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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知道陆中显关心女儿女婿,不知道小两口第一年在自己家里过年是怎么过的,可当着凌孟祈的面儿又不好问,便笑着问陆明萱道:“说来这可是姑奶奶出嫁后第一个新年,偏姑爷家里又没个就长辈可以提点帮衬的,也不知你们这年是怎么过的?老爷一直念叨着呢,怕你们觉得冷清,更怕你们委屈了自己,若不是规矩不允许,年三十儿那日就要亲自去接了你们回来过年了。”

冷清吗,话说自己还真一点儿没觉得,反而觉得说不出的温馨与满足…陆明萱因笑道:“爹爹与太太不用担心,我们家里上下也有几十口子人,并不觉得冷清,爹爹是知道我的,就更不会委屈自己与您女婿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自来能干。”

说得陆中显哈哈大笑起来:“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是瞅准了姑爷当着我们的面儿不好驳你的话是不是?”

陆明萱仰着下巴一脸的骄傲:“就算不当着您和太太的面儿,难道他就敢驳我的话不成?”

这下不只陆中显,连戚氏都忍俊不禁起来,凌孟祈倒是一脸的坦然,道:“岳父大人放心,一般害了季常之癖的,都是一害就是一辈子,我也不例外,这辈子怕都是好不了的了。”

正说得热闹,不妨陆明芙与颜十九郎带着旺哥儿到了,在门外恰好听得凌孟祈最后一句话,唬了一大跳,陆明芙因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急声问道:“什么这辈子都好不了的,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一愣,随即便明白她定是误会了,都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才把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引得陆明芙与颜十九郎也笑了一回,给两个弟弟发了红包,又领了陆中显和戚氏给他们自己的红包,代旺哥儿也收了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姨母姨父的红包后,陆中显方带了两个女婿去书房说话儿。

戚氏陪着两个女儿说了一会儿话,便去了厨房,陆明芙趁机与陆明萱道:“你听说了吗,昨儿个大皇子妃生了位小郡主,虽说只是个女儿,但因生在正月初一,讨了个好彩头,如今大家都说这位小郡主将来定是个有大造化的呢!”

陆明萱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摇头道:“我还没听说,你从哪里听来的?”算算日子,陆明凤如今才怀孕八个多月,照理不该昨儿临盆才是,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是不是正因此事,昨儿个徐皇后才会无暇去理会旁的事情?

陆明芙道:“是我婆婆昨儿去本家给太夫人拜年,听国公夫人说的,说就是午后的事。”顿了顿,又道,“我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生在正月初一呢,那位小郡主没准儿以后真是个有大造化的。”

“她已经生来便是郡主了,这造化还不够大吗?”陆明萱漫应着,心里却颇不以为然,也不知这话是谁有意放出去的,皇子的女儿已经够尊贵了,除非更进一步成为公主,才能叫有大造化,放话的人难道是想告诉满京城的人,大皇子如今虽名声尽毁,其实才是上天属意的真命天子?

晚间回去的路上,陆明萱忍不住把此事与凌孟祈说了,凌孟祈的人虽时时监视着陆明凤那边的动静,却不是时时都与凌孟祈通消息的,是以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不由皱眉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处处都透着蹊跷呢?”

陆明萱道:“蹊跷就蹊跷罢,横竖不与我们相干,我们就别多管了。”

凌孟祈应了,回家后却仍叫了虎子至书房说话儿,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回来与陆明萱道:“原来陆明凤一早便知道自己怀的十有*是个女孩儿,想着届时这孩子什么都不占,她们母女的地位都堪忧,所以大年三十便冒险吃了催产药,是硬生生将孩子于昨日催生下来的,然后让人放了话,说这孩子生在正旦,将来定是个有大造化的…说来她也算是个有心计有手腕儿的,只可惜这心计与手腕儿都用错了地方!”

陆明萱霎时无言了,想到了自己刚进国公府时陆明凤的坦荡大气与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沉着稳重,这才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步错,步步错”!

可她也就只是在心里这般无关痛痒的叹息一句而已,陆明凤落得今日的下场本是她自找的,偏她自己不好了,便想拉着别人也一块儿不好,她又不是圣人,能做到以德报怨,而她若真以德报怨了,那何以报德?

翌日,陆明萱与凌孟祈去了国公府给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并其他人拜年。

陆老夫人的气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陆明萱不由暗自皱眉,难道她老人家也知道了陆明凤冒险催产的事?不过她也不会傻到直接问陆老夫人此事,万一她不知道呢,岂非弄巧成拙,便只是笑着问道:“怎么不见二夫人与大嫂子?”

“你们都退下罢。”陆老夫人见问,将众伺候之人屏退了,迟疑了片刻,才低声与陆明萱道:“你二伯母和大嫂子去了大皇子府…凤丫头前日早产生了个女儿,如今母女两个情况都有些不大好,我放心不下,前日昨日都让她们去了,今日还是不放心,也让她们去了,听说是凤丫头不慎滑了一下才会早产的,在自己家里,丫头婆子满屋子的,怎么就会滑了一跤?这其中必定有内情,指不定就是大皇子推她的也未可知…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不强硬一些,不然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进不得退不得的困境了!”

看来陆明凤冒险催产的事陆老夫人并不知道,也不知是知道的人本来就少,还是陆大奶奶等人其实都知道了,只瞒着陆老夫人一人?

