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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说过的,在飞机上,温栾问过她:“为什么你不讲话?”

丁宁没有回答他,她不敢开口,这也是后来他销声匿迹的漫长时光里,她最最后悔的一件事。

因为参加比赛的契机,认识了。

那个年龄的孩子,很容易因为优秀而闪闪发光,更容易因为与众不同,而遭受排挤。

丁宁因为交流障碍的缘故,从不和周围同学交往,没有朋友,也成为了被欺负的对象。

后来有一次,她被坏女孩抢走了包里的水果硬糖,一个人蹲在厕所外面的墙根边抹眼泪。

隐约感觉到有人走到身边,她哭哭啼啼地把自己的荷包翻出来,表示已经空空如也了,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人温柔地把她的荷包揣回去,然后摸出几个大白兔奶糖,放进她的荷包里面。

丁宁诧异地抬头,看到她的小男神紧抿着嘴,皮肤宛如初春的雪一般纯白,眸子却很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小男神把奶糖揣进她兜里,又给她理了理凌乱的羊角辫儿。

“要勇敢。”

他说完这句话,拍拍她的头,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坏女生哭哭啼啼地来到丁宁课桌边,给她道歉,并把水果硬糖尽数奉还,说以后再也不敢了,请求她的原谅。

丁宁不知道这件事和小男神有没有关系,但那个时候,她真的有感觉到...被人保护着是什么滋味。

那段时间,是丁宁少有的能铭记一生的美好时光,那三个字,也被她记了好多好多年。

后来,小男神六年级的时候,忽然退学了,没有人知道原因,老师对此讳莫如深,有同学说他出国念书了,也有人说他因病退学......

总之,自那以后无比漫长的时光里,丁宁再也没有见过他。

喜欢和崇拜的心情,伴随着那个人渐渐模糊的影子,被埋在心里最深最深的土壤里。

直到前几天那场数理知识竞答赛,她再度见到他...

彼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缓慢地进入她的眼帘。

他高了,也瘦了,眼底的光...仿佛也消失了。

后来温念念无数次问及丁宁,那天你为什么哭啊。

为什么哭,因为他眼里的星星,再也找不到了啊!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就在丁宁回想之际,温栾忽然开口,一如多年前那个好奇盯着她看的小男神,在飞机上问她的话。

这一次,丁宁嘴角微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对他说:“你好啊,我叫丁宁。”

他缓缓道:“你没有变。”

他竟还记得她。

丁宁的心莫名酸涩,你没有变的潜台词是...我变了很多。

她目光下移,落到了他的坐腿上,假肢若不细看,看不出来,但是僵硬的坐姿却很明显。

“走的时候很匆忙,没有道别。”

他醇厚的调子宛如大提琴的琴声:“不是不把你当朋友,怕你误会,耿耿于怀很多年,我走以后...有人欺负你吗。”

丁宁拼命摇头,没有了,没有人欺负她,她真都有变得很勇敢。

她努力让心里的酸涩不要涌到眼睛里。

现在哭出来,就太丢人了。

“没有就好,不过现在我这样...也保护不了你了。”

温栾说完那句话,拾起笔,开始演算黑板上的那道题目。

很快,一颗大白兔奶糖,被慢慢地推到他手边。

看到奶糖,他诧异地抬起头。

丁宁嘴角浅浅地扬了扬,左脸颊旋出一颗酒窝——

以前你保护我,现在...

换我保护你吧。

☆、67(双更合一)

温念念揣着热乎乎的奶茶, 跟季驰打打闹闹上了楼,江屿像这俩大孩子的家长似的,走在后面, 手里拎着一盒热腾腾的炸土豆。

研讨室里, 几人见到温栾, 都有些吃惊。

丁宁连忙起身解释道:“王老师说他做出了那道题,正式加入我们小组。”

以温栾的智商, 能做出那道题也很正常。

温念念高兴极了,拍着温栾的肩膀,对众人说道:“来来, 正式介绍一下, 这是我家堂哥,温栾,以后大家多多照顾啊。”

季驰立刻跳起来, 坐到他身边的桌上, 揽着他的肩膀, 很自来熟地说:“没问题啊!温念念的兄长,那就是我们的大哥。”

温栾微微侧了侧身, 本来想说,他不是谁的兄长更不是谁的大哥,只是众人这般热情, 他这话梗在喉间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因为新成员的加入,季驰很兴奋, 拉着温栾叨叨,把兴趣组日常活动都说了一遍。

“我们组虽然日常讨论是挺枯燥的, 但是结束之后我们会去聚餐啊,我和温念念同学最大的目标, 就是把后街所有美食店,都扫荡一遍,哈哈哈,以后一起啊。”

温栾看了眼温念念手里的奶茶和零食袋,沉着脸说:“我不会和你们一起吃那些...”

