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许是昨日有些累,所以……”心知是昨晚喝的酒误人,阿茶顿时心虚地抓了抓头发,“那,那我得赶紧上山了!”

“好了,别咋咋呼呼的,今儿的野菜豆子都已经帮你摘好了,你回屋再睡会吧,瞧这小脸蛋儿,一点血色都没有。”崔氏说着又转过身继续晒衣服去了。

阿茶却是整个人愣住了:“您,您说什么?!”

“早上豆子来咱家借锤头,见我叫不醒你,便拿了你的竹篓上山,说是顺路正好可以帮你摘一些,这不,都摘好送回来了。”崔氏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竹篓,忍不住念叨道,“这孩子实在太热心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阿茶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几乎要忍不住抱头哀嚎了。

又欠了他一次!照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还完这些人情呐!

可虽然这么想着,心中却不知为何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阿茶觉得奇怪,正欲深思,外头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小姑娘顿时心下一跳,可别是说他他就到了吧?!

“崔姥姥,是我,阿茶回来了没?”

不是凌珣是月牙!

阿茶猛地松了口气,顾不上多想,忙小跑过去开了门:“月牙姐姐!额,朝阳哥哥也来啦?”

“你没事儿吧?!”月牙依然一身大红,瞧着明艳漂亮极了,只这会儿脸色很是焦急,一看见阿茶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她一番。

邵朝阳也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她,依然白嫩却略带了几分憔悴的包子脸上满是担忧:“有没有被那大狗伤到?”

第22章

“没有没有,”见邵家兄妹担心,阿茶忙原地转了个圈,“看,好着呢!”

邵朝阳却是忧色未减:“那怎地看起来这般憔悴?可是昨晚没睡好?”

小姑娘脸色很差,少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她被恶狗吓得哇哇大哭,噩梦连连的场景,一时只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恨不能冲到凌二成破口大骂一顿才好。

想起昨晚的荒唐事儿,阿茶不由干笑了几声,含含糊糊地应了过去:“是呀是呀,没睡好……”

果然。

邵朝阳满眼心疼,可不敢表现得太过,便只能笨拙地安抚道:“莫怕,都过去了。往后……”

往后有我护着你。

想着阿茶已经及笄,可以开始考虑婚事了,少年心中便生出无限欢喜来。他父亲邵老爷上月去外地办事儿了,再过些天便会回来,他已经想好了,等父亲一回来就求他做主上门提亲,父亲很是喜爱阿茶,想必不会不答应的。

想到这,少年白胖的脸又红了个透。

“这几日一直被表哥表妹缠着,竟是刚刚才得知昨日发生的事儿,可把我和哥哥吓坏了!”月牙粗心又未开窍,兼之自小便习惯了兄长动不动脸红的毛病,因此一直没有发现朝阳对阿茶的心思,这会儿见阿茶安然无恙,只重重松了口气,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拉着她和兄长进了屋,做贼似的关上了院门。

阿茶见此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是偷偷溜出来的?”

“可不是!我便罢了,虽常被娘盯着,可真想外出也不那么难,不像哥哥,这些天竟是人犯似的被表妹看押起来了,走到哪儿都要跟着,简直可怕!”月牙边说边与崔氏打了声招呼,又嘱咐她若有人上门便说他们兄妹不在,然后拉着阿茶直奔后院,“来今儿能出来可不容易呢,得小心点别让那丫头找到!”

邵朝阳打从方才见到阿茶起就没挪开过视线,直到这会儿月牙提起裴沁雅,才下意识眼带惊慌地往后看了一眼,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十分紧张地对阿茶说道:“本说好了要来找你玩的,哪料贵客在家,竟是怎么都无法脱身,食言多日,阿茶莫要生我的气可好?表妹……表妹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咱们别理会她便是,还有上回的事情……”

少年说着,飞快地从袖子里摸出一物,红着脸递给阿茶,“说了要向你赔罪的……这个给你!”

阿茶定睛一看,竟是只浑身碧绿通透,雕工细腻精巧,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玉葫芦。

“朝阳哥哥又客气了,上回的事情早都已经过去了,怎么又提起了?快快收起来,我可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小姑娘自然不愿收,邵朝阳见实在拗不过她,便只得遗憾地将那玉葫芦重新收了起来。

他看到这玉葫芦的第一眼便知阿茶会喜欢,可也知道她不会随便收下,便一直藏在袖子里没有拿出来,如今看来……怕只能等提亲之后才送得出去了。

月牙早都习惯了自家哥哥对阿茶的好,只是在她看来,这与对自己的好没什么两样,是以见此也没觉得如何,只红唇一弯,贼兮兮地摸着阿茶的小手道:“不提那糟心的丫头了,嘻嘻,你知道哥哥今儿是怎么溜出来的不?”