陆明萱只得陪着陆老夫人叹息了一回:“…也许这便是大姐姐的命罢?不过至少母女两个都性命无虞,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陆老夫人叹道:“谁说不是…罢了,难得你回来,我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说来你嫁给孟祈也有好几个月了,怎么至今没有好消息传来?依我说,还是早些找个大夫来瞧瞧是正经,省得像你大姐姐和四姐姐…呸呸呸,看我说什么呢,大节日的,也没个忌讳,果然是老糊涂了。”

忙又转移话题:“大后日府里摆年酒,你与孟祈都早些来,我让你大嫂子介绍那些夫人与你认识,于你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元宵节时府里照例有家宴,到时候你们也回来,我会提前与你爹爹和姐姐们也说好,让他们届时也来坐席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有些有章法,有些没有章法,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让陆明萱十分的心酸,祖母,她是真的已经老了!

但不管陆老夫人说什么,陆明萱都耐心的听着,直至用过晚膳,华灯初上,才满心不舍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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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万更上了,真是不容易啊,另,下一张有新人物出现,原计划是这章就出现的,谁知道还是没写到,亲们猜猜是谁捏?O(∩_∩)O~

☆、第五十九回 不速之客

过了正月初三,陆明萱与凌孟祈便没什么事了,于是初四一早凌孟祈便带了陆明萱去白云观上香吃斋菜,又趁便逛了附近的庙会,直至天擦黑时才回家,初五带了她去太液池看冰嬉,初六去了定国公府吃年酒,初七又带了她去城外游玩,整整四日过得是又快乐又充实。

如此到了初八,夫妻两个却是不能再继续逍遥了,因为曹大人请吃年酒的日子到了,二人初一既答应过曹大人与曹夫人必去的,自然不能食言,不然这一次辜负了曹大人夫妇的美意,只怕就没有下一次了。

夫妻两个于是换了出门衣裳,卡着时辰抵达曹府正好不早不晚之时出了门。

一时去到曹府,不想客人已来了一多半了,瞧得陆明萱被丫头引着进来,既是生面孔又生得漂亮无比,都忍不住暗自窃窃私语:“这是哪位大人的家眷,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

就有人猜测:“听说凌同知新娶的夫人生得跟天仙一样,又是国公府出来的,瞧这样貌气派,没准儿就是凌同知的新夫人?”

已有那日大喜之日时去凌家吃酒捧场见过陆明萱的人笑着上前给陆明萱打招呼:“凌夫人,您可是稀客!”

陆明萱笑着还了礼,虽因大婚那日晕头转向的不知道与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却也丝毫不见失礼之处,得体大方的应酬着。

一身大红交领印花通袖袄,头戴全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的曹夫人笑着走了过来:“才我还与高夫人念叨着你呢,说你怎么还没来,可巧儿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是第一次来我家坐席,且过来我与你介绍一下众位夫人。”

“让您百忙之中还要拨冗来为我介绍众位夫人,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陆明萱笑着客气了几句,也就跟着高夫人,由她给自己介绍起今日来的其他客人,当然主要是锦衣卫凌孟祈众上峰同僚的夫人们来。

她本就与定国公府众位正牌小姐受的一样的教育,跟着陆老夫人和陆大奶奶等人又见过了不少真正的贵人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事,再加上有心为凌孟祈积累好人缘,于是使出浑身解数,不露痕迹间便已与众人打成了一片,不待开席前,就又有好几位夫人说自家后面几日要请吃年酒,请她届时务必光临。

陆明萱想着推了这个也不好,推了那个也不好,让她都去她又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且在曹夫人的宴会上,她大出风头算怎么一回事?

便笑着先去问了曹夫人的意思,说自己打算后日回请她,问她可愿意赏脸?得了曹夫人的肯定回答后,才回来说与其他人:“我后日要回请曹夫人,只不知各位夫人可否也愿意赏脸光临寒舍领一杯薄酒?”

众人听得曹夫人要去,知道曹夫人这是要抬举她,谁不捧场,都纷纷笑着说要去。

次日陆明萱便在家里忙活了一日,把明日宴客的一应事宜都提前安排好了,到得初十曹夫人等人过来时,自然是宾主尽欢。

至此陆明萱也就渐渐与锦衣卫众夫人熟识起来,谁家夫人要举办个小型的宴会,或是组织起大家出去游玩一日,都不会忘了她;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也开始正式给凌家送起帖子来,连带锦衣卫大部分官员都觉得以前是误会了凌孟祈,总觉得他太高傲,升迁得太快必定是上面有人,如今方知道他一个单身汉的确想不到那些人情世故,他在背后也比所有人都努力,数度升迁完全是实至名归,——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陆明萱宴请过曹夫人等人后,趁着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又让凌孟祈将丰诚孟行云等人请来家里吃了一日的酒,之后在家收拾了两日,歇息了一日,也就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了。

因陆老夫人一早便说好了让她和凌孟祈回去参加家宴的,陆中显和陆明芙也都要去,是以一大早陆明萱与凌孟祈便穿戴好了,坐车回了定国公府。

今日人就比初三那日陆明萱回来时齐整得多了,不但陆二夫人、陆大奶奶和挺着大肚子,还有半月就该临盆了的陆二奶奶在,陆明珠也回来了,还难得带了孟海纳的一个胞妹回来,连同几位族中得脸的伯母婶婶和各自的女媳,大家都在荣泰居陪着陆老夫人说笑,屋里十分的热闹。

陆明萱笑着与众人见了礼,寒暄了几句,戚氏带着安哥儿定哥儿,陆明芙带着旺哥儿也都到了,舅甥三个家加上贤哥儿兄妹几个,在屋里跑来跑去的,虽热闹却也吵得人头疼,陆大奶奶遂叫人带了他们去暖阁里吃果子,大家这才能继续说笑。

见众人正各自说得热闹,陆老夫人趁机压低了声音问陆明珠:“四姑爷距上次离京也有一年多了,怎么此番连过年都没能回来?你们小夫妻家家的,老是这么天各一方,长此以往可不是个事儿啊!”

