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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妈妈道:“老爷才使了旺财回来,说今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两位姑娘吃了饭早些歇下,不必等他回来了。”

陆明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大姑娘这会子在做什么?桂花糕厨房做好了吗?小荔你去厨房瞧瞧,做好了就端回来,我去大姑娘屋里与大姑娘一块儿吃去。”

小荔先前才被她训斥了,不敢就她在对陆明芙的态度转变一事上再则声,应了一声“哦”,自出门去了,不多一会儿,便用食盒提着一盘桂花糕回来了。

陆明萱也不多说,略略整理了下衣装,便让小荔托了托盘,去了陆明芙住的东厢房。

陆明芙一下午都在想陆明萱到底因何忽然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不是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也不知陆明萱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还是上个月病了那一场,给她病得性情大变了?若真是这样,可就太好了,她们到底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就算不能做到像别的一奶同胞的姐妹那样亲亲热热,也总比跟乌眼鸡似的争斗个不停好罢?

陆明芙正思忖着,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姐姐在屋里吗?我可以进来吗?”不是别个,正是陆明萱的声音。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陆明芙虽仍摸不准陆明萱的心思,但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于是下榻几步行至门前,亲自挑起了帘子:“在呢,妹妹进来罢。”

陆明萱进了屋子,先就自小荔手中接过食盒,取出桂花糕,笑道:“上午小荔不是说园子里那新鲜的桂花儿做了桂花糕一定很好吃吗,正好我也想吃桂花糕了,便让厨房做了,过来与姐姐一块儿吃,姐姐尝尝?”

☆、第六回 推心

陆家发家的年头有限,前年又翻修了房子,买了车马下人,现如今在街坊四邻瞧来虽是大户人家了,实则家底还薄得很,饶陆明萱与陆明芙身为这家里的主子姑娘,也不是日日都能有点心吃的,更何况陆明芙也的确颇爱吃桂花糕,兼之她自来与陆明萱较劲儿惯了,想着陆明萱能吃她凭什么不能吃,闻言也不推辞,自盘子里拈了块桂花糕便吃起来。

陆明萱见她吃了,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前她还怕陆明芙出于昔日成见,拒她于千里之外,现下总算可以放心了,因也拈了一块桂花糕吃起来。

姐妹二人各吃了两三块糕点,也就先后停了手,端起小桃方才奉上的茶慢慢吃起来,陆明芙生来是个爽直的性子,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见自己已吃完了糕点陆明萱却仍不说要走的话,猜到陆明萱十有*是有话要与自己说,索性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犯不着又是帮我挑衣料又是送糕点的,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我难道还不知道你吗?”

陆明萱一听这话,就知道陆明芙对自己的成见并没有因今日之事减少几分,不由暗自苦笑了一下,才点头道:“实不相瞒姐姐,我这会子来,的确有话要单独与姐姐说。”‘单独’二字被她有意咬重了几分,说完又吩咐小荔,“你先去厨房把食盒还了,也不必过来了,待会儿我自己回去即可。”

“可是…”小荔明显有话要说,只不过才说了俩字儿,已被陆明萱打断:“这是我自己家,院子也只有这么大,难道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小荔无法,只得屈膝行了个礼,提着食盒先走了。

陆明萱打发了小荔,见小桃仍顾自侍立在陆明芙身后不动,只得又道:“还请姐姐让小桃也出去,我真有话要单独与姐姐说。”

陆明芙方看了一眼脸上明显有不服之色的小桃,吩咐道:“你也出去罢。”等小桃出去了,这才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罢?”心里已被陆明萱挑起了好奇心,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呢,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陆明萱想了想,决定直接切入正题:“前头太太和我娘都走了有些年头了,这些年爹爹一个人又要操心家业又要操心我们姐妹,实在不容易,所以我想着,爹爹也是时候该娶一位新太太进门,除了照顾爹爹的衣食住行,为爹爹打理后宅,让爹爹没有后顾之忧以外,指不定还能为咱们添一位小弟弟呢,未知姐姐意下如何?”

陆明芙想过各种可能性,就是没想到陆明萱竟会跟自己说这番话。

远的不说,就在去年,爹爹不过才玩笑般的问了她二人一句‘我给你们娶个新母亲进来照顾你们可好啊?’,她便又哭又闹的,说爹爹不疼她了,之后更是因此小病了一场,以致此事不了了之,她对父亲再娶一房妻室的抵触由此可见一斑,今儿个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不成?

倒是陆明芙对此事其实挺乐见其成的,除了希望爹爹后继有人,她将来说亲不至于被人嫌弃是‘丧妇长女’以外,更多的则是希望陆明萱也体验一把她曾体验过的那种“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惶恐和惊慌,只可惜事情不了了之了,——她本来还以为短时间内此事不会再有下文了,谁知道今日竟有了下文,还是被陆明萱这个最不可能提出此事的人先提出来的!

