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顿时觉得头疼,也不知道三皇叔平日里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竟然将长安养成这样刁蛮的性子。

长宁郡主只好看向霍澜音,询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竟在佛门之地起争执?”

霍澜音眼角有些红,既委屈又无措,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郡主,许是我的不对,是我不够好,不要怪长安了。”

她的委屈里又逐渐浮现几抹隐忍和善意,眼角的一点湿意瞧得人心疼。

若论演技,霍澜音何曾输过旁人。

这个长安郡主几次三番招惹霍澜音,霍澜音忍了两次,已是忍无可忍。她也发现根本没必要容忍这个刁蛮的郡主。

“你撒谎!满口谎话!”长安惊了。霍澜音怎么可以这样无耻地颠倒是非?

“我可说错了什么才惹得郡主厌恶?”霍澜音蹙眉询问,“又或者是我撒谎,郡主大可说出来。让众人评评理。”

霍澜音知道长安郡主是不敢在大庭观众之下将刚刚那番低语说出来,她还是要脸面的,否则也不会压低声音来嘲讽她。

“你!你!”长安郡主怒火中烧,再次朝霍澜音挥鞭。

“长安!”

长安郡主听了父王的声音,立刻收了鞭子,欢喜地想要父王给自己做主。

“父王,我……”长安郡主回头望向门口的方向,脸上的表情顿时僵在那里。

二王爷和三王爷皆站在门口,而除了他们两个,霍平疆也在。

长安郡主顿时一慌,脸颊发烫,手中的鞭子也落了地。

“胡闹。”三王爷皱眉。

“父王!”长安郡主小跑着过去,拉着三王爷的手臂撒娇,“不是女儿胡闹,实在是那个女人讨厌得很。浑身一股烟花巷女子的俗香味道!寺中的香火都遮不了她身上的怪味儿!”

长安郡主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霍平疆。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霍平疆的目光落在霍澜音的身上……

长安郡主顿时觉得委屈极了。这个一身怪香的狐狸精该不会不仅勾了太子爷的魂儿,还勾了霍将军的魂儿吧?

长安郡主先前只是嫌弃霍澜音,再因她天生刁蛮,单纯厌恶霍澜音而已。可倘若霍澜音胆敢勾引霍平疆,长安郡主可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不管是谁,都不能打霍平疆的主意。她可以不嫁给霍平疆,一直单相思下去。可是倘若有朝一日别的女人要嫁给霍平疆,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所有胆敢接近霍平疆的女人,她都要杀了!

“今日是祈福日,不得在佛门之地喧闹。”三王爷皱眉斥责。

长安郡主努努嘴,只好暂时低下头去。

三王爷又对着殿内的僧人道歉。

翠风从后面进来,奉了皇后的命令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安郡主这才觉得自己的确莽撞了,只好低着头躲在了父王的身边。

三王爷竖眉看向女儿,道:“你若再不懂事,立刻回家去!惹了皇后休息,还要连累为父亲自向皇后娘娘告罪。”

“女儿再不敢了……”长安委屈地说道。她盼着霍平疆能帮她说话,可是瞥向霍平疆时,霍平疆面无表情,并不多看她一眼。

她心里越发不舒服,更是以她刁蛮的逻辑更记恨霍澜音了。在她的逻辑里,正是因为霍澜音的存在,才让霍平疆看见了她今日不温柔的一面,甚至是出丑被父王训斥的样子。

长安郡主恶狠狠地瞪了霍澜音一眼,气得咬牙。

可霍澜音并没有看向她,霍澜音偏着头正微笑着在和纪雅云说话。

三王爷令翠风禀告,求见皇后。翠风进去一趟,再次出来请三王爷进去。三王爷临走前叮嘱长安郡主:“安分些。”

“女儿知道了……”长安郡主低着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三王爷刚走,七星带着卫瞻送来的衣服赶来。他朝着霍澜音恭敬行礼,笑着说:“夫人,大殿下说傍晚山上要起风,令奴带了棉衣和披风。”

霍澜音让山河将东西收了,又给了七星赏。

长安郡主翻了个白眼。不过卫瞻的这个举动,到底是惹了不少人向霍澜音投来羡慕的目光。

“澜音姐姐,太子哥哥对你可真好。”纪雅云有些失落,她拉住霍澜音的手,“你到底有没有帮我在太子哥哥面前说话呀?”

