的刀下。

这两个人死了,到底可以暂时掩盖她已至北川的消息,怕是那边要查也需要耗费一番功夫了,而这段日子她正好可以好好思量查探一番,怎么样才能拿回原本属于沈家庄子的一切。

“明日我去与那老伯说说,暂时在这里借住几日,只是毛大哥那里要委屈他了,庄子里有什么动向一定要及时来报。”

长安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打听出这家主人是谁她是不会轻易离开的,若是知道了,她还真想见对方一面,而住在这里也是一个掩护,怕是谁也想不到的。

至于杨琰哪里,若是了解到沈家庄子目前确切的信息后,她会再次拜访杨家的,她相信杨琰知道的恐怕会更多。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紫雨便打着出门探路的旗号先行离去,实际上是和毛晋接头去了,沈家庄子里诡异的事不少,带刀且凶悍的人更不少,凡事有个接应才不会临到末了慌了手脚,长安也赞成紫雨这般做,只是叮嘱他们一切小心,以个人安危为重。

紫雨离开之后,长安便去了厨房,厨娘正在忙碌着,虽然这个庄子就她与老汉俩人,但平日的吃食这位厨娘半点也不马虎,长安想要帮忙,却被厨娘指到一边坐着,恁是不让她上手,她也只得作罢。

用过午饭后,那老汉终于是回了庄子,长安才知道昨日老汉是去了北川县城采买东西,在县城里呆了一夜,今日收拾妥当才又赶回了庄子。

老汉将采买的面粉粮油还有一应生活物品搬进了院子,见了长安,这才用袖子一抹额上的汗水,笑道:“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托大爷的福,还好。”

长安笑着点了点头,搬了根杌子坐到一旁的树荫下,老汉也忙妥了手里的事务,又去厨房交待了一声,这才拿着编了一半的竹蔑筐坐在屋檐下兀自忙活起来。

“老伯,我那亲戚像是改了名换了姓,一时之间也找不着,今儿个一早丫环便出门探路了,可能咱们主仆还要在此叨扰几天,不知会不会不方便?”

长安趁机和老汉说起话来,先从闲话家常开始,总要取得别人的好感和认同才能把话给说深了去。

老汉略为犹豫了一下,看着长安一脸期待的神色,这才点头道:“也行,反正家主不在,这庄子里人也少,清净得紧,若是娘子愿意住些时候便住吧!”

“谢谢老伯!”

长安心里一松,面上升起一丝喜色,总算初步意愿达成,便接着道:“昨日老伯也只当收留咱们一晚所以没收银钱,如今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也不能白吃白喝,待会我便将银钱补上,老伯也别再推迟,不然咱们住着也不安心。”

长安先把话说死了,那老汉微微一怔倒是没有反对,继续垂首忙活着手中的活计,半晌才悠悠道:“不知娘子贵姓,找的又是哪一户人家,我老汉在这里也住了好几十年,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长安微微迟疑后,才缓缓道:“姓王的。”

长安不想一口就道出姓沈,怕这老汉会立时便想起沈家庄子,到时候路一指让她们就此走人,她还没探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呢。

“姓王啊!”

哪知那老汉微微一顿,却是轻叹了一声,“早些年到是有户姓王的,只不过如今却是已经改成姓沈的了。”

老汉话语中不无惋惜之情,长安心思一动,假装好奇道:“老伯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王家庄子易了主?”

“也不算易主。”

老汉摇了摇头,沉声道:“只王家的姑娘嫁到沈家去了,这庄子成了她的陪嫁,如今自然便是改了姓了。”

“出嫁从夫,这也是应当的。”

长安点了点头,面色一敛,王家女嫁了沈家郎,那不就是指她的父母吗?

思及此,她不由追问道:“老伯不妨多给我讲讲沈家庄上的事,说不定那就是我要找的王家呢!”

长安说到这里,那老汉已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脸认真地打量起了长安,半晌才道:“娘子不说我老汉还不觉着,当年那王家小娘子是何等风姿,如今见着娘子竟然觉得有几分相似…你说怪是不怪?”

长安有些心虚地垂了目光,虽然她是有欺瞒在先,但这老汉的眼光又何其锐利,顿时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绞在了一起。

老汉的目光一闪,暗自凝眉,却又不点破,只从腰间抽出了一根老长的旱烟袋。

这旱烟袋最前端是一个铜制金属锅,中间的一段为乌木空心杆,后面的烟袋嘴是一圈温润的碧玉,老汉慢条斯理地从烟袋里取了一些烟丝放进铜制金属锅里,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看着那袅娜升起的青烟,似乎连视线都在这一刻变得迷茫了起来。

长安以为这老汉不会再与她说些什么,却听见他的声音穿透云雾,带着一种沉淀的悠远及飘遥,就像说词人口中那老掉牙的剧本。

“王家小娘子可是世家大族里尊贵的小姐,当年老汉也只是有幸见过她一面,后来便听说她嫁到了京城沈家…沈家当初可还没有这一门两国公的荣耀呢!”

老汉说到这里,目光含着深意地望了长安一眼,才又继续道:“后来听说她生下女儿便去世了,哎,天妒红颜啊!”

老汉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许是王家娘子去世后,王家也是心灰意冷,对这两处庄子便再不搭理,沈家起初也是不在意的,就这几年派了个管事过来看着,可有什么用呢,奴大欺主,那处地方可早就被有心人给盯上了!”

长安心头一突,猛然抬头看向老汉,难道连一个看起来像是不问世事的老大爷都知道沈家庄子的变故吗?

“沈家娘子,你来的可不是时候啊!”

一圈一圈的烟雾缓缓升腾而过,老汉的面容一时之间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老伯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长安握紧了拳头,面色缓缓凝重起来,虽然心中多了一份谨慎,但却又笃定这老汉不会害她。

“只要见过你母亲的人,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而你和她长得太像了!”

老汉摇了摇头,唇角微扬,却是泛起一抹甜蜜而又苦涩的笑来,再多的痴恋也只是少年时的一梦,那如女神一般圣洁高贵的人儿,又岂是他们这种人可以随意肖想的?

能机缘巧合见上一面,已是一种福缘了。

“原来老伯认识我母亲?”

长安此刻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谁也不是傻瓜,事到如今,她没必要如此遮掩和隐瞒了。

“一面之缘罢了。”

老汉抽完了最后一口长烟,就着铜制金属锅在地上敲了两下,沉闷的声响带出了几分凝重。

“仅凭这一面之缘便能让老伯从此关注上沈家,那倒真正是沈家的福分!”

长安笑着点了点头,难不成这老汉与沈家的缘份是始于她的母亲?但就算他前世有为沈家立坟的意愿,若背后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支持者怕是也不能成行。

想到这里,长安心思一动,轻声道:“来这住了一天,还未请教老伯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