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呀!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

卫瞻快烦炸了。

他立在原地没动,那群花花绿绿一边说笑一边朝这边走来。别人都明着欺负这个周家二姑娘了,可她像个哑巴似的一声不吭。

看得卫瞻烦躁。

妈的,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

他直接走上去将人拉走,可是刚一握上周荷珠的手腕,就发觉不是她。他松了手,懒得再理周荷珠,只想转身就走。

可是旁人不知道卫瞻的身份,周荷珠是知道的。她吓傻了,哆哆嗦嗦。跌在地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抱住了卫瞻的腿,结结巴巴喊出一句:“饶命!”

宾客陆续望过来,围过来。

卫瞻黑了脸,只想把她拎进一旁的湖里,洗洗脑子。

卫瞻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干。即使湖里结了厚厚的冰。他刚捏住周荷珠的肩膀,周荷珠吓得直哭,不停地喊“饶命”。

“荷珠!”霍澜音匆匆跑来。

她气喘吁吁跑到卫瞻面前,双手死死握住卫瞻捏着周荷珠肩膀的手,喘息着说:“荷珠有什么地方惹了大……您,您别跟她计较!”

卫瞻暴躁地只想把这个扑过来的女人也一并扔进湖里。

可是这个声音,这个臭味儿,还有这个欲语还休的喘息声……

卫瞻目光落在握着他手腕的柔荑,他反手捏住了霍澜音的手腕,捏了捏。

哦,原来是这一只啊。

他抬眼,看向霍澜音的脸。

实话实话:“呦呵,这么好看的啊——”

眼前隔着一层皂纱,总觉得看不真切。卫瞻捏着霍澜音的肩膀,将她拉到身前,他俯下身来,帷帽的皂纱垂落抚过霍澜音的脸,把她的脸拉进皂纱里面,仔细地看。

人群响起一阵惊呼。因为皂纱挡着,旁人瞧着倒像是卫瞻把霍澜音拉进怀里亲。

作者有话要说:匆匆赶来的王景行跪地:台词没一句,心先碎两回

第015章

第15章

卫瞻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连霍澜音的眼睫有几根恐怕都已数过。他视线下移,落在霍澜音的鼻尖。显然是被霍澜音鼻尖上偏左一点点的那一粒小小的美人痣吸引了目光。他弓起的食指沿着霍澜音的鼻梁自上而下滑过,指腹轻轻捻过那粒美人痣。很小,小到他的指腹并没有感觉到它。

霍澜音却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任谁也想不到在这样人多的场合,卫瞻会忽然将她拉近,完全无视了礼教规矩。霍澜音本来就因为卫瞻的动作惊了一下,当她撞进卫瞻的怀里,皂纱拂面后,她又被卫瞻的面具吓了一大跳。

皂纱之下,卫瞻佩戴着黑红色调的神兽面具。神兽呲牙咧嘴,凶神恶煞,可怖的獠牙似乎染着血。只露出卫瞻的一双眼睛,他的瞳子很黑,眼白却泛着红,但是并没有上次发作时那般殷红。

吓死个人!

霍澜音被面具吓呆,连卫瞻抚过她的脸,都暂且未反应过来。当她反应过来,迅速红了脸,分明早已过分亲密,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当众靠得这么近,望着卫瞻暗红的眼睛,霍澜音还是心中怦怦。她慌忙想要后退,却发现卫瞻宽大的手掌压在她的后腰,将她禁锢在怀里,退无可退。

她上半身微微后仰拉开些距离,双手抵在卫瞻的胸口推着他,又慌又急压低了声音:“殿下,你快松开,很多人看着呢!”

没哪个姑娘家不在意名声的,霍澜音是真的急了,眼圈红红的。

卫瞻俯视着霍澜音的眼眸,有些惊奇她这双动人的潋滟明眸是如何在一瞬间泛了湿意,眼角红红。他的指腹捻了捻霍澜音的眼角,心想那天晚上她哭得泪水涟涟时眼睛也是这样宛如池中月般好看的?

