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旁的江氏也有些怕了,她环顾四周,发现另外几房的孩子都冻的瑟瑟发抖,几个大些的更是有些仇恨的看着他们,似乎他们一不答应,这些人就要上来撕了他们是的。况且他们大房本就人丁稀薄,若是真和这几房起了冲突,他们大房可不占优势啊。

陈宇抿了抿唇,脸涨的通红,他转头看向江氏,将气撒在她的身上:“你怎么做大嫂做大伯母的,看着孩子们受委屈,还不赶紧将银子拿出来给大家买棉衣!”

江氏委屈的看了陈宇一眼,到了这种地步她不拿钱也得拿钱了,还让陈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江氏面上不好看,磨磨蹭蹭的去找成衣铺的管事商量价钱。

不得已,江氏将价钱压到最低,给几房各买了棉衣,江氏买的棉衣都是最差的,最不值钱的那些,包括他们家也是,穿在身上土里土气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可每日挨饿受冻的一群人有棉衣穿就不错了,更别想和以前一样追求款式和面料了。

当然,有棉衣穿的除了大人就是嫡出孩子,庶出的孩子和跟着来的妾却是没有的。好在江氏怕江妙伽冻坏了以后不好生孩子,也给她买了一件。

那些人地位低下,有心想要棉衣却又不敢说话,做小妾的只能紧紧的搂着孩子,默默流泪。当然也有的小妾临抄家时顺带了一些碎银子,此时便拿出来给自己和孩子买了棉衣,但是剩下的银子却当即便被主母搜刮了去。

这一下,几房的主母居然都从小妾身上搜到了银子,几个妇人顿时面露喜色。

但是大房没有小妾,江氏头一回后悔当时怎么不给陈宇多纳几房,若是纳了现在说不定也能搜出一些来。

棉衣虽破,可到底御寒,其他几房的人也还算满意。二太太还想要剩下的银子,被陈二爷用眼神制止了。

四房的陈语嫣和陈四爷江氏肯定不会给买的。陈四爷默不作声的自己出钱给自己和陈语嫣一人买了一身,穿在身上总算有了活人的气息。只是陈语嫣再也不是曾经任性天真的姑娘了,她看向江氏的目光里满是恶心和厌恶。

江氏被看的不自在,看了一圈陈家人,决定一次做到底。

趁着休息的时候,江氏将买棉衣剩下的四十五两银子拿出来道:“既然今日大家说开了,索性今日起就将家分了,到了肃州咱们不知被分到哪里,各房拿了银子就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你们自己藏着的你们肯定不会往外拿,现在明面上的就这四十五两银子,四房的昨晚我已经给过了,现在,四十五两我们四房就分了,我们是大房,得十五两,你们一家十两。都过来拿钱吧,拿了钱就等于分家了,以后过的好与坏都与我们大房不相干,不要再赖着我们了。”现在若不分开,等以后再有了四房那样的事情,她是管还是不管,不管落个刻薄的名声,管的话她又舍不得银子。

江氏话说的难听,可其他人也没法拒绝,白花花的银子现在能得一两是一两,不拿白不拿,更何况虽然说分家了,可今后有什么事照样都是姓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该找大房帮忙还是会去找,大房总不能看着陈家人不管吧。而且抄家的时候趁乱,家里婆娘也带了点银子,若不分家,到时候肯定都得拿出来,现在这种情况,谁都不愿意拿出来的。

二太太姚氏和三太太苏氏,五太太赵氏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江氏的话。

几房人迅速的领了自己的银子,贴身藏着,这些都是以后的救命钱。

一行人又上路了,天气也越来越冷。还未到肃州的边界,二房一个庶出的七岁孩子便被冻死了,陈二太太自然不会伤心,死一个她今后少养一个人,最好连跟着的几个妾也一起死了才好呢。

