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鸭子
作者:桃桃一轮

文案
许多年后我仍会记得,那年我和他的一些琐事,
我们不算熟悉,却有最亲密的关系。
然而,是他让我明白了,爱情虽然需要以物质来支撑,
可是完全建立在物质关系上的两个人,即使有了爱情,也不能随心所欲在一起。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秋,D(杜秋) ┃ 配角:崔仪 ┃ 其它:牛郎,包养



今天,我陪妮雅去一家琴行里为她的侄女挑选钢琴的时候,意外遇见了他。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那家号称不那么正经的夜店里。

当时我们几个闺密闲着没事干,组织了一番勇闯夜店,作为雅妮结婚前最后的疯狂。回想起我们学生时代的青涩和单纯,连和暗恋的男孩对视一下都脸红心跳,现在我们这些BH女,面对男人的裸体,都能带着艺术的目光欣赏。

我们各有各的心事,但大多都是顾影自怜——比如我。我刚被男朋友甩了,心情糟得简直可以自虐完再自杀。丫的,那个臭小子,就比我小了两岁,今年不过26,一年前认识的,同居都半年了,前天忽然跟我说分手,原因是我太老了,他在我身上已经浪费了不少青春!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他,我这个28岁的傻女人还想存点钱,年底就跟他结婚。

我已经交过四个男朋友了,丰富的经验告诉我,男人想分手的时候,永远找得到理由,别以为你自己完美得让他找不出缺点。果然,我发现那臭小子不是因为年龄问题才跟我掰了的,而是因为有个20岁的女大学生被他骗到手了,其实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处*女。

老牛还想吃嫩草,我看你们能持续多久。

好吧,我承认我不甘心,他是帅哥,我也不丑,而且还有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随时都可以结婚生孩子,在家乖乖当一个好老婆。问题出在他身上,工作不稳定,收入不稳定,而且还是个月光族。分手之后才发现,他的缺点,我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有句话说对了,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弱智,都是瞎子和聋子。

我喝着血红玛丽,颓废地半趴在吧台上。

一个包厢的门开了,几个浓妆艳抹但明显不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后面跟了三个年轻男人,模样俊俏,可是下巴上的一点口红印使他们的俊俏显得很淫*靡。

我从来不知道母亲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夜店,于是多看了他们几眼。打扮性感的瓶子靠过来,狐狸眼眯着笑,说:“看呆了?要不要叫一个过来,咱姐几个耍耍?”

“什么?”我瞪大眼睛,立刻明白她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是那个?”

瓶子嘲讽一笑,摆弄着她今天刚做的指甲,红色和银色交汇,张扬又富有魅力,怪不得,那个富商包养她三年,名车豪宅送了个遍。“这年头,就准男人嫖女人,不准女人嫖男人?”说着,她端起威士忌,一饮而尽,“说好听点叫男公关,说难听点,不就是几只鸭子。”

“敢情卖身不卖艺…”我的语气、表情都变轻浮起来,这个灯红酒绿的小世界,人很容易堕落,又在堕落中获得解放,即使那只是暂时的。

“叫几个来玩玩?”达菲探身过来,已经结婚三年却出轨N次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道德。谁叫她当年义气用事,跟她的富豪爸爸对抗,嫁给一个家里穷得叮当响的穷小子。如今那小子也没富起来,并且出了次不大不小的车祸,从此丧失了男性功能。达菲的出轨,他已经默许了,条件是不要离婚。达菲答应了,并且和她老爸讲和,重新过上富家小姐的生活,挥金如土,意气风发。所以我劝告你们这些心里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年轻女孩们,爱情这东西,需要物质的支撑,你们心里多么多么崇高的爱情,一旦融入柴米油盐中,连你们自己都找不到它的踪影。

“叫吧,老子有的是钱。”我豪放地说,顺手赏给调酒的小帅哥200块小费。

瓶子轻车熟路地绕进吧台后面,一会儿后,四个男公关走了出来,其中两个我见过,刚刚才从那包厢里出来,但是口红印已经擦掉了。哼,婊*子无情,男人有时候也无情,那么男人在某些时候等于婊*子。

我一眼看中里面最高的那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到胸口的扣子全部敞开,同是黑色的皮裤包裹着他修长的腿。我主要是看中他的腿,比一般男人长些,像是专业的舞蹈演员。他的头发染成近乎于惨白的黄,不是挑染,是全染,这样便衬得他的脸更加的白。我看穿着衣服的男人的时候,第一眼看身高,第二眼就看下巴,拥有性感的下巴线条的男人是很有魅力的。他的下巴就很性感,略尖,加上他挺直的鼻梁,使他的五官立体起来。

帅哥一个。

我朝他勾勾手,他就顺从而又风*骚地走过来,靠着我坐下,第一句话就问:“喝什么酒?”

他们这些人,卖酒是有提成的。我点了两杯伏特加,一杯给他,顺手挑起他的下巴,用拇指轻轻抚摸着,“什么称呼?”

他没有闪躲,大方地任我调戏,半晌才回答:“…D。”

“D?”我轻笑着,出言不逊道:“是duck的缩写吗?”

他也跟着我笑,丝毫没有自尊,只是我觉得,他的笑容很假,如同戴了一层面具,而面具下面,一张冷漠的脸和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冷冷看着我,甚至还带了不屑。

我的手顺着他的下巴,一路往下摸,突出的喉结,漂亮而诱人的锁骨,再到他微微隆起的胸肌。我在他的胸肌上流连,他的唇角含着堕落的笑,一手搭在吧台上,另一只是手端着那杯伏特加,拇指上的银色戒指和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他这个动作,让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指端有茧,每个指头都有。

我拉起他的手看,不可思议,仿佛在问一个妓*女“啊,你居然看《圣女贞德》?”一样问他:“你弹钢琴?”

