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光头大怒,举起钢管就朝他脑袋挥去,“上!”

楚云飞依然冷笑,脸上满是鄙夷,身子一侧,钢管擦着他的胸膛砸下去,同时他左手一抬,手肘狠狠地砸在光头的鼻子上,空中立刻响起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鲜血如洪水一般从他的口鼻里涌了出来。

另外几个混混见老大吃了亏,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无数跟钢管木棒从四面八方向楚云飞击来,楚云飞眼中寒光一闪,抬脚狠狠踢在最近一人的胸口上,那人立刻跌倒在地,咳出一口鲜血。他迅速转身,一个回踢结结实实地落在一人的肚子上,那人往后跌了出去,手中的钢管脱手而飞。

杨飒愣愣地看着楚云飞和混混缠斗,每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流畅无比,一招一式都显示出他不下十年的苦练。他真的是那个她印象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

“还愣着干什么?”楚云飞朝她喝道,“还不快跑!”

杨飒被他一喝,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什么了,转身就跑,虽然她不希望楚云飞因她而受伤,但她也绝对不会学三流肥皂剧里的女主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要走一起走,那样只会给别人添乱,给观众添堵。

但是她很快就为自己不顾一切往前跑的行为后悔了,在这之前她怎么也想不到,就算是逃跑也必须逃跑得有技巧才行,否则就会跟她一样的下场。

巷子的外面就是大街,就在她跑到马路中央的时候,她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得仿佛刺破她的耳膜。

随即而来的就是天旋地转和满目的鲜红,在她最后的意识里,看到的是在一片血红中惊慌跑来的楚云飞。

“阿飒——”

“她受伤了,你不出去看看她吗?”一位年轻女子挑起湘妃竹做的竹帘,斜依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巷子外的那一幕。她穿着一件明朝的褙子,粉红色的底子,上面绣着细碎却古典的暗花,她的如云青丝优雅地挽在头上,斜插着一只透明得像水晶一般的白玉簪,手中拿着一只绣着荷花的团扇,花尖停着一只灵巧的蜻蜓,正应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古诗。

“她不会有事。”刘楚曼坐在屋里,正细细地品着紫砂茶杯里的新茶大红袍,面色沉稳冷静,“况且有英雄救美人,我出去不是坏了人家的好事?”

汉服女子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笑意,轻轻摇着团扇走进屋里,这间屋子似乎是家古董店,装潢古朴,壁橱的柜子都用上等的樱桃木做成,桌子上焚一炉香,宛如流岚般的远古记忆,“楚曼,你进凝华学园是为了什么原因,希望你不会忘记。”

“放心吧,我不会忘的。”刘楚曼眼神徒地冷了下来,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你也不会忘记。”

女子意味深长地笑:“你们寝室,似乎卧虎藏龙呢。”

“我不会让她妨碍你的计划。”楚曼端起茶杯,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

杨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之前她不是出了车祸吗?这里难道是医院?

她下了床,打开门,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寂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天花板上有内置的日光灯,将走廊照得充满了现代感。

她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个楼道口,面前是两排楼梯,一排向上一排向下,一个小男孩坐在向上的楼梯上,低着头,身上穿着一件浅蓝和纯白相间的病服,看来这里果然是医院,可是为什么连一个医生都没见到?

“小弟弟,”杨飒走过去,弯下腰,说,“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哪个病房的?”

男孩缓缓地抬头,脸色像纸一般苍白,眼睛里也是黑少白多,令杨飒不禁想到了日本恐怖电影《咒怨》里的俊雄。

“来,小弟弟,我送你回病房。”杨飒向他伸出手,谁知那男孩连忙跳起来,往上跑去,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用一种沙哑得像老人一般的声音说,“你不可以靠近我,你身上的光会让我魂飞魄散的。”

“光?”杨飒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哪里有什么光?

她抬起头,想为自己辩解,哪知那男孩早已不知去向,她挠了挠脑袋,心想刚刚怎么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呢?

“阿飒。”一个悦耳的女音在身后响起,杨飒转过头,见到一袭白衣。

“楚曼?”她惊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接你回去。”楚曼向她伸出手,“来,跟我回去吧。”

杨飒呆呆地看着那只纤巧漂亮的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但楚曼自始至终都微笑着,那道微笑,令杨飒的心里一暖。

她终于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往来路走去,也不知为什么,那条长廊里的人竟然多起来,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被人搀扶着的病人以及各种各样神色各异的市民都在走廊里来来去去,只是这些人似乎都看不见她们,甚至从她们的身体里穿过。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病房,杨飒看到楚云飞、雷昊以及其他两位室友都坐在走廊上的兰色椅子上,脸上带着一丝浓浓的担忧。

楚曼推开病房的门,杨飒惊讶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快回去吧。”楚曼微微一笑,将她往床上一推,“别让大家担心了。”

杨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同时额头上传来一阵剧痛。

她不禁呻吟了一下,谁知就是这低低的一声呻吟,屋外几个人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冲进病房,兴奋地大叫:“医生!医生!她醒了!”