霍澜音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纪雅云实在太过单纯,对她也的确很好。就算有着别的目的,可也是光明正大的。霍澜音想着一定要寻个合适的机会,与纪雅云促膝长谈。纪雅云是个好姑娘,她不该这样卑微,霍澜音更不忍骗她、敷衍她。

三王爷跟着翠风去了皇后暂歇的雅舍,他立在门口,笑着说:“娘娘,长安不懂事,扰了娘娘休息。本王亲自给娘娘告罪了。”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雅舍内传来皇后慵懒的一声:“进来。”

皇后梳洗过,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正在对着桌上铜镜描眉。雅舍不大,黑白色调的摆设也极其简单。而在这间素雅的黑白色调中,一身红衣的皇后越发显得明艳照人。

只是一个背影,就让三王爷心动不已。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赶到皇后身后,在皇后身后俯下身来,轻轻抱住了她。

红风目不斜视,翠风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眉眼不动地立在檐下。

三王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嗓音低沉:“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皇兄这皇帝做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天下都是我们的!”

皇后蹙眉,厌烦道:“不要碰我,我还怎么画眉。”

三王爷感觉得到这几年皇后对他态度的转变,可是他不觉得这个女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毕竟她最大的把柄就在他的手上,他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的娘娘,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本王劝你不要一时糊涂,混乱皇室血脉可是天大的罪过。若是皇兄知道敏之不是他的骨血,你以为你还能活命?你以为整个纪家还能活命?恐怕要落得一个血流成河,骂名留史的后果!”

三王爷瞧着皇后的神色,他的手搭在皇后的肩膀温柔摩挲。威胁过后,三王爷重新放柔语气:“扶敏之继位,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

皇后恼于三王爷的呼吸拂在她的颈旁,她摔了眉笔,凤目含愠:“谁跟你一家三口!本宫何时说过敏之是你的孩子?”

三王爷双目噙笑,胸有成竹,说道:“敏之断然不可能是皇兄的儿子。”

皇后指尖儿挑起三王爷的下巴,眉眼间尽是嘲弄。她说:“就算敏之不是皇子,为何就一定是你的儿子?”

皇后嫣然一笑,凤目中的嘲弄绽放开来,令人目眩神迷。

“你……”三王爷微怔,“娘娘,你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气话?呵,娘娘不该拿这种事情说笑。”

皇后伸手,结果红风递过来的帕子,对着铜镜,饶有趣味地轻轻擦拭画歪了的远山眉。

三王爷的脸色逐渐变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他重复。

皇后重新画眉,没理他。

三王爷忽然弯下腰,双手握住皇后的肩膀,转过她的身体。他看着皇后,脸上的表情亦怒亦笑:“告诉本王,你是在开玩笑。”

“松手。”皇后皱眉。

三王爷不仅没松手,握住皇后肩膀的手越发用力,咬牙切齿:“告诉本王,你的男人除了皇兄只有本王一个,只有本王一个!”

三王爷握着皇后肩膀的手在发抖,他的身体矮下来,单膝跪在皇后的面前。

敏之不是他的儿子?可怎么可能?这些年,他遣散王府姬妾,膝下无子,只一个长安郡主。他给皇后当牛做马,任她差遣、任她打骂,拼尽全力为他们一家三口的未来铺路,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很快就要成功,现在告诉他敏之不是他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你说话啊!”

皇后压下心里的厌烦,挑起眼尾妩媚笑起来。她轻轻弯腰,手背抚过三王爷的脸颊:“瞧瞧,瘦了这么多。这几年,你可真是辛苦了。”

三王爷抓住皇后的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小表情。

他再次问:“敏之是我们的儿子对不对?”

皇后动作温柔地理了理三王爷的衣襟,声若蛊惑:“傻瓜,不是你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呢?”

一声傻瓜,听得三王爷心里酥了大半片。三王爷却不知道皇后说的是心里话,在她心里面前这个男人傻得不能再傻。

前面女眷在静心池洗过手,纷纷在客房短暂歇息,等着祈福开始。霍澜音走进庭院,想去寻李青曼。

她出了屋还没去寻李青曼,就遇见了卫瞭。

“是你?”卫瞭有些意外。他到底不是硕婉公主那样无忧的年纪,叫不出“皇嫂”。

“对了,我刚刚去找主持不知道母后歇在哪间雅舍。你可知道?”卫瞭问。

霍澜音点点头:“瞧着娘娘进去的,二殿下是要过去吗?”

