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美歌惊讶地捂住了唇,眸中却泛起了点点泪光,抬头见着秦暮离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半分,目光仍然紧随着对面那靓丽的女子,一时之间心如刀绞,猛地站了起来便向外奔了去。

牧长葛老爹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瞥了一眼秦暮离,目光中露出了一抹深思。

“臭小子,竟然敢这般欺负美歌!”

贡阿将拳头握得咔嚓作响,恨恨地瞪向了秦暮离。

他一直是爱慕美歌的,这么长久以来的追求没有打动美人的芳心,却不想偏偏被秦暮离这外来汉子摘了花,他怎么能甘心?!

如今看着美歌哭泣离去,贡阿直觉里认为是秦暮离欺负了她,他怎么看得过眼?

若是不替美歌找回场子,他就不是个男人!

想到这里,贡阿已是几步迈了过去,犹如大山一般的昂扬身躯挡在了秦暮离跟前,投下一片暗色的阴影,他大手一挥,身后弯刀向上一抽,“咔”地一声便劈在了秦暮离的桌案上,目光微扬,冷喝一声,“我要同你决斗!”

决斗,草原中一项最平常的活动!

男人们或许是因为争执,因为不和,因为女人引发的各种争夺与打斗,只要被挑战的男人,一般都会勇敢地应战,不管结局如何生死如何。

退怯的一方只会被人所唾弃,永远地抬不起头!

贡阿制造出的这一声响动虽然说不上剧烈,但也足以让原本热闹的营帐立时变得安静了起来。

乞力浑王卓奥挑了挑眉,自顾自地将酒水搁在唇边,目光却是淡淡地扫了过来。

虽然说草原人天生就是爱战爱斗的民族,但如今这样的时间场合他正尽兴着,寻牧人队伍中的这一举动倒是让他有些不喜了。

长安也顺着大家的目光看了过去,只是人头攒动让她看不真切,只依稀见着一顶深色的低垂的毡帽和那隐隐露出青色胡茬的下颌…

这个人竟然会让她生出了一丝熟悉感,倒真是奇怪了。

“怎么了?”

龙莲目不能视,只能朦胧中见着微光。

“好似有人要求决斗!”

长安皱了皱眉,草原人好斗长安是知道的,只是这样的时候她当真不想见血。

“别理他们,一群疯子!”

龙莲撇了撇嘴,拿过一旁绑着红布头的鼓捶轻轻敲动了几声,却像是在为这决斗呐喊助兴一般,倒是让现场的气氛平添了几分紧张与焦灼,长安不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却凝在了对面。

“贡阿,你在干什么?!”

葛老爹早就留意着身后的异动,此刻贡阿的挑衅自然被第一时间发觉,他望了一眼乞力浑王的方向,略微有些欠意地欠了欠身,这才沉着脸向着贡阿俩人走了过去。

“怎么样,离,难道你不敢吗?”

贡阿却没有理会葛老爹,目光炯炯地瞪向秦暮离,挑衅的眸光却带着几分不屑与鄙夷。

果然是个怂的,美歌喜欢他可真是瞎了眼!

“不!”

美歌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从帐外钻了进来,此刻面对来势汹汹的贡阿,她已是挡在了秦暮离的跟前,虽然眼眶微红,却还是怒目而视,“阿离的伤势还未大好,你这样是欺负人!就算胜了也不光彩!”

美歌是先将丑话说在了前头,期望能够阻止贡阿,她知道贡阿对她的情意,这场争斗也是因她而起,她如何能坐视不理?

“美歌,我这是替你出头!”

贡阿不解地看了美歌一眼,眸中却是深深的受伤,“他根本不爱你,也不配得到你的爱,今天就让我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你知道谁才是草原上真正的勇士!”