陆明芙都快被今日这一系列的意外弄得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她不由细细打量起陆明萱来,人还是以前那个人,可又不似那个人了,至少以前陆明萱的坐姿就没有现下这般好看,比之前父亲特意请来教了她们一个月规矩的孔嬷嬷的坐姿都要好看几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沉稳多了,再不复昔日的浮躁与肤浅,难道生一场病,竟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弄得她都想生这样一场病了…陆明芙暗暗腹诽,腹诽完又禁不住在心里“呸”自己,还真跟陆明萱较劲儿上瘾了,连生个病也要比一比是不是!

见陆明芙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陆明萱心里直打鼓,难道姐姐竟瞧出了什么来不成?她忙强自稳住心神,继续追问陆明芙道:“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赞成不赞成我的话,总也得告诉我一声不是?”

陆明芙总算开口了,“你不是一向最反对爹爹再娶的吗,怎么今儿个忽然想通了,莫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陆明萱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八岁那年,是如何弄得陆中显第一次想要再续娶一房妻室之事不了了之的,这会子听陆明芙毫不客气的说出来,不由越发的后悔与羞愧,半晌方轻声道:“不管姐姐信不信,我没有打什么歪主意,只是之前在病中时想了许多,觉得爹爹这些年也过得太苦了,中午爹爹回来时,我留神看了一下,竟看见爹爹鬓间已有白发了,可爹爹今年才三十有一,正该是龙精虎猛的时候,上次都是我不好,一时钻了牛角尖…”

说着,眼里已有了泪,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而且咱们这个家,咱们现在所住的房子,这份虽不算大却也不小的家业,还有我们姐妹如今能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可都是爹爹辛辛苦苦挣来的,难道到头来,竟白白便宜旁人不成?再说句不知羞的话,咱们姐妹两个,终究是要出嫁的,娘家若不得力,咱们在夫家也抬不起头挺不直腰不是?这些都是我在病中无事时慢慢儿想明白的,若姐姐也觉得有理,等哪日爹爹闲了在家时,咱们便一道向爹爹提出此事,请爹爹尽快为咱们娶一位新母亲进来,姐姐道好是不好?”

连自己这个非亲生女儿的话陆中显都那般看重,若亲生女儿再开了口,陆中显应当会很快便再续娶一房妻室进门,并早日生下儿子罢?如此一来,陆明芙自然也就不必再像上一世那般,只能在家坐产招夫,白白蹉跎了姻缘了!

☆、第七回 置腹

陆明芙被陆明萱一席话说得沉默了,眼睛不自觉渐次打量起自己屋里的摆设来。

两明一暗的屋子,中间做了平时宴息处,正中一张四面榻,彼时她和陆明萱正坐于其上,脚下是一张紫檀小踏床,下面是两排玫瑰椅并五六个如意纹六面开光圆墩;左侧的暗间做了卧室,以一架紫檀山水大插屏隔开,紧挨着插屏的山石台上放了一个粉彩的花瓶,闲闲开了几枝木芙蓉;右侧的明间则是书房和绣房,对窗设了张长书案,摆了个墙高的大书架,临窗则摆了绣棚绣架等。

虽远远及不上传说中国公府正头姑娘们精心布置的闺房般堆金砌玉,却比所有陆明芙去过的陆家的旁支姑娘们的卧房都要敞亮精致得多,——而这些都是陆中显这些年以来一手一脚辛辛苦苦挣来的。

陆中显的原配,也就是陆明芙的母亲章氏去世时,陆明芙还小,如今已不记得章氏的样子了,唯一知道的,便是当年陆中显娶章氏时,拢共只花了八两银子,可想而知当年自家有多贫困,一直到她五岁时,她家也才只得三间瓦房十亩薄田,平日里虽不至于像那些赤贫人家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却也过得是捉襟见肘,一文钱恨不能掰作两半花。

还是在陆明萱的母亲黎氏进门,并生下陆明萱又过了两年,陆中显开始通过黎氏的关系在定国公府领到差使之后,才渐渐发达起来,有了今日这般境况的。

陆明芙当然不愿意自己父亲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到头来却白白便宜了那些打着过继儿子给她父亲主意的其他旁支们,毕竟人心隔肚皮,到底不是父亲亲生的儿子自己亲生的兄弟,谁知道将来那嗣子会不会真心孝顺父亲遇事为她们姐妹出头撑腰?

她又沉默了半晌,才看向陆明萱,半是感概半是讽刺的道:“想不到你除了与我争这争那,见了爹爹不是告我的状便是要东西以外,竟也会有心疼爹爹,为爹爹将来考虑的这一日,看来太阳明儿个真得打西边儿出来了!”

陆明萱只当没听出陆明芙话里的讽刺一般,低声说道:“以往都是我不懂事,总想着与姐姐较劲儿,其实我们能做姐妹,还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不然怎么不是别人,偏偏恰是我们两个成了彼此的姐妹?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像素日那般小性儿了,还望姐姐能原谅我,想来爹爹也很乐于见到我们姐妹相亲相爱,而不是累了一整日回来后,还得为我们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劳神费力,姐姐说好不好?”

