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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坐着的人包括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都站了起来,虽说依照辈分来说福慧长公主是他们的儿媳,但君臣之分又岂是长幼之分能比的,他们得先全了国礼,才能受福慧长公主的家礼,当然,也不敢真的受,不过就是福慧长公主将话说得好听而已,所以娶个公主儿媳,那真是利弊参半。

侍立在门外的丫头挑起了帘子,只见一身大红洒金百花不落地通袖袄的福慧长公主与一身雨过天晴色长袍的陆三老爷陆中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陆明珠和五爷陆文逐。

福慧长公主容长脸,斜飞入鬓的长眉,勾挑凌厉的丹凤眼,红艳艳的嘴唇尖尖的下巴,生得并不算美,但胜在衣妆华贵气度雍容,与高大挺拔,斯文俊秀的陆中昱站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

屋内众人忙屈膝就地跪下,口称:“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有跟在福慧长公主后面的两个嬷嬷快步上前,一人一个搀了还来不及跪下的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起来,待其他人都跪下后,福慧长公主身边跟着的太监才唱道:“免——”

众人这才齐声谢了恩,站了起来,按长幼尊卑各自落座。

陆中昱便笑向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道:“有日子没见父亲母亲了,父亲母亲身上可还好?”

他不说这话还说,一说老国公爷的脸色便多少有几分难看起来,淡声道:“托驸马爷的福,我们老两口儿身体还算康泰。”

若非碍于福慧长公主还在,老国公爷的话更要难听一些,儿媳是公主他们不敢奢望其日日过来晨昏定省也就罢了,儿子给做父母的晨昏定省却是理所应当的,尤其国公府与公主府还只一墙之隔,小儿子却非年节难得过来给他们请一次安,难道真当自己是嫁出去的不成?连两个小的都不如,两个小的还知道隔三差五过来请安呢,还好意思说什么‘有日子没见父亲母亲了’,他也知道?

见老国公爷这话明显带了情绪,陆老夫人一是心疼小儿子,二是怕惹得福慧长公主不高兴,因忙笑着打圆场道:“长公主与老三还没见过祈哥儿和彦杰那两个孩子罢?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难得今儿个人都在,我这便让他们见过你们可好?”说着向一旁低头肃手的凌孟祈与赵彦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参见长公主?”

二人闻言,忙上前复又给福慧长公主和陆中昱行了大礼,福慧长公主显然没想到凌孟祈会生得这般俊俏,怔了好一会儿,才笑向陆老夫人道:“的确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自有身后跟着的嬷嬷上前一人赏了一份表礼。

二人忙谢过,退回了方才的位置站立。

福慧长公主因又道:“对了,本宫还听说母亲接了显老爷家的两位姑娘进府来养活,二人如今何在?也上来给本宫瞧瞧罢!”

依照陆老夫人的本意,是不想让陆明萱和陆明芙单独见过福慧长公主的,就怕福慧长公主瞧出什么端倪来,不然她早主动提及了,但如今福慧长公主都已主动开了口,她便是再不想也无济于事了,只得笑向陆明萱和陆明芙道:“两个丫头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长公主的话吗?”

陆明芙闻言,忙应了一声“是”,便要上前给福慧长公主行礼,走了两步,才发现陆明萱没有跟着一块儿上前,只得回头看她怎么了。

不想这一看,便见陆明萱面色惨白,双眼直愣,胸脯剧烈的一起一伏着,也不知是病了还是怎么了,不由唬了一大跳,却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失态,只能勉强自持住,退回陆明萱身边拉了她的手狠心掐了一把,近乎耳语的急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好歹撑到见过长公主之后咱们再回去!”

陆明萱吃痛,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也低声道:“我没事,只是见了长公主一时有些紧张罢了,我们快上前见过长公主罢,再耽搁下去,长公主就该降罪了。”反倒越过陆明芙,先上前走去。

陆明芙见状,只当她是真见了长公主太过紧张才会吓成那样,也就不再怀疑,忙跟上前与陆明萱一道跪下,再次给福慧长公主行了大礼:“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福慧长公主这些年见多了乍见她紧张得什么状况都有的人们,对陆明萱的反应并不以为杵,对二人说了一句‘免礼’,便再无他话。

倒是陆中昱忍不住多看了陆明萱几眼,只不过包括陆明萱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罢了。

自有方才的嬷嬷上前也一人赏了一份表礼给姐妹二人。

陆明珠因小声嘀咕道:“之前我还说萱妹妹有趣,比其他只会唯唯诺诺或是缩手缩脚的旁支姐妹们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谁知道如今见了我娘,也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真真无趣得紧!”