陆明珠笑道:“夫君奉旨戍边,没有旨意如何好擅自回京?不过孙女儿已禀过家中二老,待过完正月便去夫君那边就近照顾夫君起居,二老也已同意了,祖母不必担心。”

陆老夫人方笑道:“如此就好,等你过阵子传回好消息时,我便又可以了一桩心事了。”

这话整好被一旁的陆明萱听见了,不由觑眼看了陆明珠一眼,见她虽仍是一贯的骄傲,提及孟海纳时,眉眼间也仍不见多少情意,但总算是沉稳内敛了不少,知道恪尽一个做妻子的责任了,莫名的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陆明珠身上也与她流了一半相同的血,前世是前世,今生二人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能过得好一些,自己也是喜闻乐见的。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到开席的时辰了,陆明萱自然是与陆明芙坐在一块儿,姐妹两个好趁机说体己话儿。

只可惜陆明萱别说与陆明芙说体己话儿了,连筷子都还没怎么动,便再没了吃饭和说体己话儿的心情。

因为丹青忽然走到她身后,附耳小声与她说了一个坏消息:“夫人,方才段嬷嬷打发人过来禀告大爷和夫人,说是…临州的老太太与老爷太太带着一大家子人都来了京城,这会儿人就是咱们家的门厅里,段嬷嬷想着大爷与夫人不在家,便没让他们进去,可他们到底是大爷的的亲长,她怕是挡不了他们多长时间,请大爷与夫人尽量早些回去呢!”

凌孟祈的祖母和父亲继母乃至他那一大家子所谓的“亲人”都进京来了,这会儿甚至已经在自己家里了?这可真是晴天霹雳,早知道年前自己就不该与凌孟祈说起他们的,再不然自己说完了就该立刻“呸”三声的,如今算怎么一回事,好的不灵坏的灵吗!

陆明萱不由满心的郁卒,倒不是她不愿意服侍两层婆婆,与小叔子小姑子们应酬,实在是凌孟祈家的情况与别家太不一样,凌孟祈的继母也还罢了,到底只是继母,凌孟祈又深深不待见她,想来自己就是对她不恭不敬凌孟祈也不会说自己什么。

麻烦的是凌老太太,到底也是凌孟祈的亲祖母,以往听他说来,若没有后者护着,他甚至根本有可能长不大,之后也是凌老太太做主让他进京,他才会有今日的;可要说凌孟祈对其有多深厚的感情也未必,自己届时可该怎么对待凌老太太呢,轻不得又重不得,这个分寸实在不好把握啊。

还有凌孟祈的父亲,对这个公公陆明萱打心眼儿里没有半分好感,当年的事的确是罗贵妃做错了,可关凌孟祈什么事,难道母亲犯了错,儿子也不是他的儿子了吗?可他却只会一味的迁怒凌孟祈,坐视凌孟祈被其继母百般虐待,他这样的人也配做父亲!

偏与凌老太太一样,凌孟祈因罗贵妃的关系,待其终究还有几分愧疚,也是轻不得重不得…幸好自己是做儿媳的,不用时常面对他,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天长日久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且说是不是不愿意服侍婆婆,但平心而论,这世上又有那个做媳妇的心甘情愿发自肺腑想要服侍婆婆在婆婆跟前儿立规矩的?陆明萱自然也不能例外,可怜她和凌孟祈才过了几个月只有夫妻两个的小日子,难道这样的日子自今日起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吗?

她可不想让自己精心布置起来的温馨小家被弄得乌烟瘴气的,不行,待会儿回去的路上她就得与凌孟祈商量好,尽快将这一大家人都弄回临州去才是!

一旁陆明芙见丹青附耳与妹妹说过几句话后,妹妹脸上的笑容便立时去了一多半,眉头也深深锁了起来,估摸着她是遇上什么为难事了,因凑过来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看你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说出来我听听,大家一起想法子总比你一个发愁来得强。”

陆明萱想了想,这样的事既瞒不住也没有瞒自己姐姐的必要,便小声与陆明芙说了,“…我如今发愁的是,一大家人都来了,打的只怕是住下了就不走的主意,我该怎么才能将他们都弄回去?”

陆明芙闻言,眉头也一下子锁紧了,片刻方吸气道:“这事儿怕还得妹夫点头才成,到底是他的亲长,是留下是送走都得他说了算,以妹夫对你的好,和那家子人以前对他的种种虐待来看,妹夫那里我倒不是很担心,关键还是那句话,到底是他的亲长,若他们非要赖着不走,你们还能真把人赶出去不成?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妹夫却还要做官,事情真闹大了,于妹夫的声誉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只怕也要沦为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事儿不好办啊!”

“可不是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不然我干嘛愁成这样?”陆明萱说着,越发没了食欲,遂放下筷子,要了茶漱口,然后与陆明芙道:“姐姐且吃你的,我与老夫人辞行去了,太太那里我就不特别去说了,待会儿你抽空儿替我说一声。”

陆明芙忙道:“急什么,再怎么着也得吃完饭啊,他们是占了亲长的名分,可既然都来投奔你们了,不管以后回不回去,都得仰仗你们的鼻息过日子了,你干嘛怕他们,这般急急忙忙的回去,他们还以为你怕了他们呢,就是要把架子拿得足足的才好。你可别忘了,妹夫如今已经是四品大员,今非昔比,你也已是朝廷御封的四品恭人了,而他们,什么都不是!”