可陈二爷却有些心疼的,死的孩子是他最小的儿子,而且是他最喜欢的小妾生的,虽然嫡庶有别,他不能要求二太太拿钱出来给小妾和庶子买棉衣,但是此刻还是很心痛的。

然而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过了没两日,缺衣少食的五房的一个小妾和五岁的小姑娘也冻死了。

那小姑娘很小,很可爱,江妙伽以前逗过几次,可那个小姑娘就这么冻死了,死的时候身上已经皮包骨头,她的娘亲看着死去的孩子徒手扒了一个坑亲手埋了,然后在当晚也冻死了。

江妙伽自顾不暇,当然不敢靠前,而陈家人已经麻木了,一路走了接近俩月,吃不饱穿不暖,谁还有那等同情心却管与自己无关的人。

除了孩子的生母痛哭之外,连孩子的父亲也麻木了,儿子他们不缺,可现在他们更缺的是银子。

也不知谁出的主意,陈二爷最喜欢的小妾乔姨娘居然在一日在驿站中休整的时候被送去服侍押送的官差了。

官差自然不会嫌弃,出门两个多月,路长不说,天寒地冻,又见不着婆娘,一身的邪火有地方撒自然是好事。

乔姨娘自从孩子死后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陈二爷送去供官差发泄的时候也是麻木了。

乔姨娘回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一件灰扑扑的棉袄,其他房的人默默的看着,谁都没上前问一句。

人那么多,却没人关心,二太太倒是心满意足,因为乔姨娘去服侍官差,官差便在用饭的时候多给了几个杂面馒头。

一个自己厌恶的小妾,换了几个馒头,让二太太看到了后面漫长道路的希望,于是乔姨娘在后面的路上经常被送去服侍押送的官差。

乔姨娘心里如何想的,别人不知道,也不会去问,除了她自己恐怕再也没人知道她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能活下去,还能给二房带来几个粗面馒头,这在二太太眼里就足够了。

只有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乔姨娘那双死气沉沉的眼中才会散发出骇人的目光,那目光追随着姚氏和陈二爷,恨不得剥皮抽筋。

后面的路,陆续又有幼小的孩子挺不住死了。

当然有正房太太照顾的嫡子是不会死的,死的都是那些没有棉衣御寒的庶出孩子。

五房的一个小妾为了孩子能有件棉衣穿,趁着夜色偷偷去了差役那里,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众人便发现小妾的孩子身上裹了一件旧袄。

嫡出的孩子们心里鄙夷这样的女人,可那小妾却不在乎。妾生的孩子没人疼,但是她们自己疼,自己都为了脸面让孩子受罪了,那孩子哪里还有活路。

五房太太嫌弃她丢人,明里暗里没少掐她,可小妾不在乎,只任凭五太太虐待,只要孩子冻不死,怎么样她都心甘情愿。

慢慢的,其他的小妾也心动了。

妾在这个社会本就是供人玩乐的玩意儿,若是被人睡上几次就能得一件棉袄,她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自己的男人依靠不住,她们只能出卖自己的*。既然自己和孩子已经被抛弃,又留着脸面干什么,脸面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渐渐的,陈家一家人对小妾的这种做法也当看不见了,而且因为这些小妾的牺牲,那些差役对待他们的态度好了很多。当家的爷们甚至开始思索,是不是应该将这些小妾保留着,等到了流放之地,好拿这些姿色不错的小妾换个好的前程。

陈家男人除了陈宇和陈四爷,另外三个都有四五个小妾,这些小妾本该当做奴婢被发卖的,不知怎的就跟着这些人流放了。

能被陈家男人看上并做了小妾的,无不长的貌美,即便经过两个多月的风吹,那姿色也是不错,假以时日稍微休整,又是貌美勾人魂魄的女子。

江妙伽冷眼看着,心里却在叹息,上辈子也是这般,甚至到了后来这些妾被当成玩物,被送给上司,就为了得一个好的前程,甚至是为了被安排到一个好的地方。

为了自己,妾算的上什么呢?