陆明萱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红着脸一副羞愧至极的样子低下了头去,心里却在暗骂自己没出息,明明早已无数次的告诉过自己,今生不管是陆明珠还是陆中昱亦或是公主府的任何人,之于她都只是陌生人而已,他们的喜怒乃至生死都不再与她有半文钱的关系;明明之前她也自问做得足够好,在陆明珠和陆文逐隔三差五过来请安时,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可为什么方才见了陆中昱,她还是会激愤怨恨成那样?

☆、第五十五回 小年(下)

经福慧长公主先见凌孟祈赵彦杰后见陆明芙陆明萱这么一混,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大家遂按男女长幼尊卑,言笑晏晏的依次坐下,开始吃起小年团圆饭来。

吃过饭,时间还早,陆大夫人因笑盈盈的提出打马吊:“难得今儿个人齐全,不如大家凑一局,长公主,母亲,我和二弟妹,正好四个人,也好让我和二弟妹赚点零花钱?”

福慧长公主却道:“本宫有些不舒服,就不多陪母亲与两位嫂嫂,且先回去歇着了。”又问陆中昱,“驸马是现下回去,还是待会儿回去?”

依照陆中昱的本意,自然是想留下来与兄长子侄们多玩玩儿的,可福慧长公主都已说了自己‘不舒服’,他自是不好再多待,只得怏怏道:“我陪你一块儿回去罢。”

陆明珠与陆文逐却不怕福慧长公主不高兴,姐弟两个都嚷嚷着要留下来,还说让人早些将国公府通往公主府的角门下钥得了,他们玩得晚了就不回去了,就留在陆老夫人这边睡了得了。

福慧长公主向来拿一双儿女没办法,只得辞了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与陆中昱一道离开了。

余下陆文逐没了约束,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又一向宠着他,于是越发上蹿下跳的闹腾,玩得不亦乐乎,之后更是鼓动起一众兄弟玩投色子来,老国公爷瞪他,他还上前搂了老国公爷的脖子嬉皮笑脸:“平日里祖父几时见我们玩儿这个了,今儿不是过节,大家都高兴吗?您老人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要不,待会儿我们不管谁赢了,都分一半的银子给您,就当是庄家钱了?”

说得老国公爷是哭笑不得,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算是默许了陆文逐投色子的提议。

于是国公府的几位少爷都玩起投色子来,当然陆文廷只是陪弟弟们尤其是陪陆文逐玩儿,他都成家快当爹的人了,自然不能再跟几个小的一样胡闹,是以十把里只赢个一两把。

陆文廷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子,板上钉钉的世子都不敢要陆文逐的强了,其他人自然更不敢,都有意无意的让着陆文逐,等陆文逐意识到不对时,他面前已堆起一堆高高的银子了。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摆明了大家都在让自己,陆文逐不免觉得没意思起来,可又实在还没玩尽兴,眼睛左看右看的,便落到了一旁一直含笑看着他们兄弟玩儿的凌孟祈和赵彦杰的身上,“你们两个怎么不下来玩儿?来来来,都下来玩儿,就是要人多玩儿起来才有意思呢!”

说完见二人仍只是笑却不上前,索性上前拉起二人来:“快点快点,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赵彦杰见状,情知推辞不过了,又见陆文逐等人玩儿得虽大,到底长辈们还在场,料想也不会让他太胡闹,便顺势站到了桌前,笑道:“五表弟这么厉害,待会儿可得让着愚兄一些才好。”

凌孟祈却胀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肯加入战局,只嗫嚅道:“我不会玩儿这个,就不来了…”

奈何陆文逐却不依,口口声声:“不过就是投个色子罢了,还有什么会玩儿不会玩儿的,莫不是你瞧不起我,不想跟我玩儿,所以才这样敷衍我?”

眼见已经上升到‘瞧得起瞧不起’的高度了,对方又身份贵重,凌孟祈无奈,只能将自己的窘境和盘托出,事实上,他不是不想跟陆文逐等人玩儿,也不是不会玩儿,而是他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玩儿的银子来,老国公爷与陆中冕待他虽好,一应吃穿用度都准备得妥妥的,可他总不能连银子都问国公府要罢?他又不比赵彦杰,虽也是投奔来的,家里总还有几亩田产什么的,不至于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凌孟祈抿了抿唇,强忍难堪正要开口,不想隔间里正与姐妹们赶围棋玩儿的陆明凤就先道:“五弟,我们姐妹几个玩儿赶围棋实在有些个无趣,要不你们别玩投色子了,大家一起行个令或是玩个击鼓传花什么的,再请了祖父祖母我爹娘和二叔二婶也参加,输了的人就罚讲个笑话儿,岂不皆大欢喜?”