陆明萱无奈道:“我倒不是怕他们,我是担心段嬷嬷她们吃亏,再不然被他们硬闯进了我的屋子,回头我还住不住了?好了,你别担心了,我自有分寸的,我先去了啊。”

说完,不待陆明芙再说,已径自去往首席,向陆老夫人辞行去了,当然没有告诉陆老夫人真正的原因,怕她老人家担心,只说是凌孟祈吃醉了,她放心不下,要回去照顾。

陆老夫人想着她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她与凌孟祈又是新婚,放心不下也是人之常情,很爽快便允准了她回去。

陆明萱方急匆匆去了垂花门外,远远的就见凌孟祈已满脸阴沉的等在那里了,一瞧得她过来,便几步迎了上前,半是羞愤半是歉然的低声道:“对不起萱萱,我不知道他们会突然就来了京城,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将他们都送走的!”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还与我这般客气,难道在你心里一直拿我当外人不成?”陆明萱不由嗔道。

凌孟祈忙道:“怎么可能,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世上我最亲最近之人,我怎么可能让你当外人?我只是真觉得对不起你罢了…”

话没说完,陆明萱已道:“既然你拿我当这世上最亲最近之人,那就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我之类,当务之急,还是先家去瞧瞧具体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做打算,当然,能将他们尽快都送走,那就再好不过了,哪怕多花点银子都成。”

凌孟祈阴沉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早已打定主意,回去便将那一大家人都送走,既是为了让陆明萱少些气生,也是为了让自己少些气生,然后扶着陆明萱上了马车。

夫妻两个一路无话的回到家中,马车才刚进角门,就听得门厅那边传来一个尖厉的女声:“…你这狗奴才,到底要我们说多少遍我们是这家的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你不说即刻将他们迎去上房安置也就罢了,还敢口出恶言,拦着不让我们进屋,真是好大的狗胆,等凌孟祈那小杂碎…呸呸呸,被你这狗奴才气得我都糊涂了,等我儿子回来了,我头一件事便是提脚卖了你!”

随后是段嬷嬷不卑不亢的声音:“这位太太说自己是我们大爷的母亲,可我们大爷的母亲早仙逝多年了,总不能随随便便来一个人,说是我们大爷的母亲,我们便尊其为‘太太’罢,横竖我们大爷与夫人很快就会回来了,届时自然就知分晓了,难道这位太太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便等不得不成,还是您心里其实有鬼?”

“扯你娘的臊,我心里有什么鬼了…”方才那尖厉的女声又叫嚣起来。

还乱哄哄夹杂着其他声音,男声女声都有:“娘,别跟这狗奴才废话了,我们直接闯进去便是,父亲才是一家之主,您才是一家主母,更何况还有祖母在,别说凌孟祈那杂碎如今只是个四品小官儿,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了,见到父亲和您,一样得服服帖帖的,除非他想被天打雷劈,除非他不想做这个官儿了…狗奴才,给爷滚开,再不滚开休怪爷动粗了!”

凌孟祈听至这里,俊脸早已阴得能滴出水来,不待马车停稳,已一撩车帘,纵身跳到地上,大步走向了门厅。

急得陆明萱忙就着丹青丹碧的手下了马车,也跟了进去。

就见本就不大的门厅这会儿早已被挤得是水泄不通,一眼看去乱糟糟的全是陌生人,陆明萱既分不清谁是谁,也懒得去分,径自便看向了人群里正与人推搡的段嬷嬷。

段嬷嬷也是近五十的人了,又因是陆老夫人所赐,本身为人也好能力也强,陆明萱自来都很看重,连自己都鲜少说一句重话更别说弹一指甲的,谁知道如今却正被两个男人推来搡去,即便还有家里的几个粗使婆子帮衬,依然只剩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力。

一股无名之火霎时直冲陆明萱的脑门,让她想也不想便怒声叫“丹碧”,“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把这两个连妇孺都能下手的混帐东西扔出去,这里是你大爷和我的家,还轮不到外四路的人在这里撒野!”

丹碧看见段嬷嬷等人被欺负,早已是义愤填膺,只碍于陆明萱没有发话,不好行动罢了,如今听得陆明萱的话,正中下怀,大声应了一声:“是,夫人!”便要上前收拾那两个陌生男人去。

不想她还未及行动,就见那两个男人已被人一脚一个踢飞到了墙上去,在“砰”的一声重响之后掉落到地上,半天都再爬不起来。

乱哄哄的人群也终于因此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那踹人的人凌孟祈,片刻之后,人群里一个四十来岁,颧骨高高,一双小眼睛转个不停的女人方尖叫起来:“凌孟祈,你这个小杂碎,竟敢打我儿子,你反了天了,老娘跟你拼了…”一边嚎叫着,一边拿头向凌孟祈撞去。

陆明萱冷眼旁观其年龄和说话的口气,不难猜出这个女人显然就是凌孟祈的继母赵氏无疑了,而方才被踹飞的两个男人,应当有一个就是她的儿子,凌孟祈同父异母的弟弟凌仲佑了,只不知另一个男人是谁,陆明萱记得自己好似听凌孟祈说过其父只有两个儿子。

凌孟祈冷着脸看也不看赵氏一眼,只往旁边一闪,赵氏便因用力过猛收势不住,扑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片刻方自地上爬起来,索性就地坐下,嚎啕大哭起来:“老太太、老爷,你们也看见了,当着你们的面,这个不孝的东西都敢对我动手,对佑儿动手,可以想象以前背着你们时,他是何等的嚣张,你们可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说完,见方才被凌孟祈踹飞的儿子至今都爬不起来,连哼哼的声音都很是微弱,又扑到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身上,继续大哭起来:“佑儿,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娘啊…你放心,娘和你祖母父亲都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那杂碎欺负的,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凌孟祈却是没有那个耐心再与其磨叽了,径自冷声吩咐丹碧:“你去把邢大几个都叫来,把这个女人和地上这两个渣滓都给我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再叫人拿了帕子来擦地!”