到底不是那等真正刻薄严苛之人,陆明芙心里虽仍疑惑于陆明萱的突然转变,但既然陆明萱已先低了头,她也不好再不依不饶,因沉吟着说道:“你说得对,不是别人偏偏是咱们两个做了姐妹,可见是老天一早便注定好的,罢了,就当是为了爹爹,以后我也会尽量做一个好姐姐的。至于你说的让爹爹再添一位新太太之事,且容我先想想待明儿见了爹爹时该怎么说。”

既与陆明芙初步和解了,也与她就陆中显续娶之事达成了共识,今日自己过来的两个目的都算是圆满达到了,陆明萱一直悬在半空着的心至此总算落回了原地,只觉浑身一阵轻松,因起身笑向陆明芙道:“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扰姐姐了,明儿再过来与姐姐说话儿。”说完,屈膝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陆明芙的房间。

余下陆明芙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方暗自在心里道,不管陆明萱到底因何忽然变了一个人,她知道礼让自己这个姐姐知道体贴爹爹了,总是好事不是?自己且先瞧着罢,若她以后一直都这样,自己绝不介意真当一个好姐姐。

再说陆明萱回到自己屋里后,就见黄妈妈与小荔都等在屋里,一见她回来,小荔便迎了上来,紧张的问道:“姑娘,大姑娘没有欺负您罢?”

陆明萱又好气又好笑:“大姑娘几时欺负我了,不过就是一些姐妹之间的小口角小争执罢了,哪里就称得上是‘欺负’了,牙齿与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咬着的时候呢,你以后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见了大姑娘屋里的人也不得再要她们的强,不然我便回了爹爹,即刻将你打发出去,到时候你可就别怪我不念这两年来的主仆情分了!”话说到最后,从言语到神情都带上了几分厉色。

说得小荔不敢再则声,只得扁着嘴不无委屈的嗫嚅应道:“奴婢都记住了,以后定不敢再乱说话,还求姑娘不要让老爷将我打发出去…”

陆明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前世她与陆明芙起码有一半的争执是起因于各自身边的人,虽然如今回头想来,那些争执实在可笑得不值一提,但没有与她一样重生,如今只有十一岁心智年龄的陆明芙却未必能像她现下这般超脱,提前约束好自己的人,便显得犹为重要了,不是有句俗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吗,只要她的人不再去要陆明芙的人的强,时日一长,双方的关系自然也就缓和过来了。

“还有妈妈你也是,”陆明萱转向黄妈妈,“以后断不可再随便要李妈妈的强了,姐姐比我年长,她的奶娘妈妈理所应当也唤一声‘姐姐’…我与姐姐还能再相处几年,将来还不知道各自会落到什么地方去呢,如今是相处一日便少一日,将时间白白浪费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有什么意思?没的白伤了彼此间的情分,焉知以后我没有指望姐姐为我出头撑腰那一日?便是爹爹见了,也只有高兴的。小荔年纪还小也就罢了,妈妈吃的盐却比我吃的米还多,又是跟过我娘的人,经过见过事,想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后还望妈妈多帮我约束一下小荔。”

陆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规矩礼仪上自然远远不及堂堂国公府,前世陆明萱并没带黄妈妈与小荔进国公府,为此她在住进国公府后,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没带她们进去,不然以她们的小家子气,还不知道要如何拖自己的后腿。

而这辈子她并不打算进国公府,又觉得由黄妈妈与小荔长长久久的服侍着也未尝不可,自然该早早就将规矩立起来,此举短时间内或许还看不出什么效果,但于长远来看,对黄妈妈和小荔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姑娘明着说是让自己帮着约束小荔,其实何尝不是在敲打自己?黄妈妈被陆明萱说得老脸微红,又想起方才陆明萱说她‘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不由越发面红耳赤起来。

她是当年跟过黎氏的人,黎氏能做到国公府老夫人身边一等大丫鬟的位子,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差不多中等人家的太太奶奶尚且赶不上黎氏的见识眼界,她跟着服侍了几年,也学了一些眉高眼低,所以陆明萱才会说她是‘经过见过事’的人,却不想如今日日都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与陆明芙的奶娘斗个鸡飞狗跳的,三十好几的人了,目光竟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半大孩子长远,实在有愧太太临终所托!

