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黑,只在东南角的供桌上点着一根将要燃尽的蜡烛。窗前挡着厚厚的帘布,星月光辉半点漏不进。

林嬷嬷引着霍澜音坐在床沿,她一边将勾挂的床幔放下,一边说:“殿下稍后会过来,姑娘且等等。”

她放好床幔去看霍澜音,见她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虽不见她露出畏惧和委屈,可在一片暗黑中,身量显得十分单薄。

林嬷嬷犹豫片刻,说:“传言未必可信。”

霍澜音怔了怔,颇为惊讶地抬眼望向林嬷嬷。林嬷嬷却不打算多说,动作干净利落地铺整被褥,退了出去。

昏暗的屋内只霍澜音一个人,时间仿若凝固,每刻都变得异常难熬。好像等了一辈子那么久,供桌上的那根蜡烛燃尽,整个屋子霎时陷入黑暗。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远处的积雪映出门口高大的身影,霍澜音的心口忽地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章应该今早发,但是忘了放存稿箱定时(+﹏+)

第003章

第3章

立在门口的男人果然如姚妈妈所说,身形高大,带着皂纱帷帽。霍澜音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自己太过紧张,还是站在门口的卫瞻天生给人一种压迫感,使得她身子不由紧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搭在膝上的手不由攥紧了袖口,强自镇定,连眨眼都不敢,死死盯着门口的人,看着他跨步进来,看着他随手关上了房门。

木门关合,隔断了外面积雪泛出的银光。屋子里再次暗下来,她缓了一下,目光才重新捕捉到黑暗里卫瞻的轮廓,眼睁睁看着他走近。

卫瞻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很大。只在进来时随意瞟了一眼拘谨坐在床沿的女人,之后便是连看都没有看霍澜音一眼,径直朝床榻走去,路过方桌,顺手摘了帷帽,将其随意扔在桌面。

帷帽落在桌上的细微声音入耳,霍澜音下意识地眼睫轻颤。

看着卫瞻走近,霍澜音只盼着从门口到床榻的距离远一些,再远一些,他永远都走不过来才好。待卫瞻停在身前,霍澜音整颗心仿佛揪起来,不上不下,且随着她细微的喘息而颤栗。

卫瞻走到霍澜音面前停下,什么也没说,直接宽衣。

瞧出卫瞻的动作,霍澜音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服侍他宽衣。似乎应该这样摆低身段,可是她整个身子僵在那里,好像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卫瞻解下长外袍随意扔到黄梨木衣架上。

霍澜音悄悄舒了口气,终于鼓足勇气站起来,杵在那里。她用尖尖的指甲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微疼。

卫瞻不曾开口,霍澜音也不想说话,或者说她怕她一开口,声音是颤的。

她朝卫瞻迈出一步,低着头,尝试着抬起手去解卫瞻腰间的宽腰带。

卫瞻的目光终于瞥向霍澜音。他比霍澜音高上许多,没什么表情地俯视着她。

霍澜音不敢去看卫瞻的表情。不过屋子里这般昏暗,她猜即使她抬头应该也看不清。

她纤细的指尖在卫瞻腰间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绳扣,才反应过来这腰带是系于他身后的。

脸颊忽地发热,有点尴尬窘迫。

她咬唇,不得不硬着头皮朝卫瞻又迈出一步,双手绕过卫瞻的腰,去摸索他腰后绳扣。距离拉近,她仿佛抱着他。

宽腰带解开那一刹那,霍澜音的手抖了一下,没有接住,腰带落到地上。

霍澜音一怔,急忙蹲下将腰带捡起来。她刚起身,下巴忽被卫瞻捏住,钳着她撞进他坚硬的胸膛。霍澜音脚步踉跄,险些站不稳。

他的大手很凉,像冬日的冰,霍澜音打了个寒颤。

“自愿过来的?”卫瞻问。

他的声音又冷又沉,语调偏慢,听不出情绪。

“是。”霍澜音答话。

“理由?”卫瞻再次发问,同样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语调。

霍澜音慌了一下,在卫瞻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时,她赶忙温顺答话:“殿下贵为龙子高不可攀,是人上人,能服侍殿下是荣幸。”