唯一一次,他不太高兴,带了点情绪把手垂下,然后又露出服务式的笑容,颓废,自贱,“你高估我了…”

又聊了几句,我感觉无趣,起身观看几个闺密和男公关,觉得那几个男公关比我这个D好,瞧人家,说成人笑话,劝酒,气氛一下子就给搞活了,他们自己也赚到不少小费。

达菲向我招手,我带着D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见她兴致勃勃拉着她的男公关,对我说:“秋秋,今晚就他了。”

我瞥了一眼那个男公关,很man,名叫“凯文”,很适合达菲这种性生活得不到满足的女人。“男公关还可以陪夜的?”

“只要你出得起钱。”达菲自信一笑,“看在你被甩的份上,姐姐今儿个请你吃只鸭子,成不?”

“不了,我怕不干净。”当着人家的面,我直接就把话说出来了。D和那个很man的男公关凯文都没表现出不满的表情,反而泰然自若,仿佛我不是在说他们一样。这年头,付钱的就是老大,你要拿我的钱,就别怕我说你什么。

“想开点,也许人家还嫌你不干净呢。”达菲从包里掏出一盒安全套,随手抓出三个给我,“男人算什么呀?臭小子跟你玩了半年,拍拍屁股就走,你丫的居然还不找他要分手费和青春损失费?嫖*娼还得给钱呢!”

“要了钱,不真成了妓*女?”我瞪她一眼。

达菲哼了一声,指着我说:“你个没出息的,不要钱,你他妈就是免费的妓*女!”

“免费的妓*女尚且能以救济乞丐为理由,勉强高尚一把,这就是所谓的精神胜利。”我笑道,“那小处*女,迟早也会成为免费的妓*女…”

“处*女有什么好啊…”达菲点了根烟,吸了一口之后吐出几个灰白色的烟圈。

“既然他这么这么喜欢处女,我衷心祝愿他的小女朋友一辈子都是处*女!”报复心起,我猛地靠入D的怀里,对达菲说:“不是要请我吃鸭子吗?买单去,我打包!”

这时,D忽然看了我一眼,等我发现的时候,他转开头,看向别处。

“他不陪夜的。”很man的男公关凯文开口了,目光落在D身上。

“呵,还真碰上一卖笑不卖身的。”我讽刺地说,这时我觉得自己十分丢人,十分丑陋。站起来正要走,D就从后面拉住我的手,用他那其实很干净的嗓音问了一句:“陪夜是吗?”

我可以说有点惊喜地回头,只听他对达菲说:“按规矩算吧。”

达菲爽快地掏出信用卡,还给了他们二人每个人一千的小费。

当D搂着我走出这家名为“One night”的夜店,我回头看了一眼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接吻的达菲和凯文,心想,这真是个纸醉金迷、毫无真情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人过留字~

我的公寓位于沃尔玛旁边的一片高级单身公寓区里,房租2500/月,这对于年薪近20万的我来说,如同九牛一毛。

小区管理员看惯了我身边的熟悉面孔,今天猛然换了一个,他显得很不理解,应该是在感叹我身边的男人怎么越来越年轻了。也对,D如何卖弄他的老成和世故,也掩饰不了他过于年轻的面庞,25?甚至更小…今儿个,也轮到我这个老草吃一回嫩牛。

待我洗好澡,穿着我那件不算性感也不算保守的睡裙出来,看见D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电视没有开,他却好像被电视内容吸引了似的,凝视着电视,一动不动。注意看他的目光,那焦点似乎又不是电视,只是单纯地盯着那个位置。没有夜店里旖旎的灯光和时而吵杂时而暧昧的音乐,D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就好像一个未入社会大染缸的学生,一头近乎白色的头发,标榜着他的叛逆。

我坐在镜子前,往脸上拍着爽肤水,再上眼霜和保湿夜霜,一丝不苟,因为除了工作之外,保养皮肤是我的当头大事。等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D坐在那里看我,面无表情的,貌似要任我宰割。这和我印象中的他不一样,我以为他就算没有陪过夜,也应该身经百战了,而现在,我觉得他有点紧张。

有点紧张的鸭子。

我读过一篇文章,讲的是在不同的环境下,人会显出不同的状态。如果说夜店里是他的主场,我家是客场的话,那么在夜店的他如鱼得水,天不怕地不怕,卖弄风*骚的时候也无须担心客人会拿他怎么样。在我家则不同了,谁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施虐狂?性*变态?奸尸爱好者?

好在,我没有那些不良的嗜好…

我坐在他身边,抬眼看他。

十几岁的时候,我并不漂亮。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越来越多的男人看我的目光和那时不一样了。如今,我已是年近三十的女人,几年职场的磨练,几年时尚界的打拼,使我越来越会修饰自己、打扮自己。我每年存十万块钱,剩下十万,除了基本的生存需要,全部用来打扮。当别的女人还在用欧莱雅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用迪奥。

十几岁的我,不敢正视别人,就怕别人发现我的一些小缺点,睫毛不够浓密,头发不够黑亮,还有额头上一些小小的痘痘。现在不同了,我经常和男人对视,而且我有那个自信让对方败下阵来。

D别开目光。

我浅笑一下,“…D?”

他许久没有反应,也没有看我。我固执地又叫了一声,他才慢慢转头看我,先是我的眼睛,然后目光往下,失神地定了一会儿,又有点狼狈地看我的眼睛。我顺着那目光往下看,发现睡裙的V字型开口恰好能让他看见乳沟。

第一次陪夜的鸭子,居然比我想像得生涩许多。我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让他这只卖笑不卖身的鸭子最终点头?

