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琪皱眉看着院子,心里却有些懊恼,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这关键时候居然让他来抓些妇孺,也不知道上京城内现在如何了。

若是他留在上京城,和那些人一起攻入城门,那时候他就有拥立之功,像这样抓人都抓不着他能有什么好的前程。

“将别院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来。”他就不信了,这人还能找不着,既然不出来,那就死在这里吧。

他安排完一切便交给副将,然后带了些人回了上京。

此刻上京内已经趋于平静,若不是中央大道上还有残留的血迹,甚至都看不出来昨夜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难道是顺王谋反成功了?

张琪心中大喜的时候又有些懊恼,可没等他懊恼完,他们一行人便被围起来抓了,抓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思阮。

沈思阮坐在马上,嗤笑的看着他,一个眼神,便有人上前将这些人抓了起来。

张琪有些懵了,难道顺王败了?

他们计划那么周详,计划那么完美,居然败了!

此次谋反,被史书称之为最短最蠢的谋反。多年的谋划不过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

等上京城老百姓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开家门的时候一切早已回归安宁。

而作为始作俑者顺王,在计划失败的时候自裁于家中,圣上仁慈,顺王的几个孙子只是被贬为庶民,并且永久的圈禁起来。

而一场闹剧般,上京多数达官显贵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唯独江家和沈家在上京城外却被围了一晚上。

只是天亮没多久,外面的人便清空了,江妙伽和薛宁带着老小回到上京城的时候,上京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忙碌了几日,终于一切事情归于平定,方正亲自来和沈思阮还有江沉谈了谈江妙仪的事情,便将江妙仪从顺王府带回去埋了。

而江妙仙因为被顺王打的太厉害,被江家人接回来救治了一番也没能把小命救回来,最后一命呜呼。

江妙仙临死之前求见江妙伽,江妙伽去了,看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瘦的脱形的江妙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说到底江妙仙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小小年纪经历了嫁人,又经历了亲人和丈夫的背叛,即便是以前心眼再不好,江妙伽也不想再追究了。

看着她眼中的悲悯,江妙仙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大姐姐,对不住了。”

她有些哽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坚持的说:“以前是我错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做多了总归要有报应,现在报应来了,我无话可说。”

江妙伽张了张嘴,却发现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说实话,我以前挺瞧不起你的,想尽了法子,撺掇着母亲和姐姐对付你,可就是我当做亲人的姐姐,背叛了我。大姐姐,我错了,我不祈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以后不再记恨我。”

江妙仙说完这话,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惨白的脸也涨的通红,她看着江妙伽,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江妙伽不知道江妙仙心里此刻是如何想的,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心里对江妙仙生不出恨来了,她笑了笑,“我不恨你了,你不必为此事纠缠了。我们是姐妹,一辈子的姐妹。我原谅你了。”

毕竟江妙仙做的事说到底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现在江妙仙都要死了,她还有什么好恨的呢?

江妙仙露出一个笑来,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江妙伽看了她半晌然后转身出门,院子里传来苗氏大喊大叫的声音,好似风魔了一般。

从学院赶回来的江宇正哭着抱着苗氏,哀求她不要闹了,而苗氏却不管不顾的大声叫骂。

骂的无非是江沉和江妙伽不顾姐妹死活,看着两个妹妹惨死罢了,这几天苗氏一直就是这样。

看见江妙伽出来了,江宇很是内疚,表情颇为忐忑道:“大姐姐,您别和母亲一般见识,她只是太过伤心了。”

江妙伽点点头,瞥了一眼苗氏便走了。

是了,苗氏几天的功夫一连死了两个女儿,虽说在她眼里两个女儿都不如江宇一个重要,但好歹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一个被自己亲妹妹杀死,一个被自己公公活活打死,苗氏心里的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虽然理解苗氏的痛苦,也可以原谅江妙仙,可不代表她能原谅苗氏。

要不是苗氏,她和大哥的母亲不会死,她永远不可能原谅她。

上京城内还如以往,除了几家参与谋反的大臣被抄了家,也就江家受了些影响。

两场丧事办下来,江沉和沈思阮又开始了每日上衙下衙的日子。

还有,苗氏疯了,每日叫着江妙仪和江妙仙的名字,见了人就说她的两个姑娘多么可爱多么漂亮,家里的继女又如何的恶毒。

江宇看着母亲这样,心里内疚不安,最后和江沉商量了一下,将苗氏安排到城外的庄子去住了。

将苗氏安排好,江宇便又回到梧桐书院去了,临走前他道,这个家他也有责任,他定不辜负大哥将他送进来的苦心,好好读书,等有朝一日也考出个探花郎来。

89.第八十九章

转眼天气冷了,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早上的上京城被覆盖在银装素裹之间。沈初夏小朋友一大早起来,兴奋的接到绣娘送来的他爹给他设计的老虎衣服,颠颠的便往正房跑去。