“殿下!”霍澜音急急又喊了他一声,抵在他胸前的手更为用力地推了推。

卫瞻垂眼扫了霍澜音的攥成小拳头的手,压在她后腰的手松开,亦直起身。皂纱再次抚面,霍澜音向后退去,逃出卫瞻的胸膛。

周荷珠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惊惧地望着卫瞻。她又去看霍澜音,心里忽然很心疼。

人群嘈杂,议论纷纷。

霍澜音强自镇定,又向后退了一步,立在周荷珠面前。她张了张嘴,觉得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可耳畔都是来宾的窃窃私语,一时之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手足无措。

“发生什么事了?”

周玉清和宋氏匆匆赶来。

“荷珠!”宋氏提裙,脚步匆匆赶过来,心急如焚地拉住周荷珠的手,红着眼睛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吓坏了?我苦命的孩子……”

霍澜音向一侧退了一步,给挤身过来的宋氏让开位置。她慢慢垂下眼睑,刚刚那种窘迫慌乱的心绪竟也莫名淡了淡,变得没那么所谓了。

周玉清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再次询问可惊扰了卫瞻。

“你到底几个女儿?”卫瞻问。

“这……这说来话长。音音和荷珠幼时错抱,如今两个都是我女儿。”

“音音?”卫瞻念了一遍,看向垂着眼睛的霍澜音,皂纱后的眼睛又扫过宋氏和荷珠。

宋氏拉着荷珠的手,说道:“荷珠吓着了,衣服也脏了。我带她回去换身衣裳……”

周玉清摆了摆手。

宋氏微微屈膝,紧拉着荷珠的手转身匆匆离开,嘴里细声安慰:“没事儿了,别害怕,别害怕……”

她走前连看都都没有看霍澜音一眼。

莺时揪着眉头,赶紧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进去,她只是个丫鬟,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只是默默站在霍澜音身后。

周玉清看了霍澜音一眼,皱起眉。他遮掩了尊称,笑脸询问:“你这是要出府去?”

卫瞻随意地点了下头,皂纱遮挡,别人却不知道,他一直盯着霍澜音,看她长长的眼睫,看鼻尖上那粒特别的美人痣。

“我送你出府。”

卫瞻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周玉清急忙跟了上去,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吩咐:“莺时,带三姑娘回去歇着。”

“是,老爷!”

周玉清又皱眉看了霍澜音一眼,急忙脚步匆匆地追上人高马大的卫瞻。

都走了,只剩下霍澜音,还有又担忧又无措的莺时。莺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带霍澜音离开,今日参宴的来宾已经急忙把她们围住了。

“澜音,那个人是谁呀?”

——不停有人这样问。

霍澜音抬眼,看着围过来的人群,宽袖中的手微微用力地攥起,又松开。她浅浅笑着,忽略掉有些人脸上微妙的表情,强自镇定,从容地开口:“他是家中远房表亲。”

“表亲?我怎么不知道?”宋婉晴装出一脸惊讶的样子来。

宋婉晴是周府的表姑娘,她说不知道,看热闹的旁人脸色变得更加微妙。

沈辛月眨眨眼,悄悄冲沈肆欢扮了个鬼脸,笑:“四哥哥,澜音姐姐说看不上你,原来是有主啦!”

沈肆欢懒散靠着廊柱,望着远处被人团团围住的霍澜音,眼尾轻挑,勾出几分兴致盎然的趣味来。

王嘉瑜皱着眉,有些担忧地转过头望向王景行,她十分清楚二哥对霍澜音的钟情有多深。

“二哥?”她轻轻喊了一声。

王景行侧首看向她,低声恳请道:“还请三妹妹帮她解围。”

“二哥,你这是……”王嘉瑜轻叹一声,摇摇头,朝霍澜音走去。

“澜音,你说他是周家远房表亲?以前怎么没见过的?家住哪里呀?”