“洗澡去。”我用下巴指了指浴室。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向浴室。

十五分钟过去,他还没有出来,还好我用的不是液化气热水器,否则我一定以为他中毒死在里面了。我扔下遥控器,走到浴室门口,扭开锁头,一个站立在花洒下发呆的麦色身体刹那间僵住,连遮住什么地方的动作都忘记了。

我靠在门框上,欣赏着他洒满水珠的裸*体。

这时,他才想起要拿浴巾遮一下自己的下身,那浴巾,还是我刚才用完晾在一旁的。

“你该不会还是处*男吧?”瞧我这倒霉的,还不如去酒吧找个身经百战的猛男搞个一夜情,也比花钱教一个处男认识女性身体强百倍——虽然那钱不是我花的。

他关了水,背对着我说:“不是。”

我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听了他这句话后,心里居然松了口气。我光着脚踩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顺手扯掉他腰间的浴巾。

我轻吻他的背时,他一动不动,按着我的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下决心,最后貌似是想通了,转过身,把我抵在墙上亲吻着。

我们从浴室转移到沙发,再转移到床上,D那具年轻的肉体让我兴奋不已。我有时候吸吮着他的指尖,□着指尖上面一层茧,从下面眯着眼望着他微昂着性感的下巴,在我上面移动着。

事后,我们停了下来,他趴在我身上喘息着,如果不是那三个安全套用完,我想我还会接着勾引他。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抚摸着他的头,用手指梳理他脑后的发丝。

“…杜秋。”他的嗓音暗哑了些。

“这么巧?我也叫秋,姓秋,名秋。”我勾着唇角笑开了,想不到我也有一天,跟一个男人做*爱完了之后,才互问名字。

“秋秋?”他支起头,眼神像只好奇的小狗,忽然让我觉得他可爱。但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可爱了,“…你包养我吧?”

“你疯了吧?”我本来还用温柔的目光望着他,现在一下子就变严厉了,“上过一次床而已,你就以为我是那种会包养小白脸的女人?就算是包养,我也不可能会包一只鸭子,知道吗?”

“我只陪过你而已。”他眉头皱了一皱。

“那又怎样?该不会想叫我对你负责吧?”我猛地推开他,瞟他一眼,“钱已经付过了,我们谁也不欠谁。只陪过我又怎么样?我只是第一个嫖你的人,以前跟你上床的那些女人只不过是嫖完你没付钱!”话说出口,我忽然有点想哭了,我既是一个免费的妓女,又是一个嫖完了不给钱的嫖客。爱情?爱情呢?!这个我曾经多么相信、多么向往的名词,渐渐被很多东西挤到了最底层。

初恋在大学,毕业之后和平分手,我知道了,没有稳定的物质基础支撑的爱情,到最后就会输给物质。

第二个男朋友,在我刚刚工作的时候,交往不到两个月,我甩了他,因为他从跟我确定关系的那一天,就要求跟我发生性关系,最后以一句“你不跟我□,就是不爱我”,让我知道我真的不爱他,于是,甩之。

第三个男朋友,在我工作两年后,我的第一个男人,学历高,对我极好,极体贴,还把我小时候的照片放在钱包里。他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出身在一个极贫困的家庭,身上背了十几万的债务。父母插手进来,逼我和他分手,我哭了两天,妈妈对我说,你太年轻,以后慢慢会知道的,一个女人,没有那么多青春陪男人奋斗,你要嫁的,应该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物质,又一次战胜了爱情。

第四个男朋友,就是刚甩了我的那个,工作中认识的,有时候一个月能赚几万,有时候一个月只有一千块,父母勉强同意。最后,他背叛了我,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种人叫小三。

什么生死相许,什么始终不渝,都是小说里骗人的。哪来的小龙女,十六年里容颜不变?哪来的杨过,苦等一个被强*奸的女人十六年?

“就算上*床,你也是跟我上*床的第一个女人!”杜秋一声蕴涵着深沉悲痛的低吼,捂着脸,肩膀抖动着,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一样,陷入在自己编造出的痛苦中。

“你说什么?”我刚从自己的痛苦里清醒,就陷入他制造的悬疑中,“难不成…难不成你以前…”

杜秋摇着头,缩成一团,低低喃着:“不是…不是…我不是…”

我抱住了他,他稍微平静了一点。不知道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什么样的现状,一切,都跟我无关。我们现在只是一个男人和女人,交易完后各奔东西。

“秋秋…我不想做了…”杜秋在我怀里靠着,双臂圈着我的腰。

“又没要你再做,我也没力气了。”我翻个白眼。

“我不想再做那个工作了。”他抬起手,抚上我的脸,“你说对了,我会弹琴…一开始,我也只想弹琴…”

感觉到那层薄茧在我脸上抚摸的独特触感,我默默将手覆在他手上,他马上握住,仿佛自言自语般说:“这种生活,从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厌倦了。可是我又能坚持什么?我根本找不出我所坚持的东西,甚至没有信仰,我的一切,只为了活下去,不光是我,还有我的家人…”

“说这么多,只不过想让我包养你吧。”我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不要忘了,我们俩现在都是裸*体,别指望男人和女人在裸*体的时候还能谈什么信仰和理想。

他不再说话了,目光低垂。


“睡觉吧…”我语气放柔了些,拍拍他的头。我是独生女,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拍着他的头,想像着这个人是我的弟弟。谁知,他忽然打掉我的手,起身穿衣服,用风*骚而下贱的语气说:“对不起,我只跟你上*床,不跟你睡觉。”

我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一巴掌扇了过去,握着拳头,手都在抖。“你他妈就是一下贱的鸭!”

杜秋的脸被我扇得偏到一边,流海乱乱贴在脸旁。他冷笑一声,“钱我也收了,床也上了…秋老板,我该走了。”

“你!”我咬牙切齿,指着他的鼻子,刚想再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我的手机就响起来,一看来显,居然是前任男友崔仪。

我接起来,就听他说:“睡了吗?”

“你不废话?”我嚷道,撒泼着把杜秋推到床下去,让他裸着走去浴室拿衣服穿。“你最好祈祷自己有急事,不然有你好看!”

崔仪迟疑了一下,说:“秋秋,能不能把钱还我?”

“什么钱?”

