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霍佑安瞪大了眼睛。

“在我这里没什么如果。日后事日后言。”

“父亲!您的热血洒过北衍江山,当年您和陛下一刀一戟杀出来的太-平……”

“混账小子!你老子还没死,热血还在身体内淌着。”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霍平疆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说道:“皇帝老子在宫里安心养病,太子忙着谈情说爱。如今连为父何时离京都要管上一管。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说说你,老大不小连媳妇也没娶上,要不干脆净身进宫当太监去罢。甚是合适。”

霍佑安目瞪口呆。他凑到霍平疆面前,一脸的不可思议:“老爹,您喝醉了吧?”

“一边玩去。”霍平疆推了他一把。

纵使霍佑安自幼习武,霍平疆毫不客气的这一巴掌,也让他有些吃不消,肩膀隐隐发疼。他揉着肩膀,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酒坛子,无奈地转身往外走。

得,他也不管成了吧?

没病不用养病,未婚妻不跟他谈情说爱,他还不爱喝酒。那他去斗蛐蛐行了吧?

“艹,这季节没蛐蛐……”

霍平疆一个酒坛子砸过来,霍佑安堪堪接住。

“再说脏话打断你的狗腿!”

霍佑安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得,跟卫瞻学坏了。不,是被卫瞻气坏了。

谁也不知道霍澜音为什么哭。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进了屋,十分乖巧地坐在床边,听母亲说话。

姚氏瞧着女儿变成这样,心里酸涩不已。她絮絮叨叨地和女儿说话,问她好不好,说她以前的事情,说着说着,红了眼圈湿了眼角。

霍澜音一直很乖,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听着。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伤心极了。

姚氏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着她。几个丫鬟也都过来哄她,拿来她平时喜欢玩的小玩具逗着她。

可是霍澜音一直哭一直哭,谁哄都哄不好。丫鬟们实在是担心她哭坏了嗓子,惹得太子殿下怪罪,山河这才匆匆赶去禀告卫瞻。

卫瞻进来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姚氏,蹲在霍澜音身边,耐着性子哄她:“阿娘没有哭,她只是生病了眼睛不舒服。”

霍澜音眨眨眼,疑惑地望着卫瞻,半信不信。

姚氏惊讶地望向女儿。原来是因为她哭了,所以霍澜音跟着哭了?

“真的?”霍澜音歪着头。

“真的。”姚氏整颗心潮湿着,声音哽咽。

霍澜音弯着眼睛笑起来,软软地说:“阿娘乖乖喝药哦。”

“好。好。好……”姚氏轻轻点头。

霍澜音留在姚氏身边一直到傍晚,卫瞻看着霍澜音十分依恋母亲的样子,心里不甚舒服。虽然他早就料到了会这样,可是这段时日霍澜音满眼都是他,总是绕在他身边黏着他。而近日带她回家,她这个小没良心的竟把他丢到一旁,连个眼神都不给。

“回宫了。”卫瞻声音发沉。

霍澜音揪着眉头摇头,将脸贴在姚氏的肩膀上。

卫瞻眉头跳了跳,他往前走了一步,盯着霍澜音的眼睛,问:“忘记答应我乖乖出宫,也要乖乖回去的?”

霍澜音眨眨眼,坐在床边没动。

甚至卫瞻拿糖豆儿来哄她,也舔舔嘴唇还是不肯走。

卫瞻的脸色阴沉下去。

霍澜音拧着眉,抬手攥住卫瞻的袖子晃了晃,她有好多话想说,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好急好急,哼唧了两声,眼巴巴望着卫瞻。

姚氏侧过脸一阵咳嗽,然后劝女儿:“音音听话,回去罢。下次再回来看我。”

“下次?”霍澜音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

她又转过脸来看向卫瞻,明亮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卫瞻。

“下次!下次!”她大声朝卫瞻说。

卫瞻沉着脸,半天才点了头。

霍澜音立刻灿烂地笑了,她一下子蹦起来,抱住卫瞻的脖子,使劲儿去亲卫瞻的脸。

“啵啵啵……”

