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忘记你回来了。”她低声自顾轻笑起来,并未发现他语气里的暗自不爽。

夏天在门口,将要踏足进门之时,往外面看了几眼,爹爹回来了。真是好生奇怪的时间,怎么现在回来?难道这又是一场梦,明日早上可否还能看到?

她也有好多话想对爹爹说,她想,会有时间去说的。夏天关好门入了屋,躺在床上,嘴角挂着笑意。爹爹来了,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娘今晚就让爹爹保护好了。

顾南城未来之前,夏天的心一直提着,她的思想很简单、单纯,顾南城在她耳边说了不少,保护子墨的话,她自然而然觉着,在她的生命中,得有一个么人去保护,那就是她娘。而从不去想,作为一个孩子,她在未长大之前只需要负责好自己便好。

无形中,顾南城的话,给了她一种压力,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压力。

在你必须保护一个人的时候,那可能得辜负一个人。

顾南城心中只想着保护小娘子,她的地位可定第一,夏天和安然,依旧是他兼顾在自身之上要保护的人。

他在无形之中,已经把身边之人的安危排好了顺序,他永远是最后哪一个,最不需要去保护的那个。

两个孩子离开,房门被关,宅院之中,并未有人。

他弯身抱起小娘子,往主卧内室走去。

伸脚踢开房门,子墨被他抱在怀中,双手揽住他的脖子。

刚进屋内,她脸色瞬时带了几分苍白,屋内光亮昏暗,顾南城并未瞧见,感觉到她抱着他脖子的劲大了很多。

“子墨,你在紧张。”他语气里温情脉脉,甚是肯定。

“没有。你放我下来,我在这里和你说些事。”

“什么事情偏要现在说,不急,明儿再说也不迟到。”他嘴上说着,举止并未过分,手上想要的动作停下。

子墨坐好,伸手拉过他的手掌,“这件事,必须今晚说,我不愿住在这里。”

她如此说话,顾南城心中咯噔一下,小娘子这是要解释什么?他情愿她什么都不说,继续过着和往常一样的日子。像他一样,对在漠西的事情在她面前只字不提。

他知道,子墨本不是那种固执之人,她时而温顺听话到极致,今日偏执要说,是要如何?

“好,你说,我听…。”沉吟之后,他轻微舒出口气。希望不是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

子墨语气放缓,甚是温声,“我知道,你在漠西肯定甚是疲累,到家只想休息。我话语说的简短一些,这件事、我觉着得对你说。”

他点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这间房子死了人,我杀的…。”她语气和深情都出奇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子墨看想他,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变化。她想,他应该从未想过,她这个作为妻子的人会杀人,还是在这间主卧之内。

奇怪的是,她并未看到恐惧、惊讶或是厌烦,他的眼神很奇怪。

初听这消息,或许是有些震惊,但很快便平复下来。自家小娘子如此认真的说一件杀人案件,即使上一世,他也不会表现的这般镇定。

他也很奇怪,他竟然毫无感觉,只是看着她。

“你害怕吗?那时肯定很害怕对不对?”他语气放的很低、轻柔,语气不是害怕而是关心。

“当时不怕,事后才怕。那时我在想,若是你知道会如何想我?”

她轻笑,神情释然,没想到他开口说的话,竟然是这样一句。

恶毒之人,那时她想,他会认为她是这样的人吧!

顾南城轻笑,“我觉着这件事绝不是你的错,你的脾气我甚是清楚,我怎能不相信你。”

“你不问那人为何被杀,就如此相信我?这不像你的秉性。”

“我的秉性你能猜得透?别想了,管他是谁,若是有事情,我来处理,这件事,我想问题肯定不在你对吧。”

他其实有些的担心,小娘子的性子看着温驯可亲,实际上,她隐藏的应该更多,他在她面前选择相信,至少,她说了这件事,他就心甘情愿的去相信。

到底事情是怎样的,他会查清楚。

杀人案,想知道应该不难。

他低首看着子墨。“子墨,你和怀义之间?”

