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巽哥哥,福安也想喝水。”

她在凌珣三步之外站定,乌溜溜的大眼睛期盼地看着他手中的水袋,面上依旧肃然,没有太多表情。

凌珣没搭理她,仰头一口气将那水袋里的水全都喝完,这才淡淡道:“没了,问你梅哥哥要。”

顾花桐眨眨眼,也不恼,只乖乖应了一声,转头去看身后的梅劭:“梅哥哥,水。”

许是因为从前总是只能远远看上凌珣一眼就要花很长时间去等下一次见面,所以顾花桐每次见到他都是目不转睛,舍不得移开。可这回却不一样,这都好多天了,她每天都能见到阿巽哥哥呢,少女觉得欢喜安心,渐渐的也不再盯着他不放,只时不时看上一眼,确保他还在便罢了。

“好,小祖宗,喝吧。”梅劭从财宝手里接过水袋,打开盖子递了过去。

顾花桐接过,秀气地喝了起来,见她热得额角都泌出了细汗,梅劭又用水沾湿帕子给她擦了擦。

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顾花桐下意识蹭蹭梅劭的手,灿亮的眸子里透出快活的光芒:“舒服呢。”

梅劭心头一颤,唇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可想到永宁长公主对自己冷漠厌恨的态度,以及顾花桐对凌珣的依赖与期盼,那笑容又一下子变得苦涩起来。

再喜欢她,他这一生也只能做疼爱她的兄长……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凌珣微微挑了一下眉,他想了想,片刻后突然往前迈了一大步凑近顾花桐。

陌生的气息和强烈的压迫感惊得顾花桐兔子似的蹦到了梅劭身后,待回过神来,才歪头看着凌珣,有些迷惑也有些不安地问道:“阿巽哥哥?”

“没事。”凌珣说完便拍拍梅劭的肩,转身往自个儿媳妇身边去了。

阿茶本来有些不明白他此举是什么意思,但余光见梅劭正紧紧盯着顾花桐抓着自己衣袖不放的手,眼中似有异样的神采,心中便一下子了然了。

福安郡主看似喜欢凌珣,可心里对他并不亲近,反倒很是依赖梅劭,可是……

“为什么会这样呢?”

凌珣摇头:“小九会去查的。”

既然已经看明白顾花桐对自己是不一样的,梅劭就一定会去查个明白。

“那我可得祝他早日查清真相,早日抱得美人归。”阿茶闻言笑了起来。

凌珣捏捏她的手心,眼底也浮现些笑意来,只是抬头对上不远处蔡国海温和含笑的眸子时,那笑意又淡淡地散去了。但他并没有放开阿茶的手,只冲蔡国海微微点头,然后在阿茶身边坐了下来,见她头上落了叶子,又抬手仔细地为她拿下。

言行之间,疼宠之意溢于言表。

想着出宫之前宣和帝交代自己的那番话,蔡国海眉眼笑意更深。又见阿茶神色蔫蔫地靠在那,似乎热得很难受,便转头对一旁的小徒弟道:“方才好像瞧见那头不远处有一片西瓜地,小圆子,你带几个人去买些瓜回来给主子们解解暑。”

“诶!”西瓜可是解渴的好物!小圆子眼睛一亮,大声应着便去了。

——————

很快小圆子一行人便捧着数十个又大又圆的西瓜回来了。

那翠绿的颜色瞧得阿茶心中欢喜,只觉得整个人都清凉了起来,待那饱满多水的瓜瓤吃到肚中,更觉得神清气爽。

阿茶忍不住多吃了几块,心中满足极了。

可……

眼看媳妇儿的脸色突然变得怪异,凌珣吃瓜的动作一顿,拧了眉:“怎么了?不舒服?”

阿茶一下子红了脸,憋着气儿好半晌才摇了一下头:“我……那个……”

她哼哼唧唧的,又满脸的不好意思,凌珣渐渐明白了过来,轻咳了一声才凑到她耳边道:“内急?”