不等邵朝阳和阿茶反应,她便忍不住了似的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我告诉你,哥哥今儿是爬茅房的屋顶出来的!因为大门后门都出不去……你说他要是一不小心掉到下面的坑里怎么办嗤哈哈……”

“月牙!”邵朝阳的脸一下子像要烧起来似的。

“哦哦,害羞了害羞了!”月牙见此却笑得更厉害了,不过到底是亲哥,她笑完之后还是补了一句,“这不听说你差点出事,我们都着急了嘛,表妹又缠得紧,实在没招才想出这么个法子,你不知道,这可是哥哥第一次爬那么高,吓得他两腿都在抖呢!好在那茅房临近围墙,屋顶也紧挨着墙头,否则距离再长些,哥哥怕是真会掉下去……”

邵朝阳被这实诚的妹妹气得头顶冒烟,欲哭无泪地看着阿茶,挣扎着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阿茶,我,我没有双腿发抖,你莫要听她瞎说……”

阿茶并不相信,可见邵朝阳抓耳挠腮很是羞恼的样子,到底憋着笑点了点头:“我相信朝阳哥哥。”

少年不知阿茶心中所思,只觉得被她含笑的杏眸一看,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张白胖的包子脸更是红得不行。

“不过那凌铁柱竟敢放狗咬你,简直是作死!”抖完亲哥老底,月牙便笑容一收说起了正事儿,“我听人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你弄伤了他娘的脚?”

“没有,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阿茶回神,摇摇头道,“不过凌二成亲口说了是误会,咱们不用理会。”

“这家人简直莫名其妙!你放心,他们要是再敢找你的麻烦,我一定告诉爹爹,叫他为你做主!”

月牙余怒未消地拍了拍胸脯,一旁的朝阳心里却是阵阵后怕:“幸好凌大哥及时出现,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真得好好谢谢他。”

说到凌珣,阿茶便又想起了昨晚的事儿,不由再次干笑几声道:“是呀是呀,昨儿姥姥已经带我上门谢过了。”

“谢是要谢的,只是那个凌珣……”月牙对凌珣始终有些警惕,这会儿便不由琢磨了起来,“你们说,他离家出走的这些年里到底做什么去了呢?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很不寻常……”

阿茶默然,杀起人来就跟切萝卜似的人,自然寻常不了。至于他这些年干什么去了……不知为何,一直不敢对凌珣的事情多有思考的小姑娘竟也隐隐生出了些好奇来。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横竖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月牙性子跳脱,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也就不纠结了,话题一转便道,“对啦阿茶,明天下午你有空不?”

阿茶回神:“有呀。”

许是天天吃野菜也有些吃腻了,邵家最近要的野菜量没有前些天那么多了,阿茶便也没前些天那么忙了,再加上还有个凌珣帮忙,原本要大半天才能完成的任务,现在基本一个早上不到就能完成,是以下午都比较悠闲。

“太好了!”月牙伸手就搂住了阿茶的肩膀,眨着汪汪的大眼睛谄笑道,“陪我上山!”

邵朝阳也眼睛一亮,包子脸上浮现一抹期待。

阿茶不解:“上山?做什么?”

“还不是表妹,非说我哥从前答应过她要带她上山玩一次,这两日一直在闹呢……”说起裴沁雅月牙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实在太烦人了,“我哥没敢答应,山路难走,这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万一哪儿不小心磕到碰到可怎么办?可那丫头见缠了我哥这么多天也没用,昨儿竟同我娘说了。这不,我娘下了命令,非要我和哥哥带他们兄妹上山踏青呢!她也不想想,她老人家天天逼我在家学做千金小姐,我自己都没上过几回山呢,怎么带他们玩呀?更别说我哥了,文弱书生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偏他们还不让下人带路,说有人看着会束手束脚,非要自己玩自己的,这不为难人么你说……”

“咳!”赶忙打断了妹妹在心上人面前毁灭自己形象的恶劣行为,邵朝阳看着小姑娘,不好意思又充满期待地问道,“阿茶若有时间,能不能帮帮我们?”