随即一个医生带着几名护士冲了进来,用各种各样的仪器给她做检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奇迹!真是奇迹!她大脑受了那么重的创伤,竟然能醒过来,真是奇迹!”

“那她没事了?”李幽高兴地说。

“嗯,不过还是要做一下全面的检查。因为大脑受创的缘故,可能对她的说话能力有影响…”

“我好累…”杨飒觉得昏昏欲睡,而那个医生实在太吵了。

医生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真是奇迹年年有,今天…似乎特别多…

杨飒的恢复能力惊人,对于医生来说,每一天都是对他长久以来的工作经验和医疗常识的严厉考验,每到早上例行检查时他都条件反射般张大嘴,即使回了办公室也很久都闭不上来。

从杨飒醒来之后楚云飞就再没来看过她,不过每天雷昊都会买些水果,带一束百合来,什么也不说,只是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令杨飒不由得毛骨悚然。

半个月后,医生终于说她可以出院了,杨飒看着医生憔悴的脸,心想自己要是再不出院,恐怕他就要崩溃,只好点头,答应明天就走。

和李幽、思然约好明天上午来医院接自己,杨飒松了口气,放下手机。那部手机还是上高中时奶奶卖掉一对耳环后给她买的,功能不是很多,但性能却很好,用了几年都没有损坏。从拿到这部手机那天开始,她就发誓,绝对不会再让奶奶卖掉珍藏多年的饰品,可是现在…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笔住院费可不便宜,虽说楚云飞先帮她垫付了,但那毕竟是别人的钱,始终是要还的。看来,她得尽快找份兼职了。

夜已经很深了,医院里很静,即使关着窗户也能听见蝉的叫声,婉转而悠扬。她躺了下来,回忆起半月前的那一幕。这些天楚曼都没有来看她,思然和李幽总说她忙,整天不在家,那么…那天的事情,难道真是一场梦吗?

杨飒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她始终看不透楚曼,她到底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蝉鸣停了,睡眼朦胧中杨飒仿佛听到一阵沙沙的响声,像无数的虫子在爬行。这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杨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声音她只听过一次,但恐怕终身难忘,在张磊的MP4里,伴随着几个男生的惨叫,在她脑中印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杨飒往后缩了缩,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只虫子来了,来取她的性命!

她条件反射地去摸枕头下的刀,却想起自己这是在医院,她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望着那删黄色的门,心脏迅速地跳动起来。

虫子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突然,门上传来“砰”的一声,仿佛什么人在用力地撞着门。杨飒连忙用被子裹住身体,虽然她知道这没有用,甚至很丢脸,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

撞门声停了下来,杨飒一惊,疑惑地抬起头,向门边看去,哪知门把竟然轻轻转动起来,发出极轻微的嘎吱声。

可想而知,这样的响声对杨飒来说是多么的惊心动魄,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指甲几乎要穿透那层薄薄的棉布。

咔嚓。

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竟然是医生。杨飒松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医生,原来是你啊。”

“奇怪了。”医生四周看了看,疑惑地说,“刚才听到好像是什么虫子在爬的声音,怎么现在却不见了?”

他话音一落,杨飒就觉得全身冰凉,她看见一只昆虫,一只巨大的昆虫从门的一旁缓缓地走出来,它有着大如铜铃般的双眼,锋利的牙齿,以及八条毛茸茸的腿!

“蜘蛛!”杨飒脸色惨白地大叫起来,没错,是蜘蛛!一只比人还高的蜘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沁园楼里什么虫子也没有了,蜘蛛以吃虫为生,这么巨大的蜘蛛,即使再多的虫也不够它吃!

医生猛地转过身子,看见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只是还没等他叫出声来,那蜘蛛猛一仰头,身子一缩,从嘴里吐出无数只小蜘蛛来,潮水一般涌动,瞬间便爬上他的身体,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嘴里。

然后杨飒就听到嚼食内脏的声音,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尸体,都没有内脏,而外形却完好无损。

小蜘蛛很快便越过了医生的尸身,朝杨飒涌过来,杨飒恐惧地抱着头,尖声大叫,她想逃,可是在这样一个严密的包围圈里,她无路可逃!