阿茶脸蛋几乎烧起来似的烫,捂着脸半晌才声细若蚊地“嗯”了一声。

凌珣忍不住想笑:“方才叫你别吃那么多你不听。”

叶绍说过西瓜利尿,他一早就提醒她了。

阿茶急得咬唇:“哎呀厉之哥哥莫要笑我了,快想想怎么办呀!我,这荒郊野外的……嘤。”

“此处离泉州城还有些距离……”凌珣顿了一下才道,“去林子里寻个地方吧,我陪你。”

阿茶羞得厉害,想说不要,可随行官兵这么多,万一他们之中也有人去方便……想了想还是得要有人把风才行,小姑娘已经快憋不住了,到底只能咬着牙点了头。

“姥姥,岳父,我带阿茶四处逛逛。”

凌珣说着便带着媳妇往林中走去,阮庭舟和崔氏一看阿茶的脸色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皆忍着笑应了一声便挥挥手不管他们了。

林子里头草木更为繁盛,凌珣知道媳妇儿害羞,便往林子深处走了走,寻了个足有一人高的草丛,又仔细勘察过周围环境,确保不会没有蛇虫之类的东西出没,这才捏捏她的手心道:“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嗯。”虽是自己的夫君,可阿茶还是尴尬极了,强作镇定地走了进去。

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好问题,阿茶这才舒出一口气起了身,可谁料她刚整理好衣裳欲出去,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同时凌珣低沉凝重的声音也在草丛外响了起来:“阿茶,在里面躲好,不要出来。”

阿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脚步声已经快速远去,随即冰冷的刀剑交缠声便如同惊雷一般从前方的林子里传了过来。

一时树叶簌簌,鸟儿惊飞,阿茶心中大骇,忙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草丛往外看去。

草影交错间,阿茶看见了一群黑衣人。

他们身着黑衣,面罩黑布,手持长剑从对面的林子里冲出,将凌珣围在了中间。

“你们是什么人?”

凌珣的声音冷厉如冰,手中的动作也森冷无情,可阿茶看着他,却再没了初见时的惊惧恐慌,心下反倒满满的都是担心。

黑衣人并不回答,只招招狠戾地往凌珣攻去,显然是想要他的命。

阿茶心口碰碰直跳,眼见凌珣险些被刺中肩膀,几乎要惊叫出声。

不行,得冷静!不能叫他分心,不能拖他后腿……阿茶这么想着,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整个人也更往下蹲了蹲。

可渐渐的她就冷静不下来了——凌珣受伤了。

虽然他很快避开,眼看着只是破了点皮,但阿茶还是心头直缩,不安极了——这些黑衣人与从前那些凌珣一刀就能结果掉的杀手完全不一样,他们很厉害,到现在都没有一人真正倒下。阿茶不懂武,却也知道一拳难敌众手,这么拖下去,凌珣定然会有危险的!

再一看那叫凌珣斩断了整只手臂,却半点感觉不到疼似的黑衣人又凶狠地起身朝他攻了过去,阿茶再也待不住了。

她得回去求援!

可前头这路是不能走的……小姑娘想了想,往地上一趴便从草丛后方小心地往林子外头爬去。

草丛茂盛,草儿长得又高,她贴在地上行动,纵是有人眼尖发现了她的动静,也只会以为是什么蛇虫经过。阿茶屏气凝神,一点一点往前挪动,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了下来。

地上的石头咯得她膝盖阵阵抽疼,细嫩的手掌也叫草叶割出了道道血痕来,阿茶咬着牙,心中却并无半点迟疑。

她说过她也会保护他的。

小心翼翼地穿过草丛,又借着草木的掩护小心观察,阿茶终是成功回到了众人歇息的地方。

见女儿竟一个人灰头土脸满身狼狈地回来了,阮庭舟面色大变:“阿茶?发生什么事了?!”

阿茶眼圈一红,喘着气儿急急道:“爹爹!有刺客要杀厉之哥哥!”

第109章

听闻凌珣遇袭,梅劭和阮庭舟马上带着一队人随阿茶赶了过去,可谁也没料到,他们到的时候,林中竟已无人影。只有残留在地上的斑驳血迹和几块残肢断臂可以证明,这里方才的的确确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斗争。

阿茶一下子就懵了:“爹爹,厉之哥哥怎么……不见了?”

见女儿小脸煞白,又慌又惊地朝自己看来,阮庭舟心头发紧,忙拍拍她的背沉声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你忘记了吗?他是楚巽,面对千军万马都能全身而退的楚巽。”

一旁正蹲在地上查看现场的梅劭闻声也抬头道:“嫂子放心吧,表哥的身手以一敌百都不是什么事儿,区区几个宵小之辈,不必太过担心。”

“可是地上一具尸体都没有……”阿茶却不能安心,见梅劭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又想到方才那黑衣人断了手臂还能奋力作战,小姑娘抬头,面色越发苍白,“方才那些黑衣人很厉害,而且,而且我走的时候厉之哥哥是受了伤的!”