“大少爷, 慢些跑。”容妈妈穿着厚实的棉衣, 笨拙的跟在沈初夏身后跑着, 嘴里不停的喊着小心。

沈初夏小朋友才不管这些, 身后的尾巴一翘一翘的很快便到了正房门口。

“娘, 娘,我来了,念念来了。”沈初夏将门拍的啪啪作响。

屋内烧了几个炭盆很是温暖,被窝里的夫妻两个因为天气寒冷, 也缩在被子里做着正常男女应该做的事。

沈思阮正在兴头上, 没料到自家小崽子居然来坏他的好事, 想到这小子从小到大来坏他好事的次数, 沈思阮的手就觉得痒了,恨不得立即拿起小皮鞭抽在小崽子的屁股上。

江妙伽脸色绯红, 眉眼含春, 显然陷入在**里没能缓过来。

这么冷的天,他们本来算准了两个孩子也会睡懒觉的,只是没想到的是一大早绣娘便将新衣服送了去,沈初夏看到新衣服的样子大喜过望,急切的穿上去给娘亲看呢。

“快起来,念念来了。”江妙伽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也不知道这男人怎么回事,昨晚刚要了两回,大早上的又趴在她身上了。

沈思阮哼哧哼哧的挺动两下,很不满的道:“这小兔崽子,刚对他好一点就来坏老子好事。让他在外面等着。”

惹恼了爹娘的沈初夏犹不自知,尚且兴奋的在敲门,“娘,娘,念念穿了新衣服给娘看,娘快开门。”

沈思阮气恼,吼道:“别打扰老子睡觉,滚回去自己玩去。”

话一说完便觉屁股一疼,却是江妙伽看不得沈思阮骂儿子,在他屁股上来了一下子。

“你怎么说话呢,快起来。”看他呆愣愣的看着她,江妙伽也忍不住红了脸。

不过俩人现在姿势暧昧,也没什么好脸红的,江妙伽见他还不动,又拍了一巴掌,“你傻了?”

可不是傻了。

美人动怒,就算是巴掌拍在身上那也是如同小手抚摸在他身上,让他的屁股都微微发烫。沈思阮色心大发,低头拱进江妙伽的胸前,撮着她前面的樱珠,弄的江妙伽轻哼出口。

屋内无良父母不搭理,外面的小娃娃很是委屈,大眼睛里本来都蓄满了泪珠,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忽听沈大娘来喊他,“念念到奶奶这来,弟弟醒了,要找哥哥呢。”

沈初夏被父母忽视,本来很委屈,却听到弟弟找哥哥立马找到存在感,颠颠的跑向沈大娘那里去看弟弟去了。

天知道不到一岁的小豆豆现在还不会说话呢。

碍眼的小兔崽子终于走了,屋内正快活的夫妻俩得以美美的享受难得二人生活。

待无良父母起床后,后知后觉的爹娘才想起来自己的两个儿子。

沈初夏一脸兴奋的穿着老虎衣服满屋子乱转,小豆豆更是咯咯的看着哥哥笑的乐不开眼。

江妙伽看了一眼傻儿子,再看看毫无愧色的沈思阮,哭笑不得道:“这就是花费你毕生精力给儿子设计的衣服?”

沈思阮挑挑眉,看看傻儿子,点头,“娘子觉得不好看?”

江妙伽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儿子看起来傻了点。

沈初夏小朋友马上就三岁了,平日胃口好,吃的也多,整个身子肉嘟嘟的,穿在那老虎样式的连体服中简直可爱极了。

一家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管家来报说是江家舅老爷和舅太太来了。

江妙伽笑道:“哥哥嫂嫂鼻子倒是长,知道咱们家今日有好吃的了。”

有时候她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沈思阮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做法,在肃州的时候她还没怎么发现,到了今年下半年沈思阮闲下来后她才彻底的发现自己嫁的这个男人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就好像这几天他突发奇想给念念设计的这衣服,在大齐朝估计是头一份了。

而且又弄出个烤串来了,为了这烤串,更是走街串巷找了不少的店铺才从一个四方铺子里找来了需要的材料。

之前他们吃过一次,味道很好,这两日连着下大雪,今日正好天晴,一家人便想着一起吃个烤串,品个小酒,然后大哥和大嫂就来了。

下人将东西准备好的时候,江家三口便来了。

隔着老远,薛宁便看到穿着老虎衣服的沈初夏跟在沈思阮身后颠颠的转悠,她将闺女递给江沉,对沈初夏招手,“沈初夏,过来舅母这里。”

沈初夏颠颠的跑过去,讨好的看着薛宁,“舅母,这次可给念念带点心了?”