就在这个时候,病床的周围突然闪起一圈白色的光,像蛋壳一般将整只床团团包住,小蜘蛛们一碰到那层光膜就噼里啪啦燃烧起来,病房里充斥着一股令人恶心的烤肉味道。

大蜘蛛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宛如野兽,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穿过墙壁,快步走了进来,杨飒惊讶地看着她,那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打着波浪卷的长发,都如此熟悉。

但是,在她的身后,拖着一条巨大的尾巴,白色的皮毛,在空中柔软地晃动。

杨飒的脑中立刻现出一种神秘而狡猾的动物,令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白度。

“孽畜!上次让你逃了,这次我绝不留情!”楚曼颜色一冷,手中出现了一把被白光包裹的长剑,身形猛地一起,向它的额头刺去。

在那一瞬间,杨飒清晰地感到了蜘蛛所散发出来的深沉的恐惧,它朝楚曼奋力吐出无数小蜘蛛,转身就跑。

楚曼将剑一挥,一道白色的光将迎面扑来的蜘蛛墙劈成两半,迅速窜了出去。

然后,杨飒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门外下起绿色的雨,雨点粘稠而腥臭。

杨飒心脏的承受能力终于达到了最大值,眼前一黑,仰面倒了下去,在那一瞬间,她也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

一身白衣的楚曼回到病房,身上没有沾到一丁点的脏东西。她走到床边,看着昏倒在床上的杨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昨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屋子里却没有任何蜘蛛爬过的痕迹。她向护士打听医生的下落,护士笑着告诉她,医生昨天下午就离开了医院,回家乡去了。她茫然地听着,认为自己做了一场恐怖的噩梦。

上午八点正,三位室友准时到达,李幽十分夸张地给了她一个世纪大拥抱,然后塞给她一堆零食,杨飒看了一眼,全是她最讨厌的膨化食品。

思然是个淑女,自然不会像李幽那般夸张,捧了一束白玫瑰到她眼前,漾起迷人的微笑,说:“欢迎回来。”

最后一个是楚曼,她推开门,走到杨飒的面前。杨飒想到昨晚她身后的白色长尾,不禁后退了一步,眼睛中露出防备和恐惧的神色。

“阿飒,你没事实在太好了。”楚曼扑上去,狠狠地抱住她,精巧的唇轻轻放在她的耳边,用充满讥诮的语气说,“小丫头,如果你敢泄露我的秘密,我会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飒心一惊,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她没有猜错,楚曼果然就像那种动物一样,既神秘又狡猾,既狡猾又残忍。

该死的狐狸!

第五章 九冥茶

夜晚的城市充满了暧昧的味道,从上空看下去就像一片漆黑的海洋,上面飘满了五颜六色的钻石。

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孩从一家酒吧里走出来,身上带着鸡尾酒那甜腻的味道,一边说笑一边往回走。

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只有两排仿18世纪欧洲风格的路灯还在亮着明亮的光,但是无论它们的光芒多盛,在这亘古就存在的黑夜比起来,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萤火虫。

“哎,我的肚子…”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女孩突然弯下腰来,脸色惨白,似乎十分痛苦,“我…我的肚子好痛…”

“怎么突然就痛起来了?”另一个女孩惊讶地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不用了,小甜,”长头发女孩看了看四周,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一栋孤立的小型建筑,“可能是吃坏肚子了,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

“真是懒人事多。”名叫小甜的女孩低声抱怨了一句,“好吧,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长头发女孩捂着肚子冲进公共厕所,小甜闲得无聊,在街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从小皮包里掏出镜子开始补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等得不耐烦了,皱着眉头从地上站起来,道:“这个小梦,难道掉坑里了?还不出来!”一边说一边朝厕所走去。

刚一踏进厕所的大门,一股冷风就迎面刮过来,带来一阵恶臭,她低咒一声,用手捂着口鼻,走了进去。

厕所里的灯亮着昏黄的光,将里面几个蹲格照得诡异无比,带着一丝森然的鬼气。小甜咽了咽口水,心里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战战兢兢地叫道:“小梦,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说话,回应她的只有低沉的风声。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又有人失踪了。”一个女孩坐在教室里的桌子上绘生绘色地说,“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三起了,每个人都是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你们说邪门不邪门?”