“我们一起买的股票,我投了三万…”他此时完全放开了,滔滔不绝的,“现在经济不景气,股市一直下跌。我记得你劝我入股的时候说,赚了钱平分,亏了算你的。现在我不管是亏是赚,你能不能把我的本金还我,股票以后赚的钱,我不要了。”

“好,我明天就还你。”我干脆地说。要不是他提起,我还真忘了这件事,虽然他愧对于我,可是我不是那种因为分手就不还钱的人,这点道德我还有。这三万块本来就是他的,就算他给我,我也不要。

崔仪那边又说了:“另外,你能不能再借我两万?”

这家伙有时候赚得多,但没什么存款。以前都是向我借,借完了再还,还完了又借,总之信誉一直很好,我也不计较。谁都有个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只是这钱的去路,非得弄清楚不可:“你要钱干吗?吸毒了?”

崔仪居然笑了出来,“我连烟都不抽,怎么吸毒?”

“你可以注射。”我回了一句。

“不跟你开玩笑,我女朋友住院了。”看来,崔仪不再有耐心跟我抬杠,“我需要钱,会尽快还你。”

“你命令我?”我的傲气上来了,没见过借钱还这么拽的。

“秋秋,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后悔了…她身体非常不好,医生说要是不换肾,她活不了多久了。我打算帮她交一阵子住院费和医药费,就跟她分手,怎么说我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男人…”

“别装了,因为你上了那个处*女,所以要补偿她。”不用猜,我就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否则哪个男人会那么好心?忘了是谁跟我说过,上处*女,是要付出代价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才几岁?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什么叫倚老卖老,我这就叫倚老卖老。我是老了,老得一眼就看穿了男人那点小伎俩,换做十年前的我,可能还会为他的好心流下感动的泪水。

“我给完她钱,还回到你身边,做牛做马我都认了,一辈子伺候你,行不?”崔仪像在做交易一样,跟我商量着。

为什么男人总以为女人的感情这么廉价?失去了,就可以再找回来?是的,确实有些女人的感情是这般廉价的,只要男人甜言蜜语一番,就又软了心。可是,我不会了。你女朋友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看见穿戴整齐的杜秋就要走向门口,我捂着话筒,叫他:“D,你等一等!”

杜秋轻佻地斜眼看了过来。

“崔仪,你给我滚,我就是用钱开养鸭场,也不借给你!”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枕头边,问杜秋:“你刚才说,要我包养你?”

杜秋的眼神变了,先是诧异,然后又是淡漠,“是又怎么样?”

这个男人我猜不透,要不是崔仪打电话来要钱,我就会被怒气冲昏头脑,放走这么一个有挑战性的人。“什么价钱?”

杜秋显得有些激动,快步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

“别急着高兴,我还没说要包养你,问问价格而已。”我瞅了一眼他脸颊上的红印,我刚才那一巴掌,下手还挺重。

“给我三十万,随便多久,直到你厌倦我为止。”怕我不相信似的,他补充道:“我不会故意做出让你讨厌的事…”

“三十万,你真值钱。”我抬起他的下巴,不怀好意地笑着,“万一遇见一个愿意出一百万的女人,你是不是就会跟她去?”

“我只要三十万,如果你明天就能给我,将来遇见能给更多的,我也不去。”

明天?怎么男人们都是明天需要钱?我重新坐下,他马上拉起毛毯披在我光裸的身上,坐在我旁边,殷切地看着我,就好像是一个等待老师报成绩的小男孩。

“你没病吧?”最后,我有了答应他的冲动。

“我很健康,我可以去医院体检的。”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回答,跟他刚才那反叛轻佻的样子全然不同。

“好,你明天给我去医院体检。”我把毯子围在身上,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正好三十万,是我存着准备付一套房子的首付的钱,我以为,那套房子会是我和崔仪的婚房,因为我那时候说好了,首付我来,剩下的他付清。“体检完了之后,这个就给你,密码是三个六,三个八。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夜店,因为我不喜欢看见我的鸭子蹲在别的女人身边。”

他默默接过了卡,表情从原本的惊喜变成落寞,甚至忧伤。他不就希望我包养他,得到三十万吗?为什么还露出那种表情?

或许,他还是有自尊的,只是他的自尊,已经深深躲了起来。我永远不能理解他这种卖了自己而得到钱的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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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恰好就是星期天,我陪着杜秋去人民医院体检。与其说是陪同,不如说是监视。我要求他做一些传染病的检测,什么肝炎啊,肺结核啊,皮肤病啊,再到一些性病的检查,连艾滋病的检测我都要求他做了。他一声不吭地在我的指使下检查这个检查那个,无视护士怪异的目光,活像一个玩偶,让我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了。

有些检查的结果不能马上出来,但我拿着几个主要传染病的检查单子认真看着,确定他的身体的确很健康,连感冒都没有之后,就爽快地把银行卡塞进他的口袋里。

今天,我正式包养了一个男人。

他撇下我,朝住院部的大楼走去。我几步跟上他,拉住他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找一个医生。”他回头说,对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先回去吧,呆会儿我自己坐公车回去。”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我就停了下来,躲在一棵树旁边,等他走远,我再悄悄跟上去。我的好奇心永远那么大,我觉得他要三十万一定跟什么人有关,尤其是他说要去找一个医生的时候,我忽然间明白了那三十万的去处。也许他是需要钱给父母治病,用卖身的钱去救父母,难怪那么悲凉。敢问一个男人,用什么办法能快速筹到那么多钱?去偷去抢太过危险,还是卖了自己最保险。

我尽量小心,不让他发现,看准电梯停下的楼层,才坐了下一趟电梯上去。当我鬼鬼祟祟寻找杜秋的身影时,一句冷冷的话语把我吓得头发直立:

“你到这儿做什么?!”

我飞快转身,看见的却是崔仪的脸,心里大叫“还好不是杜秋”。我倨傲地昂着脸,说:“关你什么事?”