“没关系!”季驰一巴掌重重拍在温栾的肩膀上:“你看那位仁兄,一开始他也说不吃不吃,现在...不是吃得挺香的吗。”

温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了江屿,那个正在一边做题,一边专注吃土豆的少年。

他容颜姣好,气质清贵,油炸土豆都能让他吃出高级法餐料理的味道。

江屿注意到温栾在看他,抬起头,牙签穿土豆的手势也顿了顿,问道:“吃吗?”

温栾:......

这到底是个什么小组!

温念念瞅着温栾这脸色,知道他就是别扭,毕竟,曾经那样骄傲的少年,忽然沦落到这般窘迫的境地,偏又是在情绪最激烈的青春期,谁都受不了。

不过她相信,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讨论的过程中,温念念和江屿分别列举出了自己的解法,丁宁小声地指出了算法方面更简便的思维,最终得出对于这道题的最优解。

季驰则疯狂做笔记。

全程,温栾一言未发,冷眼旁观。

温念念见温栾一直没说话,问道:“哥,这道题,你有什么看法吗?”

温栾懒懒地说:“没有。”

季驰见状,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提醒道:“温栾学长,我们兴趣组的规矩是,讨论会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发表意见,不能划水哦。”

就连季驰,都要讲讲自己的思路,哪怕观点是错误的都可以。

温栾冷漠而生硬地说:“我没有看法。”

“呃。”

季驰尴尬地笑了笑,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之前加入的几位同学,就是因为么每次研讨会都说不出来话,主动退出的。

研讨会的意义就在于每个人都要加入讨论,头脑风暴,有时候就能碰撞出思维的火花。

“那什么,随便讲两句嘛。”季驰还是不肯放弃:“什么都行,一起讨论讨论。”

“我说了。”温栾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的神情,冷声道:“没有看法。”

江屿手上转动的笔忽然顿住,他表情冷了冷,说道:“既然来了,就要守规矩,不然,就请离开。”

温栾冷冷地望向江屿,江屿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两个人眼神的对峙中,空气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季驰连忙缓和气氛道:“温栾学长今天第一天来,不知道我们的规则,不怪他,下次请他准备准备。”

“是啊,反正今天我们也讨论出结果了,等下次讨论,让哥准备准备,再发言嘛。”温念念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对了,延津大学的天才集训营的报名截至是下周哦,还没有提交申请表的抓紧时间哦。”

季驰笑呵呵地说:“我已经提交啦。”

温念念好奇地问:“你也参加了?”

“怎么我就不能参加了。”季驰抗议:“看不起我啊。”

“哈哈哈,没有。”

“你明明就有。”

两个人一阵插科打诨,不动声色地将刚刚不愉快的话题翻了页。

江屿看着温栾,也感觉到这左腿有疾的学长,真是个刺儿头。

温念念又转头望向温栾:“哥,天才集训营你参加吗,我们组都会去哦。”

温栾目光下移,没有回答她的话。

温念念看到他的拐杖,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想法,不再问下去。

像他那样,去哪里都不方便。

季驰傻乎乎地说:“温栾学长,你也报名参加吧,以你的脑子,那些题目肯定完全不在话下!我们小组都报名了,到时候也可以照顾你嘛!”

温栾脸色越发难看,桌下,丁宁使劲儿拉季驰,让他别说了。

“照顾我?”温栾忽然开口,冷声道:“你这样的...有什么资格照顾我?”

