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可从未夸过她好看,顾双华心中涌起淡淡的甜意,正低头浅笑时,突然想到媚香的事。

忙抬起头,紧张地观察哥哥的神色,只见他眼波澄明,除了呼吸略微急促些,并不似被香味所惑的模样。

于是暗自觉得奇怪:怎么他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香味吗?

两人收拾妥当,就并肩朝主庭院那边走去,一路上春暖香浓,柳绿莺啼,偶尔有从院墙处伸过来的花枝,顾双华刚想偏头躲避,顾远萧却直接伸出手去折断,她偷偷瞥着哥哥健硕的手臂,想着他一定是为了赶着来救自己,才会特地绕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摸了摸绕在脖子上的系带,忍不住扬起唇角,内心一派的温和柔谧。

这时,远处有鼓声响起,顾远萧知道,这是宴席即将开始的预告声。

今日的赏花宴皇帝和皇后还有长乐公主都会在场,而他们所在之处,离设宴的地方还足足隔了两个院子,顾远萧心中有些焦急,隔着衣袖拉起顾双华的手腕道:“要快些走,不然得迟了。”

顾双华倒不怕自己迟到,但想着哥哥现在的身份,若是不在场只怕会被皇帝怪罪,也顾不得手腕被哥哥攥在手里,只小跑着随他往前走。

可越急越出乱子,顾双华只顾着跟上哥哥的脚步,没留神踩到一块松动的阶石,脚腕被轻扭了下,疼的她立即蹲下,扶着脚腕抬头道:“哥哥,你先走吧,我不紧要的。”

顾远萧皱眉蹲在她身旁,手伸过去问道:“怎么样,伤到了吗?”

顾双华急忙摇头,又催促道:“你快些赶去吧,我在这儿歇歇就好。”

顾远萧摸了摸她的脚踝,知道并未骨折,心中稍安,想了想,背过身道:“你上来,哥哥背你过去。”

顾双华盯着那磐石一般的阔背,虽然看起来会很舒服的样子,可她还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很想提醒哥哥,自己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

顾远萧等了许久不见她动作,皱眉道:“快上来,不然我不会走。”

顾双华叹了口气,看来哥哥打定主意非得带她一起去,于是乖乖爬上他的背,然后看见哥哥十分轻松地站起,背着她健步如飞朝主院走去。

她开始有些拘谨,可渐渐的便觉得,被哥哥背着走十分舒服,顾远萧步伐虽快,却稳稳托着她的身子,让她感觉不到任何颠簸感。

于是,顾双华放任自己沉溺被哥哥呵护的感觉,可过了会儿,又担心自己太重,低头问道:“哥哥你累不累?”

她忘了自己低头时,鼻息正擦着哥哥的耳垂滑过,顾远萧猛吸一口气,那阵香气骤然变浓钻进鼻尖,手指倏地收紧,直到臂上凸起青筋,才努力克制住几乎就要冲出的绮念。

顾双华没得到回答,那股子卑怯又冒了头,会不会是自己太重,累着了哥哥,于是小心翼翼把身子想往下挪,道:“要不我还是下来走吧。”

顾远萧被她扭来扭去快要逼疯,哑着嗓子喊:“别动!”

顾双华撇了撇嘴,一时也不知到底该不该跳下来,这时又看见哥哥的后颈上又红又热,挤满大滴的汗珠,实在没忍住又开口道:“你出了好多汗,我帮你擦擦吧。”

顾远萧心中一慌,咬着牙吼出声:“不许碰我。”

顾双华被吓了一跳,感觉哥哥好像不太高兴,只得咬着唇乖乖噤声,直到被哥哥背到离宴席不远的一片树林处放下。

脚刚落了地,顾双华就连忙去看哥哥,见他喘息粗重,面色潮红,额上全是汗珠,好像累得够呛,她觉得一阵心疼,忙掏出帕子踮脚想去给他擦…

谁知手还没挨着哥哥的额头,就被他一把抓住,顾远萧触着手心的软嫩,努力忍了又忍,脸压下来在她耳边道:“说了让你别乱动。”

顾双华心头忽地一跳,乱七八糟也摸不出个头绪,可觉得他们这姿势有些怪,正偏头想将手抽回,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个带笑的声音:“云霆,原来你在这儿,可让本王好找啊。”

顾远萧被骤然惊醒,皱起眉,一把将顾双华拉到身后去,可信王眼尖,身子往旁一斜,桃花眼向上挑起道:“原来是双华妹妹啊,咱们可好久没见了。”

顾双华被他点着名,便低着头从顾远萧身后走出,双手规矩放在小腹前,浅浅一福道:“双华参见王爷。”