“别说了,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胆小的女生双手环胸,眼睛里满是恐惧。

“是啊,晚上在外面闲逛很危险的,这周六我都不敢出去打工了。”

杨飒坐在她们的身后,正拿着花露水往自己手臂上抹,一边抹一边愤怒地说,“真是该死,这些疙瘩简直像疹子一样,蚊子居然这么多,早知道就叫楚曼把那蜘蛛精留下了,就算是帮我们捉蚊子也比现在强啊…”

话音未落,她就察觉到四周怪异的气氛,抬起头,几个女孩正一起转过头,齐齐地望着她,眼睛里满是惊疑。

“这…这个…”杨飒尴尬地看着她们,结巴了半天,说,“我…我昨天看了本玄幻小说,那里面的蜘蛛精非常厉害,一张嘴就是铺天盖地的蜘蛛…”

“这么老套的剧情你也看?”女孩们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家长里短。杨飒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继续擦身上长得像疹子一般的疙瘩。

“你真的想把那只蜘蛛留下来?”一个脑袋突然出现在她耳侧,她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吓得连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楚曼?”

“怎么像见到鬼一样?”刘楚曼非常优雅地在她身旁坐下,“就因为我是妖怪?我们寝室里的妖怪,可不止我一个啊。”

“你说什么?”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杨飒听得不是很真切,所以她追问道。

楚曼不答话,只是望着她,眼中是诡异的笑。

杨飒看着她的脸,觉得她越来越迷人了,那种迷惑人的力量并不是来自她的容貌,而是来自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怎么最近都没有看到你去学生会办公室?”楚曼嘴角带起一道浅浅的笑。

“学生会办公室?”杨飒皱了皱眉,“我去那里做什么?”

楚曼笑得诡异:“当然是那里有个人值得你去。”

杨飒翻了个白眼,撇了下嘴,说:“你们狐狸都是这么八婆吗?”

楚曼夸张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像什么?”

“什么?”

“像只被踩到脖子的鸭子,哈哈哈哈…”

她一阵不顾形象的大笑,杨飒不禁头痛起来,为什么她偏偏遇上了这么一个怪胎呢?

“对了,”楚曼止住笑,“今天晚上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见了你就知道了,”楚曼朝她抛了个媚眼,“我要逃课,晚上来接你。”

杨飒看着她嚣张地将逃课说得理直气壮,不禁恶向胆边生。

不行!一定要忍住!杨飒咬咬牙,她是狐狸,绝对不能得罪她,否则以狐狸那睚眦必报的个性,她今后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怎么,楚曼又逃课了?”李幽拿着几本书在杨飒旁边坐了下来。

“她有逃课的资本啊。”杨飒无奈地说,能够修炼成人的狐狸怎么说也有百岁以上吧,那她懂的东西岂不是比老师的要多得多?况且她也不必为了以后就业担心,做妖怪真好啊。

“对了,阿飒,”李幽道,“我找了个家教的工作,今天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

“家教?”杨飒这时才想起自己要找兼职的事情,觉得一个头变两个大,为什么她就这么倒霉?

“那你得小心点,”她突然想起几个长舌女生说的失踪事件,担心地说,“最近外面似乎很不安全,要不让思然陪你去吧。”

李幽看了看在旁边埋头读书仿佛百毒不侵的思然,笑道:“不必了,你还怕我会出事不成?”

“也对。”杨飒点了点头,李幽的功夫那么好,恐怕到时候有危险的不是她,而是那些可怜的歹徒。

中文系的课大多都集中在上午,下午对杨飒来说是最无聊的,天气又热,只能在寝室里看书。她买了一堆报纸,只看里面的招聘启示,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自己真是一无是处,别说学历和特长了,就是身高相貌她也达不到应聘的要求,莫非除了家教,她只能做清洁工?

突然,她眼前一亮,被一个豆腐块般大小的招聘启示吸引了,鬼鬼酒吧招收服务员,工作时间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两点,底薪九百元再加提成,似乎是份不错的工作。杨飒心中一动,用剪刀将那豆腐块小心地剪了下来,揣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如果真能找到这份工作,以后她的生活就不成问题了。

快到六点的时候楚曼终于回来了,带着杨飒七拐八拐地在街上绕弯子,也不知过了几个十字路口,终于来到一条小巷前,杨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熟悉的小巷,这不是一个月前她受伤的地方么?楚曼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那天她之所以会在这里遇到那些混混进而受伤,就是因为跟踪楚曼,看来楚曼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楚曼在巷子里招手,“快跟上,就快到了。”

看着一身白衣的楚曼,杨飒突然想起一部韩国的恐怖电影,片里的女鬼就是这样在幽深的巷子里向过路的人招手,然后把他骗进巷子里杀掉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毛骨悚然。

