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双华皱起眉,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他面前,大声问道:“堂兄为何对我如此忌讳,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顾云章眼看退无可退,只得叹口气,抬头与她对视。

然后他似乎愣了愣,面前的眸子清冽如泉水,绝不带半点旖旎,怎么好像…于是招手让她一同走到廊柱后,又压低声问道:“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顾双华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是自己的猜测成了真,忙试探地问道:“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堂兄误会的事?”

这话一出口,顾云章那张白净的脸立即红了,顾双华看的在内心哀叹一声,忙又向前一步,急着澄清道:“我…落水后病了一场,成日浑浑噩噩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堂兄可千万别当真!”

谁知她这一靠近,顾云章更是连耳根子都红透,捏着袖子支支吾吾了半晌,终是指着她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一年前你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顾双华越听越着急,又上前一步道:“堂兄知道什么就赶紧说了吧,我到底怎么了?”

顾云章瞪圆了双目,本能地将身体往后躲避,然后偏头道:“你身上多了种特别的香味…”

“香味?”

顾双华听得十分莫名,抬起手腕在鼻前猛嗅,然后纳闷地问:“什么香味?除了熏香,我什么都闻不到。”

顾云章到底是谦谦君子,有些话,他实在不太说得出口,抿紧唇挣扎良久,终是将眼一闭,背脊一挺,用夫子般正经的口吻道:“这香味好像只有男子能闻到,时浓时淡,而且能引得人心神随之激荡,应该就是,书里所记载的…媚香。”

作者有话要说:快抓紧时间聊聊吧,不然哥哥就要来了┑( ̄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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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媚香!?

顾双华将这个词在脑中转了几圈,短暂的空白后,才能彻底想明白它的意思。然后被吓得倒吸一口气,舌头都不利索地反问:“你说我身上有媚香?”

“嘘!”顾云章听得汗都要下来了,偏又得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敢向前靠近,只出声提醒道:“别让别人听见了,传出去你的名洁可不保。”

顾双华突然想明白过来,为何那女子能轻松引得一群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在梦里她好像还说过,给自己留了件什么叫“金手指”的东西,莫非就是这个…

顾云章见她脸色煞白,唇瓣都快被咬出血来,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堂兄,我也一直将你当作亲妹子看,这种事,我这个做兄长的,本来不该当着你说出口。可是女子身怀异香,若是用的好还罢,若是不懂的消解操控,只怕…会为你带来祸事。所以,必须得提醒你一声。”

什么消解操控,她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

顾双华满心的怨懑,然后失魂落魄地扶着廊柱坐下,只觉得今日的日头太毒,晒得眼前晕眩,耳旁嗡嗡作响。

自从她一觉醒来,老天让她看到的麻烦已经不少了,现在又顺手再上添一桩,将她十几年来悉心维护的安稳日子全弄的一团糟…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再度颓败下来的心情,顾双华捏着手指想了又想,只得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顾云章道:“堂兄,你学识最为渊博,能不能帮我查一查,这媚香是从何而来,用什么法子能去除!”

顾云章觉得有些为难,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媚香还能去除的。可看见堂妹慌乱得眼角都带了泪光,心中实在不忍,便温声宽慰道:“好,我明日就帮你多翻阅些典籍,你莫要惊慌,总会想出法子的。”

顾双华以往对这位堂兄最为信任,得了他这句承诺,总算稍稍安定下来,又想着万一真的闹到无法收拾,自己万一被嫡母赶出府去,总得有些傍身的东西,便又道:“我房里有一盒珍珠,据说是从番邦寻来的,是十分贵重的罕有之物,堂兄在外认识的人多,能否帮我估摸下能卖多少银子,再寻个买家。”

顾云章狐疑地看着她,问:“你要变卖房里的首饰?”

顾双华见他误会,忙摇头道:“不是,这不是府里的首饰,是我…自己的。我嫌做成首饰太过招摇,就想着干脆变卖出去换些体己钱。”

顾云章琢磨了一番,突然明白过来,她哪里来的这么值钱的东西,想必是在外认识的那些什么公子送的。

他隐约觉得这事这实在不算君子所为,但偏偏又是面对向来与他交好的堂妹,内心百般来回、矛盾挣扎之下,终是还是亲情站了上风,点了点头道:“好,改天你让的丫鬟送过来,我帮你看看。”

顾双华却不想这事太过声张,也等不及改日,急得一扯他的衣袖道:“你现在随我去拿好不好。”

她哪里知道,顾云章虽然饱读诗书、严守孔孟之礼,但到底也是个正值盛年的童男子。现在光和她面对面说话,都得屏息凝神,反复提醒自己,要做个清心寡欲的高洁君子,不能对堂妹产生什么邪念,才能无视那在鼻尖萦绕的、若有似无的香气,可若是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顾云章没留神又让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将衣袖往回扯,边往后退,边露出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顾双华看的心头冒火,手指又再收紧道:“堂兄你怎么变得如此扭捏,不过是拿一盒东西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有什么事,需要你们白日里就在这里拉拉扯扯!”