“是,大爷!”丹碧忙大声应了,蹬蹬跑出去,片刻便叫了四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回来,正是凌家如今的四个护院,都是凌孟祈特地去镖局重金请来的练家子。

邢大几个一进来便如狼似虎的扑向赵氏母子几个,一人拧起一个便要往外扔去。

赵氏母子几个这才知道怕了,都拼命的挣扎起来,边挣扎还边“老太太”、“老爷”、“祖母”、“姑婆”的乱叫着:“…您快救救我们啊,快救救我们啊!”

就有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褙子的婆子赔笑着凑到了凌孟祈跟前儿:“大少爷,您别跟太太和二少爷一般见识,他们也是被气糊涂了,才会这样的,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看在老太太的份儿上,就别与他们计较了罢?说来老太太可一直念叨着您呢,早想进京来瞧瞧您了,只可惜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半路上就病倒了,这会儿连话都快要说出来了,太太他们也是担心老太太,才会一时着急乱了分寸的,要不,您还是先让大家进屋安置好了,请个大夫来给老太太瞧瞧后,再说旁的可好啊?”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话似的,她话音刚落,坐在右下首第一张圈椅上的一个老太太便开始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急得那婆子忙叫着“老太太”,上前给其又是抚胸又是顺气的忙活起来。

陆明萱这才注意到后者,见其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宝蓝色五福捧寿妆花褙子,头发早已全白了,在脑后梳了个纂儿,插了一支水头不怎么好的翡翠簪子,除此之外,身上便再无装饰,整个人又瘦又弱的不说,气色也极是不好,一眼便能看出的确病得不轻,显然便是凌老太太了。

陆明萱忙朝凌孟祈看去,想知道他看到这样的凌老太太会不会心软,果然就见他眼里有不忍之色一闪而过,她不由叹息了一声,看来他还是做不到彻底对凌老太太狠心,不过话说回来,若他对自己的亲祖母,——这个亲祖母虽对他并不算好,却也不是就全无不好,他都能任其病重却不闻不问的话,她也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

她想了想,朝邢大几个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先退下,邢大几个便将赵氏母子就地扔下,行礼退了出去。

赵氏几个如蒙大赦,忙争先恐后躲到了凌老太太身后去,看向凌孟祈的目光仍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却是不敢再口出恶言了。

凌老太太又咳嗽了一会儿,总算渐渐止住了,看向凌孟祈有气无力的说道:“祈哥儿,祖母终于又见到你了,祖母还以为,有生之年都再见不到你了呢…看见你如今不但凭自己的本事做了四品高官,还娶了媳妇儿有了自己的家,祖母心里是真高兴,便是明儿便去到九泉之下,也总算能瞑目了…”

沉默了片刻,凌孟祈方淡声道:“祖母别说这样的话,您不过就是一路舟车劳顿的,一时累狠了,所以才会病倒的,等将养一段时间后,自然也就能好起来了。”

凌老太太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这么说来,你是同意我们住下来了?可真是太好了,我早盼着有朝一日能享你的福了,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呢,谁知道…”

她那个婆子也在一旁笑着凑趣:“老奴记得以前不是有个算命先生说老太太且有大福气在后头呢,如今可不就应验了,说来也是大少爷有本事…”

一语未了,旁人忽然有个声音极是不耐烦的道:“母亲还跟这孽子废什么话呢,我是他老子,您是他祖母,他供养我们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这孽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我们去上房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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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带孩子去打预防针,折腾到11点过才回来,更新迟了,请亲们见谅,么么O(∩_∩)O~

☆、第六十回 牛鬼蛇神

“母亲还跟这孽子废什么话呢,我是他老子,您是他祖母,他供养我们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这孽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我们去上房安置?”

陆明萱正想着凌老太太倒是个厉害的,寥寥几语间便四两拨千斤的将得凌孟祈不得不留下他们这么一大家子人了,真真应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不想就听得一个声音忽然不耐烦的说了这么几句话,她心里猛地一“咯噔”,已约莫猜到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因忙循声望去,就见与凌老太太相对的左下首的第一张圈椅上,坐了个着鸦青长袍,将近四旬的男子,他别的地方也还罢了,一双眼睛却与凌孟祈生得极神似,不,或者应该说凌孟祈的眼睛与他的生得极神似,只不过凌孟祈的双眸幽邃有神,他的却浑浊无神,其下的鼻子也红红的,一看便知是常年沉溺于酒色之辈,显然这便是凌孟祈的父亲凌思齐了。

在他的身后,还站在两个约莫十七八岁,生得都极是妖娆,任谁看过去便眼波流转,一看便知不是良家女子的女子,想来应当是他的妾室通房之流,也不知是哪里弄来的,不是家产都被抄没了,只能靠凌老太太和赵氏的嫁妆并凌孟祈每年给的五百两度日吗,竟还养着这样的货色,真是恶心至极!