“他爱不爱我是他的事,我只知道我爱他便行了,这与你何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美歌却是毫不害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且没有一丝羞愧的意思。

葛老爹头痛地抚了抚额,他是最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只要认定了,十匹马都拉不回。

阿离的身份不明,他虽然有心拉拢,但却一直也有提防。

姜还是老的辣,如果说美歌只是知道阿离对对面的女子有意,那么他却是看出了阿离对那女子并不陌生,更不可能是初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更不可能放任女儿对阿离的感情。

自从美歌的丈夫去世后,他便更迁就溺爱这个女儿,却没想到反酿成了今日的祸事。

他是早知道贡阿心仪美歌的,若是在阿离出现之前他便作主将女儿给嫁了,就不会有今天了。

想到这里,葛老爹悔不当初。

秦暮离绷紧了面容,眼见着周围专注而炙热的目光纷纷望了过来,知道今日这一遭是避不过去了,不由缓缓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贡阿冷哼了一声,美歌却是目露惊喜,一手惊讶捂在唇上。

两个男人若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决斗,那是这个女人的荣耀!

秦暮离看了美歌一眼,知道她又误会了,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沉默了,即使他对美歌无意,也犯不着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候拒绝她,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怕是极大的羞辱。

若是能够减少一些伤害,有些话他更愿意私下里再找美歌单独说个清楚。

只是与贡阿的过结今日必定要有个了断了,自从他来到寻牧人队伍,不管是不是因着美歌的关系,贡阿已经给了他许多刁难,他忍让他退步不是因为他怕了,只是不想平生事端。

如今,他不在乎给贡阿一个教训!

草原不正是强者和勇士的天下吗?既然不能好好说话,那就来比比谁的拳头更硬!

更何况如今他的心里的确有一把妒火急待发泄,贡阿正好触了这个霉头。

在秦暮离出声的那一刻起,长安的身子便是猛地僵住了。

虽然他刻意地压低,但对于他的音色,他的声调,她怎么可能忘记?

一时之间,她激动地不能自已,想要冲破人群直直地跑到他的面前,将那一顶毡帽揭开,看看那下面的容颜是否如她朝思暮想的一般?

“你怎么了?”

许是察觉到长安的异样,龙莲牵了牵她的衣角,皱眉道:“不过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你凑什么热闹?”

龙莲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对着长安当头泼了下来,她骤起的热情慢慢地冷却了下来。

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

长安沉着的脸色好似要滴出水来,她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目光。

这应该不是真的,也不可能是真的。

她想要相信他,但心里却有一股酸水压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为了另一个女人?!

好,那可真好!

过了这一茬,她倒要好好地听听他的解释。

正文 第【123】章 倒下吧!

秦暮离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战胜了贡阿。

明亮的火把映衬着场中戴着毡帽的男子,虽然神秘了一些,但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却是更加英勇挺拔,如不能动摇的巍巍高山一般。

他不过是以徒手便打败了手持弯刀的贡阿,这让后者羞得无地自容,虽然秦暮离饶过了他的性命,但贡阿却是自己割下了脑后的长发,屈辱地奔离了营帐,留给人们一阵唏嘘。

贡阿败了,而且败得极不光彩,这是他的耻辱,他会一辈子引以为耻!

美歌却像一支穿梭的花蝴蝶,扒开人群冲向了秦暮离,她的双眸因为喜悦而熠熠生辉,整张脸蛋红扑扑地好似水润的樱桃,看向秦暮离的目光中盈满了爱慕与激动。

若不是顾忌着这么多人在场,她定是要忍不住地扑向了他的怀中。

“这位勇士,可否拿下你的毡帽?”

乞力浑王卓奥这时也坐正了身体,眸中含着浓浓的兴味看向秦暮离,这样的身手留在寻牧人的队伍中确实是浪费了,他有意招揽,就是不知道对方接不接招。

秦暮离犹豫了一阵,刚才他是冲动地教训了贡阿,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人认识他,若是身份暴露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秦暮离的目光微微偏转,只见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已经站了起来,闪缎的银光就像镀在她周身的一层月华,耀眼至极,可她的双手却紧张地绞在胸前,红唇轻咬,含着紧张的目光看向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秦暮离顿时激动了,长安看见他了,认出他了,即使隔着攒动的人头,他们的目光依然相汇在一处,缠绵而热辣。

而此刻,坐在一旁的龙莲却早已经被他彻底无视。

眼见秦暮离久久没有动作,卓奥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葛老爹却是几步上前,恭身一揖道:“王,离在路上救了我们,只他生性孤僻,不爱与人相处交流,还请王勿怪!”