明明不愿去问,却忍不住很想知道。

小娘子对他说的不是和怀义之间的事,而是杀人之事,那她和怀义之间?

“我们说的也是这件事。”

“他也知道?”

他有些惊讶,这样的事情。子墨为何让一个外人知晓。

“是他帮我处理掉的尸体。怀义,恐怕惹上麻烦了,最近有官差一直在找他,盘问查案。”

“不必担心,事情自有解决的方法。我以为你和怀义…。”

“我知道,你肯定是以为我和他有私情?你不动脑子想想,我一直把怀义当成孩子,真是…。”

听他这样问子墨便发觉出来,这男人像是莫名的吃了一顿乱醋。她有些恼火,她明明在很认真的说着杀人案的事,他却想到了哪边。

“好了,不说其他,我们先安寝休息,这些事情,今后自然会慢慢知晓。”

关于杀人案被梁钰处理过了,这件事情,她觉着明日再说好了,今日大家就好好休息。

顾南城顺势躺在床上,并无去动小娘子,子墨侧身瞧着他,低声说了句,“我们搬出去住吧,我不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死过人?”他躺在床上和她面对而说。

“嗯,不觉着害怕,就是、恶心。”她眉头皱起,像是说出这样的话就难受的紧。

“我知道了。过来一些,我抱着你睡。明日我们就搬出去,把这里拆了。”既然不喜欢就拆了。

他在床里,而小娘子在床外边缘,说着让他往里,伸手一揽,带入怀中。

这一夜,恐怕他什么事都不敢做,小娘子在怀,他克制不住却只能忍着,这夜说的事情太多,他怕她会不舒服。

在死过人的私地方,做那种事,他可这种嗜好。这也注定只能单纯睡觉。

隐约之间他心中也能明白,死者为何被杀,定是和那赖皮五一样,死不足惜。若是他在,这等事情自然不会落在小娘子手中,只是可惜了小娘子那双干净的手,沾了血。

他对她疼惜如常。

她未睡,睁着眼,不闪躲一直看着他,而他一直望着她,两人就这般看着,如何能睡着?

“不想在这里睡、不舒服?”他问。

“嗯。”

“那好,我们去楼房那处。”

快速起身,抱起小娘子,从主卧房间出去。

阁楼二层有客房,但被子需要重新收拾,子墨伸手推他,“明日再说,今天将就一夜好了。”

“谈何将就,在我们家里你觉着需要将就?”

昨晚,他们是如何从主卧到楼房的。

荷香做好饭菜,只等着他们出来,却见到姑爷和小姐从楼上下来。

“小姐,怎生起那么早?”她以为他们是早上过去的。

“今后便住在这里了,主卧风水不好,不易有子。”顾南城轻描淡写的说道。

子墨听到,抿嘴轻笑,简直满口胡说。但、貌似这样的解释,更能让大家相信。

夏天和安然正趴在主卧门外,听到这边有声响,便转头过来。

“安然还以为爹爹和娘在屋里没出来,正在门口等着。”夏天说着笑了起来,神态之间像个孩子般顽劣活泼。

顾南城到家,最欢喜的果然是安然和夏天。荷香往小餐厅端饭菜,夏天站在子墨身边,一直笑着。

等到荷香进入厨房,她低声问她。

“娘,我爹爹知道那件事吗?”夏天问的是关于死人那件事。

“知道,我已经对他说了。你爹爹说,没事的。”

夏天还太小,关于杀人这件事,她告诉顾南城,那人是她杀的而非夏天。

爹爹知道了那件事,她就没有负担再想着如何去说,终于松了口气。

饭桌之间,小娘子把最近的事情告诉了顾南城。关于顾李氏的事,她说的最多,这个男人重情义,肯定在乎顾李氏。她想,不管她是否孝顺,那些对顾李氏的关心,她说的甚是清楚。

夏天吃过早饭,本想提醒子墨要去镇上,一想,现在爹爹就在家里,今日恐怕是爹爹带她一起去镇上。

“爹爹,今日可还去镇上查看铺子?”