迎上陆明萱清澈见底的双眸,黄妈妈红着脸郑重应道:“姑娘放心,我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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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改善

次日,陆明萱吃过早饭后,便又去了陆明芙的屋子,因她昨儿个临走前说过今日会再来找陆明芙说话儿,所以对她的到来,陆明芙并没有再觉得意外。

姐妹二人才寒暄了没几句,就有婆子来回:“布庄和银楼的人给二位姑娘量尺寸挑首饰样子来了。”

二人听说,便被簇拥着一道去了正房的花厅。

果见布庄和银楼的女掌事俱已侯在那里,一瞧得二人进来,便满脸堆笑的上前见礼:“有日子没见二位姑娘了,二位姑娘一向身上好?”“才短短几日没见二位姑娘,二位姑娘是越发出挑了。”

陆明芙是姐姐,笑着与两位掌事寒暄了几句,便先由布庄的人给她和陆明萱量起尺寸来,——布料是昨儿个便挑好了的,如今只待量好尺寸,便可以开工做衣裳了。

等到布庄的人先行离开后,银楼的掌事才拿了首饰样子出来给二人挑,“…这簪子是前几日才从江南过来的新式样,瞧着虽大,实则很轻巧,不比其他簪子累赘,扯得头皮疼,二位姑娘不若一人挑上一支,管保能在老国公爷寿诞之日大出一回风头。”

今儿个来人的布庄和银楼都是陆家常年光顾的,对陆家的情况颇为了解,故银楼的掌事会有此一说。

听说是江南来的新式样,陆明芙并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看住了,毕竟但凡是个女人,不管老幼美丑,就没有不爱漂亮衣裳首饰的,就见那簪子以赤金打造而成,簪头做成蝴蝶式样,足有巴掌大小,两边一共四只翅膀都是用细如发丝的金丝编成,尤其是那触须,颤颤巍巍的更是栩栩如生,蝴蝶的两只眼睛则嵌以莲子米大小的红宝石,实在是巧夺天工。

陆明芙因问那掌事道:“这簪子怕是不便宜罢?”说话归说话,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那簪子,显然对其十分中意。

那掌事眼里闪过一抹自得,笑道:“的确不便宜,且不说材料,仅工钱一支就得二十多两银子呢,不过府上这样的人家,又岂会区区百十两银子都出不起,也是因为知道府上出得起,我们掌柜才特意让我将簪子带了来给二位姑娘瞧,不然这簪子我们银楼可是轻易不示人的。”

“仅工钱就得二十多两银子?”陆明芙还没说话,小桃已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都够我们全府上下一个月的日常开销了,你怎么不去抢,还来得更快一些?”

这话说得那掌事不痛快了,似笑非笑道:“小桃姑娘这是什么话,一分钱一分货,我们银楼既然敢开这样的价,就说明这簪子值得起这个银子,再说这簪子连上工钱也就一百二十两银子,连我一个家无恒产的,尚且不将这点银子看在眼里呢,毕竟‘千金难买心头好’,哪里就至于似小桃姑娘说的那般‘去抢’了,小桃姑娘总不能自己买不起,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也买不起罢?”

轻蔑的语气,鄙视的眼神,让本来正暗悔自己失言的小桃瞬间炸了毛,想也不想便要反唇相讥回去。

陆明萱却赶在她之前淡声开了口:“虽是我们家的丫鬟出言不逊在先,吴掌事说话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一些,我们家庙小,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菩萨,吴掌事请回罢,我们家还真出不起那区区百十两银子,以后少不得也只能照顾别家的生意了。”说完喝命之前领人进来的婆子,“送客!”

小桃方才那话说得的确不中听,可吴掌事的态度也未免太恶劣了一些,岂不知打狗尚要看主人,当着她们姐妹的面就敢那般挤兑小桃,焉知心里没有连她们姐妹也一块儿挤兑上?这样的人,她们凭什么还要照顾她的生意,没道理她们花了银子,还要白受气不是?

吴掌事没料到一时的口舌之快,让自己白白丢了一单大生意不说,还连带将陆家这个主顾都给失去了,陆家这几年来再没在他们银楼花销,也花销了几百两银子,如今却被自己给弄丢了,回去后掌柜的还不定会怎生惩罚自己呢,不由又是害怕又是后悔,只可惜还来不及说一句解释的话,已被陆家的婆子给连拉带拽的轰了出去,只得悻悻然的离开了陆家,且不多说。

如今只说陆明芙见吴掌事被陆明萱给撵走了,心下虽也觉得快意,小桃可是她的丫鬟,她被吴掌事排揎,最没面子的便是她这个做主子的,却只快意了一瞬,便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还有十来日便是老国公爷的寿诞了,咱们素日在金玉堂打惯了首饰,难得他家的式样也新巧,如今一时间该上哪里找信得过的银楼去?”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京城数得上号的银楼虽不少,可像金玉堂那样专做像她们这样中下等人家生意的银楼却寥寥无几,如今陆明萱将金玉堂的人撵走了,她们的首饰该怎么办,像方才那支簪子那样的货色,除了金玉堂,怕只得几家大银楼才有罢?

陆明萱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我们自己画了样子,找一家口碑好的银楼打出来便是,难道没了他金玉堂,我们便不打首饰了?”命小荔取纸笔去。

这也是陆明萱方才不由分说便将吴掌事撵了的另一个原因,她上辈子亦步亦趋的跟着陆明珠,别的没学会,对衣裳首饰的鉴赏还是有一定造诣的,何况她还占了多活一世的优势,知道几年后流行的衣裳首饰,画几样时新首饰的花样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而女人又有谁不喜欢时新首饰的,等她给陆明芙画了几个新花样子后,还愁她不与她亲近起来?