一声又一声。

屋内的下人齐齐低下头去。姚氏亦觉得有些尴尬地别过脸。

就连卫瞻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至于脸色自然早就柔和下来。他手掌握住霍澜音的腰,将挂在他身上的霍澜音扯开。

卫瞻一脸嫌弃地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口水。板着脸说:“去,自己把外衣穿好。”

“嗯嗯!”霍澜音像只翩飞的小蝴蝶一样,跑到门口去拿斗篷自己来穿。

姚氏望着女儿无忧的笑脸,她的脸上亦染上了几分温柔的浅笑。这是这浅笑不能深究,里子到底是苦的。

她不敢想女儿的未来会如何,她也不敢赌卫瞻会永远宠着她的女儿。

姚氏没有坚持送霍澜音出府,只立在门口目送她被卫瞻牵着走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姚氏轻叹一声,转身回了屋,忽然一反常态地吩咐稻时今晚多加了两道菜。

“哎!哎!”稻时赶忙应着,飞快跑去厨房吩咐。

姚氏胃口一直不好,每日吃不了多少东西,一整日颗粒不进也是常有的事情,更别说大夫开的补药。今日她胃口变好竟破天荒地自己点了菜,稻时高兴不已。

姚氏扶着桌子,努力弯腰,费力捡起地上的一串红玛瑙手串。这是莺时给霍澜音带着玩的,霍澜音走的时候,这手串不知道何时落在了地上。

纵使没什么味道,姚氏晚上还是吃了不少东西。稻时见状,赶忙端来太医开的补汤。姚氏竟也喝了小碗。

“夫人就该这样!”稻时笑得乐不拢嘴,“要是姑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

稻时一怔,惊觉失言,低声说:“姑娘会好起来的,等姑娘好了,夫人也会好起来的!”

姚氏微笑着,摩挲着手中那串红玛瑙手串。

她不是愚蠢至殉情的人,可也不是惜命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些年把用来调养身体的钱银全部用在帮助那些更需要的鳏寡孤独者。

先前,霍澜音虽然经历了苦难。可姚氏知道她的女儿是个有主意的,是个坚强的人,像她的父亲一样。她相信她的女儿即使短暂不幸,也会努力给自己拼一个好的未来。她一直对霍澜音有信心,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而她身为母亲,一无所有,并不能帮霍澜音多少,说不定还会拖累女儿。

她不会主动赴死,却也觉得短寿没什么坏处,还能早些见到冥府中等着她的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姚氏慢慢收拢苍白干枯的手指,握紧掌中的手串。

她的女儿病了,病得厉害。未来不可知,女儿以后说不定会被抛弃、会被人欺负、会活不下去。她得好起来,她得努力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才能照顾女儿的余生。

霍澜音回去的路上一直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地偎在卫瞻身边。马车不小心颠簸了一下,下巴磕在卫瞻的手臂上,她也没什么反应。

“明天还带你回家。”

栽歪靠在卫瞻肩膀的霍澜音一下子坐直身子,腰背挺直,冲卫瞻露出特别灿烂的笑脸。

“嗤。”卫瞻冷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霍澜音的脸,“你故意等着我这话吧?小狐狸傻了也是只小狐狸……”

霍澜音的眼睛弯成了一道缝儿。

因为卫瞻答应第二天还能出宫回家见母亲,当天晚上她特别乖地主动跑进偏殿去泡药浴。

当然了,卫瞻得陪着她一起才行。

这回卫瞻做了准备,浴桶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零食糖果,还有霍澜音喜欢玩的小东西,甚至放了一本书,若她不想吃也不想玩,他就给她讲故事。

