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珣答道:“那人是魏王从前的门客,说是自己多年前曾在魏王府举办的某次酒宴上意外见到过一个与之差不多的玉佩,只是那时喝了酒,带了几分醉意,却是记不清到底那玉佩是戴在谁身上了。”

阿茶失望,拧着秀眉道:“魏王府,难不成真的是魏王?可你不是早就派人查过么?魏王身上并没有我说的那个红色印记呀,还是说,那个印记不一定是胎记,也有可能是伤痕?”

凌珣“嗯”了一声:“若是伤痕,那怎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消失了。”

阿茶顿时耷拉下了脑袋:“那怎么办呀……”

见不得她不开心,凌珣揉揉她的脑袋道:“我已派了人监视魏王府,若然是他,总会露出马脚的。而且……”

他眸子微动,片刻到底是覆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阿茶一听就愣住了,半晌才紧紧握住他的手,带了几分慌张担忧道:“这样,这样能行吗?”

“嗯,不会有事的,”凌珣将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嘴角,安抚道,“相信我。”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阿茶渐渐放松下来,虽心中免不得还有一丝担忧,却并未表现再出来,只啃啃他的下巴嘟囔道:“那你得好好的,半根头发都不许伤到。”

凌珣低头看她,目光柔和地笑了:“嗯,都听王妃娘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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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骁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进门,便有下人来报:时公子来访,已在府里等候多时。

“你快去吧。”想着如今已经成为太后的穆皇后,阿茶心中替时珏感到惋惜。若穆皇后不是皇后,膝下没有小太子,或许他们还有一丝可能,可如今……阿茶虽没有做过母亲,却也知道穆太后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就丢下孩子的。

时珏的满腔痴情,只怕此生是得不到回应了。

“嗯,你先吃饭,别等我了。”凌珣摸摸她的脑袋便转身去了书房,时珏已经在那里等了大半日。

一进屋便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气,凌珣眉头一跳,转头就冷声道:“谁准你们给他拿酒的?”

院子里的大树后露出一张苦脸:“王爷,酒是时公子自己带的。”

这可是王爷的书房,他们哪儿敢叫人在这里喝酒啊?时珏想必也是知道这个,所以才自己带了酒来喝,他们原本也想拦的,可人家时公子说了,后果他担着,他们只要躲远点就行了。

“阿巽,”屋里传来微哑的笑声,“你回来了啊。”

凌珣转头便看见了一张异常消瘦的脸。从前丰神俊朗的青年,如今双颊凹陷,眼底青黑,虽依然拾掇得很干净,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颓败之意,如同秋末的落叶,看着都让人觉得凄然。

“别喝了。”大步走过去夺过时珏手中的酒坛子,凌珣低头看着好友,见他苍白憔悴的脸上一双赤红绝望的眼睛正微微弯起,忍不住沉声道,“也别笑了。”

时珏眼睛微转,半晌缓缓地收起了僵硬的笑容,满眼悲凉地说道:“也是,一定很难看,那就不笑了。”

凌珣沉默,许久才在时珏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了几分叹息地说道:“阿珏,忘了她吧。”

时珏心头剧烈一痛,猛地喘了两口气:“忘的掉,我就不会来你这里了。”

凌珣见不得从前意气风发,骄傲肆意的好友变成这样,半晌到底是缓缓地问道:“你想怎么做?”

“带我进宫吧。”时珏抬头看他,幽暗的眸底含着许多东西,那些东西如同即将陨落的星子一般散发着微弱而顽强的光芒,叫人见之感叹,却又忍不住有些心酸,“不管怎么样,让我见见她,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桌上的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凌珣看着这面带偏执的青年,终是声音低沉地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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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太后虽已做了太后,可认真算起来,她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还十分年轻。凌珣为了避嫌,并没有亲自带时珏进宫,只是吩咐府中暗卫送了他一程,而后便回屋了。

“时公子呢?”阿茶刚去见过崔氏和月牙,这会儿正摆了饭菜准备吃,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由有些好奇。往常他们谈事情,总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走了。”凌珣大步走进屋,在她对面坐下,“姥姥可是睡下了?”

“嗯,你明早再去看她吧。”吩咐白兰拿了一副新的碗筷过来,阿茶这才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随口问道,“时公子找你做什么呀?”