她似乎听见卫瞻嗤笑了一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自己有没有听错,已经被卫瞻推倒在身后的床榻上。

破锦之音有些刺耳,腿上一凉,霍澜音的裙子已被卫瞻直接撕开。

霍澜音的心怦怦跳着,想逃,却不能逃。她慌乱地伸手去抓,抓住床榻上的枕头。明明只是一个软软的枕头,被她攥着一角也成了一种依靠。

然而卫瞻轻易夺走了她攥着的枕头。他宽大的手握住霍澜音的腰,分明他并没有用力,可霍澜音还是觉得她的腰被捏疼了。卫瞻抬起她的细腰,将枕头垫在她的后腰下,然后握着她的腰,将她整个身子往下拽,跨坐在她的腿上,去撕扯她腰间的系带。

昏暗的暖帐中,霍澜音什么都看不清,可她仍旧睁大了眼睛望着床顶的幔帐——她不想哭。

卫瞻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偏过头,望着门口的方向。

霍澜音茫然不解,却短暂地松了口气。

过了片刻,霍澜音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叩门声。

“主子,有急事。”门外男子的声音尖细。

霍澜音期待卫瞻立刻从她身上下去,然而卫瞻跨坐在她腿上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门外的人再次开口:“是霍小将军亲自带来了京中的密信。”

“艹。”

霍澜音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刻,卫瞻从霍澜音身上起来,随手拿起挂在黄梨木衣架上的长外袍,一边裹在身上,一边往外走。

直到卫瞻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僵在床上的霍澜音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身子。她爬起来,连连后退,整个人抱膝缩在床角。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感官像是被截断。此时独自缩在角落里,所有的委屈和害怕一下子铺天盖地涌上来,她开始发抖。她用尽力气闭上眼睛,眼睑像一道门,关上眼泪。

她不想哭。

此时阖敬堂中,宋氏捻着佛珠一遍又一遍地念经。

钱妈妈端着茶进来,笑着说:“夫人,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

宋氏睁开眼睛,望着慈悲的佛像,问:“音音已经过去了吗?”

“是,老奴派人盯着那边呢。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宋氏眉心紧蹙,叹了口气,说:“音音从小娇生惯养,性子又傲又倔。这回让她受委屈了。这孩子一定忍着不肯哭……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着……”

手中的佛珠忽然断了,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宋氏呆了呆,猛地站起来:“不行!她喊我母亲喊了十六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这委屈!”

钱妈妈目光闪烁,赶忙拦住想要往外走的宋氏,说:“夫人,您不能这个时候过去啊!那位是什么身份?虽然被废,可天下人都猜只是陛下的一时气愤。再说了,如今宫中只有两位皇子,另一位是太子的亲弟弟。即使太子爷将来不能继承大统,将来太后是他生母,皇帝是他亲弟弟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早没了回转的可能。而且这个时辰估计也来不及了。”

宋氏摇头:“可是我的音音……”

“夫人您想一想二姑娘,您的亲生女儿!比起三姑娘,二姑娘才是受了更多的委屈啊!”

宋氏停下脚步,目光黯然:“荷珠……”

钱妈妈瞧着宋氏的脸色,继续说:“这身为奴婢卑躬屈膝,见人就跪,主子心情不好就会被又打又骂。二姑娘本是金枝玉叶,不仅被三姑娘抢走了一切,还要伺候三姑娘十六年!这些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三姑娘补偿二姑娘本就应该,难道您希望老爷让二姑娘去?”

“不不……”宋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绣凳上,“我的荷珠……”

钱妈妈悄悄笑了。她转眼看见周家老爷周玉清回来,赶忙去迎。

周玉清脚步有些匆忙,一进屋就问:“澜音被送过去了?”