陆明凤此言一出,陆明丽陆明雅等人忙都纷纷附和道:“大姐姐这个主意好,就我们几个小的玩儿有什么意思,就该请了长辈们与我们一块玩儿才有意思呢,说来我们还从没听过祖父讲笑话儿呢,祖父讲的笑话儿一定很有意思!”

显然姑娘们心细,都已或多或少瞧出了凌孟祈的窘境,不约而同在为他解围。

陆文逐见状,本还想继续玩儿投色子的,不过想起自己的确还未听老国公爷讲过笑话儿,又觉得有意思起来,便点头道:“行,就依姐妹们说的,大家玩儿击鼓传花。”

忙有丫鬟上前安设起桌椅来,另有丫鬟去了院子里折腊梅花儿,待花儿折回来后,又忙着架屏风等。

等一切调停,众人也依次落座后,随着屏风后敲鼓的丫鬟一声鼓响,才折来的那支腊梅花儿便开始在众人手里传递起来。

待第一次鼓停,腊梅花儿不出所料落在了老国公爷手里,显然众人今日是安了心要听老国公爷讲笑话儿,老国公爷无法,只得讲了一个,谁料陆文逐又牵头儿说不好笑,非要老国公爷再讲一个,待老国公爷再讲一个后,还说不好笑要再讲,直把老国公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敞厅内外都热闹得不得了。

陆明萱看至这里,方悄悄松了一口气,如今看来,凌孟祈的危机算是彻底解除了罢?本来方才见凌孟祈被逼得俊脸通红,难堪得恨不能地上有道缝好叫他钻进去时,她便想出声为他解围的,不为别的,只为前世她也曾有过类似的尴尬,最能体会凌孟祈其时的难堪。

但以她的身份,又明显没有开口的立场,万幸陆明凤先开了口,又有陆明丽陆明雅等人帮腔,总算是为凌孟祈解了围,不然不论是凌孟祈被逼着参与到陆文逐他们的游戏当中,还是他被迫说出自己的窘境,他以后在国公府的处境都将越发艰难。

当然方才还有一个人比陆明凤更适合开口的,那便是陆明珠,只可惜看陆明珠的样子,竟似是没看见凌孟祈的样貌一般,对他兴趣不大…陆明萱想到前世自己临死前,陆明珠咬牙切齿说她迫不得已要与她分享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时的怨毒,难道陆明珠现在就已对贺知行情根深种了?

不过且不管陆明珠究竟是何时爱上贺知行,贺知行对陆明珠又是什么想法,她这辈子是绝不会再与贺知行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了!

☆、第五十六回 除夕

小年夜之后,日子便过得越发快了,几乎是眨眼之间,已到了除夕当天,这一日,国公府最大的事便是祭祖,不但国公府上下人等都要参与进来,陆家所有在京的旁支也要参与,不过却与所有姑娘都无关,祭祀向来是儿子和媳妇的事,饶尊贵如陆明珠,也至今不曾踏足过陆家的祠堂半步,就更不必说其他姑娘了。

到得中午,祭祀完毕,陆中景便回了陆老夫人,要接陆明萱和陆明芙家去,这本是早已说好的,陆老夫人虽不舍,却也痛快的答应了,使了人去空翠阁请姐妹二人过来。

不多一会儿,穿戴齐整,外罩大毛衣裳,拿了手炉的陆明萱与陆明芙便被簇拥着过来了,给陆老夫人磕过头,提前拜过年后,便随陆中显家去了,同父女三人一同家去的,还有陆老夫人命管事给准备的一车年货。

陆家大门前贴了簇新的对联和大红的“福”字,里面则早已是张灯结彩,打扫一新,显然陆中显为迎接两个女儿回来,没少下功夫。

外面都收拾得这般齐整,姐妹二人以前住的东西厢房就更不必说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摆了几盆如今市面上少见的鲜花儿,铺盖衾褥也都换了簇新的,本来陆老夫人还要叫二人将在国公府用的衾褥妆奁等物都带回来的,被二人婉拒了,说只回去住几日而已,且是回自己家,没必要那般折腾。

至于日常服侍的人,此番姐妹二人也只各带了一个,陆明芙是带的落霞,陆明萱却没带伴琴伴香两个大丫鬟,而是带了自己屋里一个名唤丹青的二等丫鬟,她此番回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与陆中显团聚过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决不能让伴琴伴香知道,她们这几个月来表现虽好,可有前世的经历,陆明萱这辈子是绝不可能再轻易信任她们了。

倒是丹青并非国公府的家生子,而是自外面买来,一步一步才爬到今日二等丫鬟地位的,据陆明萱这阵子暗暗观察,其人也本分,从来都是少说多做,却又并不愚钝,而是很懂得举一反三,譬如让她去斟茶,若是换了其他丫鬟,就极有可能只是斟茶,她却会顺道再端两盘小点心回来,弄得陆明萱好些时候本不打算吃点心的,但既有现成的,十有*也会吃上两块儿,——这样一个稍加调教便能成为自己真正得用心腹的丫鬟,陆明萱又有什么理由不就她而非要去就伴琴伴香两个背主的东西呢?