这声音并不算大,听在顾双华耳朵里却觉得不怒自威,仿佛蕴着千斤的重量。

她被惊得一个哆嗦,手指一松,就让顾云章的衣袖顺利跑脱,然后两人同时转身,摆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朝正大步走来的顾远萧行礼,齐声喊道:“大哥(堂兄)。”

顾远萧薄唇紧抿,冷冷看着面前低着头、缩着肩的两人。只见他们一个紧张得脸颊都失了血色,一个神色慌张地整理着衣袖,再贼兮兮抬眸偷瞄他一眼,活像自己是来捉了奸一样。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手指在衣袖下轻捏成拳,冲顾双华抬起下巴道:“你有何事找云章,还非得在这院子里拉扯,现在同我说也是一样。”

顾双华无奈搓着手指,张开嘴又阖上,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总不能说:是要找堂兄把大哥送我的珍珠给估个价给卖了吧。

顾云章竖着耳朵等了半晌,没等着堂妹开口,心想着大哥认识的达官贵人更多,这件事找他岂不是更容易办到,于是站出来朗声道:“是这样的,双华她说…”

“堂兄!”顾双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急忙大喊着制止,然后转身对着他挤眉弄眼地暗示,顾云章看得十分迷茫,视线再越过她的肩膀,却看见身后的大哥露出一副要吃人表情,剑眉冷冷挑起,瞪着顾双华道:“你同我去书房一趟!”

顾双华听着这话顿时泄了气,漂亮的眉眼皱起,像做错事被教训的孩子一般,乖乖转身答了声:“哦!”然后耷拉着肩膀,不情不愿地跟着暴怒的大哥走向书房。

顾云章看着两人的背影长吐出口气,莫名有种逃过生天的感觉。刚想抬起衣袖擦汗,突然看见堂哥转头过来,就这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顾云章被吓得手腕一抖,没擦成汗,倒是本能地去摸了摸脖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往后,还是少和堂妹单独说话比较好。

再说顾双华跟着大哥走进书房,满脑子都在盘算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问话。

顾远萧让丫鬟端了热茶过来,走到桌案旁刚要坐下,扭头却看见她就这么魂不守舍地站着,皱了皱眉,走过去将她领到身旁一张椅子那里,轻轻往她肩上一按,道:“坐下再说话。”

“哦。”顾双华刚低着头坐下,突然想起媚香的事,然后飞快计算了下自己和大哥之间的距离,不知为何脸颊有点儿发热,腾地站起身道:“我还是到那边去坐吧。”

然后顾远萧眼睁睁看着,妹妹一脸慌张地拎着裙摆,左挑右选,终于找了张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再偷偷拍着胸口,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眯起眼,快要把手里的茶杯给捏碎,可顾双华很快又抬头,漂亮的黑眸定定看着他,满脸都挂着无辜的笑容,令他一肚子的怒气突然说不出口,只握拳咳嗽一声,沉声道:“你现在说说,有什么事,是需要同云章商量,却不能同我这个做大哥的商量?”

顾双华眨了眨眼,突然福至心灵地道:“是关于熏儿的事,她之前说喜欢我房里一个小玩意儿,我今日刚好碰上堂兄,就想着叫他去我房里拿。”心虚地笑了笑道:“这种小事,就不想拿来烦大哥的心。”

顾熏儿是顾云章嫡亲的妹妹,今年才不过十岁,因哥哥和顾双华交好,往日里和她也特别亲近。

可顾远萧不会被她随意糊弄到,抬起下巴道:“既然是小事,随便找个丫鬟去送去就行,非得在外面拉拉扯扯?”

顾双华一时语塞,目光转动,正好落在桌案上摊着的一副字上。

细细看来,那墨迹还很新,想必是顾远萧这两日新写的。

于是她赶忙走过去,隔着桌案弯腰展开宣纸,再由上到下细细端详,然后露出赞叹的表情道:“大哥这一手瘦金,写得真是越发好了!”