可只有顾远萧这个角度能看到,妹妹在向信王问安时,手指微微发着颤,而低垂下素白的脸颊,正泛起淡淡的红霞。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解释一下吧,哥哥是闻得到香味的,但是那一年间他用了很多方法让自己不受媚香迷惑(原因你们可以自行脑补),所以对媚香有一定的抵御力,但是如果贴的太近,时间太久就…咳咳

这章继续送66个红包,下章继续修罗场,嘻嘻。

第11章

顾双华第一次见到信王李墨,是在侯府的后院。

那一日秋高气爽,微风将树梢上的黄叶尖儿吹的直打转,她从祖母房里拿了一摞绣样回去,身边没有丫鬟跟着,绣样有些大,只得自己小心翼翼抱着,下巴压得低低,视线往旁边绕,小心去辩着前方的路。

侯府里不少人见到她这副窘迫模样,却各个假装没看到,低头做自己的事。

谁叫她是最不受夫人待见的三小姐呢。

顾双华走到靠近角门的地方,将绣样放下,用衣袖擦了擦汗,突然瞪大了眼,看见一只靴子从天而降。

那是一只皂色靴子,金线绣着十分精细的浮云图案,一看就是贵重东西,顾双华歪头想了想,抬头往上一瞧,就正好就瞧见了信王。

他姿态悠哉地坐在围墙上,身子斜靠在沿着墙根长成的一棵杏树上,只着白袜的一只脚高跷着,自叶片中投下的细碎阳光打在他脸上,更衬得他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往下淡淡一瞥,就能将人给吸进去似的。

顾双华被他身后流泻出的光亮刺得眯了眯眼,奇怪的是,这人眉眼骨相都称得上一个美字,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阴柔,反而多了几分恣意风流。

以往她觉得哥哥的长相已经是顶好,可与这人比起来,两人明明气质迥异,样貌却是难分伯仲。

这时,她听见那人开口道:“喂,你能帮本王下去吗?”

顾双华抬头一本正经地问:“那你是怎么上去的?”

信王觉得这小姑娘有些意思,换了个姿势,手托在腮边道:“我到你们府里做客,大门走腻了,想试试翻墙,谁知这院墙太高,下不来了”

这么荒诞的事,竟被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吃饭忘了拿筷子一样寻常轻松。

顾双华听他一口一个本王,隐隐想起来,哥哥好像和信王一向交好,可还是保持谨慎问道:“你让我如何信你不是贼人?”

话音未落,面前又落下一个金色腰牌,上面大大的一个“信”字,那是用来出入皇宫的腰牌,却被那人这么随手给扔了下来。

顾双华连忙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小心捏在手里,仰头道:“王爷等一等,我去找家丁过来帮您下来。”

信王忙摆手道:“不行,你把人都招呼过来,本王的颜面何存啊。”他伸手往旁边一指:“你帮我将那边的绳子抛上来,让我顺着爬下来。”

顾双华想了想,乖乖去给他拿来了绳子,卖力往上一抛,信王接住绑在杏树上,然后潇洒站起地将衣摆系在腰间,手握着绳索冲她一眨眼道:“看好了!”

然后他将腰一挺往下跳,脚踩着墙砖,三步并作两步就落了下来。

他将系好的衣摆放下,见顾双华真的十分认真在看他怎么爬下来,不觉有些好笑,伸手在她面前摊开,顾双华才醒悟般将腰牌还给他。

信王将腰牌收在怀里,又她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一拊掌道:“方才在上面没看清,原来你不是丫鬟啊。”

这话脱口而出,他便有些后悔,因为实在有些冒犯,可顾双华却并无反应,只朝他点头道:“王爷若没别的事,双华就回去了。”

然后她并不和他攀谈,只是弯腰重又去抱那摞绣样,信王一挑眉,大步走到她身边,从怀中摸出一朵杏花斜插在她的鬓发里,再负手笑道:“方才在上面摘的,送你了,谢谢你帮本王下来。”

他动作十分快,顾双华抬手摸着鬓间多出的一朵小花,尚还有些怔忪。

然后信王的目光又绕到那摞高高的绣样上,想着她方才卖力抱着的模样,啧啧摇头道:“你的丫鬟呢,怎能让你这样的美人儿干这些粗活。”

顾双华的脸有点红,低头往后退道:“王爷无需拿我打趣。”

信王一挑眉:“你不信本王?要我说,这整座侯府,上到夫人、小姐,下到丫鬟侍女,无一人及得上妹妹的美貌。”

顾双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虽然知道这人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可还是暗自有些开心。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夸她。

她很快又恢复拘谨表情,冲信王点了点头当作道别,然后再去搬那堆绣样,谁知信王抢着走过去,一把将那绣样抱起,回头冲她叹了口气道:“你要去哪儿?既然丫鬟不在,只有本王代劳了!”