接近两个半月的路程,疲惫不堪的一行人总算到了肃州府。

站在肃州城外,江妙伽仰头看着城门上的三个大字,微微一笑:肃州,我又来了。

第九章

到了肃州,所有人包括押送的官差,都松了口气。道路漫长,天气又冷,不管是哪个都很煎熬,官差去衙门交了一行人的文书和当地衙门交接完毕,便马不停蹄的走了,若是运气好,还能赶得上过年。

而陈家这一众人等,则注定今后在肃州生活了。

肃州占地面积颇广,陈家人又是流放的犯人没有关系可走,即便是想花钱走走关系,你都不知道该去找谁。况且就他们这些充军之人,就算你认识肃州的官员,你没钱一样没人搭理你。

几十口人经过长时间的长途跋涉面色没有一个好的,蜡黄的脸,无神的眼睛,脏兮兮的衣服,走过之处,普通百姓都掩鼻而走。

只有他们自己早就忘了什么叫尊严,他们能够活着到了肃州,他们已经很感谢上苍了。在京城时的繁华与尊容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看着偌大却陌生的肃州城,他们有着前所未有的慌张和无措。

一行人被甘肃府的人接收了,然后带他们又走了两天终于到达卫所。

站在卫所的边界,看着少的可怜的房屋,看着广袤的土地,陈家人心里都默默的哭了。

一路走来还只是开始,到了这里他们是要种地的呀。而且他们还不属于农夫,他们平时要种田要训练,等到打仗的时候还要最先上战场,死与活都是战战兢兢,世世代代都摆脱不了。

以前他们是少爷少奶奶,自小到大没有吃过一点苦,到了这里今后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那些卫所的军人可不管他们脸色多难看,拿出上面分配的方法,将五房人口进行了划分,大房二房和四房分到一处,而三房和五房则去了另一处。

江妙伽这一伙人被差役又带到一处居住地,此处都是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一个小院子一家人,如此陈家便在此处安顿了下来。

小院子太小,只有三间房,好在大房人少,江妙伽被江氏安排和陈嫣红住一间屋子。

只是三间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外面天寒地冻,在屋子里也只觉得四面透风一点都不暖和。

陈家没什么家当,显得这院子更加空荡荡的。江氏嫌弃的看着这院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掏出一个破抹布,扔给江妙伽道:“赶紧的,去找水桶打些水清洗清洗。”她这么说着,自己却找了屋内避风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

陈嫣红见江氏找地方歇着了,她便也巴巴的跑过去坐在江氏身边往江氏身上靠了靠取暖。江氏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见江妙伽还站着没动当即恼怒:“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打扫打扫,这眼瞅着都快天黑了。”

江妙伽心里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这处倒像是个村子,大概住了有二十几户,大都是此地的军户,有几代军户的人家,也有像他们这般后来搬来的。

江妙伽在院子里找了半天,好歹找出一个缺了口的木桶,拿上木桶江妙伽便出了院子,好在她对此地熟悉,不多时便到了水井那里。

水井周围是被青石搭建的,但是此时青石上却有许多冰。江妙伽皱眉,这样的情形过去打水,若是不小心会掉到井里吧?

但是想到江氏,江妙伽泄气的叹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了这份田地她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等她过段时日得离开陈家才好。

只是该如何离开呢?

唉,江妙伽摇摇头,提着水桶上前,然后用井边的绳子将木桶缓缓放了下去。

周边有薄冰,江妙伽动作的小心翼翼,正在这时忽听后面有声音道:“放下那桶,让我来。”

江妙伽一愣,回头便看到一身穿青色粗布棉衣的男子过来。男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头顶一顶奇怪的帽子,歪歪斜斜的便过来了。

沈思阮也没想到他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上和这里的女人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句。他自己想了想自己都笑了,果然自己的内里还是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的。

江妙伽看着他到了跟前,指着水桶道:“你来?”