顾远萧自然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将茶杯放下轻哼一声,可再对上她那张写满崇拜的脸,嘴角还是不由得一松,然后又再板起脸,手叩着桌面道:“我在问你的话,不要胡乱拍马屁。”

顾双华笑得一脸真诚,道:“哪里是拍马屁,我是真觉得大哥写的好!”她自顾自将那副字给卷起来,十分珍爱地捧在胸前,再饱含期盼地冲顾远萧道:“大哥能不能把这副字赠给妹妹,让我回去好好临摹,希望能学得几分大哥写字的□□。”

这架势,是拿他当文学大家崇拜呢。

顾远萧明知她的心思,却还是摇头笑了出来,正想再教训她,顾双华忙抢过话题道:“大哥还记不记得,大约两年前,你曾教过我写过一次字,那次可是让妹妹受益匪浅呢。”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顾远萧站起身来,隔着一张桌案,目光不错地与她对望。

那一天,也是在这个书房,也是因那人而起,连桌上的熏炉、笔砚摆放的都并无二致,却算得上他最失败的一次教学。

也亏得她这么大言不惭,能说出“受益匪浅”这四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3点还有一章,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你们多多评论我就告诉你们,嘻嘻。

第8章

本朝因着冯皇后的关系,对女子的规矩并不太严苛。尤其是长宁侯府这样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女子不仅能学文写字,更可以随族里的男子一起在族学里旁听。

原本邹氏并不想让顾双华也跟着姐姐去族学听课,但老夫人发了话:都是府里的小姐,有人能上,有人不能上,让外人看见说闲话,丢了她这个老夫人的脸面。

于是顾双华便得了上学的机会,她内心虽然雀跃,表面上还是谨守低调慎言的规矩,听完课就回房,绝不和人多说一句话。

这其中也有例外,那就是顾云章,

上了大约半年的学,她见这个堂兄不但学的又快又好,待人也谦逊有礼,不管是谁来请教课业,他都秉持知无不言的态度,绝不会有半点怠慢或轻视。

于是顾双华遇上不明白的地方,便大着胆子去问他,顾云章也都耐着性子为她解答,渐渐的,两人也就熟络起来。

那一日是在六月里,晴日暖风、天高云阔,顾双华从祖母房里出来,正用帕子擦着额上的细汗,一眼就瞅见在回廊处匆匆走过的顾云章,笑着跑过去打了声招呼:“堂兄,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顾云章见她也是笑,回道:“我去堂兄房里借书,有一本古籍我怎么也找不到,想着他那里藏书最多最全,可他说今日整天都不在府里,就托人给我带话,让我自己去他书房里拿。”

顾双华点了点头,然后又生出些好奇,问道:“你要借什么书?我能同你一起去吗?”想了想又道:“若是书太多不好找,我可以帮你整理。”

顾云章见她改不了这小心翼翼的毛病,摇头笑着道:“要去就便去,那可是你自家大哥的书房。”

顾双华想想侯爷哥哥平日里威风的模样,她可不敢随便进他的书房,悄悄吐了吐舌头,低眉顺眼随堂兄走进了书房。

因两人都对顾远萧有几分敬畏,也不太敢在书柜里随意翻动,顾云章叫来一个书童,让他领着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书,谁知就在转身时,无意中撞到案边的一块纸镇。

顾双华眼看着那纸镇往下坠,忙冲出来去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两人傻眼地望着一地的碎玉,紧张地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犯嘀咕:也不知那纸镇值不值钱,是不是顾远萧的心爱之物。

顾云章擦了擦汗,让书童把地上收拾干净,想了想又让他抱了叠宣纸进来,准备亲自给大哥写一封信致歉。

顾双华见左右无事,便自觉上前帮着研磨,待顾云章挥毫而书,歪头过去看了看,忍不住称赞道:“堂兄,你的字可真好看,以后能不能教教我?”

顾云章被她夸的颇有些自得,微微笑道:“你若想学,我现在就可以教你。”他想着顾远萧反正也不在,随手又拿过张纸写下一句诗,然后将笔递过去,道:“你先试着写这一句,我来教你。”

顾远萧踏入书房时,见到的便是这么副场景,房内的窗户半开着,凉风习习,花影斜斜,窗边帷幔被风吹得轻摆,偶尔卷起一片花瓣跌到紫檀木桌案旁。

扑鼻墨香中,穿着嫩黄色襦裙的明丽少女歪头专注地看着旁边的男子,听他说着写字的姿势和力度,再一板一眼地悬起手腕,露出一截比象牙玉笔杆更白上几分的肌肤。

他觉得呼吸有一刻凝滞,随后皱眉轻咳一声,不自觉用尖酸的语气道:“云章是否走错了门,还是你们二房的用度不够,偏用我这房里的纸墨来教人。”