连理由都是现成的,伴琴伴香可是家生子,她们辛辛苦苦服侍了她这几个月,如今大年下的,难道她不该放她们回去与父母家人团聚几日不成?至于伴琴伴香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感到危机觉得委屈,那就不干她的事了。

在正房给陆中显行过跪拜大礼,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后,陆明萱与陆明芙便各自回了自己屋里收拾东西。

领着丹青收拾了一会儿,该收拾的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陆明萱舒了一口气,正要让丹青去沏茶来吃,就见陆明芙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想着你中午没吃多少,然后又是坐车回来后又是收拾东西的,只怕早渴了也饿了,所以我特意沏了茶备了点心过来给你吃,怎么样,姐姐我够意思罢?”

陆明萱不由笑了起来,接过陆明芙手里的托盘放下,端了一杯茶吃了几口后,才笑道:“如果姐姐脸上的表情不这么得意,就更够意思了。”

说得陆明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把便将托盘上的点心端开了,没好气道:“既然你这么说我,这点心你甭吃了。”

陆明萱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肚子正饿呢,姐姐就给我吃一块儿罢,一块儿就好。”一连唤了陆明芙十几声“好姐姐”,后者才终于开恩将点心盘子放到了她面前。

见陆明萱吃起点心来,陆明芙也捻了一块儿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道:“以前还觉着咱们家的点心挺好吃的,如今吃着却实在不怎么样,还有屋子也是,以前也没觉着狭小,连转个身都不方便啊!”

陆明萱笑道:“这便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其实要她说,还是陆家她自己的房间她住着更舒服,若是以后能不进国公府,那就更好了。

陆明芙点头道:“是这话,国公府虽然规矩多,成日里也只能在那一方狭小的天地里活动,偶尔还有这样那样不愉快的事发生,但总体来说,还是比咱们自己家要好得多,能学到的东西也多,咱们以后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只管好生孝顺老夫人,安心待在国公府罢。”

姐妹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陆中显便使了婆子来请二人去正房,二人去到那里一看,就见阖家上下都在那里了。

二人于是先给陆中显拜了年,领了压岁钱,又与陆中显一道受了所有下人的拜年,散了赏钱。彼时天已快黑了,陆中显因命掌了灯,又将廊下的大红灯笼都点了起来,红彤彤的一片,瞧着好不喜庆。

年夜饭一共开了三桌,陆中显领着两个女儿在内室摆了一桌,李妈妈领着丫头婆子在穿堂摆了一桌,管家则领着男仆在花厅摆了一桌。

陆中显显然兴致极高,一个人将一壶酒喝了大半,才看着两个女儿叹笑道:“若是你们母亲还在,瞧得你们如今这般出挑,还不定怎生高兴呢,明儿你们记得给你们各自的母亲上柱香,与她们说说话儿,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本来两个女儿去了国公府以后,他还担心她们不能适应里面的生活或是白受什么委屈,谁知道不过短短三个多月,两个女儿长高了皮肤也长白了不说,举手投足间还都带上了国公府姑娘们才有的千金小姐的贵气,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假以时日,她们还不定会怎生出挑呢,有这样两个女儿,他这辈子是真满足了!

☆、第五十七回 交集(超肥首更求首订)

大年初一,陆明萱是在鞭炮声中醒过来的,往窗外一看,天还没亮,于是又窝了一会儿,直至丹青来叫起才起了床,梳洗妆扮后,去了正房。

陆中显已经穿戴一新坐在厅里了,一瞧得陆明萱进来,便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家里的床太硬,睡不惯?”

陆明萱嗔道:“爹爹说的什么话儿,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再说我才去国公府多长时间,就嫌弃起自家的床了,那我成什么人了?”虽然她的确辗转反侧至三更过了才迷迷糊糊睡着,可绝不是因为自家的床不舒服的原因。

正说着,陆明芙进来了,听得这话,也道:“国公府的床再软再舒服,那也是国公府的床,如何能与我们自家的床相提并论,难道我们才离开三个月,就从这个家的主人变成客人了吗,那我们初五还是别回国公府了,以后都留在家里,省得以后爹爹不再拿我们当女儿看待。”

陆中显不过白关心关心女儿而已,谁知道却惹来两个女儿这番话,只得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关心你们而已…罢了,我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就是,大年下的,你们就不要再生爹爹的气了罢?”