凌珣顿了一下,答道:“他想见穆太后。”

阿茶一怔,半晌才“哦”了一声,却没有再多问,只暗暗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方才听人说小昀这几日都不在府中,厉之哥哥是不是又派什么任务给她了?”

不等凌珣说话,她便有些心疼地叮嘱道,“可不许派太辛苦的活儿给她干呀,到底是个姑娘家,从前没办法也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家……”

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姑嫂两人关系已是极好,阿茶怜惜楚昀从前受过的苦,平日与她有关的事情上,总忍不住要念叨几句。

凌珣听得眉眼发软,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长嫂如母。”

阿茶嗔了他一眼:“不许转移话题,快说,她做什么去了?”

“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阿茶这才放下心来,觑了他一眼道:“咳,那三表哥的提亲……”

凌珣最近特别不想听到齐熙和这个名字,他妹妹虽然像个男孩儿,可在他心中是极为金贵的,哪里能叫齐熙和那小子提了十次亲就答应许婚了呢?见小媳妇有替他说情之意,青年起身便将她拉进怀里堵住了嘴巴。

阿茶大笑着挣扎,可下一刻便听身上的青年摸着她平坦的肚子低声道:“咱们近来这么努力,这里说不定已经有个小阿茶了呢……”

大周朝没有国丧期不能同房一说,只是禁嫁娶,礼乐之事,因此近来小俩口可没少为了小包子而奋斗。

阿茶一听就亮了眼睛,想着凌珣下午在回京路上所说的那番话,顿时就顾不得其他了,伸手扯了扯凌珣的腰带便红着脸道:“来战?”

凌珣幽暗的眸底浮现明亮的笑意:“乐意之至。”

谁料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有暗卫匆匆来报:“王爷,刚从北疆传来的急报,狄戎与边境数十个小国联盟攻我大周,守境的黑狼军惨败于七十万联军,已失云水城、风林关,如今,如今玉石关也已危矣!”

阿茶浑身一僵,猛地坐起了身。

第153章

两日后凌珣就亲率援军往北疆赶去了。战事紧急,现任黑狼军首领夏骏又已在风林关之战中败军而亡,如今残余的黑狼军像是一盘散沙,根本抵挡不住狄戎人的铁骑。

玉石关乃大周最重要的一个军师要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一道天然屏障,若玉石关破,狄戎联军便可直入大周腹地,届时大周又会如十几年前一样面临国破的危险。

其实如今大周朝中年轻有为的战将不少,可眼下这等情况,除了已经“恢复记忆”的骁王,无人有把握将强悍的狄戎联军一举击退。因此朝臣们紧急商议了一番之后,一致求到了凌珣跟前。

这是他护了多年的国,凌珣自然不会不应,接下穆太后命人送来的虎符,安排好京中事宜便走了。

临行前,阿茶亲自为他穿上了玄色盔甲,披上了赤红大氅。

这时天刚蒙蒙亮,阿茶看着眼前这换上戎装之后,如同出鞘的利剑般再也挡不住冷肃迫人气息的青年,眼神直愣愣的,许久都没有回神。

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认识自己之前的他是个什么模样,如今终于亲眼见到,震撼敬仰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些想哭。

相识以来,这还是两人头一次离别呢。况战场凶险,刀枪无眼,哪怕知道他很厉害,她心中也还是会担忧。然狄戎不退,幕后黑手不除,他们的生活就永远不能安稳,因此这一仗必须要打,凌珣也必须要走。

想到这,阿茶深吸了口气,终是放开了紧紧抓着他袖子不放的小手:“厉之哥哥,一路顺风,早点回家。”

刚说完便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然后眼睛就被人亲了一下,紧接着是眉心、双颊、嘴唇……直到许久之后,外头有人来请了,青年清冽的嗓音才低低地在她耳边响起:“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里好好的,记得想我。”

阿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抬头看他,眸底都是水光,却强忍着不叫它们落下,只咬着唇点点头道:“我会想你的,不过你不要想我,好好打仗,别分心。”

凌珣一下子就笑了,他又低头重重亲了小媳妇一口,这才摩挲着她的唇瓣道:“这世上的事情,唯有这一件我是做不到的。”

阿茶破涕而笑,嗔了他一眼,刚要说话,这青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放开她便转身大步走到床边柜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厉之哥哥?你要找什么……”还没说完,阿茶脸蛋就腾地一下红了,伸手就要去抢他手里的东西,“你你你拿这个作甚?!”