陆明萱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公爹本就打心眼儿里不待见了,何况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还如此糟糕,以致她心里对他的恶感瞬间就达到了顶点。

但再厌恶凌思齐,陆明萱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放到哪里都是他有理,她下意识看了凌孟祈一眼。

就见他本已因凌老太太的话缓和了几分的脸色瞬间又黑如锅底,陆明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一开口还不知道会闹得什么地步,只得抢在他之前开了口:“夫君,妾身实在没想到老太太与老爷会来得这般突然,偏上房一直都是妾身住着,请夫君允准妾身先告退下去收拾一番,待收拾好了,再过来恭请老太太和老爷入住。”

一边说,一边不忘冲凌孟祈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毕竟“不孝”这顶大帽子一扣下来,别说他只是区区一个四品同知了,就算是宝座上那一位,也未必顶得住,反正他们有两个人,这个唱白脸,那个便唱红脸,那个唱红脸,这个便唱白脸,总不能如了他们的意便是。

凌孟祈接收到她的眼色,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了即将出口的恶言,淡声道:“我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夫人你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上房自然只能我们两个住,更何况祖母和老爷只小住几日,待祖母将养好身体便要回去的,哪里需要你特地腾出上房来给老太太和老爷住,你只吩咐下人将客院收拾出来也就是了。另外,再安排几个妥帖的人过去伺候着,衣食住行都按上宾的标准来安排,决不能让老太太和老爷有半句不满意,否则,别怪我不念情分!”

言下之意,他是答应凌老太太让这么一大帮人住下了,但只是暂时的,待凌老太太身体一养好,他便要下逐客令,并且在他们住下期间,最好他们不要忘记自己只是客人,别妄想在他家指手画脚什么的,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此言一出,旁人心里作何想且不说,凌思齐先就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怒声道:“你个孽子,老太太和我才来,你就想赶我们走,简直休想,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子,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那你就得供养我好吃好喝,给我养老送终,否则,我明日便去顺天府击鼓鸣冤告你不孝,我倒要瞧瞧,待顺天府判了你不孝之罪后,你这个四品同知还当得下去当不下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这么恶心的人!陆明萱差点儿没被凌思齐这一番话气得吐血,只恨不能立时啐他一口。

凌孟祈却是怒极反笑,向外喊了一声“邢大”,待邢大进来后,方轻蔑的看向凌思齐道:“这位凌老爷想去顺天府状告我不孝呢,只他多年不来京城,只怕早忘记顺天府的大门朝哪里开了,你就辛苦辛苦,即刻带他走一趟罢!”

邢大闻言,二话不说应了一声“是”,上前一把抓住凌思齐的肩膀,皮笑肉不笑说了一句:“凌老爷,请罢!”便大力将其往外拉去。

凌思齐哪里会想到凌孟祈说翻脸就翻脸,竟是半点也不害怕自己去顺天府告他不孝,而他那早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又哪里经得起练家子的邢大这般拉扯,才走出没两步,就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由有些恼羞成怒,更多却是恐慌,怕自己此番出了长子的家后,便再也进不来了,长子如今又是四品大员了,还是在锦衣卫那样的衙门里供职,真惹得他翻了脸,以后无处可去衣食无继还是轻的,怕的是长子暗地里不知道会怎么对付自己,自己如今早不是广平侯了,只是一介无权无财的庶民,顺天府的哪里会买自己的账?

可要让他向这个向来都被自己视若无物的长子服软,他又委实做不到,便只能继续虚张声势:“你别以为你如今做到四品了,与顺天府的官官相护我就会怕了你,我告诉你,我可不是被吓大的,顺天府我告不了你,我就去三司告,三司再不行了,我就去金銮殿找皇上告御状,我还不信皇上都治不了你了!”

陆明萱简直要忍不住对凌思齐说,有本事他真到御前告凌孟祈去,看皇上会不会立时将他大卸八块儿,凌孟祈是有罗贵妃护着,才能活到今日,才能在旁人看来这般风光,他若是自问在罗贵妃心目中的地位比凌孟祈高,就只管找皇上去,她乐得看好戏!

只可惜他虽不识时务,这屋里却多的是识时务的人,凌老太太便是头一个,当下便扶着自己婆子的手撑着站了起来,气喘吁吁的赶着凌思齐骂道:“有你这样当人爹的吗,多时不见的儿子好容易见了,半句嘘寒问暖的话,半句关心的话没有也就罢了,还满口‘孽子孽子’的,还当着他新娶的媳妇儿的面,你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搁,他能不生气不伤心吗?你再要当严父,也该有个度才是!”

顿了顿,眼圈已是红了,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哽咽:“你说你们父子两个,也不知到底是哪一世的冤家,明明就是再亲不过的亲父子,明明不见时当爹的就一直记挂着儿子,当儿子的也不是不牵挂当爹的,不然每年也不会按时送供给回去了,如何偏一见面就闹成这样呢,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叫我遇上了你们这一对儿冤家…”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好半晌方平息下来,气若游丝的向凌孟祈道:“好孩子,你父亲就是这么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你就别与他计较了罢,啊?如今到底是大节下的,一家人闹得这般不可开交你也面上无光不是,你既安排我们住客院,那我们就先在客院住下便是,只要一家人能厮守在一起,其实吃穿用度都是次要的。”

另一个也极识时务,堪称能屈能伸的人赵氏忙也说道:“是啊,老爷,您心里明明就一直惦记着祈哥儿,嘴上如何就偏不能有一句好话呢?祈哥儿向来懂事,便是您不说,他身为凌家的长子长孙,也知道要供养亲长爱护弟妹们的,您倒好,一言不合便要去衙门告他,还当着新娶的大少奶奶的面儿,就算我们都知道您是在赌气,像老太太说的,他也免不得生气伤心啊!”