“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得知我女朋友在这里住院的?”崔仪非常鄙夷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汉奸一样,“想羞辱我,嘲笑我,你可以大大方方打电话或者去我家好好骂我一顿,用不着到医院来吧?是我对不起你,我接受你的责骂,可是我不能容忍你到这里来羞辱她!她是无辜的,她不知道你的存在,请你不要骚扰她,我拜托你!”

崔仪恶狠狠地看着我,对我就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我在莫名其妙的委屈中明白一件事,她女朋友也在这里住院。

“我根本不是来找你们的…”我开口欲解释,崔仪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据我所知,你的亲戚朋友没一个的病严重到要来这里住院,你最好识趣地离开,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知道我烦你什么吗?你太强势,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温柔,就算她不出现,我也会离开你,因为我需要的是一个女人,不是上司!”他说完之后,甩头就走。

“神经病!”我骂了一句,泪水盈满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

我撑在洗手间的台子上,望着镜中一副委屈小媳妇像的自己,恨不得狠狠把眼泪抹掉。考虑到这么一抹,很可能把自己精心修饰的眼妆变得黑不黑白不白,所以只能瞪着眼睛,尽量不要让眼泪流下来。

“你没事吧?”旁边,一个女孩微笑着看我,虽然她的脸色不好,可是那笑容很阳光很单纯,手里还有一张纸巾。

我接过纸巾,默默跟着她出去。

“秋秋?”

怎么又有熟人?我抬头,却看见杜秋惊异的眼睛。

“哥,你们认识?”那女孩好奇地走上去,拉着杜秋的袖子。

“我们…”杜秋的脸色苍白许多,欲言又止,牵着那女孩的手,茫然而又疑惑地看着我。还好,他没有用崔仪一般愤怒的目光刺我,让我好不容易收起的伤感又再次泛滥。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明媚地看向那个女孩,很随和地说:“你好,我是杜秋的同事,这么巧遇见你们。”

“原来是哥哥的同事,姐姐好!”女孩很恭敬地对我鞠了躬,杜秋在她直起身的时候扶了一把,眼里尽是担忧。女孩乖巧地笑,又说:“姐姐刚才好像有点难过?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哥哥常常说,等我病好了,还要带我去香港玩呢。我想,为了去香港玩,我怎么也得尽快好起来。姐姐,人在活着的时候,能快乐,就尽量让自己快乐,不到等到…”

“夏,不要说那个字。”杜秋打断她的话。

“好,我不说。”杜夏调皮地吐吐舌头,说:“哥哥可迷信了,啥都不让我说…”

杜秋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

“姐姐,去我病房坐坐吧,我第一次见到哥哥的同事耶…”杜夏是个活泼的女孩,一点也不认生,上来就亲切地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我心里暖暖的,顿时冒出一个想法:我若有这么可爱乖巧的妹妹,吃什么苦都无所谓了。

杜秋无言,默默跟在我们后面。

我对医院不是很了解,看这里的设施啊病房啊,只觉得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记得我上次去看一个胆囊炎住院的朋友,她的病房比这里简陋地多。我坐下,看了看杜秋,他拿了一个苹果,正在削皮。

“姐姐,一看你就是主管级别的,人漂亮,又有气质。”杜夏羡慕地说,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发现她的眼睛很明亮水灵,如果不是脸色不好,应该也会是个漂亮的女孩。

我想问问杜夏,她究竟得了什么病,而杜秋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可是,我终究问不出口,敷衍着说了些杜秋是个很努力的年轻人,很有前途之类的官话,就接过杜秋递来的苹果,大口大口吃着。

不经意间,我看见杜夏的背包上吊着一张卡片,是用大头贴照片做的那种,我鸡婆地多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搂着她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崔仪。我险些跳起来,还好自己先稳住了,假装无所谓地问:“哎?小夏有男朋友了?”

“是啊…”杜夏开始有点羞涩。

“感情好像很不错啊,在一起多久了?”我忍得很辛苦,因为我要是不保持微笑的话,那张脸一定很狰狞。

“三个月了…”杜夏笑着看向杜秋,“哥哥也拿我没办法。”

三个月了——可是那小子和我分手还没到一个月!原来,我被他戴了两个月多的绿帽子!我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挑剔地看向杜夏,面黄肌瘦,青涩又不够成熟,自己不能养活自己…在我即将挑出她更多缺点的时候,杜秋爱怜地揉揉她的头,我忽然自惭形秽起来——我在干吗?如果杜夏就是崔仪的女朋友,那么按崔仪所说的,她的病很严重,不换肾就坚持不了多久…我释然了——

三十万的去处。

杜夏是无辜的,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男朋友因为她,而甩了现在她面前坐着的我;而我,因为被她男朋友甩了,一时气愤和不甘,包养了她哥哥。

命运,怎么如此错综复杂地交汇在一起,让人措手不及!

寒暄了一会儿,我起身离开,杜秋跟着起身,说:“夏,下次再来看你。”

杜夏点点头。

走出很远,上了电梯,杜秋偏头看我,跟我说谢谢。我想,大概是谢我没有拆穿他当男公关的事吧。我刺激他说:“谢我做什么?我跟踪你,你还谢我?”

他笑着摇摇头,好像感觉无所谓,也许是有钱给妹妹治病了,心情好了一些吧。可是,我心情不好了,我算什么?殊途同归,花了三十万,居然还是给情敌治病。真不知道命运是捉弄了杜夏,还是捉弄了我。

也许你认为我自私了,可是我现在心里好像窝了一块石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同情心?我有,一开始我很同情她,我甚至很喜欢这个女孩。可是当我知道她就是崔仪的女朋友的时候,我私人的情绪上来了,毕竟我不是圣母,我有血有泪,实在做不到对抢走我男朋友的女人心存喜爱之情。

我和杜秋走进地下停车场,上车之后,我忽然抱住他,跟他接吻,像一个欲求不满的老妖妇。没错,我就是在发泄不满——你抢我男人,我就玩你哥!