凌珣飞快躲过,而后十分从容地将那条藕荷色的小肚兜放进了怀里:“睹物思人。”

“那,那拿荷包,帕子之类的东西就可以呀!”

“这个,我更喜欢。”凌珣低笑一声,最后亲了她一口便大步离开了。

这般一闹,阿茶心中也没那么难过想哭了,看着青年叫晨光渐渐吞噬的高大背影,又想着那日回京的路上他与自己说的那番话,她抬手擦擦湿润的眼睛,慢慢舒出了一口气。

一切都会好的,她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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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凌珣已经走了大半个月。

这日午饭过后,阿茶陪着崔氏在院子里晒太阳。今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暖阳高照,平静无风,因此虽是冬日,却也没有太过寒冷。

阿茶裹着厚厚的狐裘,懒洋洋地蜷缩在铺着厚毯子的摇椅上,不停地打着哈欠。

一旁崔氏怜惜又好笑地看着她:“昨晚又没睡好?”

阿茶一边抬手擦去眼角不由自主流出的泪,一边回道:“没呀,睡得可香了。”

崔氏并不相信,自打豆子那孩子出征之后,小丫头就一直蔫蔫的提不起精神,虽人前还是如往常一样活泼好动,可人后却总是时不时发个呆,叹个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过崔氏也没有太过担心,小俩口感情那样好,突然一朝分别,不适应也是难免的。她没有多说,只笑眯眯道:“若是困了就回屋去睡吧。”

阿茶确实有点犯困,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了,晒晒太阳挺好的。”

许是因为思念过甚,最近总是浑身懒懒的提不起劲,还很想睡觉,可冬天本就长肉,若是再这样睡下去,等厉之哥哥回来,自己该变成小肥猪了吧?

思及此,阿茶一个哆嗦,赶忙坐直了身子,刚想建议崔氏去院子里看看梅花,突然见阮庭舟从不远处疾走而来。

爹爹不是吃过午饭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阿茶好奇地站了起来:“爹爹可是落什么东西了?怎地又折回来了?”

阮庭舟神情凝重,下颌紧绷,脸色隐隐透着一抹青白,他快步走到阿茶面前,想说什么,却半天都没有说出口。

“阿茶……”许久,他才艰难极了似的开口道,只是语气隐隐有些颤抖,叫阿茶心中咯噔一声,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爹爹,发生什么事了?”

阮庭舟握拳,半晌才下定决心了似的,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方才刚刚收到的消息,骁王亲率三千亲兵夜袭敌军大营,谁料在返程的途中遇到了山崩……”

“你,你说什么?!”话还未完,阿茶已经双腿一软,哐当一声跌坐在地,而一旁的崔氏更是面色惨白地尖叫了一声,而后便捂着胸口昏死了过去。

“王妃!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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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王遭遇山崩,重伤不醒的消息短短几日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京城气氛大变,众人心中皆有几分惶惶不安,无他,只因十几年前那险些亡国的记忆太过深刻了。再者骁王是大周百姓们心中的护国战神,十几年来除了白云山之战因遭自己人暗算而败,那是从未输给过谁的。可这样强悍的人如今却突然倒下了,而狄戎七十万联军还在外头虎视眈眈,百姓们如何能不害怕呢?

谁都不想做亡国奴啊。

与此同时,原本因凌珣的到来而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因此重新振奋起来的大周将士也再一次军心不稳,战气低迷,因此连吃了好几场败仗,狄戎联军大喜,连连乘胜追击,情势瞧着极为不乐观。

因骁王能否醒来是关系着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穆太后当机立断,得到消息之后便马上亲自挑选了数十位医术顶尖的太医,派重兵护送他们前去北疆为骁王看诊。而自骁王出征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的骁王妃也终于有了动静——她出门了,据闻是要去被称为天下第一寺的安国寺替重伤不醒的夫君骁王,和听闻此噩耗之后一病不起的姥姥祈福。

“终于肯出来了……”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京城某座府邸的一个阴暗密室里,有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去准备吧,计划不容有失,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嗯?”

密室里的另一个人没有马上回答,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如今骁王昏迷不醒,大周将士军心动荡,用不了多久,联军就能打到这里来,骁王妃已经没有太多利用价值了,不如……”

脑中闪过一张清丽娇俏的脸蛋,坐在阴影中看不清脸,只能隐约感觉到其年纪不小,甚至带了几分苍老的男人淡淡地看向了说话之人。

“你是想让我放了她?”