此言一出,季驰蓦然闭嘴了,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有些泄气。

是啊,以他的水平,能不能通过初赛都难说,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啪”的一声,江屿手上的笔被猛地按在了桌面,把身旁的温念念吓了一跳。

他望着温栾,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加入我的小组,但是这里不是任由你发泄的地方,把你的脾气收起来,否则,我会赶你走。”

温念念望着江屿,他英俊的脸庞微微有些泛红,眼神却很冷,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看得出来,是真的忍无可忍,生气了。

他要不发脾气,温念念都快忘了,江屿才是这个兴趣组的组长,他是在维护他的组员,也是他的朋友。

温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入这个组,以为会有不一样,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这个世界,凭什么对你不一样。

残疾人,走在路上都会让人多看几眼,你还指望他们能把你当成正常人吗。

“打扰了。”

温栾拿起拐杖,起身离开,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老王。

“哎哎,温栾同学,你怎么走了?”

温栾没有回答,径直离开。

老王走进研讨教室,也注意到了教室里僵硬的气氛,好奇地问:“你们欺负他了?”

季驰连忙解释道:“温栾同学不愿意参加讨论,不过...也不是这个原因,就是温念念问他要不要参加集训营,我就说可以照顾他,结果就...”

他嘟囔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挺莫名其妙的啊,我们什么都没做。”

是啊,这样一个从小生活在父母关爱之下傻白甜大少爷,是很难理解温栾心里的矛盾。

老王叹了声,说道:“因为身体的原因,温栾同学是心思比较敏感,大家要多多理解,多多包容嘛,我们小组不仅是兴趣小组,更是一个有爱的大家庭啊,不要对新进来的同学有排斥心理嘛。”

江屿忽然开口道:“是他自己的问题,如果出口伤人是他的习惯,我们组...至少我个人,容不下他。”

温念念一方面觉得有些难受,另一方面,江屿这般护短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啊。

他真的很看重他的伙伴们。

王老师有些为难,虽然他是小组的指导老师,但是小组日常活动的组织,都是靠同学们自觉参与,如果温栾不肯遵守规则参加讨论,作为组长,江屿有权力将他除名。

“那...如果实在合不来的话,就算了吧。”王老师颇为惋惜地说:“温栾同学他情况比较特殊,也许不太适合我们小组。”

“我从来没觉得他特殊,既然进来了,就和普通同学一样,都要守规矩。”江屿说:“如果他觉得自己情况特殊,我应该给他更多特权,那是不可能的。”

“你想错了,他不是这样的!”

说这话的人...是长桌尽头一直闷不吭声的丁宁。

温念念和季驰同时朝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手撑在桌上,对江屿重复道:“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江屿平静地说:“至少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你、你不了解他。”

“我不需要,也没兴趣了解。”

江屿收拾好了桌上的草稿纸和复习资料,装进书包准备离开。

丁宁拦住了他的路:“那么,我可不可以恳请你,了解一下。”

季驰和温念念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从来人畜无害的丁宁同学,竟然会反驳江屿,态度还这么...刚。

她情绪很激动,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一字一顿地说:“他...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被当成普通人对待,请你...不要仅凭表面印象,就随便定义一个人。”

丁宁说这句话的眼神,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眼瞅着这场外部矛盾就要升级为组员之间的内部矛盾了,季驰连忙出言缓解道:“江屿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就是这个意思。”

江屿很坚决地说:“我没有时间和耐心去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我有误会,但我没有偏见。刚刚他的表现的确充满挑衅,这是我的认知,我不会为这个认知道歉,因为该道歉的人,是他。”

温念念知道,江屿这一番话,合情合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内心自成一套冷静的体系,很少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丁宁认真听完他的话,然后回击道:“这个世界的运转或许可以用物理或者数学公式来解释,但是人与人的相处,本来就不可以用绝对的数值来衡量,如果温念念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也这样毫不犹豫把她赶走吗?”

她提到温念念,江屿蓦然失语了。

扪心自问,做不到。

如果是她的话,江屿做不到这不能冷酷无情。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体谅和理解的,朋友...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温念念扶了扶额,觉得有点小尴尬,干嘛忽然cue她啊,cue季驰不行吗。

不过,江屿似乎的确动容了。

良久,他说道:“温栾必须向季驰道歉。”

季驰连连摆手:“不用道歉,都是小事...”

江屿一道凌厉的眼风扫过去,他立刻识相地闭嘴了。

……

傍晚,温栾缓慢地走在教学楼至校门间的林荫路旁。

身边的操场,有男孩们打球的吆喝声,也有女孩们呐喊加油的声音。

夕阳的照耀下,一道道灵活跳动的身影被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