果然待陆明萱画了几样陆明芙没见过的时新首饰的样子后,陆明芙原本怀疑的目光一下子变得亮闪闪的,禁不住兴奋道:“这几样首饰一旦打出来,只怕比方才那支簪子还要好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陆明萱但笑不语,倒是才承了她情的小桃道:“甭管二姑娘是怎么想出来的,只看图样,便知道比金玉堂的所有首饰都要好,真该让那个吴婆子瞧瞧,也免得她以为自家的首饰多漂亮多金贵呢!”

陆明芙的注意力有大半都在那几样首饰样子上,也就顾不得多去想陆明萱是怎么想出来的了,忙顺着小桃的话问陆明萱道:“这几样首饰该以什么材料打出来方好?赤金还是赤银?需要珍珠和宝石吗?那只怕得花不少银子…要不先只打个一两样得了,其余的以后再做?”

陆明萱便一一与陆明芙解说起来:“这支簪子以玳瑁打就即可,这支钗呢只以赤金做个托底也就罢了,这支就非得用到珍珠不可了,不过有个四五颗也就够了,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不但陆明芙听住了,连她的奶娘李妈妈与小桃,并黄妈妈和小荔也听住了,这些首饰她们虽打不起,以她们的身份也不配用,能看个听个新鲜到底也是好的。

于是等到用午饭时,自认“水和不容”的两方人马之间的关系,已不知不觉缓和了不少。

之后两日,陆明萱仍是一有空隙便往陆明芙屋里跑,黄妈妈与小荔得了她的话,再对上李妈妈与小桃时,也是不笑不开口,彼此之间便越发相得起来。

以致这日陆中显忙完了国公府的事,比往常提早一个时辰回家时,瞧得花厅里正其乐融融坐着针线的姐妹二人并各自的丫头婆子,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第九回 父女

“爹爹,您回来了!”

陆中显还在发怔,陆明芙与陆明萱已看见了他,双双起身迎了上来,屈膝给他见礼,陆明萱同时还吩咐小荔:“去厨房瞧瞧汤可已炖好了,若是炖好了,便端上来给爹爹喝。”那汤里她特地吩咐加了不少滋阴润燥的草药,对陆中显的身体是极好的。

陆明芙则虚扶着陆中显坐到了当中的主位上,以不轻不重的力道给他按起头部来。

自黎氏去世以来,陆中显这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不由惬意的闭上了眼睛,只觉浑身的疲劳一下子去了个七七八八,一时也顾不得去想怎么忽然间两个女儿就这么好了。

很快小荔便端着汤回来了,陆明萱亲自接过,服侍陆中显吃了两碗,陆中显仅剩的两分疲劳也消失殆尽了,不经意瞧见桌子上摆的针线篓子,因笑问道:“你们姐儿俩做什么呢?你们的衣裳不是都交给了针线班子上的人做吗?”

陆明芙笑道:“我和妹妹也这么大了,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交给针线班子上的人做罢,也是时候该学着一些了,所以这几日我们都在一块儿做活儿…对了,爹爹,您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国公府的差使已忙得差不多了?”

陆明萱也笑道:“那爹爹岂不是可以清闲几日了?”

陆中显满眼慈爱欣慰的看着一双女儿,笑道:“是已忙得差不多了,不过还不能清闲,只怕这几日客人就该大量上门了,还不知道在老国公爷的寿诞结束前,我再有没有似今日这般早回家的日子呢,整好今儿个你们都在,我便先与你们说说国公府的事,若到时候你们能有那个造化入了老夫人的眼,得她老人家留在身边三二年,跟着嬷嬷们学学规矩见识和眉高眼低,不管是将来嫁人还是以后处事,都是大有裨益的。”

一席话,说得陆明萱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心知陆中显说是说的她们姐妹两个,其实却是针对她一个人来的,想是陆老夫人已暗示甚至是明示过他了,——虽说前世陆老夫人待她不薄,也如陆中显所说,若她和陆明芙能得陆老夫人留在身边教养几年的确于将来她们说亲和嫁去夫家后大有裨益,可这裨益相较于她的终身乃至性命而已,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她自然不会傻到再让自己深陷囹圄,重蹈前世的覆辙。

陆明萱强迫自己敛住心神,笑向陆中显道:“爹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姐姐和我若是真能有那个造化,入了老夫人的亲眼自然最好,若是没那个造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便不过日子了,我们现下的日子虽比上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了…”

有意岔开话题,“倒是您,前头太太和我娘都已走了这么些年了,您不觉得您也是时候该为姐姐和我添一位新母亲了?”说着,冲陆明芙眨了下眼睛。

陆明芙会意,忙接着她的话道:“是啊爹爹,这些年您一个人又要操心家业又要照顾我们姐妹,忙得连一日清闲都没有,若是有了新太太,不但爹爹的衣食住行有人打理,家里的一应琐事也不必爹爹再操心,爹爹便没了后顾之忧,以后在外面行起事来,也可以越发蹬打开手脚了。”

不待陆中显说话,陆明萱又笑道:“若是赶在年前爹爹便迎了新太太进门,指不定明年的这时候,我们还能多出一位小弟弟来呢,你说是不是啊姐姐?”

