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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神医一愣,“我只是没注意,再说我就是听不出来又能怎么样?”

宋朝夕冷笑,这位薛神医可是鼎鼎大名的神医,一个神医连咳嗽声正不正常都听不出来,这怎么说得过去?“你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医者?医者生而为人,跟阎王爷抢时间,做的是争分夺秒救人的事,你不救人倒罢了,竟然用一身医术去害人,有你这样做大夫的吗?想毒我?我也让你尝尝这滋味,被人下毒的感觉怎么样?”

薛令春还要挣扎,奈何浑身都疼,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方堑上去制住人,宋朝夕走到薛神医面前,猛地摘下面具,这一看她整个人都顿住了。

薛神医……竟然是个高大的女子?

真有意思,那个书中帮助宋朝颜取心头血的神医,竟然是个女子!这世道,女子活得如此艰难,被男子压迫为难就算了,如今就连女子都来为难女子!宋朝夕愤怒之余,有些看不明白这个薛神医,难道她戴面具跟自己女扮男装一样,是为了方便治病救人?若她正对救死扶伤如此执着,又何必下毒去害人?这种人做的都是没底线的事,宋朝夕真是多看一眼都嫌脏。

她懒得再和她们多废话,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人就这样扔掉山崖下,奈何本朝律法严明,杀人偿命,她不可能做犯法的事,更不能叫容璟为难。想了想,就叫方堑把两人都带下去扔了。

宋朝颜这次吃了大苦头,宋朝夕竟然把她扔在乱葬岗,她吓得半死,等她好不容易回到家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刚被取了心头血,身子十分虚弱,总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这样死了,丫鬟焦急地扶着她,宋朝颜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她不甘心,她明明多加谋划,怎么会被宋朝夕识破,还被反算计了?胸口的疼痛提醒她今日所受的屈辱。

屋中的檀香味有些刺鼻,宋朝颜眉头紧皱,慢慢昏睡过去。

这一次她刚入睡就开始做梦。

次日一早,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出永春侯府。

宋朝夕次日听闻宋朝颜已经从乱葬岗回去了,她并不意外,毕竟是女主,总不能就这样被她折腾死。她坐在梳妆镜前懒懒打了个哈欠,容璟似乎晨练回来,去净房中冲了凉,回来时有丫鬟上来要服侍他更衣,被他拒绝了,晨光照进扇里有些朦朦胧胧的,屋中并不亮堂,黑暗中宋朝夕觉得他的眼眸更显深邃。

宋朝夕发现他不喜欢别人服侍,身边虽有一些侍卫,可穿衣之类的贴身事从不要别人代劳,按理说她这个妻子是该上去替他更衣的,可她总觉得尴尬,他们没有亲近到那个地步。等容璟穿好衣服她才回过神,走上去给他把了脉,正式宣布他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容璟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倒没觉得惊讶,不过过了这日他便总是出门,经常一整日都不回来。他不在时,宋朝夕也不觉得无聊,不说别的,只这片湖就够她忙活了,她可以垂钓、摘桃、给果树驱虫、修剪花枝,她甚至打算在周围开垦一片花圃,不过这种大动作总要得到国公爷同意才行。

这日晚上,宋朝夕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床板吱呀晃动,她唔了一声,翻了个身,“您回了?”

容璟应了一声,“吵到你了?”

她每日在家也没什么正事,他这么说倒让她有些心虚了,“醒都醒了,我想问您个事,我打算在水廊尽头开垦一片花圃,再沿着湖边种一些。”

“以后府里有什么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不需事事问我。”

宋朝夕懒懒打了个哈欠,长睫上挂着泪珠儿,眼睛都不睁,只是抿唇轻笑:“您毕竟是爷,您是一家之主,我当然得向您汇报了。”

这话倒更像是打趣,容璟眼里闪过笑意,他坐到床上,垂眸间发现她歪着身子时,宽大的中衣领口被扯落了,歪歪斜斜地搭在肩膀下头,露出缎子一样的雪肤,偏偏她自己没意识到,眼都不睁,嘴唇还抿了抿,昳丽却慵懒。

她看着纤细,倒是没想到……

他很快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宋朝夕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半夜她翻了个身,手无意识地搭在他腰上,容璟缓缓睁开眼,她平日都规规矩矩往床的最里面躲,也就是夜里睡迷糊了才会往他身前凑。她睡觉一点也不老实,而他多年行军养成的习惯,睡眠特别浅,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从前打仗时有几次夜里遇到敌人突袭,也是他反应迅速才保存了实力。这几日他倒是慢慢习惯了她的存在,偶尔她这般往他身边钻,他也没了防备。