顾双华心头一慌,她哪能让堂堂王爷为她做这种事,可又不敢去抢,急得揪着手指道:“王爷快放下吧,双华不敢劳烦王爷!”

信王却不管她,只是抱着绣样往前走,顾双华跺了跺脚,没法子,也只得跟着上去指路…

后来,她又见过信王几次,每次都被他半真半假地撩拨几句,可真正令她牢牢记住的那次,却是在她昏迷前的半年…

顾双华想起往事,默默攥起手指,好像在太阳下站得久了点,觉得脸越发热了。

信王还在她耳边不断叨叨:“上次一别,本王可是一直记得你呢,妹妹是否也同本王一般,觉得甚是想念啊。”

顾双华不知上次是哪次,却也没法从他向来不正经的语气中判断出什么,暗自有些着急。

顾远萧铁青着脸,拉着她的手腕大步往前走,信王从后面赶上来,笑眯眯道:“云霆啊,本王在这儿等了你这么久,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实在是不够意思。”

顾双华偷偷扭头去看哥哥,发现他唇角崩得紧紧,似乎非常生气,抓住自己手腕的大掌不断用力,她忍了又忍,终是小声道:“哥哥,我有点疼…”

顾远萧一愣,随后露出懊恼表情,轻轻放开了她的手,却还是用高大的身体把她和信王隔开,低下头柔声道:“你好好跟着我。”

这时三人已经走到一个长长的土坡旁,再往下,就是今日设宴的地方。

皇帝、皇后和长乐公主都已经坐到上席,因为这时日头较猛,身后被撑起了几把大大的黄罗伞,为主子们遮出一大片荫凉。而今日来赴宴的世家子女,则分别坐在两边的游廊之内。

信王垂眸往坡下一瞅,又看了眼乖乖跟在顾远萧身后那人,大步走到她身边,道:“正午的日头大,双华妹妹这雪团做的人儿,可别被晒坏了。”然后将手里的折扇哗地打开,单手举起遮在顾双华头顶道:“这样便好了。”

他这般殷勤,倒让顾双华觉得有些尴尬,赶忙再去看哥哥,只见他双手在身后握拳,胸口起伏一阵,终是吐出口气道:“下去吧,已经迟了。”

顾双华“嗯”了一声,低垂着眼假装没事往前走,信王则一直姿态潇洒为她遮着阳,顾远萧越看越冒火,正好这段坡有些陡,见顾双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往下迈着步子,便将胳膊一伸道:“扶着我。”

和自家哥哥就没什么好客气的,顾双华忙伸手搭在他肌肉结实的胳膊上,由他领着往坡下走,然后觉得安全感爆棚,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时,皇帝眼看就要开席,顾远萧却还不在,皱着眉派人去找长宁侯过来,皇后眼尖看见长坡上的三人,笑着道:“来了来了,不光长宁侯来了,信王也在呢。”

冯夕颜正陪着皇后说话,听见长宁侯几个字,心头猛地跳起来,连忙抬头去看,然后便觉得鼻子一酸,五脏六腑好像都缩了起来,

长坡上,穿着黛色襦裙的女子无需装扮就已经夺目。

身后一人亦步亦趋,颀长的身体向前勾着,卖力举起纸扇为她遮阳,而在她身旁,自己等了整整一上午的长宁侯,向来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长宁侯,正将臂膀稳稳伸在她面前,眉目温柔,扶着她的手,生怕她会在下坡时踉跄。

前方等的全是皇族贵胄,顾远萧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那女子的脸,若是她走的慢了,就耐心地停下等她,仿佛对他来说,这才是世间顶顶重要之事,

冯夕颜看得呆住,手里的香球滴溜溜滚到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借以掩饰眼角的泪意。

她以往只知长宁侯性子极冷,所以次次在侯府见着了,也只敢轻轻打一声招呼,期盼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可她从来不知道,他竟会如此温柔地呵护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只是他的妹妹。

她自然知道顾双华并非侯府真正的小姐,可很早就有传言流出来,说三小姐其实是老侯爷在打仗时和外族女子生的私生女,为了掩盖她的身份,才以养女的名义带回侯府,也因为这个原因,侯府主母特别讨厌这个养女。

若是这样,顾双华也算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原本并不值得自己去妒嫉。

可他真的,只当她是妹妹吗?