陆明芙连连点头:“嗯嗯嗯,那爹爹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姐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陆中显黝黑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毕竟女儿们说的是他的姻缘子嗣问题,是个做父亲的都淡定不起来。

陆中显以手握拳,抵住嘴假意咳嗽了两声,才板起脸来故作严厉的向陆明芙和陆明萱道:“这些事也是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该管的,成何体统,之前那两年的书都白念了,跟孔嬷嬷学规矩那一个月也白学了?”

陆中显在国公府领到差使以后,几乎日日都要出入国公府,听多了国公府是如何教养姑娘们的,便萌生出了也要如此教养自己一双女儿的心思,当然他财力有限,不能长期请了女先生和精奇嬷嬷在家,因只与一位女先生签了两年的契,令其领着陆明芙和陆明萱习了两年的字,将女四书念了一遍,并跟着精奇嬷嬷学了一个月的规矩,如今姐妹俩的才学礼仪固然及不上国公府的正牌姑娘们,在一众旁支姑娘里,也算是难得了。

可陆中显自来便不是那等满口规矩礼仪的严厉迂腐父亲,即便这会子有意板起了脸,对陆明芙和陆明萱依然没什么震慑力。

陆明萱先嬉笑道:“怎么我们就不能管这些事了,娶一位新太太可不仅仅只是爹爹一个人的事,与我们也有莫大的干系,远的不说,只说姐姐这两年就该议亲了,难道爹爹想让姐姐被人诟病是‘丧妇长女’,白白错失了大好的姻缘不成?等姐姐去了夫家之后,有娘家兄弟撑腰和没有娘家兄弟撑腰的区别就更是大了去了,爹爹难道忍心白白看着姐姐因娘家无人而被婆婆小姑妯娌们挤兑欺负不成…”

“你劝爹爹就劝爹爹,又扯到我身上做什么?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陆明芙听她越说越不像,不由又是羞又是恼,上前就要撕她的嘴去。

陆明萱自然不会乖乖儿的站在原地等她来撕自己的嘴,忙躲到了陆中显身后去,“爹爹您看,姐姐又欺负我,这样的性子在自己家也就罢了,去了夫家可如何是好,只冲这一点,您也该早日娶一位新太太回来,好生拘拘她的性子才是。”

“你还说,你还说…”说得陆明芙越发的羞恼,绕过陆中显要揪陆明萱去。

姐妹两个遂围着陆中显转起圈来,一直到彼此都累得气喘吁吁后,才在陆中显的制止下停了下来。

☆、第十回 叮嘱

见一双女儿都累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陆中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顽皮,也不怕旁人瞧了去笑话儿?”

陆明萱实在爱极了这份热闹的温情,喘着气笑道:“这不是没旁人在吗,就我们父女三个,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更亲的人了,没的从神儿似的做什么?”

说得陆中显眼里的慈爱与欣慰越发满得要溢出来,陆明芙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陆明萱看在眼里,就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陆中显与陆明芙高兴,也不枉她倚小卖小的撒娇扮痴。

笑过之后,陆明萱正色道:“爹爹,方才我与姐姐说的话,是经过了这些日子深思熟虑的,并不是白说说而已,只不知您心里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陆明芙也正色道:“是啊爹爹,这里就我们父女三个,就像妹妹说的,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更亲的人了,您若是觉得我与妹妹说的有理,等忙过了这阵子,便请了媒婆儿好生物色物色,不必为我们姐妹考虑。您把我们养到这么大,为我们姐妹牺牲良多,已经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了,如今也是时候该为自己活一回了,不然我和妹妹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女儿们这般贴心,陆中显也不好再板脸摆严父的架子,只得赧颜支吾道:“我也不是没考虑过此事,只是你们姐妹还小呢…等过几年你们姐妹再大一些后再说罢…”说着,不自觉看了陆明萱一眼,他可没忘记去年自己说打算再续娶时小女儿有多激愤,虽不知今日小女儿怎么会忽然改变了态度,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陆明萱见陆中显一边说一边不自觉的看自己,却是明白他的心思,羞愧自责之余,忙道:“爹爹,我知道您顾虑什么,先前都是我不懂事,如今我已想通了,方才的话也全是发自肺腑,请您千万不要计较我一时的糊涂,若因我一时的糊涂便坏了您的姻缘甚至让您后继无人,断了咱们家的香火,让姐姐没有兄弟依傍,那我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求爹爹不要让我背上这样的罪名!”说完就地跪了下去。

“爹爹,不瞒您说,此番之事还是妹妹先找到我提出来的,”见陆中显仍一脸的犹疑,陆明芙忙也跟着就地跪下,补充道,“妹妹她是真的已经想通了,人也比先前懂事了许多,您只看我们姐妹现在相处得这般好便可知一二了,您实在不必担心我们与新太太相处不好,只要我们拿真心待新太太,人心都是肉做的,我相信新太太也一定会拿真心待我们的,求您不要再等几年了,等忙过了这阵子便着手办此事罢,我和妹妹都希望能早日多一位新弟弟,也省得族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再对咱们家虎视眈眈…就当是女儿们求爹爹了!”