顾双华吓了一跳,忙将笔放下,双手在裙摆前交握,直勾勾瞅着地面不敢再作声。

顾云章赧然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们来书房借书,正好双华说想习字,我想着堂兄暂时还不会回来,便想顺势教她写几个字。”他又想起那纸镇的事,忙对顾远萧道歉,见他听得心不在焉,便想着应该也不是什么紧要之物,于是转身对顾双华柔声道:“下次你去蘅芜院,我再教你,莫要在这里耽误大哥的正事了。”

顾双华点了点头,神色显得有些惋惜,正跟着顾云章往外走时,突然听见顾远萧在背后开口喊道:“双华,你留下来。”

顾双华愣住,然后收到堂兄抛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快步离开了,只得乖乖转身问道:“大哥有什么事?”

顾远萧垂眸盯着她,然后,微微倾身问道:“你很想学写字吗?”

顾双华辨不出他语气,也不知他究竟是不是要追究刚才的事,只得小心地点了点头。

顾远萧一挑眉:“那你是觉得我的学问比不过云章?”

顾双华瞪大了眼,忙道:“不是,大哥博闻广学,自小进宫伴读,连皇帝都赞不绝口,向来是顾氏子弟中的翘楚。”

这一连串夸赞,总算让顾远萧胸口那股子气消了点,手指叩着桌案道:“那明明我才是你大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去让他来教你写字?”

顾双华这下可真呆了,她哪敢让堂堂长宁侯教她写字,正不知该说什么好,看见顾远萧拿起她刚放下的那只狼毫,递到她面前道:“来,你先写一个字让我看看。”

顾双华不敢推拒,只得接了笔走过去,在大哥的逼视下,捏着笔杆的手指都有些发颤,深吸一口气,依着方才顾云章教她的姿势写下自己的名字,可她实在太过紧张,写出的字比之前还不像样子,偷瞥了眼负手站在旁边的顾远萧,脸红的快滴出血来。

顾远萧见她写完站着不动,倾身过去要拿那张纸来看,谁知顾双华眼明手快一把给藏在身后,红着脸嗫嚅道:“我写的不好,大哥还是不要看了,等我练上些日子,再让大哥指教。”

和谁练上些日子,顾云章吗?

顾远萧脸色更沉,胳膊想绕到她身后去夺过那张纸,谁知顾双华挺胸往后去躲,慌乱中衣领滑下一些,顾远萧视线所及,正好是她锁骨下露出的哪一块…

他赶忙收回手,转身握拳轻咳几声,再回头时,看见妹妹捏着那张纸就要开溜,快步走过去,将手掌摊在她面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既然让我教,就别怕不好,自己把纸拿过来。”

顾双华向来不敢违背侯爷哥哥,这时见他好像动了怒,只得将眼一闭将那纸举在面前,许久才敢睁开眼,看见哥哥皱着眉盯着那张纸,深呼吸两次,才勉强吐出几个字:“也不算…太难看。”

顾双华只觉得想哭,仿佛四面吹进的都是热风,窗外还有鸟儿聒噪,更衬得房内闷热无比。

她难得和大哥相处,真不想让自己如此丢脸,这时听见顾远萧叹了口气道:“你下笔无力,怎么能写的好。”

然后他让顾双华执笔站回桌案前,自己则站在自己身后,轻托着她的手肘道:“姿势也不太对,手要握在笔头二寸处,方才云章是怎么教你的?”

顾双华依他的指教重新握笔,再调整好姿势,可她整个人都在大哥的气息笼罩之下,想着每一笔都受他审视,紧张得握笔的手腕一直在抖,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掌自身后伸过来,将她的手牢牢握住道:“写字也讲风骨,一笔一划,一勾一顿,全都不能马虎,需得用心专注,才能写的刚刚正正,挺拔丰逸。”

顾双华觉得暗自羞愧,大哥是真心在教她,自己却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心思。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可不想让哥哥看不起,于是屏气凝神,随着他的手腕下笔落到纸上,又听他在耳边柔声道:“就是这样,你先写自己的名字,起笔要稳,下笔有力,要写出字的骨架…”

顾双华微微弯腰,专注地盯着笔尖游走,任由哥哥握着手在纸上书写,眼瞅着写到最后一笔,顾双华简直不信这是自己写出的字,心中十分雀跃,不自觉往后靠去,又偏头笑道:“若不是大哥指点,我以前都不知,写字竟有这些讲究。”

可她并未发觉,刚才直起身子,自己的鬓边碎发正扫过顾远萧的双唇,连着吐息间的香气,一并飘了过去…

然后,突然她感觉握着自己手猛地一抖,还未反应过来,最后“华”字那一竖歪歪斜斜地拖下来,几乎要画出纸外。

“啊!”顾双华无比惋惜地哀叹一声,这可是她被哥哥教着写成的第一副字,本来还想以后拿到堂兄面前去炫耀呢,谁知就这么荒腔走板的收尾,竟将整幅字都毁了去。

懊恼过后又有些紧张,也不知刚才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抬头看见大哥正端起一杯茶猛地灌下去,赶忙出声提醒:“那杯茶已经凉了!”