二人笑道:“我们没有生爹爹的气,只是听爹爹这样说,心里有些不好受罢了,爹爹以后可再不能说这样的话。”

陆中显忙道:“我再不说了,再不说了。”

适逢李妈妈领着人端了汤圆进来,父女三个便顺势将这个话题接过,吃过热腾腾的汤圆来。

吃过汤圆后,陆中显便去了国公府拜年,嘱咐陆明萱与陆明芙留在家里好生歇着,等他回来后,再带她们去几家要好的亲朋本家家里拜年。

陆明萱对此兴趣不大,却不好扫陆中显和陆明萱的兴,是以待陆中显回来后,也随父亲与姐姐去了几家亲友的家里坐坐,收获了一大堆或是夸奖或是巴结或是酸溜溜的话和一堆大小不一的银锞子之类。

次日大年初二,陆中显带了陆明芙出城去走外家,章氏虽父母早亡,却有一个兄长一个姐姐,当年二人待章氏都挺不错,是以章氏虽已走了多年,陆中显仍与舅兄姨姐有往来,四时八节也从来不会忘记送礼。

本来陆明芙也极力邀请陆明萱一块儿去,——黎氏与丹青一样,是当年国公府自外面买来的,没有亲眷,这也是当年陆老夫人会想着将她给陆中昱的原因,就是想着她孤身一人,事情不至于轻易便泄露了且也好拿捏,自然陆明萱也没外家可走,以前姐妹二人不合,陆明芙也从没想过要邀请陆明萱去自己外家,但如今不同了,二人虽不至于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到底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陆明芙的邀请绝对发自真心。

只可惜陆明萱另有安排,却是不能领陆明芙的好意了,只推说自己不舒服,想留在家里歇息,然后送走了满脸遗憾的陆中显和陆明芙。

等陆中显和陆明芙离开后,陆明萱便吩咐人备了车,带了丹青并两个仆妇,径自出了家门,往西四牌楼行去。

她是经陆中显第二次进内院给陆老夫人请安顺道看她们姐妹俩时,自陆中显之口得知了自己铺子顺利开张之事,当然,仍是用的她与黄妈妈小荔事先约定好的暗语,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且她还有很多事尤其是接下来铺子的经营方略要告诉黄妈妈和小荔,所以这一趟是非走不可。

西四牌楼为京城中下层人士聚居之地,虽比起豪门林立的保大坊一带显得有些龙蛇混杂,嘈杂纷乱,却也正是因为如此,而自有其热闹自在之处,又因正值年节下,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所以陆明萱的马车足足在人群里艰难穿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顺利抵达了梳子胡同她的铺子。

陆明萱戴着帷帽下了马车后,——倒并不是她有意装腔作势,觉得自己不宜抛头露面,而是怕被认识的人瞧见了横生枝节,她下了马车后,并没有立即进店铺去,而是先将车夫和跟车的两个仆妇都打发了,令他们一个时辰再过来接她,然后站着仔细打量了正中写了“积芳阁”三个烫金大字的门脸一番,又目送三批客人乘兴而进尽兴而出后,才举步走了进去。

就见整个积芳阁一共三间,左边和中间的屋子各摆了两架多宝阁,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时新首饰,右边的屋子则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室,摆了几张桌子椅子并锦杌,墙角还摆了几盆鲜花儿,虽布置得不若陆明萱想象中的那般雅致,却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彼时店里并无他人,只除了一名身着鹅黄色素面褙子的年轻女小二,不是别个,正是小荔,一瞧得陆明萱与丹青进来,便满脸是笑的迎了上来寒暄打招呼:“不知道这位小姐想选些什么首饰?我们这里不但有各色时新首饰,还有全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件来,只有我们积芳阁才专有的特色首饰,小姐您是想…”

话说到一半,待陆明萱将帷帽取下来后,脸上立刻写满了惊喜,“姑娘,您怎么来了?怎么事先也不说使人来说一声,我也好去门外迎您啊!姑娘这些日子可好,我真是好生惦记您,黄妈妈也好生惦记您,算算时间,她应该很快就过来了,待会儿她一进来便发现您来了,还不定怎生高兴呢!”