虽只是小伤,可谁知后来是不是又受伤了呢?

“什么?表哥受伤了?”梅劭脸色微变,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来人,给小爷搜!附近的山林草丛,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务必找到王爷为止!”

“是!”官兵们领命而去。

“我,我也去找!”阿茶强忍着眼泪跟着往前跑去,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凌珣这般厉害,定不会有事的。

阮庭舟知道若不让她做点什么,她会更害怕,便没有阻止,只沉着脸跟了上去。

谁知才将将走了两步,小姑娘突然浑身一颤顿住了。

“阿茶?”

她没回头,只是僵硬地蹲下身在地上捡起什么东西看了看,而后整个人猛地跌坐在地,眼泪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阿茶?阿茶?你怎么了?”耳边阮庭舟焦急的声音不停响起,可阿茶却半点都听不进去。她紧紧地握着那半块沾了血的蝶形玉坠,一时如置冰窖,几乎无法呼吸。

厉之哥哥,你莫要吓我……

——————

与此同时,凌珣正坐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包扎伤口——他的左臂上有两处比较严重的刀伤,这会儿正血流如注,需即刻止血。

“方才为什么不让我出手助你?若是你我合力,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玄色劲装的虬髯客,他看着约莫三十六七岁,面容刚毅,生着一双不羁的鹰眼,犀利而明锐,这会儿正在给凌珣上药。

此人名叫魏奚,乃是凌珣外公镇南王的义子,凌珣的义舅。他骁勇善战,身手不凡,十五岁便随镇南王上阵杀敌,是镇南王麾下的一员猛将。镇南王有两个亲生的儿子,皆聪慧勇猛,有其父之风。只是皇家素来忌惮镇南王府,二人虽为凌珣的亲舅舅,却也不方便与他亲近往来。因此镇南王过世前便嘱托魏奚照看凌珣,魏奚于是加入黑狼卫,在凌珣出征狄戎的这些年里,一直护他左右。

直到三年前,凌珣意外发现宣和帝已隐隐对自己起了防心,魏奚担心宣和帝将来会鸟尽弓藏,便主动请缨,故意诈死遁世,秘密地将凌珣手下的暗卫们组织起来,将他们培养成了一队私兵——黑虎卫。

世人皆知征北大将军楚巽的亲兵,黑狼军中的精锐——黑狼卫在战场上素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其实就连梅劭和叶绍都不知道,楚巽手中还有一支骁勇善战不逊于黑狼卫的兵卫——黑虎卫。

这是他打算用来自保的底牌。

只是没想到宣和帝心眼比他所想的还要小,目光比他所估的还要短浅,竟在狄戎未灭之时就按捺不住对他出了手——那时黑虎卫成立不过三年,人数不多,力量不够大,且又在千里之外训练,自然无法在白云山之战时赶来支援。

后来楚巽诈死做了凌珣,那时他唯一主动联络过的人就是魏奚,一则是报平安,二则是不愿魏奚费心为自己报仇——魏奚感激镇南王养育之恩,对他的话奉为圣旨,若得知自己是遭奸人所害,必然会舍下一切为他报仇。

凌珣不愿叫他冒险。

魏奚收到消息后欣喜若狂,当即便欲动身前来找他,但被凌珣拒绝了——他那会儿只想远离所有过去的人和事,一个人安静地呆着。直到前不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做回楚巽,这才暗中写了信给魏奚,要他前去京城与自己汇合。

魏奚心中一直挂念这便宜外甥,收到消息之后立即派了一队黑虎卫赶去京城做准备,自己却是迫不及待地往贺州赶了过来,没想到刚找到凌珣就发现他正在被人追杀。

那会儿二十来个黑衣人已经叫凌珣杀了一半,剩下十来个见情况不妙便拖着同伴的尸体想要撤退,他当即拔刀欲出手相助,谁料却被凌珣打暗号阻止了,因此这会儿十分不解。

“舅舅可看出那些人的来历了?”

凌珣静静地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许是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魏奚用撕好的衣裳替他包好伤口,这才眼神锐利道:“力气很大且似乎没有痛觉,应该是死士?”