听老爷也问起霍澜音,钱妈妈暗暗皱眉,生怕这事儿再起了波折。

“是,已经送过去了。”宋氏收起情绪起身去接过周玉清的大氅,“老爷,怎么了?”

周玉清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道:“本来有些话想在她过去之前与她说。没想到今日被公事耽搁到现在才归家。”

“你要与她说什么?”

“罢了。”周玉清摆摆手,烦躁地转身往外走。

宋氏望着周玉清的背影,眉心紧锁。

钱妈妈却松了口气,劝宋氏:“夫人,时辰不早了,您也歇着吧。明儿个一早,二姑娘还要过来陪您用早膳呢。”

眼前浮现周荷珠面对自己时小心翼翼的疏离样子,宋氏勉强点了点头。转身之前,她望了一眼望霄院的方向。

一片漆黑里,霍澜音抱膝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她在等卫瞻回来,又怕他回来。每一刻都那么难熬,她早已失去了对时间长短的判断,完全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好像过去了几辈子,垂着头的霍澜音猛地抬起头来。

她不想等了。等待往往比遭受更加让人难捱和恐惧。

理智告诉她她躲不过,可是情感明显占据了上风。她不想再缩在漆黑的角落里等待下去。

她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清。她往外跑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她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到门口慌慌张张地拉开门,外面寒冷的风一下子灌进来。

霍澜音的身子僵在门口,没有再动。因为她看见了夜色里卫瞻回来的身影。

无星无月的夜里,大雪纷纷扬扬,落了卫瞻一肩。

卫瞻脚步未曾停滞半分,他迈进门槛,停在霍澜音身侧,说道:“想走就快滚。”

寒冷的风吹在脸上,霍澜音冷静下来,轻轻摇头。她后知后觉光线昏暗,卫瞻可能看不见她摇头,于是说出来:“不走。”

卫瞻侧首瞥她:“你确定?”

霍澜音点头,用平缓的语气答话:“殿下许久未归,我只是想在门口等候殿下。”

霍澜音毅然抬手将房门关合,把风雪关在门外,也把些微雪光隔开,周身重新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霍澜音隐约听见卫瞻骂了句脏话。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下一刻,卫瞻忽然探手握住霍澜音的腰,轻易将她拎起来,抗在肩上,走向床榻。他一边走一边顺手拍了拍霍澜音的屁股,又侧过脸凑过去闻了闻。

作者有话要说:暴躁老哥男主上线~

隔壁姬狗很不开心:劳资花言巧语哄到大结局才啃着媳妇儿,这位小老弟怎么前三章就啃着了!怒!

ps,晚一点可能还有一更

第004章

第4章

霍澜音身子一僵,脸颊瞬间发热。她被卫瞻抗在肩上,随着卫瞻的脚步,视线一晃一晃的。紧接着,她又是自嘲一笑。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道也没什么可尴尬羞窘的。

“臭。”

霍澜音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下意识反问:“什么?”

卫瞻又拍了一巴掌,懒得再说第二遍。

被扔上床榻的时候,霍澜音还是懵懵的。

臭?

他说她身上臭?

女子养在深闺时,即使有倾城容貌也未必人人皆知。而她正是因为身上淡淡的香味儿芳名远扬。现在有人说她臭?

霍澜音呆怔出神的时候,卫瞻三两下动作便将她已经被撕坏的裙子扯下来,欺身压上。霍澜音整个身子绷紧,再也没有心神去想什么香不香臭不臭的问题了。她僵硬地由着卫瞻摆布,放在一侧的手指尖儿颤了颤,轻轻攥着一旁的棉褥,力道一点一点加重,最后将棉褥紧紧攥在掌心,用尽全力。

视线里是卫瞻身躯的阴影罩下来,彷如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侧转过头,不想去看面前卫瞻的身影。眼睫颤了颤,她将双眸阖上,贝齿紧扣,忍受疼痛。