他要分散她的注意力,不想让她再想起在浴室里不好的记忆。

第二天,卫瞻还在睡着,霍澜音却已经早早醒来,她双手托腮望着卫瞻,等了又等,他还是不醒,霍澜音急了。她鼓起软软的两腮,朝卫瞻吹了一口气。

卫瞻皱了下眉,却很快舒展开,继续睡着。

霍澜音哼唧了两声,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凑过去舔了一下卫瞻的眼睫。

“还不起,还不起!”霍澜音嘟起嘴。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揪了一根卫瞻的眼睫毛。

卫瞻眼皮跳了跳,黑着脸睁开眼睛,却忽地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眸,澈如山间静潭,潋如波中月。他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她的眼睛里只有他,正如他的心里也只剩下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卫瞻以为她回来了。他的泥泥回来了。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你醒啦!”霍澜音开心地笑了。

卫瞻那颗心忽然停跳了一拍。

哦,他的泥泥还没有回来。

卫瞻温柔地揉了揉霍澜音的头,掌中的力度忽地加重,翻身将她压在一旁,合上眼,吻她。

即使,现在的她根本不知何为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刷负骂男主发疯把女主吓傻了???我惊了。

伏笔那么久,哥哥带女主看医生,太子带女主看医生,不同医生说的话都忘了嘛?好嘛,感觉你们会忘了,太子回忆的时候把医生说的话又写了一遍。

他什么都没干呀,老老实实睡个觉睡梦中被吃了豆腐醒了媳妇就傻了,够可怜了,还有人骂他禽兽!

再说男主发疯qj把女主搞傻的,暴躁老哥要从屏幕里跳出来揍人了!!!

第160章

第160章

他已许久不曾这样动情吻她。

然而他再如何深情, 她也不懂。她会哭会叫, 会大声嚷嚷着疼, 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卫瞻俯下身来, 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用力嗅她身上的香味儿。从这熟悉的气息间奋力回忆过去的她的一切。

“泥泥,泥泥——我的泥泥啊——”

她理他那么近, 他却觉得是天与地的距离。抱着她,对她的思念在疯狂生长。

霍澜音委屈地擦眼泪,眼泪从眼角流进鬓间的发里。她用手去拍打卫瞻, 哭着抱怨:“我是音音,我不是泥泥!呜呜呜……”

折腾了很久, 又重新梳洗过, 已经是中午了。霍澜音心心念念想回家, 可是一场大雪覆下来, 阻了通行。

“天放晴了再回去。”卫瞻说。

霍澜音咧着嘴想哭, 卫瞻将一粒果子糖塞进她的嘴里。她“呸”的一声把糖吐了出来,重重哼了一声,使劲儿去瞪卫瞻。

殿下的宫人个个低着头, 谁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来, 生怕被迁怒。然而下一刻,卫瞻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混账脾气越来越大了。”

霍澜音吐舌头扮鬼脸。

卫瞻却只是笑。他笑够了, 重重叹了口气,坐在椅子里低着头,装出难过的声调:“音音只想回来, 不要让让了。”

霍澜音歪着头看他,思索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心里进行了八百呼和思想斗争,然后她蹲下来,捡起刚刚吐到地上的那块糖递给卫瞻面前。

卫瞻黑着脸,开口:“你这混账……”

霍澜音将手里脏兮兮的糖塞进卫瞻的嘴里,弯着眼睛不停地咯咯直笑。

卫瞻刚伸出手,霍澜音以为他要打她,闭着眼睛歪着头朝一侧躲。卫瞻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捏着她的脸,让她张开嘴,把嘴里那颗脏兮兮的糖喂给她吃。

“让让坏——”霍澜音刚一张嘴,嘴里那颗糖就被她咽了下去。

她“呜呼”一声,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射出舌头想要往外吐,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啧,原来你还知道那玩意儿脏不能吃啊。”卫瞻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漱口水,又拿起棉帕擦了嘴,把帕子扔回托盘里。

不多时,太医院送来司徒十三为霍澜音写的药方。司徒十三原本不过民间郎中,是卫瞻将他扣留在了太医院。

卫瞻瞥了一眼药方,立宫女去煎药。

霍澜音撇撇嘴。

当喂她喝药的时候,她果然不肯好好喝,一会儿捂着肚子说肚子疼,一会儿捂着脑袋瓜装头疼,实在不行,就装作呛着了,使劲儿咳嗽,把卫瞻喂到她嘴里的药吐出去。

卫瞻使劲儿捏她的脸,有气发不出,闷声道:“退化成孩童?原来你孩童的时候就这么狡猾一肚子小算计的?”