而宴席上原本各自交谈的人们,也都随着帝后的目光朝那边看去,然后嘈杂的四周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惊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能让信王为她遮阳,长宁侯温柔搀扶。等看清顾双华的容貌,世家小姐们互相交换个眼神,鄙夷有之、惊讶有之,更多的,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妒意。

顾双娥藏在桌下的手用力按着膝盖,指甲快将绸布裤腿给抠破,方才东珠匆匆跑回来,只说是遇上了侯爷让她过来候着,那时她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双华竟会用这样的方式回来,原来那人根本没有变,还是一心想着出风头,将男人使唤的团团转。

顾远萧将顾双华领到顾双娥身边坐下,见大妹一脸的怨懑,轻按了下她的肩,道:“我待会儿再过来,娘和我说的事,我记着呢。”

顾双娥气得将头一偏,抿着唇不搭理他,顾远萧叹了口气,这时皇帝身边的内侍已经上来催促,只得先离开,又深深看了顾双华一眼,示意她要照顾好自己。

等顾远萧在皇帝身边落座,立即就感觉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偏头去看,觉得那期期艾艾望着他的少女有些眼熟,可也无暇细想,便转头回来,习惯性落到顾双华所在的方向。

冯夕颜满心的期盼落了空,垂下脑袋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这时,一只手覆在她发凉的手背上,抬起头,发现皇后含笑看着她,脸靠过来柔声道:“姑母知道你的心思,放心,一切都有姑母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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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雍和园里,熙熙攘攘、郁郁葱葱,一派热闹春色。

皇后让宫女将那几盆精心栽培出的奇花捧出来供大家赏看,一时间花香芳馥,引得彩蝶翩旋不散,赞叹声连连。

世家子里有自诩才子风流之人,为在帝后面前挣得个彩头,便站出来提议以这几盆花为题,来作诗吟赋。

只可惜才子们眼中看花,心里想着却是如何能讨得君主欢颜,做出的多是些颂咏朝主的俗句,皇帝却听得开心,吩咐各个打赏下去,引得更多人跃跃欲试地站起,都不愿失了这个露脸的机会。

信王越听越困,手叩着桌沿,长长地“啊”了一声,惹得皇帝转头瞪他一眼,不敢再造次,只得手托着额角靠在椅背上,颇为无聊地朝顾远萧那边看。

这一看,他便来了兴趣,只见他这兄弟心不在焉地捏着一只酒杯,眼神却是定定落在坐满名门闺秀的那处游廊。

信王顺着他的目光找过去,果然看见侯府三小姐在方规矩坐着,不敢动面前的糕点,却颇感新奇地盯着那群世家子斗诗。

她若微笑拊掌,顾远萧便微微皱眉,她若听得意兴阑珊,或是撇嘴不屑模样,顾远萧便松动唇角,自得地饮一口酒。

信王摸了摸鼻子,脸上仍挂着玩味的笑容,目光里却藏了些许幽深。

这时,冯皇后站起道:“本宫知道今日能受邀前来的,各个都是名门翘楚,也都是大越朝未来的栋梁。本宫与陛下也想趁着这机会,考一考你们的才学,方才算是是文试,现在就来个武试如何?”

她这话一出口,正愁做不出诗的那群人立即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等着皇后出题。

冯皇后凤眸一转,指着不远处河渠中的鱼儿道:“就考你们箭术吧,每人只能射三箭,去射那河中鱼儿,射中者有赏。”

眼看着不少人站出来,皇后笑着招了招手,竟让内侍拿上来一把铁铸的重弓,这种弓箭一般只用来攻城远射,射程远、力度大。可现在却是用来射近物,而且还是全身滑腻、游动不停的小鱼儿。

那几人面上露出些许难色,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文试不过吟几句酸试,武试怎么就这么难,这不是欺负人嘛。

可埋怨归埋怨,谁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于是依次上前去试,有的力气小的,连持弓都颤颤巍巍,好不容易瞄到准头松弦,奈何鱼身滑腻,轻轻一摆尾,箭头所没之处,只余得水花飞溅,而原本的俎上肉,早不知钻进哪处泥里逍遥。

连着失败了几个,总算有卫国将军府的嫡次子夺得头筹,而后又有箭术精进的射中,得意洋洋地上前领了赏,待到再没人走出来,皇后拍了拍手道:“果然是我大越男儿,各个都是英姿飒飒,箭法不俗。不过要说到射箭,你们可无人能比得上长宁侯。”眼角往那边一瞥,似是随意道:“云霆,你来给露一手,教教他们如何?”