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胸口压着他,隔着薄薄的中衣,容璟浑身僵硬,不觉叹息一声,这样叫他怎么睡。

宋朝夕次日醒来时,容璟早已不见踪影,她进蓬莱仙境揪了几片仙草嚼了嚼,眼见着皮肤愈发水润透亮,才唤了丫头进来。

青竹端着盆笑说:“国公爷卯时便走了,我看国公爷眼底有乌青,似乎没睡好。”

卯时?算来他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有乌青也是正常的,宋朝夕打了个哈欠,她这才意识到他真的很忙,想来到他这个官位,每一个决定都牵扯整个王朝,丝毫马虎不得。

她这个夫君可真不容易啊!忙就算了睡眠还不怎么好,看样子她得开个方子让他调理一下了。

宋朝夕最终把粉的配方定了下来,她让青竹冬儿几个丫鬟都改用自己的粉,一天下来她观察几个丫鬟的妆面,发现药粉上妆后衬得面部细腻白净,久久不脱妆,虽然不如铅粉白,擦上脸后都更为柔和,其实寻常女子多活动于内宅,哪需要日日擦得那般白?药粉以药物为主要材料,天然养肤,简直妙不可言。

宋朝夕刚做完,就听到容媛惊呼:“二婶婶,你在做什么呀?”

宋朝夕乐了,她正愁没人帮她试验呢,看吧,来了个现成的。“我在做粉。”

“粉?是珍珠粉吗?”容媛从小锦衣玉食,妆扮上也一直走在京中贵女的前列,用过的宫粉、紫粉、胭脂、口脂,样样都是最好的,可以说宫中的贵人们用什么她就用什么,琉璃阁当季的新品她也总是第一个试用,正是因为见得多,便一眼看出宋朝夕用的是珍珠粉。

“确实是以珍珠粉为主要原料,但我这个与其他粉不同之处在于,我的粉里有许多滋补皮肤的药材,以特定的比例加进去,有养肤的功效,傅粉同时可以养肤。”

市面上的粉种类众多,却没有一个以药养肤的,这种说法容媛亦是第一次听说,便果然来了兴趣,“那我能用用吗?”

宋朝夕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把瓶子往她手里一塞,生怕她后悔一样,叮嘱道:“给你,记得用几日后告诉我你真实的使用效果,若是不好的话,我继续调整配方。”

她的笑让容媛生出错觉,好似自己就是被宰的小肥羊,笨拙地往她的刀口上撞,不过,二婶婶不叫别人试用,却只把东西给了她,这说明什么?说明二婶婶信任她,她在二婶婶心里是特别的!

容媛默默把白瓷瓶子塞进衣袖里,“我知道了,婶婶,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宋朝夕眯着眼,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髻,勾唇笑道:“我家阿媛最乖了。”

容媛心口涌动着十分陌生的情绪,婶婶竟然说自己是她家的!

好似被箭射中了心脏,这种心口一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莫名有种想抱住二婶婶的冲动。

于是,容璟从楼上下来时,便看到容媛羞红了脸,直勾勾盯着宋朝夕看。

而他的小娇妻正单手撑着倚在阑干上,眼神潋滟,要笑不笑,怎么看都像一个勾搭小姐的书生。

站在容璟身后的梁十一,忍不住看向自家将军的头顶。

见到长辈,容媛很快回神,屈身行礼后便捧着脸飞速跑了。

容璟很高,他穿着玄色长袍,气势威严,站在楼梯上俯视她时,给人所未有的压迫感,难怪容媛都被吓跑了。宋朝夕笑问:“国公爷你长得也没那么凶嘛,怎么一来就把人给吓跑了?”

容璟眼中闪过笑意,“你倒是不怕我。”

宋朝夕心道,你又不吃人,有什么可怕的。

容璟看她一眼,径直走在前面,“跟我来。”

宋朝夕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跟进屋里才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的盘子,里面盛放着几颗饱满的桃子,这桃子不像外面卖的那些,倒像是自家树上摘下来的。

“这是……”

“是北边林子里种的,原先有许多,每年夏天都落了一地,圣上把这片湖赠我之后,许多人来要桃树,我送了一些出去,如今仅有几棵剩下了。”

宋朝夕完全理解那些人的想法,容璟这的桃子又大又红,跟街上售卖的不是一样的品种,颜色又鲜艳,看着都很有口感,她又发现地上有一筐尚未洗过的,个头比盘子里的稍小一些,品相也差许多,不由疑惑:“那些是送人的?”