沈思阮愣愣的点头,没料到这居然是个漂亮姑娘。沈思阮不禁有些看呆了。要知道生于二十一世纪的沈思阮可是看尽天下美人的啊,什么大明星,什么五千年的美女,有眼前这位原汁原味吗?

眼前这位虽然身上衣服破旧了些,虽然脸上脏了些,可这并不能掩盖人家的天生丽质啊。

“这位大哥?”江妙伽看着呆愣愣的盯着自己流口水的男子,觉得这男子定是个流氓。她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可她又觉得熟悉,总觉得这男子在哪里见过,思前想后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江妙伽有些害怕了,眼瞅着天快黑了,若是这男子不怀好意.....

她看了看四周,想着怎么逃跑才行。

“我来帮你提水吧。”对着美女流口水的沈思阮总算回过神来了,按照看电视剧的经验,古代的女人若是被个男人盯着看都是要死要活的,虽然他长的帅气逼人,但也不想被人当成流氓呀。

江妙伽退后几步,将绳子扔到地上,谨慎的盯着沈思阮。若是他真的帮忙提水,她倒是省事儿了。

沈思阮摸摸鼻子,将绳子捡起来,几下便将木桶装满水又提了上来。

江妙伽看了眼那装满水的破水桶,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么满,我怎么提回去呀,当我和你一样五大三粗呐!

沈思阮似乎明白她的担忧,笑道:“我帮你提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提就好,谢谢你。”江妙伽连忙摆手,开玩笑,若是让姑母看见是个男人帮她提回来的还指不定怎么骂她呢。

上辈子就有这样的事情,当时她被逼着去山上砍柴,因为挑不动摔了一跤,被这边一个邻居大哥看见了便帮她挑了回来,当天姑母便对她又打又骂说她不守妇道。

有了这样的经验,她哪敢在来的第一天便让男子帮他提水回去。

沈思阮看她受惊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这古代的女子思想守旧,最见不得孤男寡女待在一处了,此处地处西北,民风还算开放,可这姑娘看着眼生,许是刚从别的地方来的吧。

江妙伽看着沈思阮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她走到桶边试了试,费力的提了起来,走了几步觉得太累便将水一歪倒进一旁的枯草丛里一些,这才提起来晃晃悠悠的走了。

这辈子没干过重活,但是上辈子干过不少,江妙伽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去了,而沈思阮则盯着那背影充满了思索。

原因无他:这姑娘漂亮啊。

“嘿,沈哥,看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沈思阮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乐了,见是熊大,便道:“没什么。”

“没什么?”熊大不信,探头探脑的去看,可什么都没看到。

沈思阮拽着他便走,“走,叫上熊二喝酒去。”

熊大兄弟,只是因为姓熊,便被沈思阮冠上了熊大熊二的名字,这只是沈思阮的恶趣味罢了。来到这个陌生的空间不过一个月,认识的人也就这么几个,可若是再来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人士便会出来打沈思阮的脸了,因为熊大兄弟长的瘦瘦小小的,跟动画片里肥肥壮壮的熊没有半点相似。

熊大不疑有他,高兴的就走。后面沈思阮看着江妙伽消失的方向,心里满是惋惜。

可惜了得,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能娶回去做媳妇,家里的那老太太也就不会唠叨他了吧,想必这具身子的前身就是受不了老太太的唠叨才没的吧。

他摸摸鼻子,突然嘿嘿笑了。

就这么巴掌点大的地方,要想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又有何难呢!

江妙伽提着半桶水进了院子,院子里还维持着她出门前的样子,江氏和陈嫣红靠在屋里取暖,看着她进来,眉梢一挑,“快天黑了,先不打扫了,拿着这一两银子去附近住户家里买些饭食和柴火回来。”

江妙伽默不作声的接过一两碎银子出了门,身后陈嫣红跟江氏抱怨道:“娘,这么冷,晚上怎么办呀?”

