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死劲扛着,不让动,子墨却以为她是不想让人担心,才故意这般。

“听雨,听话啊,这烫伤了得抹上药,不然会留下疤痕的,我轻轻的,保证不弄疼你,先忍着!”

她轻轻卷起听雨的衣服袖子,瞧着里面的肉,被烫的红肿。

听雨肌肤不白,是健康的亚麻色偏黄,和胳膊上的肌肤相比,倒显得脸白了些。

子墨推开衣服,抹着药膏,却发现在她胳膊关节出有一个圆形的、刻着奴字的标记。

她手碰到这处,听雨浑身紧绷,子墨担心,伸手轻轻触碰,问道,“听雨可是疼的厉害?”

听雨摇摇头,眼眸含泪,东家夫人的语气,这般关心她,她有种莫名的感动。

低眉看向那手腕上的圆心标记,她终身为奴的标记,是被注入药水所致,永远都洗不掉。

只等药膏抹好,听雨立刻垂下手臂,带着水的衣服,把手臂遮挡住,那个奴字痕迹,她从不愿示人。

她指着杯子和洒落的水,又指向厨房位置,意思很明确,她再去沏一杯茶。

小娘子点头,听雨进入厨房,重新沏了茶。

安然躲在子墨身后,轻声呢喃,“娘,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给听雨道歉。”

“好,你去对听雨说对不起,刚才是你不小心碰到的,去吧!”

安然能过来询问,其实心中已经知道自己犯错了。

梁钰站在子墨身边,瞧着听雨放下茶离开,眉眼深沉。

“子墨,那个姑娘是?”

“哦,你是说听雨,她是夏天从镇上买来的,当初照顾夏天奶奶的,后来、夏天奶奶去世,便留在家里了。”

“有什么事吗?”子墨说完,并不见梁钰说,这才又问。

“没事。你们先忙,我必须去找侯爷了,事情紧急不敢耽搁时间。”

本想说,下次接她去京城,一想,为人妇为人母的子墨,可能没那么多时间。还是下次等他有时间再来吧!

梁钰要走,子墨自然不会留,只是相熟之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得关系!她是因为梁钰和姐姐关系好,才客气相待的!

梁钰骑马,身边跟着六个侍卫,从戈壁村离开,直奔镇上,瞧不出他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子墨进了院子,刚转身,便瞧见听雨在身后站着。

“没事了,你也忙自己的去吧。”

听雨指着远走之人,又指着她自己,甚是自责的表情。

小娘子误以为听雨是觉着,她的失误让客人感觉不舒服被怠慢,随即摇头轻笑,“他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不要担心。”

这才,听雨微微放松了面容,像是在笑。

听雨很奇怪,像是从来不会笑,即使笑了一次两次,也像是那种被强迫的笑般,强颜欢笑,对!

子墨和荷香都说,让听雨随意吧!也没逼着她去笑。

小娘子进入院子里面,接过洛尘,这么半天都是夏天在看着,倒是辛苦她了。

听雨站在门口,停了许久,随即关上门,暗中舒口气,真怕,刚才那人发现她的身份。

她见过梁钰、梁军师。

他可能没见过她,但知道她手臂上的为奴的印记,听雨担心,万一梁钰知晓她的身份,那时该如何?

抬头瞧着东家夫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和这样温暖的人在一起。

只希望现实别来的太快,让她活在当下,安安稳稳的先活着。

镇上,顾南城把商城筹备的事情交代了一些,还有很大一部分并未准备好。所用到的木材和材料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早先听闻,用土灰和泥土混着拌在一起,用来垒墙,黏度会很强,他正在尝试去做,却屡屡失败。

眼看天色渐晚,他边从镇上回去,马东手下的人,送他回去。

刚进入马车,正欲进入,却瞧见马东一瘸一拐的从里面赶出来,手中拿着东西,走的迫切着急。

“等一下。”马车停下,顾南城坐在里面掀开车帘,“何事?”