“嗯,皇上的宠妃有了身孕,昨日写信来要桃子,我让人送一些进宫里。”

宋朝夕失笑,给皇上的桃子比自己吃的小,她这夫君倒是有意思。她笑起来眼睛发亮,整张脸立刻生动起来,让人觉得眼前一晃。

宋朝夕拿起最红的那颗桃子,张开红唇咬了一口,桃汁四溢,汁水溢出唇角,她拿帕子擦了擦,桃子很甜伴随着浓郁的香味,与她想的一样,实在好吃极了,她拿起一颗递给他,他却不接,只道:“你若无聊,可以去摘桃子打发时间。”

宋朝夕眼睛愈发亮了,“在哪?你带我去?”

他原本就在想要不要带她去,听她这么一说,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走在前头,宋朝夕边啃桃子边跟在后面,等到了那,她才发现他没带别人,桃树下就只有他们两人。

桃树不算高,可每一根枝头都挤满了果子,压得枝头沉甸甸的,宋朝夕掏出一块绸布来包着,摘了最红最好吃的,留下青涩的任它们继续生长。恐怕这国公府的桃子没人敢随便摘,这棵桃树上就连最低的枝头上都没有采摘过的痕迹,宋朝夕摘得很高兴,不一会就有满满一篮子了,过了会,她看到一个有她两个拳头大的桃子,可惜位置太高了,她踮起脚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她看向那桃子,回头冲他挑眉,要笑不笑,“国公爷?”

容璟从后面抱起她,身体腾空的瞬间,宋朝夕有些许错愕,其实她只是想让他帮忙摘而已,谁知他竟把她给抱起来了。朝夕今日穿一件软烟色的纱衣褙子,俩人离的很近,他的气息呵在她腰间,隔着轻薄的纱衣透过来,灼热难忍。他从外表看只能算精壮,不像他那些随从一看就是武将,可他胳膊结实有力,轻松就能稳稳抱起她,哪怕抱得这么高也没有丝毫晃动。

宋朝夕忽而想起来,近日她晨起时,他都不在,听丫鬟说他是去练武场习练了,又说有两位将军也会过来陪他练武,难怪这几日宋朝夕没喂他吃仙草,他的神色却没变差,反而比从前更有血色了。

“怎么不摘了?”他沉声问。

意识到自己正在发愣,她赶紧回神,摘到了最大的那颗桃子,拍拍他的手背,“国公爷,放我下来。”

容璟却没立刻放她,等宋朝夕满眼惊讶地转头凝视他,他才缓缓垂眸,将她放在地上,又恢复冷肃端方的模样,“摘足了?”

“摘足了,要不要送一些给母亲和其他各房。”

“我已经以你的名义送去了。”

宋朝夕微微愣了一下。

不知不觉就到了葡萄成熟的时候了,葡萄上虫子多,第一串葡萄成熟时,宋朝夕懒得自己去摘,便叫下人把那葡萄摘了下来,她将葡萄剥皮,放入挫好的冰里,酸甜的葡萄冰冰凉的,吃入口中很是舒服。

她穿着薄纱,眯着眼吃得十分享受,却忽然有丫鬟来报,说是老夫人喊她去一趟。

宋朝夕微愣,她近日照常给老夫人请安,但老夫人很喜欢她,对她十分仁慈,从不叫她在旁伺候,这还是老夫人第一次主动找她。

宋朝夕去了才发现容璟也在,她进去时,他坐在圈椅上看了她一眼。容恒正站在他面前恭敬地站着,老夫人正在笑着说话,她见到宋朝夕招呼她过去,笑了笑,“朝夕,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太后赐婚,世子爷不日就要成亲了,你是他母亲,这事还得你帮着操持。”

宋朝夕一愣,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容恒,可容恒竟然要成亲了?也是,宋朝颜最近没有动静,容恒又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因为容璟的关系,来说亲的媒人差点踏破了门框,成亲也是正常的。