顺势看向陆明萱,“对了,这便是大少奶奶了罢?生得可真是好模样儿,更难得的是这通身的气派,今日我做母亲的第一次见你,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这镯子是我当年还未嫁给你公爹时,便一直戴着的,当初…家道中落,我好容易才保住了它,如今送与大少奶奶,还请大少奶奶千万别嫌弃简薄才是,留着赏下人们玩罢。”

一边说,一边咬牙强忍不舍捋下腕间赤金嵌蓝宝石的镯子,便要往陆明萱手腕上套去,趁机越发仔细打量了陆明萱一番,见她生得实在是自己生平所未见过之绝色也还罢了,关键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就没有哪一件不是精品。

多的不说,单说她耳朵上的红宝石坠子,又大又亮,红艳艳的直晃得人眼睛疼,没有二三百银子绝对拿不下手,偏她只拿一根细金线随意穿了,根本没当一回事;还有她腕间的玉镯子,一眼便能看出是上好的整块桃花玉雕琢而成,光这镯子,只怕都要抵自家如今仅剩的全部家当还要多得多了!

赵氏未出嫁时娘家虽不算太显赫,也是当地的望族,多少也见过几样好东西,嫁给凌思齐,做了广平侯夫人后,见过用过的好东西就更多了,自然很容易就能瞧出陆明萱通身的行头价值几何。

当下心里便妒忌得快要烧起来,凭什么那个素日要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自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的小杂碎如今发达成了这样,高房大屋住着,金奴银婢使着也就罢了,娶个老婆还这般漂亮有气派,穿戴打扮更是她昔年做侯夫人时都及不上的,凭什么他们就要在老家吃苦受累,他们却能在京城逍遥自在?

决定了,她就算是死赖,也定要赖在这里不走了,不但不走了,还要摆出婆母的气势,将管家大权抓到自己手上来,再为自己儿子也娶一房这样漂亮气派的媳妇儿,再过回以前的好日子!

陆明萱因今日是去国公府,虽只是赴家宴,少不得也要好生妆扮一番,上身是胭脂色的遍地金撒花袄,下面是醉仙颜的十二幅月华裙,头发梳作了繁复的牡丹高髻,戴了全套红宝石的头面,手上则自新婚第一日凌孟祈亲手给她戴上了那对桃花玉玉镯后,便再没有取下来过,——这一身妆扮的确华丽贵气,也就难怪赵氏妒忌了。

不过赵氏眼里的妒忌之色再盛陆明萱也只当没看见,就更不会接她的镯子了,且不说赵氏那镯子她根本不看在眼里,只凭她昔年对凌孟祈的所作所为和方才在自家的嚣张跋扈,她就压根儿不打算奉赵氏为婆母,哪怕只是面上的也不打算,自然更不可能接她的镯子了,一旦接了,岂不是意味着她认下这个婆母了?

陆明萱手上稍稍一用力,便挣脱了赵氏的手,退后了两步后,才淡声道:“这位太太可别胡乱攀亲,我婆母十几年前便去世了,如今又哪里冒出个婆母来?况方才你也听见了,凌老爷要去衙门告我夫君不孝呢,既然彼此都闹到要上公堂的地步了,就更不能胡乱认亲了!”

有意顿了顿,才以压低了却刚好够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故意嘀咕道:“什么亲长,我活了这么大,别说见了,连听都没听说过这样心狠手黑,时时巴不得治死了儿子的亲长,还有脸说要去衙门告我夫君不孝,我还没说要先去衙门告你不慈呢!”

陆明萱实在是见不得凌思齐那副理所当然的无耻嘴脸,从来没对凌孟祈尽过一日做父亲的责任,如今却想坐享做父亲的权利,若态度好一些也就罢了,偏还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当他是谁呢,难怪当初罗贵妃要离开他,这样的男人,换她她也要离开,这才会忍不住“自言自语”挤兑了后者一通,算是先小小的为凌孟祈出一口气。

这话说得凌思齐又是一阵光火,见邢大不知什么时候已松开了他,他又抖起来了,叫嚣道:“陆氏,有你怎么对长辈说话的吗,信不信只凭这一条‘口舌’,我便可以让我儿子立刻休了你!”

凌孟祈的脸瞬间冷得能掉下冰渣子来,喝骂邢大:“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把人丢出去!”想休他的妻子,别说真休了,哪怕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他都决不轻饶,不管那人是谁!

邢大闻言,还未及动手呢,凌思齐已怂包一般躲到了凌老太太的身后去,其无耻的行径,实在让人只看一眼便几欲作呕。

陆明萱忙扯了扯凌孟祈的衣角,向他摇了摇头后,才看向凌思齐冷笑道:“当日我嫁给我夫君时,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亲长,今日却忽然冒了出来,做张做乔的要摆家翁的架子,在我家里反撒起泼来,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丹碧,你这便回去国公府与老夫人和我爹爹禀报一声,就说我家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想鸠占鹊巢呢,让他们来给我张目!”