“当然能,放心吧,我知道后山上有个地方不错,路不是很陡,风景也好。那儿还有瀑布小溪,附近野菜也不少,到时可以带裴小姐他们抓抓鱼虾摘摘野菜什么的,小心点,应该也没什么危险。”阿茶同情地看着这两兄妹,到底忍不住问道,“那裴小姐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说是还得住上大半个月呢!”月牙痛苦地闭了闭眼,将脑袋往阿茶的颈窝里一埋就蹭了起来,“宝贝儿啊!不知道半个月后我还能不能再见着你嘤嘤嘤——”

阿茶被她逗笑,又被蹭的发痒,忙往后缩身子要躲:“乱说话,不给你靠!”

月牙自然不依,伸手就往她身上挠去:“给不给?给不给?!”

两个小姑娘一时闹成一团,咯咯笑个不停,邵朝阳在一旁看着,对妹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红红的包子脸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

他也想与阿茶这般亲近呀!

正这么想着,外头突然传来重重的拍门声:“表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呀!表哥!开门开门开门呀——”

瞬间什么绮念都没了,邵朝阳脸色一白,只觉得脑仁生疼,恨不能哭出来。

——————

因昨晚的事儿,阿茶心中对凌珣莫名生出了些尴尬,可崔氏请了他今晚来家中吃饭,自己昨晚也糊里糊涂应了他一碗长寿面,是以虽心中别扭,然送走一脸生无可恋的邵家兄妹之后,小姑娘还是去厨房认真地准备了起来。

崔氏也很重视这顿饭,又听说昨日是凌珣的生辰,更加上心了,将家里最好的东西统统都拿了出来。

暮色很快降临,转眼已到饭点。

“差不多可以开饭了,阿茶,你去隔壁叫豆子一声。”崔氏放下手中的锅铲,扭头对阿茶说道。

“……好。”阿茶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擦擦手出了门朝隔壁走去。

隔壁院门依然没有关,这么多天来阿茶也习惯了,是以并未再像第一次来时那般小心翼翼,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凌珣不爱锁院门,可主屋是他的卧室,纵使他自己在家也都是关紧的,可今日却不知为何大开着,阿茶下意识往里头看去,谁料……

“凌大哥,你……啊——!”

凌珣正光着上身在提裤子。

第23章

青年对这尖叫声恍若未闻,只慢条斯理地系好腰带,穿上外衣,然后才捡起地上换下来的脏衣服走出房门,在小姑娘身前站定:“瞎叫什么?停。”

谁料她叫是不叫了,人却因他的接近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一张小脸更是煞白煞白的,似有惊惶。

阿茶不是没有看过男人身子。对于乡下村人来说,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讲究,炎炎夏日热得受不住时,村里的汉子们也常光着膀子在田里干活,小姑娘时常出门干活,有时也会见到,不说多么习惯,可也不会有过多尴尬。况凌珣只是在穿外裤,身子又是背对着她,真叫她瞧见的也不过就是一片后背罢了。

她会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凌珣精瘦结实,肌理分明的腰背上,狰狞地盘踞着数道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疤痕。

脑中又浮现那个血腥的夜晚,以及青年杀人时冷酷无情的模样,阿茶心头发颤,竟是不敢想象他从前到底做过什么,又杀过多少人,才会在身上留下这样可怕的痕迹……

凌珣这才发现小姑娘并非是害羞,而是在害怕。

昨夜残留的荡漾一瞬间如潮水般褪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时竟觉得有些无法忍受——无法忍受她的畏惧与惊慌,无法忍受她的躲闪与逃离。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强硬地将她害怕自己的理由逼问出来,可想着昨晚自己说过的话,青年到底是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纵然自己昨夜的反常大半是因为喝了酒,可从最后忍不住低头吻了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对他来说已经不一样了。虽说现在还无法确定这种不一样到底是因何而生,又能维持多久,然她勾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欲念,叫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欢喜,他半点不想抗拒,只想随心而动,放之任之。

这世上他在意的人大多都已经去了,如今好不容易又寻到了一个,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想到这,凌珣眉眼微动,淡淡地问道:“被我背上的疤吓到了?”除了后背那几条疤痕,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会把小丫头吓成这样。

阿茶心下一跳,下意识就摇头否认道:“不不不,只是有些……有些惊讶……”

明明就是害怕。

小骗子。

不过他背上的都是些陈年旧伤,早已没有刚受伤时那么吓人了,乍然看到,纵然会诧异会害怕,也不该像她这样反应这么大才是。难道……她对自己异常的恐惧,与这些伤疤有关?