只是,男主就要这样抛下女主了?宋朝夕总觉得不可思议。

第35章

她笑笑:“我刚嫁进国公府,只怕会办不好。”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笑,“你尽管放心,若说聪明,没人能比得过你,你是世子爷的母亲,没道理世子爷的亲事你不忙活却交给你嫂子。不过你放心,你嫂子会从旁协助,之前你成亲就是她操办的,她这方面经验多,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我也会派杨嬷嬷给你打下手。”

高氏脸色有些不对,虽然很快掩饰过去,却到底做不到滴水不漏,宋朝夕跟她没什么过节,不过想当然,高氏管了国公府这么多年,现在她嫁过来,以国公府女主人的身份理所当然要管家的,纵然还没正式把家里的对牌交给她,想必离那一天也不远了。站在高氏的角度肯定觉得她捡现成的,不高兴是正常的。很多事并没有对错,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因着容媛的关系,宋朝夕并不愿意跟她闹得太难看,她笑道:

“嫂子是管家的一把能手,我在侯府时就多有耳闻了。”

高氏觉得宋朝夕心机重,给她戴高帽子,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她便回:“你要来问我,我哪有不告诉你的?张罗亲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你按照日子来就行,也不必太担心。”

宋朝夕笑笑,“先谢过嫂子了,话说回来府中要有喜事了,也要恭喜母亲了。”

老夫人显然也很高兴,拉着宋朝夕说了这次成亲的事,宋朝夕才知道,这竟然是太后赐婚,对方是嘉庆侯府的庶女,按理说一个庶女是配不上容恒的,奈何太后认了对方做义女,太后赐婚国公府也没有说不的余地。

容恒到了结亲的年纪,老夫人找了媒人张罗,却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现在太后赐婚,无论如何也算一件喜事吧。

容恒听着他们聊天,垂着头不说话,他其实并不想成亲,成亲是对他和宋朝颜感情的背叛,他更不想宋朝夕替他张罗婚事,他原本是想要娶她,怎么能让她来帮他娶别人?

他垂着头,看着兴致不高,宋朝夕心中嗤笑,说什么情比金坚,还不是连努力都不肯,就娶了别人?话说回来,书里的容恒后来也抬了两房姨娘,虽然对宋朝颜还是很好,二人也琴瑟和鸣,却到底有了别人。

不知道书里的宋朝颜怎么想,反正她受不了这样的情深似水。

出了垂花门,宋朝夕和容璟并肩回去,青竹和冬儿在后面撑伞,虽然已经入秋了,可天还热的厉害,尤其是午后,太阳晒在人身上,劲头十足。

宋朝夕瞥了眼边上的容璟,怎么都觉得不真实,容璟这样子哪是像要做人公公的?她揶揄:“恭喜国公爷了,等世子爷娶亲,有了孩子,国公爷就做人祖父了。”

容璟垂眼笑了笑,她在老夫人面前中规中矩,低眉顺眼,极具大家闺秀的范儿,怎么到他面前就这般不拘束了?不过她还是这样比较鲜活。

“我做人祖父,你不也做人祖母了?马上都要做人婆婆了,还总爱说笑。”

宋朝夕一愣,这才想起来,她马上就要做人家婆婆了。

都说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她不用熬就做婆婆了,以后她不仅不用伺候老夫人,还反过来有儿媳妇伺候,这也太爽了点!要知道普通人家的儿媳妇鸡叫就要起来伺候婆婆,吃饭时也要站在婆婆身边替婆婆布菜,等婆婆吃完儿媳妇才能坐下,除此外礼仪要做的十分周全,不能对婆婆有任何不敬,婆婆说东你不能说西,婆婆说那是圆的,你不能说是方的,受了婆婆的气也不能去夫君那告状,否则婆婆一句话就能把儿媳妇给休回家。

宋朝夕没想到自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权利,不过她不想当恶婆婆,她巴不得儿媳妇少往她面前跑,大家各过各的,省得有心理压力。

高氏虽然口头上说着要帮宋朝夕忙活,实际上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她只叫人把一些告祖宗的祭祀用品抬过来,说了几句简单的流程,后面就再也不露面了。宋朝夕觉得好笑,难道高氏以为她不帮忙自己就不会操持了?她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一个上位者从来要做的就不是事事亲力亲为,只需要安排好手下的人,让每个人更好地发挥出作用,成亲过程中不要出大错,就可以了。