葛老爹说着,已是拉了拉秦暮离的衣袖,他反应过来后,有些不情愿地对着乞力浑王的位置欠了欠身。

能屈能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暮离不能冒着这样的危险将自己置于险境,双拳难敌四手,不说救不了长安,或许自己的命都要搁在这里。

“是的,王,请你原谅离,他只是不太通晓人情礼数!”

美歌也急着帮秦暮离解释,像是怕乞力浑王看出秦暮离大周人的身份,自己还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自上位者传来的犀利视线。

罗雅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长安的方向,却是举杯站了起来,笑道:“今日的勇士之战又让咱们开了眼界,想来寻牧人的队伍里也不乏真正的勇士,让我们为勇士干杯!”

乞力浑王饱含兴味地看了罗雅一眼,他知道的罗雅可不是这般爱管闲事的,刚才这一举动明显是有意图的,这倒是有意思了。

至于那个战斗决胜的勇士,下来后他倒有的是办法让其就范,如今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罗雅一席话倒是给秦暮离解了围,在大家纷纷举杯碗唱喝之时,美歌已是偷偷拉住秦暮离的衣袖退了出去。

葛老爹暗自抹了抹汗,幸好躲过了,他一直担心着阿离的身份会给寻牧人队伍带来灾难,这就像一个隐藏在他心中的不定时炸弹。

若是真被乞力浑王看出什么,连他也脱不了干系。

葛老爹毕竟阅人无数,连美歌都察觉出阿离可能是大周朝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呢?

阿离不常出手,他们也仅仅是在对群狼时见证了他的身手,只是那时夜黑看不真切罢了。

今日阿离与贡阿的对战,那勇武中带着技巧的伏笔,又哪里是贡阿这个一味只知道横冲蛮干的人能够比拟的?

到这一刻葛老爹才能肯定,阿离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眼见着秦暮离退了出去,罗雅微微松了口气,目光与长安碰触,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各自移了开去。

长安复又落坐,可心里怎么样也安定不下来,秦暮离被另一个女人拉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重复上演,她坐立难安,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他问个明白。

“毯上粘了针吗,你老是扭来扭去的?”

龙莲瞪了长安一眼,颇有些不解,虽然那场所决斗他看不见,但也知其中有一人呼吸绵长,一听便是学过内家功夫的,另一人却是横冲蛮撞,哪里是对手,决斗不到一会儿便收场了。

强弱对决,势力悬殊,简直没有一点可看性!

“我…”

长安欲言又止,她怎么能告诉龙莲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奔出营帐寻找秦暮离,她等了他那么久,盼了他那么久,如今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另一个女人拉走,她心里只觉得酸涩难言。

“想走就起吧,我待会便让人送你二姐回去。”

龙莲淡淡地抿了抿唇,他的感觉很敏锐,长安必定是有什么事,眼下是怎么也在这里坐不住了。

“嗯。”

长安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角落里坐着的沈玉环,从进了营帐后她便一直很安静地呆着,连那场决斗都没有留意,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而反观乞力浑王卓奥呢,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身边美色环绕好不快活,又哪里知道角落里的一个女子因为他而辗转不安呢?

他们俩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长安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对着龙莲道:“那你好好看着她,我去去就回!”

龙莲摆了摆手,已是不以为意地仰面喝下一杯水酒,听着长安快步离开的声音,他感叹似地摇了摇头。

营帐外是呼呼的冷风,长安一钻出去便止不住打了个冷颤,忙裹紧了厚实的皮毛大毡,只是目光左顾右盼,却是早已经寻不到那个离去的身影。

她并不死心,在无数个营帐外穿插而过,沙石的路面在夜里已经结了冰,轻巧的慢走尚还容易滑倒,长安这一路疾步前行,已经被滑倒多次,索性穿得厚实,人倒是没有伤到,只是大毛毡上已经浮满了冰泥,显得狼狈不堪。

撑住一根搭在营帐外的粗木柱子,长安喘了喘气,她遍寻不着后终是问了人,得知寻牧人的队伍就住在这一片营帐里,可横七竖八地足有十来座营帐,到底哪一个才是秦暮离休憩的地方。

长安有很多的疑问急待解答,那个拉了秦暮离就走的女人是谁,他又怎么会加入了寻牧人的队伍,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呢?