顾远萧忙撩袍站起,走到场中央朝皇后恭敬道:“臣不才,但求尽力而为。”

然后他扫了眼满场期盼的目光,转身轻松持起重弓,身姿立得笔直,正要拉弦出箭,皇后又喊道:“等等。”

她微微一笑道:“你若是同他们一般的规矩,实在是显得胜之不武,不如这样…”将一名内侍叫到身边,又递了张帕子到他手里,道:“若是长宁侯蒙住双眼,可还有把握能射中?”

顾远萧微微皱眉,这水中鱼可不像天上鸟,鱼儿游动的太快,又有水声干扰,根本难以听声辨位。

皇帝也摇头,按了按皇后的手背道:“云霆箭法再精,也不是神仙耳目,蒙着眼怎么可能射中,皇后就莫要为难他了。”

皇后嗔然地将皇帝的手拿开,示意他自己自有安排。然后,指使身边的内侍捧着帕子走过去,又摸着护甲上的宝石道:“本宫也知道蒙眼太过为难,可若是有人帮忙,以长宁侯的本事,应该也不难做到。”

她拍了拍身旁的冯夕颜,示意她站起,道:“本宫这侄女最是聪慧机敏,本宫就将她借给你做个帮手。只要你们两人配合得当,射中不是难事,还能让大家开开眼,一睹长宁侯的英姿。”

冯夕颜怔了怔,随即一脸欣喜地站起来,她明白姑母是想着法子让他们有接近的机会,在这样的场合,若她能帮顾远萧漂亮赢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必定能亲近不少。

最好趁着气氛热烈,皇后还能顺势求皇帝为他们赐婚,成全一对有缘之人。

皇后见顾远萧始终锁着眉头不回话,又加重语气道:“普通的彩头,长宁侯也看不上。不如这样,本宫应承你,若是你能射中,本宫就赏你一件宫中的宝物,随你开口,本宫绝不会舍不得。”

顾远萧一挑眉,似是想到什么,终是点头道:“那臣便暂且一试。”

冯夕颜喜不自禁,正捏着手想要走出去,顾远萧却摇了摇头,揖手朝皇后一拜道:“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可蒙眼射箭,旁边指引之人需是和臣有默契之人,臣与冯小姐素不相识,只怕这么短时间,难以培养出默契。“

皇后微微一怔,身旁冯夕颜满脸失落神色,为他的拒绝,更是为了素不相识这四个字。

见皇后还想再劝,顾远萧语气愈发强硬道:“若是臣今日不慎失误,被好事之人传出去,只怕会累得皇家颜面无光。所以,臣既然允诺,就必定要做到。而能陪我完成的,也必须是臣所信任,和臣能心意相通之人。”

皇帝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开口问道:“那云霆觉得,谁才能担此重任呢。”

顾双娥早已听明白哥哥的意思,要论默契,外人哪及得上妹妹,得意地抚了抚鬓发,正准备站起来,谁知又听见顾远萧继续道:“臣的三妹也正在席间,臣斗胆请皇后许她过来,为臣做一双眼睛。”

皇后当众被驳了面子,脸上有些不好看,看着旁边失魂落魄的侄女,冷冷道:“长宁侯说我这侄女不行,莫非你家妹妹就一定行,若是做不到,你又当如何向本宫交代呢。”

顾远萧面无惧意,朗声道:“那臣便以长宁侯的爵位俸禄,赌我与她之间有没有这份默契。”

这话一出,满场都响起窃语声:这长宁侯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当众忤逆皇后,还下了这么大的赌注,胆子可真够大的。

顾双华却听得手心全是汗,不明白哥哥为何如此信她,将一切都压在她身上。

他不怕,自己可是怕得要命。

但眼看众人的目光都凝在她身上,顾双华只得低着头,一步步走到哥哥身边。

这下子,连皇帝皇后并带着几位皇亲也细细朝她打量,顾双华从未受过如此瞩目,全身的肌肤仿佛都在战栗。提着口气向众人行礼问安,然后将头压得低低,眼睛只敢盯着鞋尖,恨不得将自己给缩进地底下。

顾远萧走到她身旁,轻拍了下她的肩,低头温声道:“不用怕,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照我说的做。”

然后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顾双华瞪大眼,虽不懂他为何会如此吩咐,可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顾远萧笑了笑,见她脸还是白的吓人,借高大身躯的掩盖,飞快地捏了把她冰凉的指尖,柔声道:“别怕,一切有哥哥在。”

哥哥的手掌是温热的,仿佛春日里带着甜浆果味道的风,轻轻包裹住她的指尖又放开,为她卷走所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