毕竟是太后赐婚,国公府起码的排场要保证了,可国公府如今树大招风,办得太过张扬也不行,这尺度如何拿捏着实考验人。宋朝夕让人修书一封送给陈金忠,叫陈金忠帮自己打听禁忌和流程,再核实自己办的是否有漏洞。如此一来,她办的倒也顺手,下面一些没出头的二等丫鬟和没在内院伺候的婆子,见宋朝夕将来或许会管家,想借机在宋朝夕面前露个脸留下好印象,便各个尽心尽力,事情办得比宋朝夕预想中还要妥当。

因是赐婚,没了议亲的流程,直接下财礼便可以了,如今的有钱人家送聘礼都以三金为时髦,即金钏、金~、金帔坠,到了迎亲前三天,又送去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花粉盘、画彩线果,宋朝夕成亲时国公府就送去过,她在自己的规格上减了一些,纵然是老夫人这般周全的人,看到她准备的财礼也挑不出任何错来,只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就到了容恒成亲的这一天。

卯时刚到,青竹便起来喊宋朝夕起了,宋朝夕起床气大,没睡好就没精神,她抱着衾被,极其不情愿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我好困,又不是我成亲,我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青竹瞥了容璟一眼,生怕这大不敬的话会让容璟不高兴,“夫人,您是世子爷和新娘子的婆婆,理所当然要早起忙碌的,您还得去盯着迎亲的事呢。”

之前因为容璟昏迷,迎亲没有按照时辰来,实则按照本朝的惯例,迎亲队伍晚上才能把人迎过来,既然这样,起这么早做什么?她迷迷糊糊被拉起来,坐在床边闭着眼任青竹给她洗漱,眼睛都不睁一下。

容璟第一次见到有人闭着眼起床的,他眼中闪过笑意,“等过了这几日就好了,辛苦你了。”

宋朝夕心说她都不是忙了一日两日了,这些天一直这么忙,困得跟什么似的,她本就贪睡,每日不睡足五个时辰精神就不好,现在别说五个时辰了,三个时辰都保证不了,真是太难了!希望这新进门的儿媳妇能省点心,以后少来烦她,让她这个婆婆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我哪敢说辛苦?替国公爷操持府中事务,是我这个妻子该做的事。”

容璟笑了笑,她惯会一本正经说胡话,他也早就习惯了。

青竹和冬儿替她更衣梳妆,容璟站在屏风外静静看着,忽而想到她成亲那日不知是否也这般早早起床忙碌了,应该比这更早吧?成亲这事女子总要比男子多吃一些苦头,听闻女子寅时就要起床梳妆打扮,成亲前三日就很少吃东西,她那时候也该是这般为了嫁给他早起忙碌,只可惜他没有经历过这一遭,倒多少有些遗憾了。

青竹打开妆奁,拿出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正要上前给宋朝夕佩戴,却被容璟接过。

宋朝夕闭着眼,只觉得今天青竹的手格外笨拙,发簪插了好几下都没有插进去,她笑着打趣:“青竹,又不是你嫁人,怎么紧张得连发簪都不会戴了?”

“第一次,你就多担待点。”

清冷的声音传来,宋朝夕一愣,猛地睁开眼,不敢相信地透过铜镜中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他很高大,衬得她十分娇小,如今正用他执剑的手笨拙地替他佩戴首饰,他似乎并不熟练,插了好几下才勉强把发簪插进去。宋朝夕有些不自然,国公爷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为她戴发簪,她看向头顶,晃了晃,见簪的十分扎实,才勾唇一笑:“国公爷今日表现的不错,这是赏你的。”

她拿出自己很喜欢的一对猫眼石耳坠放在他手心。

容璟看向手心的那对小巧的耳坠,没记错的话,这耳坠她佩戴过几次,想必是很喜欢的。

容璟笑了笑,慢慢握紧拳头,猫眼石沁出微凉的触感。

宋朝夕没想到他真会要,见他这般,连忙说:“我开玩笑的,国公爷还是把耳坠还我吧。”

容璟看她一眼,却慢慢收回手,“既然赏我了,自然就是我的了。”

他似笑非笑,明明是那么冷肃的人,面对她时却总这般不按常理出牌。他一个大男人要女子的耳坠干什么?宋朝夕被他弄懵了,站起来想讨回来,可国公爷已经阔步而去,追都追不上。