那人身子一颤,有些艰涩地说道:“我只是觉得……骁王这般重视骁王妃,定然做了不少安排护她周全,若我们一着不慎出了差错,只怕反而会坏了前头的大事。”

“她躲在骁王府不出来,我们是拿她没辙,可安国寺却不是骁王府那个铁桶,只要你好好地按计划行事,她必然逃不掉。还有,不要太低估楚巽,他不是个这么简单就能除去的人,否则过去十几年狄戎不会被打得几乎灭国。虽说咱们这回下手够重,可万一他挺过去了,没死成呢?抓了那小丫头在手,以防万一也是好的。”说到这,男人突然顿了一下,声音变得黯然,还带着一抹无奈,“何况,不除掉那个心魔,我又如何能获得新生呢?”

听到这话,另外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才有几分犹豫的心一下子就坚硬了:“我知道了。”

男人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黑暗中,只有他带着几抹猩红之色的眼睛不停闪烁着。

第154章

安国寺位于京城西郊,乃是大周第一寺,因高僧众多,祈福灵验而闻名天下,素来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

这日一早,骁王府的车架停在了安国寺门口。

见是骁王妃驾到,百姓们纷纷避让行礼,而后面色虽隐隐透出一抹憔悴,然神色沉稳,目光坚定的女子便在寺中沙弥的恭迎下,带着一众丫鬟护卫进了安国寺。

这般大气稳重,就得到了许多赞赏的目光。什么出身乡野,没甚见识的无知村妇,瞧瞧这气度,便是许多富贵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都及不上呢!只是想到如今还生死未知的骁王,众人又忍不住有些叹息,纷纷在心中祈求老天保佑他快些好起来,大周可离不了这位护国战神呀!

阿茶将众人的反应瞧在眼中,心中十分满意,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地低头跟在前头的“骁王妃”身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平日里白兰的角色。

没错,今日现于人前的这个骁王妃并非是阿茶,而是凌珣手下一个身段与她差不离的女暗卫。她自进京之后极少现于人前,这名唤铁英的女暗卫面上又带着按照她的容貌做出来的假人皮,因此外表上并不担心会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至于内里,有她这个正主在一旁看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两人交换身份的原因,自然是凌珣不愿叫阿茶冒险做诱饵了。甚至原本他今日是不许阿茶跟着来的,只是虽说凌珣走之前将他们的计划告诉了阿茶,也吩咐过她若是哪日传来自己受伤的消息,千万莫要相信,可传言这般逼真,北疆那边近来又没有再传信过来,阿茶虽相信凌珣,却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担忧。因心中实在难安,她才想出了扮作白兰跟着前来的办法——至少,叫她为他祈个福,安安心也好。

而且替身总归是替身,那幕后黑手既然对她有所企图,必然是研究过她的,再加上这易容的法子也是他从前在楚昀身上用过的,万一一个不慎叫他看出了端倪,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阿茶不想叫计划出现任何意外,所有的一切,她要在今日全部做个了断。

因陈默早前就已经将祈福的事宜安排妥当,因此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只是这祈福的过程有些繁琐,待全部做完,已过午时了。

寺里设有斋堂,然阿茶一行人不可能去斋堂与庙里的大小和尚们一起吃饭,因此便随着小沙弥的指引去了后院一处专门供身份高贵的香客休息的荣堂。

这荣堂虽外表古朴,占地面积却极大,有厢房数十间,堂外还有个院子,院子里立着一棵参天大树,树下两个小僧安静地清扫着落叶,见阿茶一行人到来,赶忙行礼问安。

这一出声,便引得不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位贵妇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是骁王家的王妃。”看见来人,其中那位面容祥和,两鬓微白,身着绛紫色衣裳的贵妇人温和地笑了起来,对身边年轻些的贵妇人介绍完之后,便又转头看着铁英笑道,“来给家人祈福?”

这便是曾与阿茶有恩的永王妃了。宣和帝驾崩之后,阿茶亲自前去永王府与永王妃道过谢,后来偶尔也有往来,两人也算是熟人了,因此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亲近。而她身侧立着贵妇人乃是魏王妃,阿茶从前在大街上见过她亲自抽打魏王来着。

在这里看到这二人,阿茶眸子微闪,又见魏王妃看见铁英时神色有一瞬间的异常,心中更是飞快地转了转。

魏王至今都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可凌珣和文远侯府暗中调查了他那么久,连一丝实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到底是他藏得太深,还是凶手另有其人?还有魏王妃今日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是巧合?