不过才分开三个多月,小荔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变得爱说爱笑说话做事有条理了,整个人看起来也自信了许多,显然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并不坏。

陆明萱笑道:“我也很惦记你们,所以特地过来瞧瞧你们,对了,怎么店里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哪里去了?”她第一次让陆中显带信出来给黄妈妈时,便写明了让他们某段时间去城东的静安寺胡同寻一对姓迟的父子,必须寻到为止,只因这对父子父亲是打首饰的行家老手,儿子则颇有经商的天赋,她的积芳阁若能将这对父子揽至麾下,虽不敢说一日千里日进斗金,想要尽快站稳脚跟并发扬光大却是不难的。

陆中显第二次替黄妈妈带话给陆明萱时,她便已知道这对姓迟的父子已进了积芳阁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至于陆明萱缘何会知道迟氏父子,说来还是拜陆明珠所赐。

前世她与陆明珠“要好”以后,十日里倒有八日是待在一起的,很多事自然也就知道了,有一日,陆明珠庄子上的管事来回她,说前年为她所无意救下的那个迟老头儿求到他面前,想让其儿子去陆明珠的铺子上做事,还说其儿子自小便有经商的天分,只要陆明珠给其儿子一个机会,后者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如此无关紧要的小事,陆明珠想都没想便答应了,然后简要与陆明萱说了一下这迟氏父子的来历。

这对父子原是陕甘一带人氏,因家里遭了灾,只能进京投奔亲戚,谁知道亲戚也早已不知去向了,二人无处可去,偏迟老头儿又因一路风餐露宿的病倒了,求到医馆门前,却被医馆拒之门外,若非侥幸遇上陆明珠经过,可巧儿那日陆明珠又难得发了一回善心,父子二人只怕早见阎王去了。

陆明珠将人救下后,便送去了她的一个庄子上,之后便将这对父子忘到了脑后去,若非是日管事来回,她根本记不起还发生过这回事。

谁知道那迟老头儿的儿子竟真如其父说的那样,极有经商的天分,去了陆明珠的铺子上后,才三个月时间,便让陆明珠铺子上的利润提高了三成,随后更是与陆明珠建议,在铺子旁再开一家银楼,说自己父亲原是他们老家一带出名的银匠,到时候父子联手,必定能为陆明珠带来更多的利润,也算是二人聊报陆明珠的救命之恩一二了。

只可惜陆明珠坐拥福慧长公主留下的所有嫁妆,她自己身为县主每年也有俸禄和赏赐,缺什么也不会缺银子,对此兴趣不大,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陆明萱一开始也没想到迟氏父子身上去,原本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且还过去这么久了,她早忘得没边儿了,还是进了国公府见了陆明珠,不由自主便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才想到了这件事,然后便灵光一闪,生出了要将迟氏父子揽到自己麾下的主意,陆明珠欠她两条命,她不过截走她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算得了什么?

事实证明,她这个主意再明智不过,陆中显第二次为黄妈妈带话给她时,黄妈妈便说了迟老头儿的确是个出色的银匠,她画的那些首饰花样经他之手打出来,比之之前她们送去大银楼,请大银楼知名银匠打出来的首饰样本毫不逊色,而迟老头儿的儿子也的确有经商的天赋,短短几日,便让他们的铺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陆明萱方才在门外才待了短短一刻钟,便看见三拨客人来照顾生意便是他的杰作了。

小荔听陆明萱问起其他人,忙笑道:“迟师傅前几日不慎染了风寒,偏又说大年下的不能请大夫不然不吉利,便只在屋里休息,小迟师傅放心不下,时不时的便要进去看一眼,想来很快就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十七八岁,五官生得平凡,双眼却极有神的青年自后堂走了出来,想来便是那位小迟师傅了。

小迟师傅只当陆明萱是来买首饰的客人,脸上立刻堆满了恰到好处的笑,迎上前客气道:“不知道小姐想选什么样的首饰,我们这里…”

“小迟师傅是吗?这些日子辛苦你和迟师傅了,迟师傅好些了吗?若迟师傅的病情还没好转,便是请大夫上门也无妨的,我不忌讳这些。”陆明萱不待他把话说完,已含笑打断了他。

小迟师傅怔了一下,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小荔见状,忙道:“小迟师傅和迟师傅不是隔三差五就说想见一见你们真正的救命恩人吗,怎么这会儿救命恩人就在眼前了,你反倒不说话了?”

“小荔姑娘的意思莫非是…”小迟师傅满脸的惊愕,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父子的救命恩人,积芳阁的幕后老板竟会是眼前这个还不到他胸口高,长得精致得跟个白玉娃娃似的小姑娘一般。

可小荔却肯定的对他点头,肯定的对他说:“对,这就是我们姑娘,你们父子的救命恩人!”