凌珣“嗯”了一声,眉间寒气逼人:“只是,我从前与皇家死士交过手,这些人没有他们厉害。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属于半成品。”

“半成品?”魏奚一愣,“什么意思?”

“皇家死士必须要从小开始服用皇室秘药,而这些人……应该是半道才开始吃的。他们拼死也要拖走同伴的尸体,应该也是担心我们会从尸体上看出什么不对来。”凌珣说着,周身的寒意越发浓重,他细细摩挲着右掌心里的东西,幽深的眸底起伏不定。

魏奚一看就知道他有所发现:“你还想到什么了?”

“舅舅……”凌珣顿了顿,许久才慢慢张开紧握的右手。一根古旧的红绳静静地躺在那,上头原本绑着的蝶形玉坠已经不见了,“小昀……可能没有死。”

魏奚刷地一声挺直了身子,鹰眸瞪得老大:“你说什么?!”

“方才伤我那人,”凌珣低头看着左臂上的伤痕,想着那人露在黑布外头那双像极了自己的眼睛,双手再次紧紧地握了起来,“给我的感觉很像小昀。”

魏奚的声音也抖了起来:“你,你确定?”

“他不认得我,但我拿出那块蝶形玉坠的时候,他砍向我的刀小小顿了一下。”凌珣垂着眸子,嗓子艰涩,情绪难得地有几分外泄,“后来玉坠摔裂碎成两半,他还下意识拿走了一半……我看到了。”

“蝶形玉坠?就,就他总是随身携带当成宝贝的那块?”

“是。”

“难怪你会伤成这样!我说呢!”魏奚一拍大腿,“那方才应该把他们活捉啊!”

“死士身上必然带着绝命的毒。药,一旦落入敌手,他们必会自尽,我不能冒险。”凌珣抬眼,目光重新变得森冷,“舅舅放心吧,他们的目标是我,这次没有成功,下次应该还会再来。只要他们再出现,我们就有机会查清真相。”

“你说得对,我马上派人去做准备,顺便探一探皇帝那边的消息。只要小昀没死,我一定帮你把他带回来!”魏奚马上站了起来。他曾答应过镇南王,也曾答应过楚巽的母亲会照顾好这几个孩子,当日楚昀战死的消息传来,他自责得几乎以死谢罪,如今知道他可能还活着,哪里能忍得住激动呢!

“这些人应该不是他派来的,反而……”凌珣摇摇头,沉思道,“方才有几个人看身形不大像是大周人,且小昀当时是战死在狄戎境内的白云山下,皇上应该没有这个能力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避开众人的耳目将他带走,所以舅舅,他很可能是落到了狄戎人手里。而且……我怀疑皇室中有人与狄戎人勾在一起了。”

“你说的有道理,若无内应,狄戎人不可能拿得到这皇室秘药。”魏奚喜色一顿,犀利的眸中闪过恨怒之色,“就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竟有这个狗胆做卖国贼!”

不管是谁,他都会把他揪出来。

凌珣心绪难平,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红绳。

——————

因失血过多,凌珣这会儿体力有些不支,魏奚要他在山洞里多休息一会儿,他却是不听,硬是起身往山下走去。

此处群山起伏,山势陡峭,下山需要不少体力,魏奚见此直皱眉:“这么着急做什么?找不到你,皇帝的人不会走的。”

“媳妇儿等着呢。”凌珣淡淡说着,眉间的冷意一下子散了大半。

魏奚呆了呆,半晌才惊诧地看着他:“不是,看你这样子……这门亲事你是认真的?”

第110章

“当然。”凌珣在魏奚的搀扶下慢慢往山下走,“舅舅还没见过她,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没想到竟是动了真心的!”魏奚因凌珣不同寻常的神色啧啧笑了起来,半晌才又道,“只是听闻外甥媳妇出身不高啊,你确定她做得了这骁王妃?”

“做不做得了她都是我的妻子。”凌珣说着眉眼更软。有时候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竟会有这样一个人,只是想起她便能叫他戾气大消,心如春水。

魏奚自然更为惊奇,连连摇头道:“前些年皇帝几次三番欲给你赐婚,每回你都以‘狄戎未灭,无以为家’为由给拒了。平日更不见你亲近哪个女子,在军中也洁身自好得紧,我都快以为……咳,瞪我做什么?我说错了不成?”