正想着,铁英已经噙着端庄的笑容走到二人眼前行礼道:“是,见过二位王妃。”

“不必多礼,听闻你家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可有请太医看过?”

“多谢王妃关心,姥姥身体无碍,只是心有忧思,这才……”

“莫要多想,骁王是个有福气的,定然能平安醒来。”

“借王妃吉言……”

一番简单客气的寒暄之后,寺中小沙弥送上了斋饭。到底不是关系十分亲近的人,没有一起吃饭的道理,铁英见此恭敬地与俩老太太告辞,之后带着阿茶与苏泠进了自己的厢房,其余护卫则是留在门外守着。

小沙弥送来的饭阿茶几人并不敢吃,虽说这安国寺里外都已经叫他们的人暗中守住了,可谁知幕后黑手又做了什么样的准备呢?

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王妃,方才那魏王妃看属下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确认四周没有可疑之人,又起身在屋里敲敲打打摸索了一阵,确定屋里没有暗室之类的地方,铁英这才以极低的声音对阿茶说道。

阿茶点头,声音也是极轻:“小心些。”

铁英神色一正:“嗯。”

“王妃,先吃点东西吧。”这时苏泠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些糕点递了过来。

阿茶看着那些精致的糕点,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腻味,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然忙活了一早上,肚子确实是饿了,下午或许还有硬仗要打,是以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勉强吃了两块。

铁英和苏泠倒是吃的很香。

吃了东西,三人又休息了片刻,期间一直平静无波,没有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情。只是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阿茶并不敢大意,心中反而越发警惕。

“许是我们呆在屋里他们不好下手,出去走走吧。”

铁英也是这么想的:“听闻安国寺后山有座梅园,出了名的雅致,不如去那里看看?”

阿茶点点头,一行人便收拾一番出了门,谁料还没走几步,便看见了不远处正似是扭了脚,此刻正在怒斥丫鬟的魏王妃。

阿茶心中猛地动了动,铁英和苏泠心中也是暗暗戒备,但面上却并不显露什么,只带了几分关心地上前问道:“魏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需要晚辈帮忙的地方?”

“年纪大了骨头松,走个台阶就不慎崴脚了,没什么大碍。”魏王妃正略带狼狈地倚在那棵大树下,见到阿茶几人,目光奇异地看了铁英一眼,而后才摆摆手道。只是说完之后又顿了一下,看了看身边那个目光含泪的丫鬟一眼,“不过我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替我弟妹请大夫去了,剩下这个前些天伤了胳膊,竟是搀不动我,不知王妃可否借个丫头扶我回屋?”

阿茶愣了一下,只是要借个丫鬟?

铁英心中也转了转,嘴上却很是关心地问道:“自是可以的,只是不知永王妃为何要请大夫?可是身子有恙?”

“有点发热,许是着凉了。”魏王妃摇摇头,“人老了,不中用了。”

既然已经知道永王妃生了病,哪里有不去探望的道理,铁英派了苏泠扶魏王妃进屋,自己则是带着阿茶去了隔壁永王妃住的厢房。

临走之前,阿茶给了苏泠一个暗示的眼神,苏泠不着痕迹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查探一下魏王妃的房间。

而这厢,永王妃正躺在床上休息,身边唯一一个伺候的丫鬟正在用冷水打湿的毛巾给她擦脸。见铁英来了,永王妃很是高兴,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可是因身子虚软,竟是一个无力,整个人狼狈地往床下栽去。

“王妃小心!”那丫鬟下去换水了,此刻离永王妃最近的就是铁英,她赶忙上去接人,谁料才刚靠近床上的老太太,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那香味粘稠刺鼻,竟是叫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阿茶见此大惊,可还没说话,便叫人紧紧地用帕子捂住了嘴巴,那帕子带着奇香,阿茶只是吸了两口,便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她想挣扎,可不过片刻便没了意识。隐约中,只有永王妃那双素日温和慈祥,此刻却满是复杂的眼睛在脑海中不停闪烁……

怎么会?怎么竟会是她?!

——————

阿茶再次醒来的时候,天是暗的。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还有熟悉的人……嗯?她这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