小迟师傅这才相信了,下一刻便“噗通”一声跪到陆明萱面前,不由分说磕了三个响头:“姑娘救命之恩,我父子二人无以为报,以后但凡姑娘有吩咐,我父子二人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陆明萱压根儿没想到小迟师傅会说跪下就跪下,说磕头就磕头,怔了一下才急声道:“小迟师傅快起来,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当不得你如此大礼…”本想命人扶他的,左右一看,却见小荔与丹青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自己就更不必说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小迟师傅磕完了三个头,才劝了他起来。

小迟师傅方起来,黄妈妈来了,瞧得陆明萱竟来了,又惊又喜,眼泪瞬间流了满脸,陆明萱与小荔劝了好一会儿方渐渐止住。

之后陆明萱去后堂看了迟师傅,一位五十来岁,生得与小迟师傅极像的老者,又把自己这阵子新画的首饰样子给了他,并告诉小迟师傅,这些首饰打出来一个月只能推出三件,并将铺子接下来的经营方略与小迟师傅商讨了一番定下来后,眼见一个时辰已快到了,她必须得回去不然就该露马脚了,这才被黄妈妈和小荔依依不舍的簇拥着,送到了门外。

陆明萱扶着丹青才在积芳阁门外站了片刻,陆家的车夫与跟车的那两个婆子便先后回来了,给陆明萱行过礼后,便先后上了车,打道回陆家去。

彼时已近午时,比早间暖和了不少,街上的行人也因此比早间更多出了许多。

陆明萱的马车在人群里举步维艰,好不容易才驶出梳子胡同,却在拐过弯后,被堵在了一片相对宽敞,但此刻却搭了个简易高架,挤满了人,还有人在敲锣打鼓念着:“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之类话,应是有人在卖艺的空地上,连像方才那样慢慢的挪动都做不到了。

陆明萱撩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去,见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反倒不着急了,索性就那么撩着车帘,饶有兴致的看起外面形形色色的路人们来,说来她活了两世,还从没有过一次性看到这么多人的时候呢!

看够了行人,陆明萱漫不经心的循着不远处的锣鼓声看去,然后她便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只因她竟看见了一个她万万想不到会见着的人,尤其此刻那人还站在高高的架子之上。

那人一张俊雅绝伦的脸与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不是别个,竟是凌孟祈!

大年下的,凌孟祈怎么会出现在中下层平民并贫民聚居的西四牌楼,还一身破旧短打的站在简易搭就的高架之上表演杂耍,卖艺取悦路人?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国公府,与国公府的一众主子们吃酒看戏,玩笑取乐,尽情享受过年的喜悦与放松吗?国公府的人知道他出来卖艺吗?堂堂侯府嫡长子,就算不被父亲所喜家人所容,也不该这样作践自己才是,他到底怎么想的?他难道不知道他那张脸有多显眼,很容易就会被人认出来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陆明萱满脑子的疑问,第一反应便是过去叫凌孟祈自高架上下来,一问究竟。

她正想吩咐车夫自己要下车,高架之上的凌孟祈就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停下动作忽然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瞬间在空中交汇了。

虽然彼此隔着不小的一段距离,陆明萱还是奇异般的看清了凌孟祈漂亮双眸里的难堪与屈辱,还有一抹一闪而过的哀求,陆明萱一下子想到了小年夜时陆文逐定要凌孟祈也与他们一块儿玩投色子时,凌孟祈那红得几能滴出血来一般的脸和他眼里隐忍的难堪,而此刻,他眼里的难堪比当时犹甚。

陆明萱几乎是立刻打消了要过去找凌孟祈一问究竟的念头,他身为凌相之孙,堂堂侯府嫡长子,自贬身份来这边卖艺必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而这苦衷十有*还与银子有关,所谓“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他已经够难堪够屈辱了,自己又何必还要过去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让他更难堪更屈辱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为人所知的那一面,譬如自己,不也不想人知道有关积芳阁的事吗,凡事还是糊涂一些的好!

念头闪过,陆明萱已放下帘子,将自己与凌孟祈隔成了两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总算开始缓慢移动了,陆明萱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虽然隔着车帘,看不到彼此,她还是很担心凌孟祈会觉得她是在躲着看他的笑话儿,如今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只是马车才驶出没多远,陆明萱又突然改变了主意,隔着车帘命令车夫:“掉头,驶回方才那个有人卖艺的地方去!”

车夫不明所以,跟车的两个婆子也不明所以,赔笑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敢是忘记买什么东西了?不如说与我们,我们与姑娘买去?”

陆明萱只淡淡一句:“难道我做什么事,还要反过来向你们报备解释不成?”便说得二人不敢再说。

马车于是掉头驶回了方才那片空地上。

彼时人群已散去了好些,锣鼓声也已停了,还有人在拆架子,显然是凌孟祈中止了卖艺,也不知道是不是与方才自己与他对视那一眼有关?