“是,夫人!”丹碧大声应了,拔腿便往外跑去,急得凌老太太忙叫自己的婆子将她拉住了,才向陆明萱道:“好孩子,你别与你公爹一般见识,他这张嘴就是这么猫憎狗嫌,好多时候我都几要被他气死过去,你放心,我这便好生骂他一顿,让他向你赔不是。”

说完果真骂起凌思齐来,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还这般蛰蛰蝎蝎的,一张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是不是真要弄得自己众叛亲离,流落街头了你才甘心?还不快给祈哥儿媳妇赔不是呢,有你这么当人公爹的吗,亲家把女儿嫁到咱们家来,可不是为了让她受你的气来的!”

“母亲,这天下哪有做公爹的反向做儿媳的赔不是的道理,我不…”凌思齐还待再叫嚣,在母亲严厉的眼神和‘流落街头’的威胁下,到底没敢再多说,却梗着脖子不肯向陆明萱赔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丢不起这个脸。

却不知道在陆明萱看来,他早就没脸了,又何来丢脸之说!

先前自被凌孟祈踢飞后,便躲到了凌老太太身后的凌仲佑与另一名男子忽然跳了出来,双双满脸是笑的抱拳向陆明萱道:“大嫂,我是您的小叔子仲佑,父亲到底是长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的确不好向您赔不是,但父亲又的确过分了一些,不如这样,就由我代替父亲向您赔个不是,您就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罢?”

另一个则说:“大表嫂,我是您的表弟欧承文,我也代表叔向您赔不是,您就看在大家到底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份儿上,如今又是大节下的,就别生气了罢?”

两个人说完,双双冲陆明萱鞠躬作揖,话倒是说得还算好听,眼神却极是放肆,自陆明萱的脸上一直看到她的胸脯上,然后便定格在那里再也挪不开了。

凌孟祈早年到底与二人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多年的,如何不清楚二人是个什么货色,见二人放肆的盯着陆明萱,当即勃然大怒,上前便劈手给了二人各几记耳光,直打得二人嘴角全是血迹后,才将陆明萱挡到了自己身后,淡声向凌老太太道:“本来我是打算留祖母住下,好歹等到祖母病好后才送祖母回去的,如今看来,我家的庙到底还是太小,盛不下这么多大菩萨,我这便让人去客栈订一个院子,回头就送祖母过去,我会提前付足一个月的食宿银子,想来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祖母病愈了!”

话没说完,赵氏见儿子被打得满嘴血水,心痛难当,一时也顾不得在心里劝解自己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个小杂碎已经今非昔比了’之类,又尖叫起来:“凌孟祈你凭什么又打人,难道佑儿代你父亲与你媳妇赔不是还错了,你还真想让你父亲亲自给他赔不是不成?老太太,您可要为佑儿做主啊…”

“闭嘴!”凌老太太忽然暴喝一声打断了她,“祈哥儿做长兄的,长兄如父,要教训自己的弟弟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你再鬼叫,就给我滚回临州去!”

喝得赵氏青白着脸满眼妒恨的不敢再说后,她方低而缓慢的与凌孟祈道:“我知道早年你父亲与你太太都亏待了你,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记恨着他们,指不定连我也一并记恨着,如今不想让我们住在你的小家里,也是人之常情。既是如此,你也别去订什么客栈了,我们这便收拾收拾回临州去,横竖我此番大老远的进京,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再看看你,看你如今过得怎么样,娶的新媳妇儿又是不是个好的,如今你也见着了,你媳妇儿也见着了,看起来你们的日子也过得挺好,那我便放心了…春华,你扶我起来,我们这便走罢,这会儿出城,晚间应当还能赶上打尖投宿,否则,指不定今晚上就要歇在荒郊野外了!”

春华嬷嬷闻言,小心翼翼的扶了她起来,嘴上却哽声说着:“您都病成这样了,如何能再赶路,好歹还是在京里留几日,看过大夫,将身体将养得差不多了之后再回去罢,便是您不想给大少爷添麻烦,大不了我们自己出银子住客栈便是,也许因银子有限是及不上大少爷给恁的地方,但至少也比冰天雪地的,一路舟车劳顿,餐风露宿来得强罢?”

“浑说什么呢,如今还没出正月,冰天雪地是真,舟车劳顿也是真,可餐风露宿就夸张了,我几时让你餐风露宿了?便是真让你餐风露宿了又如何,难道我都能餐风露宿,你还不能了?”凌老太太一边喘气一边说着,又回头喝命凌思齐赵氏等人,“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走呢,真想晚上歇在荒郊野外是不是…”

一语未了,人已直挺挺的往前栽去,唬得春华嬷嬷忙拼全力扶住了,急道:“老太太,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您别吓我…”手忙脚乱的给凌老太太掐起人中来。

凌思齐与赵氏等人忙也凑了上前,这个叫着:“母亲,您醒醒,您别吓我…”、那个叫着“祖母,您怎么了?”、“姑婆,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屋里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春华嬷嬷给凌老太太掐了一会儿人中,不见她醒过来,脸色不由越发的灰败,将凌老太太交到凌思齐手里,便几步走到一直冷眼旁观的凌孟祈和陆明萱面前,“噗通”一声冲二人跪下了,哽声道:“大少爷,大少奶奶,老太太在路上时就病得很重了,全凭一口到了京城见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后,一切就都好起来了的气在硬撑着,谁知道如今却…求大少爷与大少奶奶暂时不计前嫌,就容老太太小住几日,再请个大夫来瞧瞧,待她老人家身体稍稍好些了后,再让我们离开可好?大少爷,老奴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完,果然捣蒜般给二人磕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