“对。麻烦……带路。”卫瞭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霍澜音。

他暂且不想,跟着霍澜音去雅舍寻母后。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章,唔,大概有,也不确定!!!

第136章

第136章

卫瞭跟着霍澜音往雅舍走的路上, 琢磨着该怎么称呼霍澜音。

霍姑娘?好像不对劲,她是皇兄的女人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哪里能这样称呼呢?

夫人?好像也不对劲, 她毕竟还没有嫁人。再言以卫瞻的身份,她的女人也不大方便这么称呼。

皇嫂?好像也不行……

脑仁疼。

卫瞭偷偷瞟了一眼身侧的霍澜音,又悄悄吸吸鼻子去闻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儿。卫瞭心想皇兄当真是好眼光, 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这样美好的奇女子。这次回宫,他决定劝皇兄早日迎娶霍澜音。这样他再见到霍澜音时,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称呼发愁。再者说,这么美好的姑娘,就应该早点娶回去才踏实放心嘛。

卫瞭还是个孩子心性。

霍澜音和卫瞭到了雅舍,翠风行礼后禀告:“三王爷因为长安郡主的事情正在与皇后娘娘说话,二殿下稍等片刻。”

“知道了。”卫瞭随口说。

霍澜音却有些讶然。当时在静心池,三王爷便说要去见皇后娘娘亲自告罪。可是后来她已经回了客房,过了一会儿才出去遇见卫瞭, 带他过来。过了这么久, 三王爷还在这里?

霍澜音也没多想,只以为三王爷借口长安的事情来见皇后娘娘谈其他的事情。毕竟据她说知, 往年皇后带着朝臣女眷来静安寺祈福的时候,几位王爷并不会过来。

兴许是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吧。

三王爷很快出来, 与卫瞭客套了两句, 问了几句他的功课,便离开了。卫瞭向霍澜音道谢,谢她的领路, 开开心心地走进雅舍去寻母后。

霍澜音也不敢多留。她还记得上次被卫瞻强硬从栖凤宫带走的事情。宫中人喜怒无常,她怕多留一会儿多惹麻烦,匆匆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她倒是歪打正着刚好遇见了李青曼。

李青曼蹙着眉,面带愁思,手里握着一条画着符文的红绸。

“李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霍澜音询问。

“去梧桐林,给姜聆挂一道祈愿符。”李青曼唇角抿出一抹笑,温声回话。

霍澜音的视线落在李青曼手中的红绸,道:“李姑娘和姜姑娘的的关系应该很好。”

“那倒没有。”李青曼浅笑着摇摇头,“我与她不算熟悉,倒是读过不少她的诗词文章。我只是觉得她那样出色的才女,如今因为身体困在深闺有些可惜。她幼时便喜欢那片梧桐林,好些诗词中有提到那片梧桐林。今日她愿意跟着皇后娘娘过来,想来是很想念那片梧桐林,可惜身体不允许又要半路折回去。”

李青曼轻叹了一声,继续说:“一会儿祈愿开始,也没什么时间单独为她祈福,只好趁着眼下闲暇时,为她在梧桐林挂一条祈愿红绸。”

李青曼的声音很好听,给人一种温温柔柔的和善感觉,说什么都像娓娓道来。听得霍澜音有些唏嘘。她说:“虽然不太了解姜姑娘的事情,不过听你这般说,竟觉唏嘘和惋惜。我也想为她挂一条祈福符,不知道会不会太冒昧。”

“善举岂有冒昧一说?”李青曼含笑反问。

霍澜音便也去取了一条祈愿红绸,和李青曼一起往梧桐林去。霍澜音也没有想到静安寺的后面会有这么一大片梧桐林。

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和尚正在轻扫落叶,看见霍澜音和李青曼过来,两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主动帮忙抬来梯子。

李青曼和霍澜音一前一后踩着梯子,将手中的祈愿红绸亲手挂在梧桐高枝上。

红绸随风轻轻地飘晃。

不仅一条红绸,整棵梧桐树上挂满了红绸。

祈愿红绸上本来写下生辰后再写祈愿的内容。可李青曼和霍澜音都不知道姜聆的生辰,只写了一句——愿姜家姑娘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霍澜音合上眼,又双手合十,对着红绸默念了一遍祝福。她睁开眼睛,望着满树的红绸,不经意间发现别的红绸上也写着姜聆的名字。