陆明萱忖度着,戴了帷帽正打算下车,就听得车下一个声音道:“这位公子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什么不能做,怎么偏来行这些粗鲁危险之事?若是公子不嫌弃,我那里倒是正好缺个端茶倒水的,公子不如随了我去,虽不能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却也是吃穿不愁,公子不妨考虑一下…”

话没说完,已被人不怀好意的笑着高声打断:“得了罢老丁,你那里端茶倒水的,最后哪一个没有变成你的摇钱树?就更不必说这位公子生得这般漂亮,只怕连万花楼的赛貂蝉都及不上了!”

引得围观的众人都笑了起来,猥琐而下流。

陆明萱听至这里,再也听不下去,因命车上两个婆子:“你们立刻下去,说我们是昌国公府贺家的人,让那些人离开,否则就是跟昌国公府过不去!”

两个婆子都满脸的错愕,喃喃道:“可是我们明明是定国公府陆家的人,这不是瞎充字号…”一语未了,见陆明萱已是满脸寒霜,只得将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依言下车赶人去了。

好在围观的众人都听过昌国公府的名号,又见二人穿着打扮虽不甚富贵,却形容端肃,进退有度,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娘子,不疑有他,一窝蜂都散了。

车上陆明萱方松了一口气,彼时凌孟祈已自马车的外观上认出了方才替他解围的不是别个,正是陆明萱,因满脸通红的过来隔着车帘向她道谢,声若蚊蚋:“多谢萱…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陆明萱想了想,道:“凌世兄若是信得过我,就即刻去前面梳子胡同一家名唤‘积芳阁’的首饰铺子,我有话与凌世兄说。”然后吩咐车夫:“掉头回方才的地方去。”

“是,二姑娘。”车夫应了,驾着马车往积芳阁驶去。

待下了马车后,陆明萱如法炮制,将车夫与两个跟车的婆子都打发了,才举步进了积芳阁。

黄妈妈小荔并小迟师傅都没想到陆明萱会去而复返,只当出了什么事,忙齐齐迎了上来:“姑娘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明萱摆摆手,“此事说来话长,马上有客人到,等客人离开后再告诉你们不迟。”

正说着,凌孟祈已带着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身上也穿着一身破旧短打的小子走了进来,一见陆明萱便问道:“萱姑娘说有话与在下说,不知道是什么话?”声音里有一抹遮掩不住的紧张与防备。

陆明萱还没答话,跟他来的那个小子已带着哭腔先道:“求萱姑娘千万不要将方才之事告诉国公府的人,不然我们少爷以后就在国公府待不下去了…”当是他的小厮无疑了。

“闭嘴!”凌孟祈忙呵斥道:“我与萱姑娘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还望萱姑娘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后一句话是对陆明萱说的,只是他虽没有像自己的小厮那般出言请求她,他的眼神却告诉陆明萱,他也恳求她不要将方才之事告诉国公府的人。

陆明萱就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笑着反问道:“我如果要将方才之事告诉国公府的人,又何必要多此一举折回来为凌世兄解围,还将凌世兄请到这里来?事实上,我不但不会将方才之事说出去,反倒还有求于凌世兄,只不知凌世兄答应不答应?”

陆明萱此言一出,凌孟祈不由呆住了,片刻方蹙着好看的眉头苦笑道:“萱姑娘如有吩咐,在下自当竭尽所能,只是在下的处境姑娘如今也知道了,只怕是有心无力…”

他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也就不至于大年下的出来行卖艺这样下九流的事了,不知道这位萱姑娘有求于自己什么,十有*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尴尬不那么故意这么说的罢?就跟之前她在与自己对视后,便让自家的马车驶开了一样,只不知她缘何又折了回来?

陆明萱见凌孟祈连苦笑都是那般的赏心悦目,不由晃了一下神,暗叹难怪国公府上下泰半女人都被他迷得五迷六道的,他的确有那个本钱,哪怕穿得再破旧,哪怕看起来再狼狈再落魄,一样掩不住风华绝代!

随即便敛住心神,笑道:“不怕告诉凌世兄,这事儿还真只有你能帮上我的忙,只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凌世兄若是不介意,可否与我去后堂,一边吃茶一边说?”

凌孟祈闻言,有片刻的迟疑,这位萱姑娘说只有自己才能帮上她的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万一自己中了计该怎么办?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男子,又一无所有,难道还怕她一个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不成?因点头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明萱便向通向后堂的门一摊手:“凌世兄请!”说完转头命小荔,“还不快沏茶去?”

却见小荔一副呆呆的样子望着凌孟祈,那眼神就跟见了仙人一般,别说听见她的话沏茶去了,只怕连自己是谁都早忘了;再看黄妈妈与小迟师傅,竟也一副与小荔差不多的样子,直直望着凌孟祈,张口结舌的样子不知道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