“是一封信,写给东家的,没有具体地方,在铺子里放了两日了,我今日才从账簿中找出。东家您看看…。”马东说的气喘吁吁,这一条腿跑路,真真是累的很。

“嗯,我知道了。”他接过拿在手中,并未拆开。

端详看着那封信,字迹粗糙,只写了他的名字,三个字:顾南城!

到底是谁写的?

半个时辰不到,他到了家中,让铺子里的小厮、用马车带了一木桶的打瓜子,一并捎带回去。

荷香和南鑫帮忙抬上去的。

“记住啊,你带走的这个是绿茶味的,带着甜。这里还有绿茶味带着辣的,若是缺货,明日让你们掌柜的一并过来取走货物。”

“我记住了。”

那小厮重重点头,驾车折回离开!

顾家最不缺的便是瓜子,各式其样的瓜子。

荷香更是厉害,心思灵动,换着花样的做出很多关于瓜子仁的点心,这一处的红豆糕、绿豆糕,全都带了瓜子仁。

平日里不爱吃甜食的小娘子,也吃了两三块,甚是腻的很,连喝了几杯清茶,清理肠胃。

见她又要起身,顾南城抬手帮她把茶水倒好,“过来这里喝茶,你现在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好,你在作何、看书?”小娘子轻声应道,说着穿上鞋子,只着内衫,走了过去。

他倒是不害臊,伸手抱着小娘子,让她不得已坐在怀中,“是漠西来的信,你也识字,瞧瞧看。”

漠西来的信,子墨伸手拿在手中,瞧着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字里行间,像是有事相求,但却不说是何事?这漠西是要做什么?”

“子墨都看了出来,我岂能不知。不管他们有何事相求,这事我们不再插手。漠西养的是军队,军队身后的韩将军,迟早会回京复职,我不愿与做官之人牵扯太多。”

子墨点头,她知道,要是顾南城有那攀附之心,早就去镇上姐姐那里,讨好取巧侯爷岂不是更好。偏他这些时日,一直在镇上,却不曾过去一次。看来真的不喜与当官之人打交道。

“也好,省的牵扯到事情,我们甘愿做一介平民,不与人争。”

“你说的正好,这些正是我毕生所求。等手中商城筹备起来,先找人打理,等安然和洛尘长大,我也不用担心他们衣食欠缺。其余时间都归你,甘心在这小宅院中被你困住一辈子。”他手掌收紧,抱住小娘子,下巴靠近她的肩膀。

她轻笑,面色温柔,听着他的话,想着今后的生活,是否真的那般完美无忧。

她所求的不多,只希望孩子平安无事,衣食无忧,两人相伴终老,不算孤单。

若是上天怜悯,让她再见一次清哥,那个孩子,她心中想的紧。

越是想的少的人,越是容易满足,明确的知晓自己所求,才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之上。

月半梢头,屋内俨然温情脉脉,他起身抱着小娘子入了床,刚扯开衣服,她轻笑狡黠,摇头说道,“近日不行…。”

“我知道不行,我抱着不动还不行啊!”

她也只有在身上不舒服的时候,才吃些甜食。他记得清楚,今夜恐怕是只能抱着不能动手了。

翌日。

夏天和安然都在家,算是休息一天,连忙碌的顾南城也在家中休息,荷香和听雨在厨房做了不少点心,分了好几份,有给南鑫留着的,也有给怀义家的…。

荷香在厨房里面轻声喊了夏天,“夏天,你帮我给祥林嫂家送去一些可好?上次吃了人家的羊腿,一直找不到回赠的东西。今日便多给一些点心吧!”

“荷香姑姑,让安然去吧,安然在院子里呆着也没事做。”夏天想到之前她和怀义之间的谈话,甚是别扭,心中也是不想见。

“也好,你提着出去给安然,让她送去,那你去瓜田给你叔叔他们送,还有刘氏一家,也给一些吧!”