江氏哪里知道怎么办,她不耐烦的嚷嚷:“先凑合一晚,明天问问哪里有集市,去买棉花和布料,让江妙伽做床被子。”

陈嫣红撇了撇嘴又往江氏身上缩了缩。

江妙伽闻言只是冷笑,拿着一两银子出了门直奔东边那户,她记得东边这户住着一对沈姓母子,那母亲上辈子江妙伽叫她沈大娘,最是和善不过的人,而且他家祖辈军户又差不多算世袭的小旗,家里的余粮总比其他人家要多一些。上辈子她被江氏匆匆嫁给陈又文也是住在这里,那时没少受到沈大娘的帮助。

思索间江妙伽来到小院门前,她轻轻扣了扣门便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咳嗽声然后道:“谁啊,门没关,进来吧。”

江妙伽推开门,走进熟悉的小院,差点落了泪。

沈大娘正在院中做晚饭,见她一个陌生的姑娘进来,站起来笑了笑:“你是隔壁新来的吧?”刚才江氏那么大声,沈大娘听的清楚。

江妙伽点点头,就着天黑前的光对沈大娘道:“大娘,我们是隔壁新来的,我姓江,跟着姑母他们一家过来的。现在天晚了气温又低,姑母让我问一下能否买您些饭食和柴火?”说着江妙伽将手中的银两递了过去。

沈大娘一笑,推拒:“这算什么,不用钱,你等一会儿,我给你盛些,明日我再告诉你们去哪里买家里的用具,今晚先凑合着。”

沈大娘干活麻利,快步去屋里用油纸包了一些粗面窝窝头又找来一个粗陶罐子将锅上炖着的汤倒了进去,将所有食物装在一个篮子里,递给江妙伽道:“给,快拿回去吃吧,一会儿我让我儿子给你们送些柴火。”

看着沈大娘脸上温暖的笑容,江妙伽吸吸鼻子,哽咽着点头:“谢谢大娘。”

沈大娘摆手,“不用谢,快去吧。”

江妙伽提着篮子出了门口,远远的看着远处走来一黑影,江妙伽害怕,提了篮子飞快的回了陈家的小院。

第十章

沈思阮心里存了事,最终也没和熊大熊二兄弟喝上酒,趁着天还没黑透便歪歪斜斜的往家里走。

上辈子的事他觉得已经遥远,可这辈子的事却又太过离奇。上辈子他是个小混混,这辈子却成了军户。

沈思阮看看灰蒙蒙的天,苦笑了一下,心想,老天爷到底是厚待他呢还是折磨他呢,一个世袭的军户,若是他没本事,他的儿子没本事,他的子孙后代没本事,那么沈家世代都将是军户。

军户可是连普通农户都比不上的存在!

不过,穿越了也有好处。

他不再是人人厌恶的小混混,他成了军户,虽然说辛苦,过的却也快活。

想到这些沈思阮微微一笑,长舒了口气。

转弯的时候模糊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从自家门口出来进了隔壁的门。若是他记得不错昨天隔壁还是间空院子,莫非新来的军户住在了他家的隔壁?

难道是那个姑娘?那个漂亮的美人儿?

沈思阮乐坏了,快步进了家门。沈大娘正在将饭食端上桌,见他进来便道:“天都黑了,才知道回家,以前多听话的孩子,怎么生了场病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嘿嘿。”沈思阮心虚,他当然和之前的那个不一样了,以前的主人或许是个正正经经的人,可现在的内里可住着一个二皮脸的混混呢,沈思阮摸摸鼻子去摸黑点灯顺便漫不经心的问道,“刚才谁来咱家了?我看着有人从咱家出去了。”

沈大娘想到那个可人的姑娘叹息道:“隔壁新来的一家,过来的是个小姑娘,长的挺好,性子也好,却有一家子不省心的亲戚。怎么亲爹亲娘就不带着呢,怎么让这么好的孩子跟着这样一家亲戚呢。”沈大娘唠唠叨叨的便将听到的话告诉了沈思阮。

“奥,对了,天这么冷你去给他们送些柴禾。”沈大娘站起来催促着。

沈思阮也不反驳,现在去送柴应该能看到那美人吧?