对于陆中显来说,娶不娶一位新太太进门还是次要的,有没有儿子继承香火,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陆明萱那句‘让您后继无人,断了咱们家的香火’和陆明芙那句‘也省得族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再对咱们家虎视眈眈’,都可谓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让他再说不出等过几年姐妹二人大一些后再考虑续娶的话来。

可要让他就这般顺水推舟的答应此事,他一样做不出来,女儿们心疼他为他考虑是女儿们懂事,他却不能仗着女儿们懂事,就罔顾女儿们的感受,真说娶就娶一位新人进门,总得缓缓来,让媒婆细细查访一位心地善良人品上佳的人选,让女儿们心里没有疙瘩才好,更保证女儿们以后不会受委屈才好。

陆中显心里有了计较,因一手扶了一个女儿起来,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你们且容我考虑几日,再者这阵子也抽不出空来,好歹等忙过了老国公爷的寿诞之后再说,倒是先与你们说说国公府的事是正经,也省得到时候你们进了府以后,不小心冒撞了谁,可就不好了。”

只要陆中显愿意考虑此事,此事便多少有了把握,陆明萱目的达到,便也不再打断陆中显的话,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与陆明芙一道倾听起陆中显说国公府的人事来,反正陆中显也没规定听了国公府的人事,就必须进国公府去。

就听陆中显道:“国公府规矩大,你们进去以后,彼此千万不要分开,你们的丫鬟怕是不能跟你们进内院,最多也就只能侯在二门外,有些事你们少不得要自己动手,记得要互相帮助。老夫人虽然爱热闹,喜欢聪明伶俐的姑娘,可你们毕竟只是旁支,切记不能盖过了国公府姑娘们的风头;老国公爷却不喜女子多言,要是问你们读了什么书,你们就说只读了女四书便好,记得老国公爷问什么答什么,没问时千万不要多话。”

“大夫人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更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身份尊贵,自来最是重规矩礼体的,不喜女子张扬,在她面前你们可千万要小心一些才好…二老爷不是老夫人亲生的,所以二夫人性子极好…三夫人便是福慧长公主了,依礼连老夫人见了她都该先行国礼的,想来只有老国公爷寿诞正日子那日才会过来国公府,你们八成是见不着了,倒也是一件好事,长公主的规矩大,你们若是一个不慎冒撞了,吃亏的只会是你们。”

“三位老爷也就罢了,内外有别,你们也八成是见不着的,还有几位爷儿们,你们见着的可能性也不大,若是侥幸见着了,就与旁人一样,称‘哥哥弟弟’也就完了,倒是几位姑娘,尤其是大姑娘与四姑娘,前者是大老爷与大夫人的长女,国公府的嫡长女,后者是长公主的女儿,御封的嘉和县主,你们千万不能冒撞了她们…便是其他几位姑娘,剩下几位姑娘,二姑娘是大老爷的庶女,三姑娘是二老爷的嫡长女,五姑娘是二老爷的庶女,也都是国公府的正牌姑娘,你们也不能冒撞了,都记住了吗?”

☆、第十一回 装病

陆中显一直说了大半个时辰,将国公府上到主子们的关联忌讳,下到各管事妈妈的职司,再到各房大丫头的名字,但凡知道的全说了,才堪堪停住,接过陆明萱适时递上的茶喝了几口后,问道:“该记住的你们都记住了?可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陆明芙早被国公府庞大的人事构造弄得头晕眼花了,闻言忙道:“我只大概记住了国公府主子们的相关事宜,那些个管事妈妈和各房大丫头就完全弄不清楚了,要不爹爹再说一遍,我让小桃去取了纸笔来,我捡要紧的记记?”

陆中显自己也是在国公府领了几年差使后,才将国公府的人事构造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的,自然能体会陆明芙此刻的迷惘,点头笑道:“那你让小桃快去。”

又问陆明萱:“萱儿你呢,记住了多少?”

陆明萱想也不想便道:“我跟姐姐一样,也没记住多少。”虽然事实是,她对国公府上下的熟悉程度,远比陆中显这个讲述人还深得多。

陆中显道:“那你要不要让你的丫头也回去取了纸笔来你记记?”

“不必了爹爹,我到时候借姐姐的来看即可。”陆明萱笑道,说着看向陆明芙,“想来姐姐不会那么吝啬的哦?”