杜秋哪里知道我的邪恶心思,愣了好一会儿,抱住我,回吻,很认真也很狂野,我想,更多的是服从。我慢慢爬了过去,骑在他身上,一边吻他,一边把手伸进他裤子里,握着他微有反应的□,上下□着,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也涨红了。

听见他微微的喘息声,我不再吻他,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一手不停的工作着,同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想搂过我亲吻,我说:“你,不许动!”他眉头皱了皱,靠在椅背上,微昂着下巴,时轻时重喘息着。

释放的那一刻,他压抑地低呼了一声,握着我的手腕,想要把我的手从那里移开,不过,我没有动,任他炙热的液体沾在我手上,甚至还有一点喷在我下巴上面。

他飞快地抽了几张纸巾,帮我擦着脸和手,以及衣服上沾到的一点,然后才去擦他自己。忽然,他的手僵住了,怔怔地看着手上透明的一滴水。

我哭了,泪水滴在他的手上。

“你今天怎么了?”他用手抚去我的泪,动作轻柔,就好像亲密的情侣。

“为什么是你!”我握着拳头打了他一下,哭倒在他怀里——这是我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哭得这么惨,我委屈,难过,自责,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自我厌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抽泣着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开车。我从他口袋里掏出钱包,看了看他的身份证——22岁,比我小了六岁,我在上高中的时候,他怕是还在上小学。

平静一会儿后,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化妆包补妆,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眼角,还好,没有皱纹,我还没有那么老,老到自己都不敢去碰这个22岁的年轻男人——是的,今天起,我应该把他当一个男人,不是鸭子。

回家之后,我们就开始做*爱,我需要用这种方法麻痹自己的神经,他需要这种方法来实践他的诺言。我们如此公平,那一刻我觉得,这么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金钱虽然买不起爱情,可是却能买来一个属于我的男人。


生活还是这么继续着,我依旧在那家时尚杂志当副主编,身边除了杜秋,没有其他有亲密关系的男人。追我的人当然也有,不止一个,我和其中两个保持着暧昧关系,一个是某企业的副总,一个是某大学副教授。不过,约会归约会,我从来没跟他们进一步发展。

杜秋也并不总在家等我,他找到几份钢琴家教,也挺忙的,但钱仍不够用,因为他妹妹的病太花钱。半年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肾源,30万,做个了手术就全部用光了,加上术后为了避免排异反应所进行的治疗,一天好几千的医药费,连我都负担不起,更别说他。还好,那个崔仪还有点良心,真的弄到5万块,帮着一起交交医药费,可是后来我听说,他们分手了,还是杜夏提出来的。

有一晚,杜秋回来得特别晚,我特地下厨做了鸡蛋面给他,可他不吃,说没胃口。我劝了他好久,他居然推开我递上的筷子。

我倔脾气上来,端了面就倒进马桶里,把碗筷往水池里一扔,也不管摔碎了没有,甩头就走。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见他低着头,我心莫名其妙就剧烈疼了一下,一种恐怖的感觉涌上来——会不会他找到别的金主,想要惹我讨厌?

这半年来,他渐渐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是那种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就踹你一脚的人。我每天晚上回家,他都做了晚饭等我,就算我在外面应酬过了,他也煮点宵夜端来,嘱咐我下次少喝点酒。崔仪都没对我那么好过,在我印象中,只有我的第一个男人可以和杜秋相比。

姐妹们多少知道我和杜秋的事,有人赞成甚至欣赏,有人大力反对,反对派的领军人物居然就是当初请我吃鸭子的达菲,她说“你才多大?就干这些50岁寡妇干的事!”。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可能爱上他了,回头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今天,我怕了,我真的怕他说要离开我,这样我可真是人财两空,也算是自作自受。倔强如我,心里这么想,可是嘴上我硬着呢。狠狠撞了他一下,我就想把自己扔在床上。可是,这么一撞,他哭了。

他从没哭过!

我被他吓到了,傻傻站着,难道我那一撞,真的撞疼他了?来不及多想,他扑过来抱我,悲怆地说:“秋秋,怎么办?我妹她…她不行了!”

“手术不是成功了吗?”我诧异,心中已经没有报复的快感。跟杜秋在一起那么久,我对崔仪的背叛已经释怀了,趁崔仪不在的时候,我还偷偷去看过杜夏好几次。我不怨恨她了,真的。

“医生说,排异反应出现了,一发不可收拾…”杜秋发着抖,泪水滴在我脖子上,温热的,却很苦涩,“这几天一直在治疗,可是今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杜夏那天的话,忽然清晰地盘旋在我脑海里——“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哥哥常常说,等我病好了,还要带我去香港玩呢。我想,为了去香港玩,我怎么也得尽快好起来。”我无力地任他抱着,语无伦次地说:“需要多少钱才能治好?我、我出!你告诉我!我明天…不,马上就去医院交钱!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一定…一定能治好小夏的!”

杜秋泣不成声,摇着头,喃喃地说“没用了…没用了…”。

当时我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放弃了,直到两天后,我收到了杜夏去世的消息,她走了,肾衰竭。

我多少知道一点杜秋家里的情况,父母双双下岗,他从小喜爱音乐,坚持练琴,最后却没有考上音乐学院——我猜他是故意的,因为他落榜之后,马上卖了家里最值钱的钢琴,为杜夏准备好大学学费。

杜夏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高三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可是很努力读书,大学还没上两年,就查出得了尿毒症。杜秋原本在另一家酒吧里弹琴赚钱,最后巨大的经济负担使他不得不成为一名男公关,因为赚钱多,而且快。他那晚会愿意陪夜,就是因为妹妹的病情加重,想快速赚到30万。当时他一直在说服自己,好几次想向那些富婆开口,可是心里拼命挣扎着。也许我长得还不算太难看,也不算太老,这小子才最终挑上我。那时我还跟他开玩笑,说如果你挑上达菲,你能得到更多钱,因为她至少给你百万年薪。他听完后马上接了一句“可是我喜欢你啊”,让我的心悸动了一会儿。