“快点啊。别耽误了喝茶的时间。”楚曼着急地催促道。

“喝茶?”虽然杨飒不是很明白,但看那只狐狸的意思似乎不是想要吃她,也罢,就跟去看看吧。

巷子很深,两边是爬满青苔的古老石墙,杨飒实在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有这样一家古董店,湘妃竹做的竹帘,樱桃木的桌椅,绘有山水丹青的宫灯,充满了历史沧桑的古董,精致的铜制香炉,空气中浮动着仿佛来自远古的幽香。

最令杨飒惊讶的还是那位身穿大汉曲裾的年轻女子,她站在那张圆形的木桌边,正往香炉里添着香料。那身淡蓝色的曲裾绣满了白色的暗花,衣缘是嵌着银丝的连云纹,看上去典雅而高贵,杨飒几乎要认为自己穿越了时空,来到了遥远的两千年前。

“是阿飒吗?”年轻女子笑了起来,笑容温暖明亮,“快,快坐。”

“你…”杨飒看着她的打扮,不忍将目光移开。

“我叫朱颜,”女子用香匙盛起几块烧透了的小块木炭放入香炉中,然后再均匀地撒上一些特制的香灰,“我在家里都穿这样的衣服,各朝各代的都穿。”

“朱颜大人,酉时快过了,赶快喝茶吧,”楚曼着急地道,“我可是等了很久呢。”

“你慌什么。”朱颜用香箸在香灰上戳了几个洞,然后再放上一片银夜,最后才从一只袖着金色凤凰的红色香袋里取出一枚香丸,碾成碎末,用食指和拇指捻起一小撮,洒在银叶上,然后盖上香炉的炉盖,道,“这枚香丸是根据楚国宫廷流传下来的秘方制成,其中最名贵的配料是从巫山神女脚下采来的瑶草,其他人参、灵芝自是不在话下,要喝九冥茶,这品‘瑶香’是不可或缺的。”

“九冥茶?”杨飒奇道,“那是什么茶,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听说过?”

“这种茶并非凡间之物,你以前当然不可能听过。”朱颜笑道,从内室端出一只茶盘,上面陈放着一套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仿佛是清明上河图的紫砂茶具,“这套茶具虽是明代之物,但集制砂世家陆家五世之功才做成,也不算玷污了这千古奇茶。”说着,便为杨飒和楚曼各添了一杯,放到她们面前,微微笑道,“请。”

杨飒端起茶杯,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混合着空气中浮动的“瑶香”,令人神迷。她觉得眼前有些恍惚起来,轻轻饮了一口,幽深的香味萦绕唇齿之间,仿佛口舌之中开出一簇簇来自九泉之下的花。

“九冥茶来自九泉之下的冥府,”朱颜淡淡地说道,望着面前两位少女软软地趴在桌上,已陷入深深的沉睡,“采取黄泉路上的曼朱莎华,冥河边的女歧花,十八层地狱最深处的九夷草以及轮回道中三千年方开一次的帝妃花,在冥火之下细细烘焙而成,它的功效是…”朱颜的嘴角勾起一抹浑浊而神秘的笑意,“可以让饮者回到前世,重温那或幸福或迤俪或不幸或平淡的一生。”

李幽从学生家里出来已经是九点多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行人稀少的街上走,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那简直就是她所见过的最强的学生,如果只是顽皮的,她还能轻松对付,可是这孩子的脑袋里就好像有知识过滤器,他可以将数学高考题做得一分不差,却连武则天是哪个朝代的人都说不出来,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对他启蒙的,偏科偏到这个地步!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接下来的一周得重新整理教学计划了。

李幽站直了身子,狠狠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时觉得精神气爽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分外轻快,她这么晚回去,恐怕室友们要担心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推着垃圾车的清洁工,身上穿着非常普通的橘黄色清洁服,垃圾车用一块油布盖着,两只轮子压在马路上,发出轱辘的响声。

李幽的眼神突然冷下来,她可以确定,那个人绝对不是清洁工,他身上的衣服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新的一样。

与此同时,她敏感的肌肤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敌意,从那清洁工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像波浪一般涌动。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步子和呼吸一点都没有变化,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那清洁工越走越近了,最后和她擦身而过。

李幽眼神一凛,迅速转身,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钢管,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她的另一只脚已经踢了出去,带着凌厉的劲风,不偏不倚直中那人的膝盖,空中立刻响起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那人一声惨叫,仰面摔了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不停地打滚,身子弓得像只虾。

李幽看了一眼那辆垃圾车,将油布一掀,里面竟躺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少女,被绑得结结实实,嘴巴和眼睛都蒙上了黑布,睡得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