霍澜音又翻看了几条红绸,更为讶然地发现这棵梧桐树上所有的红绸上全部写满了姜聆的名字。红绸颜色深深浅浅,一看就知道这些红绸都是不同时间系上来。

而且,都是一个笔迹。

李青曼立在梯子下面,仰头望向上面的霍澜音,解释:“这课树上悬挂的所有红绸应当都是霍小将军系上的。”

霍佑安?霍澜音黛眉轻蹙。

她就听闻霍佑安和姜聆青梅竹马,更得圣上赐婚,可后来姜聆生病,单方面解除了婚约,霍佑安却并不承认婚事已作废,仍待姜聆为自己的未婚妻,苦等她多年。

可霍澜音还是有些意外,实在是因为霍佑安给她的印象算不得好。并非她恶意揣摩霍佑安,只是下意识地没有认为他是那样专情又深情的人。

这世间人大多都是带着偏见看待旁人的。

霍澜音不多想,提着裙角从梯子上下来,和李青曼一起往回走。她们是趁着闲暇时候匆匆过来,也不敢耽搁,怕耽误了前面的祈愿。

李青曼温声开口:“霍姑娘,我虽与你不熟。却想多说一句,京中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要因为旁人的言论让自己心中郁结。”

霍澜音知道李青曼是在说长安郡主的事情,她感激一笑,道:“多谢李姑娘提点。”

李青曼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

又过了一会儿,霍澜音瞧了一眼李青曼的神色,才说:“李姑娘,我今日受人之托,要带一句话给你。”

李青曼微微怔了一下,转瞬间猜到了让霍澜音带话的人是谁。她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心里跟着慌乱了一瞬。

霍澜音弯唇一笑,望着李青曼的目光多了几分亲昵。

“兄长说,他那日所言句句属实,请李姑娘莫要一时草率做出决定,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可告知他。”

李青曼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胡乱点了下头,说:“我晓得了,多谢霍姑娘带话。前面的祈福要开始了,我们快些走吧。”

李青曼加快了脚步,霍澜音也不再多言,沉默地一并往回走。

李青曼眼前不由浮现那一日周自仪挺拔立在厅中的身姿,他朝她作揖的情景。他那日说的每一句话,好似还在耳边。

“李姑娘当心。”霍澜音扶了李青曼一把。

李青曼因为走神,被绊了一下,幸好霍澜音扶了她一把。李青曼顿时觉得不好意思极了,说:“让霍姑娘看笑话了。”

霍澜音弯起眼睛,眼角噙着笑。她莫名觉得身边这个姑娘就是她日后的嫂子了,错不了。

两个人很快走到前院,前院果然已经忙碌了起来。将要走进人群前,霍澜音忽然凑到李青曼耳边,小声说:“我兄长是天下最好的男郎。”

李青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去看霍澜音时,霍澜音已经松了手,去寻纪雅云了。

李青曼悄悄舒了口气,总觉得今日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好了。她用手背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确定没有发烫,才气定神闲地朝人群走去,拿出她相府女儿的从容气派来。

祈福仪式着实冗长。霍澜音混在其中,忍受着。她不由去想,倘若朝廷采用了兄长的提议,实行改良育种、解甲归田等方式,百姓一定能获得更好的收成,比来寺庙祈福更有用处。

文武百官的家眷绝大多数都是身娇体弱,娇养着长大,繁复冗长的仪式下来,这些女眷都有些疲惫吃不消,一个个神情远没有来时的精气神。终于等到仪式结束,一个个也不耽搁,纷纷上了马车,只盼着早些回家。

车队先一起回宫,到了宫门前,皇后换了软轿回栖凤宫,文武百官的女眷们各自乘坐着自己家的马车回家。

晚上的风果然大了起来,山风将卫瞻派七星送来的披风展开,仔细给霍澜音穿戴好。

霍澜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要就这么回家,还是去东宫一趟。

崔欣媛瞟了一眼,故意阴阳怪气地说:“这就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吧?真是好看得很。”

明明是夸赞的话,可是被她尖细的嗓音说出来,实在听不出来善意。

在她身边的宋家桃也不说话,只要适时掩唇轻笑了一声,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