“夏天自个能完成查看铺子的事吗?”他轻声问向夏天。

小姑娘一愣,点头表示可以能做到。

“那今日夏天先去,下午我有时间再去接你。”

“不用,爹爹先在家里陪着娘和妹妹,我一人能顾的来,有马叔和李振他们在,我只要查看铺子就好了。”

她想,爹爹留下应该还有事情处理,难道是杀人案件还在继续,她有些害怕不敢再问。

或许每天去镇上的一天时间,才是她最享受的,至少,不用在村里听到任何关于杀人案件的事情。

夏天格外的成熟和稳重,让顾南城感到意外。

“夏天这般、是你教的?”瞧着夏天离开,顾南城才问子墨。

“不是,她不是跟着你学的?”

两夫妻发懵,竟然不知道这孩子的成熟稳重是谁教导出来?

有一种人的成熟,是来自于对外界的敏感,而夏天显然就是。

在她年幼尚小之时,跟在子墨身边,那时子墨不爱言语,和夏天过多的交流,便是来自于知识的教授。

那时的夏天从未想过还有爹爹,在外面被人欺负自己便反击回去,从不怕。像是从那时,她就变得格外敏感。

后面的事情,清哥的离开、她突然被掳走、见到甚是凄惨无比的清哥,直至那时她杀的人,这些东西,显然不是一个孩子能承受的了。

好在,她又疼惜护着她的娘,有格外宠溺她的爹爹,还有能做很多饭食的荷香姑姑,和不谙世事只知玩耍的妹妹,她想,这个家她尽可能的去呵护。

驴车之上,只做了夏天之人,从村子里到镇上。

查看完所有的账簿,已经到了午饭时间。马东从天香楼叫来的饭菜,夏天吃过之后,便让赵强带她去了镇上准备建造学堂的宅院。

“少东家,学堂已经修缮的差不多少,我现在便跟着您一起过去。”

“不用劳烦马叔,我让赵强带我去就好,总归没多少路,从学堂那处我便回家了。”她扬起小脸带着笑意。

夏天长得极为好看,她和子墨的温婉秀气不同,夏天的长相极为大气,周身的气势有点像林子晴,处事不惊,毫无怯意,只是年纪尚小,经历事情尚少,经验不足。脸上神色难以掩饰,说怒就是怒,说喜就是喜。

马东看着夏天,见她神采飞扬,面容带喜。

“少东家今日这般高兴,是遇到什么喜事了?”马东笑着打趣问她。

“喜事?我爹爹回来了,可不是一件大喜事。”哦,原来她忘记对马东说了,她爹爹已经回来。

“那可真是件喜事。”马东楞了一下,这才明白,是东家回来了。

“成了,不予你多说了,我先去学堂那处。”她摆摆手走的快速。

宅院正在被修缮,结尾的工作没走好,本是幽静的宅院,此刻被弄的乌七八糟。

“少东家,咱们在外面看看,里面正乱,您要是进入的话应该不方便。”赵强是想说,里面太杂乱,伤着少东家就不好了。

“我知道,我在边上看看,并不进去。”

夏天说着,跨过大门门槛,站在里面一层台阶之上。

在院子里施工的工人,照着墙边的柿子树,猛地伸手一折,带着柿子折断仍在地上。

夏天突然着急起来,“你们别毁了这柿子树,不许再折。”

“少东家,这个、不折断,咱们无法在这里搭建凉亭,这工程是按照夫人所说搭建。”

“你们再想办法,柿子树不许折断。”她不松口。

工人不解,还是点头应允,“好,听少东家的话,那我们只能把这凉亭建的靠近屋舍这边,中间这条道就没了。”

屋舍和邻居家的墙之前有一条小道,若是不挨着院墙建,只能靠着屋舍建,不管怎样做,那条小道肯定得毁掉。

“嗯,可行。”