“就算表哥,也不能这样……”林家姑娘说了一半不再说,掩着唇一阵娇笑。她这一笑,又带起旁人的一阵嘲笑来。

还有人小声说:“以前竟不知道作风这么银浪,怪不得是乳娘生的……”

“低等奴才生的,不检点也正常嘛……嗤。”

霍澜音眉眼间得体的笑意不减,袖中的手却攥得指尖儿发红。当初她选择同意做卫瞻的药引时,不是没有想过有一日她与卫瞻的关系公之于众。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发觉自己还是承受不住。

她像是被所有人抛弃,孤身一人被围在这里,目之所及是一张张嘲讽鄙夷的脸。

“让一下,让一下……”王嘉瑜想要往人群里挤,可围着的人着实不少,一时之间竟没能挤进去。

“音音。”卫瞻声音低沉,听不出语气。

霍澜音怀疑自己听错了,转过头望去,竟真的看见卫瞻去而又归。

围着霍澜音看热闹的人同时噤了声,又偷偷去打量着见不到容貌的卫瞻。卫瞻大步朝霍澜音走过来,看热闹的姑娘们纷纷向两侧退开些,让开路。

霍澜音警惕地看着卫瞻一步步走近。她心里又气又惧,又带着一丝祈盼。

她应该气恼卫瞻的莽撞,可是当卫瞻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转身的时候,她温顺地没有一丝抗拒。

她真的好想逃离这里,一张张浓妆淡抹的靓丽脸庞将她围绕,只让她觉得是洪水猛兽。她想逃离这里,无所谓带她走的人是谁。

周玉清脚步匆匆地赶回来,看见卫瞻牵着霍澜音,他悄悄松了口气。他目光扫过人群,对角落里的大女儿周静兰使了个眼色。

当卫瞻牵着霍澜音离开的背影看不见了,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看够了没,议论够了没?三妹成亲的时候会给你们发帖子的。”周静兰高声说。

周静兰脾气不好,在西泽不是秘密。

人群立刻又围上周静兰打听。

周静兰嗑着瓜子儿,冷笑了一声,说:“你们一个个脑子是不是不好使?没看见我父亲没说澜音半句?他们两个订了亲的都看不出来?”

周静兰嗑着瓜子儿,心里不爽极了。她从小就和霍澜音不和,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帮霍澜音说话。

王嘉瑜也急忙附和:“澜音妹妹的确是与那位远房表兄订了亲的。只是今日是荷珠的生辰宴,没想喧宾夺主说这事儿。”

有周家大姑娘和表姑娘同时这般说,很多人不由信了。周静兰虽然和霍澜音不和,可为了周家名声遮掩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王嘉瑜在西泽名声实在是好,她如此说,别人更是又信了三分。

周府门口,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见卫瞻出来,奚海生急忙跳下来,打开车门。

周玉清也停下脚步,立在门口相送。

霍澜音没有问卫瞻要带她去哪儿,卫瞻先上了马车朝她伸出手的时候,她将手递给了他。

莺时是一路跟着霍澜音出来的,可是瞧着马车门关上,她只能立在大门口,眼巴巴看着霍澜音的马车走远。

马车辘辘,远离周府。

霍澜音垂着眼,安静地坐在一侧,脸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音?”卫瞻问。

霍澜音反应迟钝地偏过脸,望向他。

“名字。”

“霍澜音。”

卫瞻盯了霍澜音半晌,道:“要哭快哭,半个时辰后到地方不许哭。”

“没什么可哭的。”霍澜音说道。

马车忽然一阵颠簸,她浸在眼眶里的泪珠儿随之落下,落在她规矩搭在膝上的手背。

霍澜音垂眼望着落在手背上的泪珠儿缓缓滑落,湿了膝上裙子。她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将雪帕展开,然后微微仰着头,将雪帕覆在脸上,双手压在帕上,任由眼泪湿透雪帕。

卫瞻新奇地瞧着她这哭法,说:“名分会有的。”