那刘花儿也是个勤恳实在的,对顾家都很好。

“荷香姑姑最是心善,身边的人都送了一圈了。”她瘪嘴笑着说。

“都是相互的。”

安然被安排的便是去怀义家送点心,提着篮子,牵着旺旺,走着玩着。

两家离的不远,她走到的时候,怀义和天美正在门口站着,两人脸色不对,怀义面带怒气,伸手想打人的架势、抬起又放下。

“你刚才的话收回去,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眼神阴狠的盯着天美。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成亲,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她眼神低眉,不敢看眼前将要发怒的人。

“滚、你给我滚。我之前送过去的彩礼,一分不少的给我拿来,否则,这婚不退。”他强硬的语气,带着几分难堪,他就这般被人瞧不上?

浑身带着落寞和伤感,这个少年,他穷极一生想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脑海中隐隐出现的是那个极为相似的羞涩笑容,温温的、淡淡的。可惜,不是她!

安然怯怯的看着他,张口软软的喊道,“怀义哥哥,这是给你的点心…。”

“安然、你怎么来了?”他惊讶,安然是何时到的。

小小身子的安然,很容易被人忽视,瞧不见。

天美跑的快速,等他抱起安然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见到安然,怀义脸上才带了些笑,这个妹妹,长得极好,他甚是喜欢,和夏天一样都是招人喜欢的娃娃!

026 少年、少年

八月青草枯黄,万物开始凋零,天气渐变降温。

漠北隶属最北,天气骤然突变,开始大幅度降温,粮草出现干枯、冻死,今年秋收,将极大程度的减产。

梁钰一路从漠北赶来,不敢停歇,在小娘子家中也只是呆了片刻,立刻去了镇上。侯爷身在何处,不管几时何处,他一直知道。

到了镇上宅院,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婢女,梁钰面色清冷,推门而进,“侯爷和夫人可在里面?”

小婢女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梁钰已经走到里面。

莲香不曾注意,这才转身便瞧见了他,惊讶中又像是明晓他定是到来,“梁军师,是来找侯爷的吧,侯爷在后院。”

“夫人也在?”梁钰对荷香,毫无陌生,张口便问。

这丫头跟在夫人身边,她在,夫人应该也在,莫非是和侯爷在一起?

“不在,夫人去了学堂,我也要赶过去。侯爷交代了,他在后院看书,你来了只管过去便是。”

莲香手中提着一个三层食盒,里面放的东西,大都是吃食,是给在薛学堂授课的夫人准备,也给孩子们准备了一些小吃零嘴。

她频频转头,想瞧一下,梁军师、前来这里是为何?

不曾听侯爷提及,只是交代了她,若是梁钰前来,只管去找侯爷便是。

莲香出了门将去学堂,顺势带上门,自个离开。

梁钰到了后院,瞧见那坐在庭外、手中一书、深思悠远之人。

天气不冷,只着薄衫,坐在太阳之下,反而有些热气。

他许久不曾这样、坐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看一本无关要紧的杂书,听到后面有走近的声响,高珩之抬头,放下手中书。

“这么着急,是有何事?”

“侯爷还真是淡定十足,这般悠闲不曾多见。夫人身体可是好些了?”梁钰走近站在旁出问道。

梁钰和高珩之,除了官位上的级别,平时也算是好友。只是,官位在先,好友在后罢了!

在高珩之面前,梁钰的一些话,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或许,这等说话的能力,连侯府夫人都达不到。

“夫人身体还好。赶紧说你的事。”

“是关于漠北的,漠北天气骤然变冷,已经提前入冬了,怕是庄稼物要减产,漠北的百姓、有人在抗议示威,弄出了乱子。”梁钰脸色严谨,关键之事,不可用轻松语气来说,他心中懂得!

“乱子可大?”高珩之抬头看着领域,眼中冷漠。

触怒官威?事情就有些严重了。

“不小,这才来想让侯爷过去一趟,大公子、受伤了…。”

“启程,立刻过去。”

高陵受伤了,这事有些大。

若是小乱子,找人强压平复,现在可是出现伤人事件,又是在他的领地,高珩之必须过去,不然这事传到圣上口中,定是治他管理不严之罪。

尤其是现在,朝堂纷乱,各势涌起,人人手中握着把柄,不定什么时间,他就被人举报知罪。

梁钰在其身后,“我立刻去准备马车。”