她哪知道顾远萧最需要的就是这杯凉茶,他一口将茶喝干,然后背过身朝着窗外,胸口起伏,半晌没有说话。

顾双华等了又等,也没听见大哥指出她的错处,大着胆子询问道:“大哥,方才是我写错了吗?”

顾远萧负着手,声音有些沙哑:“写字但求心静,你方才的心不静,掺了杂念,自然就写不好。”

顾双华感觉十分委屈,自己方才如此专心,连呼吸都快忘了,哪里心不静了!

可大哥再不说话,只用宽厚的背影对着她,顾双华低头扁了扁嘴,想着大哥果然还是不好亲近,早知道就不要他教自己写字了,正准备灰溜溜离开,突然又听见顾远萧长吐出口气,开口道:“等等。”

她转身时,正看见顾远萧紫衣墨发,刀刻似的五官沐在隙影流光之下,然后他低头执起手边狼毫,蘸了墨汁笔走龙蛇,写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将那张纸举在面前吹干,又走到顾双华面前柔声道:“爹告诉过我,‘灼灼其华’便是你名字的来历。我将这几个字送给你,改日再找人送些名家字帖到你房里,你资质并不差,只要愿意苦练,自然会写出一手好字。”

顾双华盯着面前那张纸,想着这就是自己名字的来历,内心感动莫名。虽不知他方才为何突然对自己那般疏远,但也庆幸自己并没惹大哥生气。

她欢天喜地地接过那副字,回房后偷偷看了许久,觉得大哥果然字如其人,能将颜体写的如此遒劲俊秀,然后窃喜自己能拿到他的字来临摹。

她在房里寻了许久,小心地选了个最好的位置将那张纸收着,日日拿出来照着临摹,直到那张纸发皱发黄,才无奈地收起。可自那次后,大哥好像再也没有亲手教过她写字…

回忆散去无痕,顾双华不由抱紧了怀里的那副字,她方才虽是刻意恭维,想绕开哥哥的盘问,可也不全说的是假话。

因为从小就向往能被兄长教习,她十分珍惜哥哥为她写的字,更甚于被送来的名家字帖。

只是那张被她反复临了无数遍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渐渐卷了边、发了黄,她只得将它收在箱底,再却不敢开口去要,直到今天才能瞅到个机会。

顾远萧默默地看着她,面容渐渐松动,垂眸问道:“你真的想要这幅字?”

顾双华忙不迭地点头,耳垂上挂着红宝石坠子的仿佛在空中飞舞一般

顾远萧低头轻笑,突然走到她身边,一把将那纸卷从她怀里抽出,顾双华觉得手中倏地一空,刚有点儿想哭,却听见哥哥在耳边柔声道:“这是我随手写的,不配送你。你想要什么字,我专为你写一张。”他想了想又道:“你什么时候想要,想要多少,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顾双华瞪大了眼,然后觉得内心一阵暖热,她以前好像从未发觉,在人前冷傲又深不可测的哥哥,竟会对自己如此温柔迁就。

感动地眨了眨眼,好像更想哭了呢。

赶忙转身去道谢,然后才发觉哥哥离自己好像太近了些,鼻尖几乎挨着她的脸,幽深的黑眸定定看着她,仿佛藏着千言要诉。

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异香,心跳咚咚敲着胸膛,连忙小跑着绕到桌案后,见哥哥的脸迅速沉下来,又掩饰地用手扇着风,装作若无其事道:“那边有点热,我到窗边来透透气…”

顾远萧眯起眼,内心未免有些沮丧,也不知为何,她竟会防自己防成这副模样。

就在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时,屋外突然有丫鬟传话道:“小侯爷,夫人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兄妹写的有点荡漾,好像被这文挖掘了某种恶劣属性,捂脸

这章送66个红包,哥哥很骄傲的,看不到人为他打CALL不想出场。

第9章

邹夫人被丫鬟领进了门,眼角往旁一挑,正瞥见恭敬站在桌边的顾双华,一张笑脸渐渐冷了下来,朝她挥了挥手道:“我和萧儿有事要谈,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