心中暗忖,面上却并不显露,凌珣淡淡道:“脸都吓白了还嘴硬。”

阿茶顿时浑身僵硬:“我……”想否认又没胆,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姑娘呆愣愣的样子看起来又可怜又惹人心痒,凌珣眸子微深,到底舍不得再欺负她,便只不经意似的道:“若实在害怕,往后不叫你看见便是。”

阿茶觉得这话有点奇怪,然一早起来脑袋本就有些发晕,这会儿又受了惊吓,更没精神思考了,便只憨憨地应道:“……好。”

又见他果然遵守了昨晚的诺言,没有再追问自己害怕的理由,不由重重地舒出一口气,心中恐惧也褪去了不少。

然后,小姑娘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丝尴尬,小脸微微红了起来。

竟,竟然看到了他换衣裳的场景……

虽知她是胡乱应下的,青年的心情还是一下子好了起来,又见她脸色发红,终于有了点羞意,心情不知为何更畅快了几分。

“家中可有针线?方才下山的时候衣裳被树枝刮破了。”

“有,有的!”见他手中的衣裳裤子均被刮出了几道长长的大口子,阿茶这才明白他为何要大中午的换衣裳,只是寻常打猎衣裳可不会破得那么厉害,他这是……干什么去了?眼皮微微一抖,小姑娘不敢多想,忙垂着眸子说道,“一会儿吃完饭给凌大哥拿吧,那个,姥姥已经做好了饭菜,还,还有长寿面……昨晚说好的,我也做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说到长寿面的时候,小姑娘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懊恼与尴尬,凌珣心头闪过笑意,忍不住问道:“可给我加肉丝了?”

没想到他竟会出言打趣自己,阿茶顿时脸色通红,坑坑巴巴地挤出一句“加了”就转头跑了。

——————

晚餐很丰富,崔氏祖孙显然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凌珣心中柔软,虽面上依然冷淡,却尽可能地将东西都吃掉了,并没有叫她们的心意白费。

崔氏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照他往日的饭量来看,她便知道这孩子虽寡言,心地却比谁都好。

身子有些不适,阿茶没什么胃口,然不欲叫崔氏担忧,便强撑着扒了几口饭,直到实在吃不下才放下手中的碗筷,转移话题似的同崔氏说起了凌珣要针线的事情。

崔氏听完就对着凌珣一拍桌子道:“把裤子拿来,大娘给你缝!”

“不敢劳烦大娘,我自己会……”凌珣下意识想拒绝,他生性喜洁,不喜欢旁人触碰自己的东西,可刚说完便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改了口,“只是……确实技艺不大好。”

“就是说嘛,你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做的了这种细致活儿?吃完饭叫阿茶跟你回家把破衣裳拿来,大娘保证明日还你一套崭新的!”能做点什么报答凌珣,崔氏心中十分高兴。

阿茶也点了点头,人情越欠越多总叫人觉得不安,能还一点是一点。

凌珣眸子微闪:“那便谢谢大娘了,只是不着急,待我洗干净了再送过来吧。”

崔氏本想让他直接拿来一起洗,然想想也知道青年不会答应,就没有提。又见凌珣吃完饭欲告辞,便忙让阿茶送他出门,自己则端着碗筷去厨房收拾去了。

阿茶将凌珣送出院门便欲回屋,谁料青年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她:“我的褡裢呢?”

阿茶一愣,说了一句“稍等”便匆匆回屋将那早就做好的褡裢拿了过来。

“先,先前吃饭的时候就准备拿给凌大哥的,一时着急竟忘了,那个……做的不好,还望凌大哥莫要嫌弃。”小姑娘一边喘着气,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凌珣接过一看,针脚确实普通,然绣样大方别致,很合他的心意,不由目光微柔:“无妨,多练练就好了。”

只是看着这个褡裢,不免又想起了那个书袋,以及小白胖子邵朝阳。笑意顿时敛去,青年微微拧了下眉,竟有点后悔那日没有真的将那书袋抢过来。

“嗯。”阿茶有些羞窘地点了点头,并不见不高兴,她的绣活确实不好,她自己知道的。

谁料青年却紧接着说道:“那两匹布便给你拿去练吧。”

阿茶一愣,有点懵:“啊?”什么布?练什么?