薛宁摸摸他的头将他抱起来,笑道:“自然带了,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念念的啊。”

这样一听沈初夏一下子高兴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薛宁后头,什么舅舅,什么小表妹,什么父母,那都忘在脑后。

午饭,一家人就坐在长廊下烧着炭盆吃着沈思阮特制的烤串,欢欢喜喜的,很是热闹。

“唉,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这么待在一起吃肉了。”

不知什么时候,薛宁叹了口气,苦笑道。

沈思阮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年后过了正月十五便返回肃州,担任那边的一个百户,而曾经的李百户,成了现在沈思阮的下属,是副千户。

对于离别,大人总是有许多的不舍,而小孩子却无知无觉,该如何玩闹还是如何玩闹。

江妙伽握着薛宁的手道:“怎么没机会了,下次休沐日咱们再吃一次就是了。”

知道她是缓和这种离别的气氛,薛宁也笑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感情再好的姑嫂也终有各奔东西的时候。

女人是感性动物,伤感之后又开心的聊孩子聊首饰,而男人们则是说着对未来的规划。

“到了那边有什么困难记得写信告诉我。”江沉现在是从三品的官了,是上京城炙手可热的新秀官员,年轻有能力,又深受圣上喜爱。

以前有人觉得薛尚书将嫡长女嫁给这没落的江家二郎是暴殄天物,可现在谁不说薛尚书眼光好,看人准,哪个当父亲的不羡慕薛尚书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婿。

就连薛家二婶,现在也只敢背后酸里酸气的说几句,分家后更是扒着大房过日子,哪里还有以前的傲气。

沈思阮将烤好的一串肉递给江沉,然后笑道:“这个自然,我一定不会客气。”

江沉失笑,“你还真不客气,只是真有了事等你的信到了上京,估计你自己也解决了。”自己这个妹夫看似痴傻没什么本事,甚至做校尉的时候默默无闻,但就是这样才让他放心,沉稳的人才最能让人依靠。

沈思阮咧嘴笑了笑,两人喝了酒,胃里暖暖的,他瞥了眼念念,然后道:“等我再设计几套好看的衣服,给侄女穿。”

江沉无语,好好的说着前程的事,他倒突然转到了孩子身上。

一场午餐,一家人吃的很是开心。

但是再好的宴席也终有结束的时候,很快便过了年,这一年的元宵节,两家人都很忙碌。

沈家人忙着收拾行装,江家人忙着准备让沈家人带走的东西,离别在即。

正月十六一大早,六辆马车缓缓从胡同里驶出去,然后出了城门一路往西而去。

马车里烧着炭盆很温暖,江妙伽靠在车厢上,看着在车厢爬来爬去的小豆豆和拿着跳棋动来动去的沈初夏,她突然觉得很幸福。

几年前,她也曾走过这条路,那时候她怀着对上一世的不甘心和这辈子的不确定,沉默的跟在陈家人流放的队伍里,心里充满了不安。

就是在这条路上,陈家四太太因为江氏的自私而死,那个曾经骄傲又活泼的小姑娘也变了一个人。

也是在这条路上,她身上哥哥给她的十几两银子被江氏搜刮一空。

这些看似很遥远,可是她却清晰的记得,就好似发生在昨天那样。

一行人走了一个多月,终于赶在春播前赶到了肃州。

和以前来的时候不同,上一次她是以罪臣之女,被抛弃之女的身份依靠着陈家来的。而这次她却是以官太太的身份来的。

沈思阮辖区内的百户在李副千户的带领下迎接了他们,并将他们送入宅子,所有人脸上带着的只有笑意,再也没有了以前的轻视。

“再想什么?”

沈思阮进了屋,脱去厚衣裳,将江妙伽揽进怀里,歪头询问,“可是在想为夫?”

江妙伽靠在沈思阮的胸前,笑道:“是啊,我再想我的夫君,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被小妖精迷了眼?”

“小妖精哪有我的伽伽好。”沈思阮说着便以行动表达自己的依恋,一下将江妙伽抱起来,然后扑进柔软的榻上,“让为夫告诉伽伽为夫有多爱你。”

江妙伽笑着,差点掉出了眼泪。

就是这个男人,曾经住在她隔壁的男人,将她带出了火坑,给了她幸福。

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