霍澜音弯着眼睛笑。

卫瞻黑着脸,只好忍着药蛊作祟,一边容忍对药臭味儿的恶心,一边将汤药含入口中,一口一口喂给霍澜音,逼得她喝得一滴不剩。

霍澜音缓慢地眨眼,长长的眼睫扫过卫瞻的脸颊,到底是不胡闹了,乖乖由着卫瞻喂药。

可若卫瞻换回以前的方式让她自己喝,她又要绞尽脑汁地抗拒。几次试探下来,卫瞻倒也放弃了。每日亲自喂她吃药,同她一起泡药浴。

没多久,霍澜音整个人被卫瞻养得旁了一圈,卫瞻倒是消瘦了下去,五官更为凌厉了些。

这一日,卫瞻将绕着鱼缸疯跑的霍澜音抓回来,握着她的手给她修剪指甲。栖凤宫的人过来,请卫瞻过去一趟。

“还有!”霍澜音抬起脚,将脚趾头往卫瞻的脸上戳。

前来传信的嬷嬷低着头,非礼勿视。

卫瞻朝霍澜音的脚背拍了一巴掌,才拉着她的脚踝搭在膝上,仔细给她修剪脚指甲。直到给她穿好了鞋袜,卫瞻才起身往栖凤宫去。

明天就是除夕,如今宫中四处可见大红之色,各宫的太监和宫女们也是个个忙碌不已。

卫瞻去见皇后时,殿内除了皇后身边的翠风和红风,还多了一个穿着异族服侍的妇人。

“母后事务繁忙,今日召见不知所为何事。”卫瞻面无表情,连行礼也时分敷衍。

长宁郡主当初送给皇后的那只黑猫已经长大了许久,慵懒地趴在皇后的腿上。皇后饶有趣味地握着梳子给黑猫儿梳毛,一边口气随意地说:“给你除去体内的药蛊。”

卫瞻有些意外地瞥了皇后一眼,道:“药蛊?母后知道的可真不少。”

皇后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本宫亲自放进你体内的,又怎会不知。”

卫瞻咬着牙,目光复杂地望向皇后,他轻笑了一声,道:“母后还真是坦坦荡荡。”

“虽说没人信,可本宫真的极少说谎话。因为没必要。”

卫瞻视线扫过那个异族妇人,道:“母后既然亲手放进去,又何必再大费周章取出来?”

皇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腿上的黑毛递给红风,她换了个姿势,倚靠着美人榻一侧的靠枕,慢悠悠地说:“给你植入药蛊,自然是为了让你的身体抗拒所有的药物,不能将阴阳咒的邪功之力从体内驱逐出去。可你没有将阴阳咒的邪力赶走,反而选择炼化,将其化为己用,如今更是练到了第十重。这药蛊对你来说自然没了用处。听闻让之最近为了那个傻姑娘,日日抗衡着药蛊的作用与药打交道。瞧瞧,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都没往日俊俏了。本宫瞧着于心不忍,所以帮你将药蛊赶走。”

皇后顿了顿,又道:“当然了,我儿若不信本宫是为了除去你体内的药蛊,而是想害你。你大可走就是了。”

卫瞻凝视着皇后。

皇后神情悠闲吃着葡萄,任由卫瞻打量着。

半晌,卫瞻抬脚踹插在桌下的椅子,将椅子踹出来,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

那个边疆少数民族的妇人走过来,在卫瞻身边蹲下来,道:“殿下请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