夏天并未听赵强的话只是站在外面看,她过了工人施工的地方继续往前走。

在屋舍之后,一个稍显偏僻的草地,她刚站在草地之上。突然发现,墙角之处,上面侧卧躺着一人,面色朝上她瞧的不清楚,那人的衣衫是米白色,腰间坠的玉佩穗子,落在夏天这方,纵使她昂头瞧着上面之人,也看不到那人长的甚样。

“你是谁?躺在我家墙上?”她出口问道,感觉奇怪。

本是邻居,这墙的话就不存在是谁家谁的,只两家之墙。显然墙上侧卧之人,不同意夏天的话语。

墙上侧卧的是个少年,皮肤白皙透着年轻的光泽,修长的身躯躺在墙上,几乎和天上的蓝天白云相映成画,美不胜收。

听到夏天的话,漂亮的眼睛忽的睁开,眉头不皱,直接从墙上落下,确实落在墙的那边。

声音从墙的那边响起,“这不是你家之墙,是我们两家的,不分你我。”声音甚是好听,低沉中带着男子变声期的暗哑。

夏天并未听出,只觉着那人好生张狂,这墙才不是两家的,是他们家的。

少东家着心思可真是做生意的,顾家的自然是顾家的,别人家的也是顾家的。

戈壁村—村子之中,也难得安静。

顾家新宅内,正忙的不可开交,顾南城说了那主卧风水不好,白日便让人拆了。

054 同床共眠

主卧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二楼屋,当初建造小洋楼便计划过,主卧和次卧以及客房的问题,小娘子有先见之明,准备齐全。

房屋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搬空,屋顶拆除,里面的窗子和地基尚在。

瞧着住了许久的房子拆除,她其实蛮心疼。

“不舍得拆除?”顾南城站在她身边,侧身问她。

“有点,这还是新房子,要是拆了真是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这个房子拆了重新建成仓库,你之前不是说要办一个小型作坊,准备炒做干货用。”

他倒是记得清楚,即使出去几个月,依旧不改农民本分之心。

“嗯,也好。”不管怎么做,总归她没什么意见。

但想了下,突然意识到,家中已经没钱了。姐姐之前给她的体己钱全部拿来买了粮草,好在平日里开支并不大,倒是用不着钱,姐姐的两个成衣铺子赚的钱她拿来,在商城开了饭馆,此时,手中真的没有银钱,小作坊可能要推迟一些时日。

拆房子的是瓜田工人,还没到年关,大家都在瓜田煮着,有的人甚至决定不回家,倒也不着急这些事。

顾南城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见家中确实没什么大事。

“你们在家里,我去老宅那边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之前也是经常去。但她像是不认识我了…。”

总归是大儿媳妇,她就跟着一起去,再说,在他面前,这个媳妇也能给些面子。

顾南城面上带了笑,显然很开心。

“走吧,一起。”

出门往前走,正巧遇到几位官差从前面过来,正要往这边走。小娘子眼神自然看了过去,而那几位官差,见是顾家小娘子,显得异常恭敬。

“顾家小娘子好啊,这是…。”

“我相公。”子墨轻声笑着说出。

几位官差齐齐点头,却过了顾南城的脸,落在小娘子身上,“您先忙,我这边去查点事。”

“嗯,好,辛苦你们了。”

子墨心中暗自想着,她该如何对官差说,让他们不要盘问怀义,这件事、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说,才不至于露出嫌疑。

和官差错开走过,小娘子陷入沉思,顾南城瞧着不对劲,子墨什么时候和官差关系这般好了。

“刚才那些人你认识?”他伸手轻轻抓着她手,放在掌心,走的很自然。

“算是认识。”子墨抬眸看他,继续说,“你走之后,出了些事,我写信求助梁钰,他过来的时候正巧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和官差也是托了梁钰才认识的。”

小娘子话语说的很隐晦,这件事—指的就是杀人案之事,而之前出的事,是夏天被掳走,后来被找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