只是他想的太美,等他扛着一捆柴火去了隔壁,来开门的却是满脸菜色的陈宇。

此时的陈宇身上脏兮兮的,早就不是在京中安逸的官员了,见门外站着的青年,陈宇尴尬的笑笑,让人进来。

刚刚江妙伽带着饭食回来说了隔壁沈大娘的话,江氏不放心,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便让江妙伽进了屋而让陈宇过来开门。

沈思阮没有见到漂亮的美人,心中遗憾,借着夜色将柴禾放下,笑道:“大伯,早些歇息,明日我让我娘带你们去集市瞧瞧,买些家事回来。”

陈宇感激的点头,送着沈思阮出了门。

沈思阮站在自家门口挠门:怎么就没看见呢!

是夜,温度又降了,江氏再舍不得柴禾,也只能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

江妙伽被江氏安排守着火堆,便揽着陈嫣红睡了去。一旁的陈宇只当没听见,也歪在枯草上。陈又文愣愣的看着火堆,突然哇哇哭了起来:“娘啊,怎么就抄家了呢!”

江妙伽垂着的头翻个白眼,心想:终于反应过来了,终于不再装了。

江氏和陈宇等人见陈又文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是哭的,但是好歹是开口了,便松了口气。

还好没变傻啊。

江氏拍拍胸口,拉着陈又文的手安慰了半晌,直到陈又文抽抽噎噎的睡去,这才重新靠着陈嫣红睡了。

江妙伽看着火红的火堆,有一瞬间真想将这几口牲口拴起来,然后点上一把火将这几个牲口给烧死,可想想隔壁善良的沈大娘,要是起了大火牵连到人家就不好了。

而且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总不能刚来就和几个牲口一起交代过去了。

一夜未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江妙伽才歪着睡了会,只是还未睡踏实便被江氏给一脚踢醒了,“快起来,天都亮了还睡懒觉,看来大哥大嫂实在太娇惯你了!”

江妙伽迷迷瞪瞪的站起来,静静的看着撒泼的江氏,许久眼神焦距才聚合在一起。这样的江氏她太熟悉了,和在京城中温和待她的人简直是两个人。

江氏看着江妙伽的眼神,突然怔了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现在的江妙伽和以前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还真说不上来,只是这双盯着她的眼睛过于平静,平静的让她感到害怕。

“你、你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柴堆灭了,快点烧火将饭菜热一下。”江氏长舒了一口气,指使江妙伽干活。

江妙伽垂着头不吭声慢腾腾的生火热饭。

因为就在屋里,生火的时候不免冒出浓烟,还睡着的几个被呛的醒了过来。

陈嫣红不满的瞪着江妙伽,眼睛直喷火,想到恢复正常的大哥,生怕大哥不许她呵斥江妙伽便将气吞了下来。

陈宇皱眉佯装淡定的起身,拍拍早就看不出颜色的灰色棉衣出了屋子。

而昨夜终于恢复正常的陈又文完全不敢看江妙伽的脸,慌慌张张的站起来跟着陈宇出去了。

江氏也呛的受不住,骂骂咧咧的也去了院子透气。

院子里是清清灵灵的冷,眼看到了腊月,这边的天气会更冷下去,想到难熬的冬季,一家人都沉默了。

在京城时,哪个会担心冬季,到了冬天即便外面滴水成冰,他们的屋子里也是春意融融,外面冻死多少人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日子过的舒坦。

可一转眼,他们成了阶下囚,被发配成了军户,他们成了外面挨饿受冻的人,曾经舒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面对这样的冬季,他们完全不知所错。

卫所给他们这些军户准备的时间可不多,三天后,陈宇和陈又文再不乐意也得和其他军户一样去分配的百户那里当差参加劳作,相应的,百户还会给这些新的军户分配土地,来年春天这些新来的军户将和其他军户一样开荒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