颈间忽然一凉,像是贴了一块冰,寒意瞬间袭遍霍澜音全身。她吓了一跳,不由“唔”的一声,惊呼出声。

卫瞻的动作明显停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

霍澜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贴在颈间的东西是卫瞻的面具。原来他戴着帷帽不够,帷帽里面竟还戴了一张面具。

想来,他很介意别人看见他那张被毁了的脸。

不是霍澜音走神想东想西,而是她逼着自己分散注意力去想别的事情。她尝试着胡思乱想,可一次又一次失败,感官完全忽略不了。

她偏过头,望向轻轻晃动的床幔。

床榻四角压着暖炉,让床榻之内十分温暖。冰凉的面具摩挲着霍澜音的细颈。昏暗的暖账里旖旎一片,只是这份旖旎没有温度。

当卫瞻终于起身,霍澜音悄悄舒了口气。

卫瞻躺到一侧,一动不动。

他不动,霍澜音也不敢动。她仔细去听身侧男人的气息,等着他睡着,猜着他可睡着。

过了许久,卫瞻还是一动不动。霍澜音轻轻去扯一旁的被子,遮在身上,吸取温暖,虽然帐内本就一片暖意。

她怔怔望着床顶的幔帐,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去想。睡,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忽然,身侧的卫瞻坐起。

霍澜音心里“咯噔”一声。

“殿下……啊!”

卫瞻翻身跨坐在霍澜音的腰腹,手掌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未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声惊呼。卫瞻的手很冰,掌心的疤痕磨着霍澜音软腻的肌肤。他掐着霍澜音脖子的力度在加重。

他想掐死她!

霍澜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双手去掰卫瞻的手腕,奋力挣扎起来。然而纤细娇小的她所有挣扎都不能撼动卫瞻分毫,何况承欢过后的虚弱无力。

霍澜音逐渐觉得无法喘息。

不,她不想死!

慌乱之中,她使出全部的力气朝卫瞻的脸打了一巴掌。巴掌落在卫瞻的金属面具上,发出沉重的闷音。卫瞻被打得偏过脸。而霍澜音的手直接被震开,疼得她手心发麻。

好在卫瞻掐住霍澜音脖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且慢慢松了手。

霍澜音用发抖的手去推卫瞻,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那么轻易地将卫瞻推开。

卫瞻跪坐在一旁,垂着头。

霍澜音看不见他的表情,整个人慌得厉害。她连连后退,抱着被子缩到床角,惊惧警惕地盯着一动不动的卫瞻。

这一刻,霍澜音忽然想到如果这个时候她高呼救命,也没有人会冲来救她。她早就被所有人抛弃,又怎么会有人管她死活。倘若哥哥在家可否会来救她?还是会像家里其他人一样把她当成抢夺荷珠一切的贼?

过了许久,卫瞻朝一侧无声躺了下去。

他就这样睡着了?还是昏迷了?霍澜音不知道,也不敢去证实。她仍旧缩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卫瞻。

又过了许久,霍澜音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她悄悄揉了揉仍旧酸麻的手心,后怕起来。她刚刚打了太子爷一巴掌?

还是觉得难熬。

反正她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离开也没有关系吧?

霍澜音不想再留在这间恐怖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废了些功夫才下了床。双脚踩在地面的刹那,身形不稳差点跌倒。她慌乱中伸手去扶床沿,却不想刚好搭在卫瞻的手臂,吓得她赶忙缩回手。

她看了卫瞻一眼,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慌忙转身,哆哆嗦嗦去拿挂在黄梨木衣架上的斗篷,将自己的身子裹起来,光着脚往外跑。

刚一出屋,她大大吸了口气,紧接着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大声喘息。

“音音!”角落里传来姚妈妈的声音。她在这寒冬腊月的雪夜里守了半夜。积雪落了她一身。

霍澜音循声望见姚妈妈,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朝姚妈妈奔去,扑进姚妈妈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