霍澜音帕下抿唇,无声地回:谁稀罕。

第016章

第16章

马车尚未停下,霍澜音已经收拾好情绪,在马车的辘辘声中,取下覆在脸上的雪帕,将它仔细叠好。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微微侧过身子,将车窗前的垂帘稍微挑开一点点,去看马车外倒退的冬景。

卫瞻的视线从她的侧脸落在她的手上。

原先只觉她的小手握在掌中过分柔软细腻,就算是她将手抵在他胸口推着他,也只是感觉轻软如云。

原来还是这样好看。

垂帘缝隙透进来的那些许光芒照在她的手上,盈盈珠泽。这世间最好的璞玉也抵不过她的柔荑泽软。

“过来。”卫瞻开口。

霍澜音回过头看了卫瞻一眼,放下垂帘,起身弯腰走向车厢内另一侧卫瞻所坐的长凳。她尚未坐下,卫瞻朝她伸出手,她只好将自己的手放在卫瞻宽大的掌中。

卫瞻顺势一拉,将霍澜音拉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双臂环过霍澜音的细腰,在她腹前擒着她的皓腕,捏了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把玩。

就这么玩了一路。

马车终于停下来,奚海生在外面喊了声:“爷?”

卫瞻烦躁地随意踢翻了车厢内摆放茶水的小几。马车外的奚海生立刻噤了声。

霍澜音看着打翻的茶器,倒也算习惯了卫瞻的脾气,没多少意外。她看了一眼被卫瞻揉玩的手指,抿着唇等他放开她。

过了好一会儿,卫瞻才放开霍澜音,下马车。

霍澜音跟在后面,眼看着卫瞻跳下马车继续往前走,她抓着车壁望向地面,有些高,她不敢跳。

姑娘家坐马车一般都是备着踩脚凳,可这次卫瞻是临时带了霍澜音出门,车上没有带。奚海生正在马前低着头拴马,没注意霍澜音这边。

霍澜音眼看着卫瞻越走越远,她试探着弯下腰探足,前面的马忽然走动了两下,细微的颠簸让她慌忙收回了脚。

“小娘子需要帮忙吗?”

忽听见一道粗犷的声音,霍澜音转头去看,见到一个穿着兽皮衣的魁梧男子抱着长刀立在一旁,瞅着霍澜音咧着嘴。

待霍澜音看过来,他又朝霍澜音迈出一步,且伸出了手。

“不用。”霍澜音向后退了退。

“小娘子客气什么?老三我也是好心不忍美人跌倒。扶一把只是举手之劳嘛。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说着,陈老三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吸了吸鼻子,闻到霍澜音身上的香气,笑着说:“呦,和咱们西泽第一美人一样是个香喷喷的小娘子!”

他伸出的手朝霍澜音抓去。

“大公子。”霍澜音抬眼。

陈老三笑呵呵地说:“不是大公子,我是老三!”

下一刻陈老三的肩膀被人捏住。陈老三一愣,立刻回头去看。原本的愤怒却在看见卫瞻身上上等的衣料时熄了,笑呵呵地朝一侧退了一步,说:“这位客官怎把小娘子落车上了。老三我没坏心,就是想扶一下,嘿嘿。”

卫瞻没理他,朝霍澜音伸出双手,霍澜音急忙朝他走去,弯下腰来,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撑靠着下马车。然而卫瞻宽大的手掌握着霍澜音的腰侧,直接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悬空的瞬间,霍澜音下意识地揽住卫瞻的肩颈,攀着他。卫瞻顿了一下,才将她放下来,转身往前走。

霍澜音避开陈老三,小碎步跟上卫瞻。她抬头看了一眼——万福镖局。

陈老三摸了摸下巴,跟了进去。

这家万福镖局是陈家三兄弟开的。在一次押镖中,陈老二不小心丧了命,只剩陈老大和陈老三两个。

陈老大的娘子瞧见霍澜音一个女人也跟了来,赔着笑脸迎上来,说道:“他们男人聊事情,咱们去后面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