换来陆明芙的一记白眼:“你倒是会偷懒,怎么不说你记了到时候借给我看?”

陆明萱大言不惭:“谁让你是姐姐嘛,做姐姐的难道不该爱护妹妹?”

陆明芙没好气:“你还是妹妹呢,怎么没见你尊敬我这个姐姐?”

姐妹两个斗嘴的空隙,小桃已取了纸笔回来,陆明芙也不是真的不情愿让陆明萱占她这个便宜,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对这个妹妹的印象早已改观不少,便也不再多说,走笔按陆中显说的速记起来。

父女三个一直忙活到一更鼓响才完事,又其乐融融的用了晚膳,才各自回房歇了。

九月十八日,亦即老国公爷寿诞的前两日,布庄的人送了陆明芙和陆明萱的新衣裳来。

陆明芙的正装是一件海天霞色底子白色镶边折枝莲花纹的褙子配白绫裙,瞧着颜色十分鲜嫩好看,也正是因为这颜色太鲜嫩,以致并不是谁都可以穿,因为一个不慎便会显得轻浮,但陆明芙生得高挑白净,穿上这身衣裳后便硬是将那点轻浮之色给压了下去,只显得她活泼靓丽,人比花娇。

备用的则是一件真紫色缠枝紫藤的半袖襦裙,陆明芙穿上后,方才的活泼靓丽便被大气沉稳所取代了,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味道。

但无疑两种味道都让陆明芙十分满意,小心翼翼的脱下衣裳再四叮嘱小桃收好后,才催陆明萱道:“我的都已试完了,该轮到你了,快穿了来我瞧瞧,若是有哪里不合适的,还来得及让针线班子的人现改。”

陆明萱对新衣裳的兴趣并不大,她前世见过的华美衣裳多了去了,早已对其失去了似她这个年纪姑娘应有的热情,且她后日根本就没打算去国公府,无所谓试不试新衣裳,便只是道:“我这会子觉得有些个头晕,也不知道是不是早间吹了风的缘故,待会儿再试不迟。”

陆明芙闻言,立刻紧张起来,一边将手探上她的额头,一边道:“你不会是着凉了罢,后日就要进府了,你怎么早不着凉晚不着凉,偏这会子着了凉?小荔,还不快扶了你们姑娘回房歇着,再让黄妈妈去厨房给她熬一碗姜汤滚滚的吃下渥渥汗,若到了晚间还不见好,少不得便只能请了大夫来瞧瞧了。”

小荔一听,也紧张起来,忙不迭应道:“我这就扶我们姑娘回去歇着,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若我们姑娘喝了姜汤睡了一觉起来还不见好,还求大姑娘即刻使人请个大夫去,万万不能误了后日的大事!”

显然,二人对后日进国公府给老国公爷贺寿一事都十分看重,容不得半点闪失。

陆明萱就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看陆明芙和小荔的架势,若后日她称病说不去国公府了,只怕二人立时吃了她的心都会有,就更不必说深知内情的陆中显了,看来自己光凭口上说说自己病了只怕还不够,还得真病上一场才行了!

念头闪过,陆明萱本已到嘴边的安慰陆明芙“自己没事,休息一下也就好了”的话便没有再说出来,而是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无力道:“自上次大病一场以来,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比先弱了好些,如今又正值秋冬更迭之际,白日还好,早晚温差却大,没准儿我真染了风寒也未可知,我便不打扰姐姐了,且先回房歇着去,省得不慎过了病气给姐姐,可就不好了。”

陆明芙忙道:“那你快回去歇着,我这便打发人给爹爹送信去,等爹爹来家后你若还不见好,便即刻请大夫去。”

“嗯。”陆明萱软软的应了,由小荔扶着慢慢离开了陆明芙的房间,心里虽愧疚于让陆中显和陆明芙白白担心,但想着自己若不这样做,后日势必就要去国公府,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便也顾不得愧疚了,只在心里暗下决心,等过了这件事后,自己一定加倍的孝顺陆中显敬让陆明芙。

黄妈妈听得小荔说了情况,也是神色大变,安顿陆明萱到床上去躺着后,便忙忙去厨房熬姜汤去了,嘴里还兀自絮叨着:“太太,您在天有灵可要保佑姑娘即刻好起来,万万不能误了后日的大事,误了一辈子…”

听得陆明萱暗自苦笑不已,黄妈妈哪里知道,真进了国公府才会误了她的一辈子?

☆、第十二回 得计

陆中显得知了陆明萱“生病”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回了家,虽然他手上的活儿已快要堆积成山,“昨儿个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就染上风寒了呢?是不是你屋里的人没服侍好你?——服侍不好我女儿,我养你们到底有何用?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对着黄妈妈和小荔发了一通脾气后,又迁怒起与他一块儿过来的陆明芙来:“你是怎么照顾妹妹的?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在我不在时,把你妹妹和这个家交给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