杜秋料理后事的几天,我下班时遇见了崔仪。他也知道了杜夏去世的事,只是没那么伤心,本来他对杜夏就没投入那么多感情,只是用5万块钱买个心安而已。他至今不知道我和杜秋的关系,当晚约我一起吃饭。

我本不太想搭理这男人,可是他有点惆怅地说:“秋秋,一顿饭而已,我有些话,只想跟你说说。”

“好吧,就当我施舍你。”我出言不善,他却不介意。

坐定,我慢悠悠喝着红酒,收到杜秋的短信,说父母的情绪基本控制住了,我便回了几句关怀的话给他。他真是个男人,哭过之后,坚强地又站出去料理妹妹的后事,回家安慰父母,应付亲戚。私下里我很佩服他,虽然他以前从事着不堪的工作,现在仍旧是我包养的小白脸。

“秋秋,你知道杜夏有个哥哥吗?”崔仪起话头。

“问这个做什么?”我心虚,警戒地看着他,如果他说已经知道我和杜秋的关系,我马上就会把酒泼在他头上,再脱下高跟鞋敲他的头。

崔仪没发现我的紧张,径自说:“她哥哥叫杜秋,大她不到两岁,到处赚钱,就为了给她治病。杜夏早就知道自己的病很难好了,而且,她知道你是我…前女友。”

我惊了一下。

“不久前,我喝醉了酒,不小心说了。她就说要跟我分手,叫我回到你身边,不要再为她花钱治病了。她…是个好女孩,为了她哥哥,每天都装着开开心心的。”

“她哥哥,是个好男人。”我低低地说。

“杜夏讲了一些她哥哥的事给我听,我听完很震惊。”

“什么事?”该不会杜夏知道她哥哥被我包养了吧?我又心虚,开始胆怯,背后甚至出了冷汗。

“她哥哥当年并不是因为成绩不好,而考不上音乐学院的。”

还好只是说这个…我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是不是因为妹妹要上学,故意考差了的?”

“不是。”崔仪惋惜地摇摇头,“她哥哥考得非常好,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去了。学院一个教授看了他的资料后,说对杜秋非常感兴趣,便让杜秋去了他办公室详谈。”

“很有前途啊…”我皱皱眉,为什么和杜秋自己说的不一样?

崔仪抬眼看我,“杜秋去办公室的时候,被那个教授…可以说是强*奸吧…是男人强*奸男人…”

“啊?!”我尖叫出声,手里的杯子打翻了,忽然就想起杜秋第一次跟我上床时候说,他不是处男,但我是他第一个女人什么的,原来如此!

“你一直觉得我不是东西,现在终于发现有人比我更不是东西了?”崔仪调侃我。

“废话什么?说下去!”我催促着,手心都是汗。

“还有什么好说的?杜秋自己退学不上了,从此厌恶音乐,据说他还因此卖了钢琴,不再想考音乐学院了。”崔仪耸耸肩,不是自己的事,他说起来就是这么轻松,到最后到说我八卦,喜欢打听人家的事。

这一顿饭,我食不知味,心一阵阵地疼,一想起杜秋曾经承受的巨大屈辱和现在承担的巨大痛苦,我就犹如千刀万剐般难过,甚至想哭。草草打发了崔仪,无视他请我吃饭的最终目的——想跟我复合——我躲进车里,趴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以前,我总是为自己的不幸遭遇哭泣,今天我趴在这里,为了杜秋经历过的痛苦,替他悲痛地哭泣着,一直一直难以停下来。我已经开始预感到自己和他的结局了,我爱上了他,所以一定要放他走,一定不能再和他维持这种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我实在实在不忍心再侮辱这个世界上最坚强最纯洁的男人,哪怕是一点点的亵渎,我都不再忍心加之于他。

想想这近一年来我干了些什么?我以为自己很高尚,给他钱,让他去救自己的妹妹,所以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肉体,在无形中践踏他的尊严…这一刻我明白,我他*妈的禽兽不如!

仁慈的上帝,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请让我放他走,请让他能得到幸福,尽管已经爱得离不开他的我,是多么多么舍不得,多么多么悲痛欲绝。


一个星期之后,杜秋提着行李回了我家。我早已下厨做了满桌子菜等他回来,见他风尘仆仆,就让他先去洗澡。他对我过分温柔的举止还有点不习惯,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我撒娇,说我偶尔对你好点,你就这么挤兑我,以后不理你了。

他凝视着我,抱我,抱了很久很久,我催他吃饭,他才放手。

那晚他睡得很熟,回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他的黑眼圈了,知道他累,就给他按摩,按着按着,他就睡着了。我望着他的睡颜,又哭了,心想我这是最后一次看他睡着的样子了。我默默躺在他身边,贴着他,感受他的体温和身上熟悉的味道。

早晨,我还没醒,就感觉有人的手慢慢抚摸着我的身体,一睁眼,见杜秋含笑看着我,然后吻我。我贪恋着他的温柔,积极回应着他,我们进行了最后一次性*爱,很激烈的,好像《失乐园》里那般抵死缠绵。高*潮的时候,我迷乱地想,如果我们俩能在这一刻死去,那该有多好…

这次,换我趴在他身上休息着。十分钟后,起床洗漱,我煎了蛋,他热了牛奶,我们坐下来吃早餐。

“杜秋。”我正正经经叫他,“你,走吧…”

他错愕地抬头,问:“你说什么?”

我的心,疼得几乎就让我窒息。“我说,你该走了。”

他放下杯子,眼神中写满痛楚,半天才问:“你…厌倦我了?”

他发抖的声音让我心里的悲痛蔓延全身,连指尖都一阵阵抽痛,“没有,你别乱想。”

“那为什么?”