“昨日你与大娘送来的那两匹,明日我与裤子一道送来,你……”凌珣面色无波,心头却因突然生出的念头而痒了一下,“拿去好好练练。”

“那怎么行!”阿茶只觉得莫名,忙摇头道,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我家中还有布,寻常都能练的!”

凌珣:“……”

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直言道,“不是要报恩吗?我正需要两套衣裳。”

阿茶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高兴是因为又可以还人情了,不好意思是因为她的技术真的不怎么好……

然救命恩人主动提出来了,自己若是拒绝未免太忘恩负义,阿茶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只是却也机智地将丑话说在了前头:“我手艺不好,寻常自己的衣裳也都是姥姥做的,若是凌大哥不嫌弃,我可以试试。只是……万一做的不好,凌大哥可莫要生气呀?”

小姑娘娇娇软软地说着话,眼神怯怯的,又带了些狡黠,看得青年心头越发痒意难忍,然到底怕太过急躁会吓到她,便神色淡淡地点头离去了。

暮色四起,晚风微凉,阿茶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子,也不再停留,飞快地关门进了屋。

——————

翌日一早,凌珣便将洗干净的破衣裳与那两匹布送了过来,得知阿茶要给凌珣做衣裳,崔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乐见其成,唯一只担心阿茶手艺不好会白白糟蹋这两匹好布。然转念一想,就算阿茶真的做不好了,还有自己可以救场呢,便也就放心了。

“阿茶还没起吗?”视线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小姑娘,凌珣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是呀,这丫头也不知怎么了,这两日总也叫不起来。往常虽然爱睡觉,却也没这么严重呀……”崔氏已经做好了早饭,这会儿正在摆放碗筷,说着便擦了擦手转身道,“我再去瞧瞧,你还没吃早饭吧?就在这吃点再上山!”

凌珣伸手拦住了她:“让她睡吧,我顺路替她摘些野菜回来便是。”

崔氏一愣,忙摇头道:“这一日还行,哪能天天要你帮忙?你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呢!不行不行……”

凌珣神色依然冷淡,然并不见冷意:“我不过是顺路,并不费劲。倒是阿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整日这般劳累,于她身体不好。”

想着外孙女这两日精神确实有些差,崔氏顿时再说不出推脱之辞了,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那今日还要劳烦你了,中午回来想吃什么?大娘给你做!”

凌珣也不客气:“大娘做什么我便吃什么,都好吃。”

崔氏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话不多,嘴巴倒挺甜的!”

第24章

凌珣来之前,阿茶其实醒过一次,只是那时天还未亮,崔氏也还没有起床。

一睁眼便觉得喉咙干涩肿痛,浑身酸痛无力,阿茶昏沉沉地睁开酸涩的眼睛,茫然了好半晌才想明白——自己许是病了。

昨日就隐约感觉有些不对,今日这般……看来真是前晚在屋顶上吹风的时候不慎着凉了。好在没有发烧,小姑娘暗自庆幸,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偷摸地去厨房拿了几片老姜,又翻出几株家中常备的祛风寒草药,烧了点热水泡成茶,然后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

本来熬成汤药喝下效果会更好些,但阿茶不愿吵醒崔氏叫她担心,便只能从简了。

喝完茶水,又将剩下的老姜与草药放进口中嚼了嚼,强忍着辣味与苦味吞了下去,待后背似有汗意冒出,小姑娘才稍稍松了口气。收拾好厨房回到房间,再用棉被将自己裹紧,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中午。

阿茶浑身黏糊糊地从床上坐起,只觉得出了一身汗之后,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又咽了咽口水,发现喉咙也不怎么痛了,不由心中稍安。

昨儿答应了今天下午陪月牙姐姐上山,若不赶紧好起来,怕是要耽误事儿的。

这么想着,脑中便不由出现了昨儿被裴沁雅找到时,邵家兄妹一瞬间变得生无可恋的脸,阿茶满心同情,但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阿茶?起了没有?这都在中午了怎么还不见动静,莫不是身子不适吧……”崔氏的声音突然从门外飘了进来。

阿茶心下一惊,忙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提起一口气道:“起啦起啦,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