“舅舅还不是一样,”凌珣挑眉,目光淡淡的,说的话却堵得人胸闷,“您今年都三十八了,还不准备给我寻个舅母?等年纪再大些彻底不水灵了,想找怕也没人愿意要了。”

“臭小子!”魏奚被他气乐了,“我和你能一样吗?我那是心里有人,不愿随便将就!你呢?打小儿就跟个小和尚一样,从来不肯多看姑娘家一眼!”

那会儿他满心都在建功立业,保护弟妹上,哪有心思看小姑娘,凌珣不置可否,半晌才看了魏奚一眼道:“这么多年了,舅舅也该放下了。”

魏奚一顿,锐利的眸子不自知变得柔软:“这样挺好的。”

心有所思便不觉孤寂,就这样念着她想着她过一生,没什么不好。

他显然不愿多说,说完这话之后就话锋一转道,“不行,我一会儿可得好好看看外甥媳妇长什么模样,竟能叫你小子化成绕指柔!”

凌珣挑了一下嘴角,没说话,半晌才又道:“对了,有一事还得劳烦舅舅帮我去查一查。”

“说。”魏奚一手扶着他,一手挥刀劈开前方挡路的荆棘丛,“小心点看路,这地儿不好走。”

凌珣点头,而后简单地将阿茶身世有异的事情说了一遍。

写信告知魏奚自己决定回京那会儿有些匆忙,所以没来得及解释原因,而黑虎卫一直在南境练兵,离京城太远,未防他们贸然行动暴露身份,先前答应替阮庭舟查杀妻仇人的时候,凌珣也没有惊动他们,只舍远求近找了梅劭,因此魏奚还不知道此中内情。

“我说先前态度坚定如铁的你怎么突然就决定回京了,原来是一怒为红颜!行了放心吧,这事儿我会去查的,不过你自己这边……可有什么打算?”

哪怕心中再是不甘,楚巽也不会选择杀了宣和帝替楚昀报仇,因为他心系天下百姓,骨子里有着对大义的坚守。可魏奚却不一样,他忠的是镇南王和楚巽,也不太关心宣和帝死了之后朝廷会如何动荡,天下会如何动乱——若非镇南王收留,自小就是孤儿的他早已横死在街头,所以于他而言,亲人才是重要的。

早在宣和帝不顾凌珣的意愿,以“情不自禁”为由私下勾引楚岚,害得她为了进宫为妃与自己的亲兄长反目成仇时,魏奚便已对他心生恨意。后来白云山之战,宣和帝恩将仇报,借小人之手害楚巽兄弟二人惨死沙场,魏奚更是恨怒滔天,当即便欲带着黑虎卫进京替两个外甥报仇——若非半道上收到了凌珣的来信,得知他还活着,宣和帝这会儿没准已经身首异处了。

可即便那时没有动手,在魏奚心里宣和帝依然已经是个死人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早晚要向他讨回来的。

凌珣知道他的想法,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舅舅,我回京只是为了替阿茶找出杀母仇人。”

魏奚皱眉:“可皇帝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不敢动我。”凌珣神色淡漠,见魏奚眉头未松,又垂眸道,“舅舅放心吧,我不会主动出手,但也绝不会一退再退了。”

魏奚想说咱们直接反了他,自己做皇帝得了,但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到底没说出口。

“行吧,那你说,要我怎么做?”

“黑虎卫,目前这几百人太少了,舅舅按照咱们以前的计划继续招募人手,加以训练吧。只是南境暗中盯着的眼睛太多,不适合再做主要阵地,我已在贺州的三阳县城郊买下了几座偏僻的荒山,环境不错,可做练兵之用,舅舅慢慢将弟兄们转移到那里去吧。”

魏奚一愣:“可贺州不是我们的地盘,这么做很容易惊动地方官员的。”

凌珣淡淡道:“贺州知府金世成,我与他打过交道,那是个聪明人,我有法子让他帮你们做掩护。”

魏奚沉思片刻,点了头:“行,我马上去安排!”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呼喊声从山坡下传了过来,凌珣拧眉细听片刻,脚下的步子蓦地加快了。

方才情况匆忙,没来得及与小姑娘说一声就上了山,她这会儿怕是担心坏了。

魏奚见此笑了起来:“怎么?是你媳妇儿在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