我鼓起勇气和他对视,“你是一个男人,不是鸭子。”

“不!我是!”他激动地站起来,坐在我身边,紧紧拉着我的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当你一辈子的鸭…”

我捂上他的嘴,“请不要这么说,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们谈了近一年的恋爱,不是吗?如果你觉得拿我的钱,心里有愧,你可以还我,还多少我无所谓,只要你能心安。”

“是,我们谈恋爱,所以我爱上了你!”他说得并不大声,却已经是筋疲力尽。

这绝对是继他的过去之后,对我又一个打击。我情不自禁拥抱了他,他用力抱着我,我心里钝钝地痛,每呼吸一次都在痛。对现在的我们而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我安慰性地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说:“可是,我没有爱过你…”

“我知道,没关系的!”杜秋的嗓音近乎于嘶哑,努力想向我证明什么,表白什么。可我知道我不能听下去,否则包养关系还将继续,我还将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继续践踏着他的尊严。

用物质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即使有了爱情,那爱情也什么都不是!

我那时口不择言,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事后也没能想起来,只记得杜秋那双眸子,里面沉淀了最深沉的悲哀。

他最终走了,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可是很快又醒了,半边脸几乎没有知觉。我看见他留下的银行卡,静静地躺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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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过去了,我还是没嫁出去。那些男人,追我的,我追的,无一例外会问我,你月薪多少呀?父母健在吗?父母什么职业呢?…让我觉得,我其实是个物品,我拥有的东西,是他们估价的标准。

我并不常常想起杜秋,因为我觉得他想起我的时候,脸色肯定不太好,毕竟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对他来说应该是很不堪回首的。

最近我和一个男人不好不坏地交往着,他比我大,在市政府工作,父母对他特别满意。

就像开头说的那样,我陪妮雅去一家琴行挑选钢琴,作为她那个7岁侄女的生日礼物,意外的,我遇见了杜秋。他他的头发染回黑色的了,正拿着个鸡毛掸子,为一架钢琴扫去灰尘,远远的,我差点没认出他。

是他认出了我,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喊我:“秋秋,是你吗?”

我包里,还放着他还我的银行卡。

他走了之后,我本想往那卡里再开始存钱,当我察看余额的时候,发现里面还剩一千块。当时没觉得什么,存了两万块进去,余额是两万一千。过一阵子我去取钱,发现余额变成了两万三千!

以后时不时我会去看看余额,发现钱慢慢增加着,几百,几千…我蓦地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杜秋,他在还我钱。

从此以后,我像个偏执狂一样,动不动就跑去察看余额,有时候一天要去两三次,好像一个作者,一天刷新页面好几次,查看着哪怕只有一个字的读者留言。

我并不是财迷心窍,其实,我只想安慰安慰自己,说,那个杜秋还钱的时候,至少心里出现过我的名字。

到今天我见到他时,他已经还了一万多给我。很少。但是,我能想到,他一定很努力,很坚强。

“嗨,这么巧…”我难看地扯了个笑脸,他走了过来,有些贪婪地打量着我,我忽然不自信起来,很想掏出个镜子检查检查自己今天的妆扮——眼影是不是用对了?和衣服的颜色配不配?最近胖了一点,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难看了…

你有病,秋秋!

我努力平静下来,很平淡地问候:“杜秋,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对于我刻意生疏的问候,杜秋的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他轻轻点了点头,小心地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很快,好像裸体站在万人体育场的中央一样,紧张得有点发抖。眼看妮雅就要走过来,我下狠心地对他说:“我就要订婚了!”

他又是一愣,目光低垂,沉默了一会儿,说,哦,恭喜。

妮雅这时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杜秋,显然没认出他来,然后问我:“不介绍一下吗?”

“…旧识。”我拉了妮雅的手,半强迫地把她拉出店门。

相逢又如何?几句话说明白之后,我们又能如何?我们不是神雕侠侣,没有十六年之约,我们的承诺,是因为三十万。他能还我钱,就证明他在一点点找回当年丢弃在我面前的尊严,我能用一句“其实当年我爱你”来将他挽回吗?

他那么年轻,在我即将30岁的时候,他连25都不到。他还有十年二十年可以去奋斗,摆脱过去,当一个成功的男人,找一个温柔的女性,作为他永远的伴侣。而我,是见证他当年的屈辱的女人,我如果总是出现在他面前,就会一直提醒着他过去的不堪,那么,我不要做这样的女人。

如果他不是他,我不是我,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在一起又如何呢?学历不同,家庭条件不同,生活背景不同。我没有年轻女孩不切实际的爱情观,我现在是一个世故得有点俗气的女人,不是他配不上我,是我怕配不上他。

如果我也年轻一点,20岁,那么我就默默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见证成功的过程。而不是我现在的30岁,目睹他屈辱的当年。

第一次从心底觉得,我真的太老了,对他来说。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哈哈,好无奈…

我拉着妮雅,走出店门,匆匆的,就好像后面有日本鬼子追我。

身手,飘来轻柔的音乐声,柔情似水,娓娓道来,犹如一双看不见的手,缓缓抚摸着脆弱的心灵,试图以一种力量,来挽留即将飞离的爱情。

这只是一个前奏,居然就有震撼人心的作用。

妮雅猛地拽住我,我被迫停下。她仔细听了听,说:“理查德的《爱之梦》…啊,秋秋,是他在弹琴!”

我不情愿的回头看,黑色的钢琴前,杜秋端正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来往于黑白色的琴键上,低垂着眼,弹得那么专注,仿佛世界与他无关。

我不懂音乐,从来没有听过他弹琴,没想到他弹得那么好,那么深情,指尖抚过琴键,简直就像抚过情人的肌肤,饱含柔情,犹如汪汪潭水。冷暖,怕只有我明白。

妮雅是懂音乐的人,停步听了一会儿,赞叹着。我不忍再听,命令自己转身离开。

“秋秋!”琴声停了,急切的男声。

杜秋站在门口,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身上,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圈。他清澈里眼里流转着明媚的光彩,冲我微微一笑,开口问:“我,还有机会吗?”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刮来淡淡的桂花香气,四周的空气清新得如晨露一般。弹琴之人已停,琴声却萦绕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