一个一个问题堆在喉间,若是今夜找不到秦暮离,她是注定睡不踏实的,哪怕是将这些营帐一个一个都翻开,她也定要寻到他。

长安刚起了这个想法,便见着不远处至少隔着七八个营帐的位置跑出了一个艳丽的身影,那个女子她一眼便认了出来,只是嘤嘤的哭声和在乞力浑王营帐中那张如花的笑脸很不搭。

美歌哭着向外跑了过来,她身姿矫健,步伐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长安面前,她仍然在抹泪,目光却无意识地瞄了长安一眼,在错身而过时,她倏地顿住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红着一双眼睛,但一点也不妨碍她的美丽,美歌一把抹掉了面颊上的泪花,冷着一张脸质问长安。

阿离是不是喜欢这个女人,不然他明明已经为了她与贡阿决斗了,可刚刚在营帐里他为什么又要拒绝自己的热情?

美歌觉得自己受了羞辱,尽管只是在阿离一人面前,这也让她承受不住,偏生出来之时还碰到这个女人,更是让她压抑在心头的怒火一瞬间便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长安抿了抿唇,淡淡地看了一眼美歌,“四外转转,难道这地方是你的吗?”

直觉里,长安对美歌生不出什么好感,这个女人看秦暮离的眼神不仅有着痴恋,还有占有,这让她非常地不喜欢。

说到这里,长安的目光隐隐带着些急切地瞟向了刚才美歌奔出的那个营帐,会不会那里便是…

所以此刻,她一点也没有心情和别人瞎耗,提脚便要向前走去!

“不许去!”

美歌咬了咬牙,张开双臂便拦在了长安的面前,斜扣的衣襟脱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呼呼的冷风灌了进来,让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刚才,她便是这样扯开了襟口,露出胸前的一片雪白,可阿离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恍若无物似地转过了身,他清冷疏离的话语还响在耳侧,犹如冰锥一般扎进了她的心里,“你我断不可能,今后别再做出这般羞耻的事来,让我看轻了你!”

想到阿离,美歌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被她一手重重地抹去。

若是这个女人站在阿离的面前,恐怕他就说不出这般冷酷绝情的话了吧?

“你想去找阿离是不是?你们俩人早就认识是不是?”

美歌双眼泛着赤红,一把攥住了长安的胳膊,将她整个身子都按到了营帐的篷壁上,眼见长安眸中的惊诧,她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出言威胁道:“他是大周朝的人,你知道大周朝的男子在乞力浑部落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吗?若是我吼出一声,他便会被众人围攻剁成肉酱!”

“你敢?!”

长安咬紧了牙,眸中冷光如刀剑一般射出,直指美歌。

这个女人,前一刻还对着秦暮离殷勤爱慕,后一刻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对秦暮离的爱算什么,还是仅仅只是为了威胁她就范?

“你看我敢不敢?”

美歌得意地冷哼了一声,自以为能够和长安谈条件了。

她心里已经在暗自琢磨着,如果眼前的这个女人能够永远地离开阿离,那么她便会保守秘密,不然的话…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

美歌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只觉得一点银光在眼前晃过,接着脖颈处便是一疼,她不可置信地瞪向长安,一手还紧紧攥着长安的衣袖,可手指却慢慢地没有了力道,身子一滑便软倒在了地上。

长安是怒急了,也没有空在这里耗着时间,更何况这个女人竟然还敢威胁她。

自从这些银针淬了毒液后,她还是第一次使用,曼陀罗的毒性并不强,但也足够这个女人昏迷一天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