“好。”他想了一下,点头答应,起身欲走。

梁钰以为、侯爷现在是要和他一起去漠北疆地。

出了后院,侯爷转身,看着梁钰,“你先在这里等会儿,让厨房做点吃的,我出去一下。”

梁钰心想,侯爷几时心善了?还让他们在这里找点吃的。

再一想,侯爷现在要走,夫人不在身边,他心中定是不安。出去、应该是去找夫人。

出门左转,一直往前,他记得莲香这样说过,越走越近,听到里面传来孩子朗朗上口的读书声,他断定她就在这处教书授课的。

走近,伸手敲门,却瞧见旁处人家,门房打开,里面一张石头桌上躺了个少年,他心中轻斥,真是无礼,桌子本是吃饭所用,躺在上面,成何体统?真是毫无礼仪教养。

莲香从里面开门,瞧见是侯爷,也是愣住。

“侯爷过来了,夫人正在学堂中教课,您是过去看看?”

莲香面上惊喜,侯爷竟然来了,肯定是念及夫人才过来的。若是夫人知晓的话,定也是极为高兴的。

他并未出声,走进学堂,站在窗子边,瞧着里面,十张单人桌凳,十个坐着的甚是笔直立挺的小身板,都是女孩子,瞧着也甚是乖巧听话。

再看站在中间的女子,眉眼流转之间,尽是笑意温柔,和他之前所知的林子晴几乎不是一个人般。

林子晴把课本上的知识教孩子们读熟,她站在中间,来回走动,看着大家,一遍遍的读着。

偏头,瞧见外面有阴影,她道是谁?

随机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事情?”近日相处,她也渐渐压下脾气,见他终日温和相待,倒是不在冷脸相迎。

“有事。你过来,我想和你说些话。”

他低沉的嗓音,其实很好听的。只是现在两人,心思不同,根本无心去感受。

林子晴往边角处走了几步,停下身子,瞧着他,“你说吧。若是让我回府的事,免谈,我现在不愿回去。”

“我知道。你先在这里安心养胎,我近期可能离开一段时间。”他犹豫说辞,终是没说出。

林子晴抬眸认真的看着他,这样平静语气的话、是他说出口的?真没想到。

“我在这里活很好的,希望、今后的你,过的甚好。”

肯定是不耐烦了才想离开的。也罢,她至少心中轻松了不少,今后,她带着腹中孩子,过了余生也好!

“今后我们会过的很好。给爷好好的养着姑娘,别瘦了。”

高珩之并未说关于漠北的事,剩下的事情,他一人解决便好。

他和梁钰走的很快,等林子晴回到家中,本在家中呆的侍卫全都走了,之后,听荷香说,像是梁钰回来过。

天气转变,之前下过一场淅沥小雨,葡萄田的葡萄不似往年的甜,小娘子和荷香,趁着秋后阳光,摘了许多,便在瓜田那处晾晒,听雨负责采摘,荷香和刘花儿两人在晾晒排开。

小娘子带着洛尘,在旁处瞧着。洛尘两三个月般大,咿咿呀呀的开口喊着,但凡抓着东西都往嘴里塞。

小娘子剥了葡萄喂他,弄了一嘴紫色,看着脏兮兮的。

莲香在旁边笑着,“洛尘的衣服,回头还的换,小姐您还是别喂了,他吃不了多少。”

“看他皮实,没关系的。”子墨低首,拿了手帕帮他擦干净。

洛尘这小子长得极好,白白嫩嫩,像颗大号的包子,身子软绵,抱着可亲。

子墨也不嫌弃,就是觉着,这小子平日里皮实,总也不老实,弄的她精力不够。

“咱们也呆了半晌,我瞧也夏天和安然也快回来了,小姐,我们先先回家吧!”荷香看了下天,太阳已经落下大半,夏天应该接了安然回来。

“那回吧,明日再来收拾。若是葡萄多的话,便酿制一些葡萄酒,不知姐姐是否喜爱,给姐姐留下一些。”今年的葡萄,比往年结的多,卖的又少,便自家留了下来。

她想,明年的话,这葡萄便不卖了,留着酿酒或者制成葡萄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