梳个头发没了对耳坠,宋朝夕总觉得自己吃大亏了。

宋朝夕忙了整整一天,下午时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府中开始举乐,吹吹打打的声音衬得国公府格外热闹,宋朝夕自己成亲那日倒没留意,如今才觉得成亲倒真是一件喜事,纵然当新娘子要累一些,但恐怕以后也不会有这种被折腾的机会了。

一身大红喜服的新娘子盖着销金的盖头进来和容恒拜堂,容恒面色平淡,不见喜色,好像这不是他的亲事,他只是一个旁观的外人。宋朝夕有些看不懂这人,明明是薄情人还非要装什么深情,他要是真对宋朝颜一往情深,又怎么可能不站出来说要娶宋朝颜?有些人真是演着演着连自己都信了。

她极其不屑,心中忍不住翻着白眼。

她和容璟一人一边,端坐在圈椅上,等着新娘新郎来拜高堂。宋朝夕转头看到容璟面色沉沉,坐在那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就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所有人都有几分拘谨,就连司仪都有些放不开,说话时总打量容璟的脸色,生怕自己触怒了他。其他人也都很拘谨地站着,明明很热闹的场合,硬是变得十分严肃。

宋朝夕有些想笑,又命令自己忍住了。

她没见过她这位儿媳妇,不过看样子新娘中等身高,哪怕穿着宽大的嫁衣,也能看得出身材纤瘦。听闻这位嘉庆侯府的庶女名为顾颜,才貌俱佳,只是从前养在外地,一直没回来过,也不知怎的忽然成了太后的义女,还由太后赐婚嫁给了世子爷,不知是否是宋朝夕的错觉,她总觉得顾颜透过盖头一直偷偷打量她,她蹙了蹙眉,正大光明回望时,却见对方收回视线,守礼地垂着头。

下面便是闹洞房了,这种场合,宋朝夕和容璟都不方便出面。席面已开,今日来了不少朝中大官,容璟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过了会宋朝夕才听旁支的几个男人议论,说来的都是大官,有同知枢密院事、镇国大将军、太傅、左右丞相……这些人对容璟都很客气。

宋朝夕站在柱子后观察着容璟,他和面对自己时是完全不同的样子,昏暗的屋檐下,他穿一身暗红色丝直裰,气势威严,神色冷峻,灯火映在他脸上,显得他神色莫辨,让人捉摸不透。

等宴席散了,下面的事就不需要宋朝夕忙碌了,容璟派人送她回去休息,宋朝夕回去后洗漱通发,早早就躺到拔步床上休息了,她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靠近,便猛地睁开眼。

屋中点了两盏烛火,摇曳的烛光下,穿着中衣的容璟正站在拔步床外。

宋朝夕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也有了心思打量他。

他身量高,猿臂蜂腰,身材精壮,没型的宽大中衣穿在身上,亦能衬出身形来。

他靠近一些,宋朝夕闻到他身上很浓的酒气,虽然已经洗漱过,却还是遮不住酒味。但他实在不像喝过酒的人,脸没有红一点,见宋朝夕打量自己,他淡淡地回看她,这一看,宋朝夕莫名咽了口水,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对。

说不清为什么,可容璟今日看她的眼神隐隐透着一丝危险,她心里咯噔一跳,闪过一个猜测。

满脑子便开始闪过春宫图上的画。

那些画中不着片缕的男女总是亲密地抱在一起,做一些连她这个大夫都觉得扭曲的姿势。

这几日她一直把容璟当成普通的床伴,觉得这种不用在床上伺候夫君的生活也不错,可今晚的容璟让她觉得头皮发麻,宋朝夕眼神躲闪,最终硬着头皮看他,声音又酥又糯:“国公爷……”

容璟俯视着她,她半撑着手臂要起不起,一头青丝顺着肩头滑下,宽松的中衣没有束腰,露出胸前一片雪白。她本就五官明媚,嫣红的嘴唇眼下正微微抿唇,鲜艳欲滴,因刚睡醒的关系,看向自己时眼睛显得湿漉漉的,无端像是某种勾引。

容璟眸色发暗,附身掀起薄衾,宋朝夕咽了口唾沫,并不知道如何反应,直到被他拉到怀里去。

宋朝夕心跳如鼓,下一秒,容璟翻身压在她身上,俩人气息交织,距离实在有些近了。

那条小船顺着水波晃动,掌舵的人明知道怎么划船,却偏偏不好好划,他亲她的额头,亲她嘴角。

夜间小筑里的雕窗都打开了,微凉的晚风送进来,却根本不能叫人清醒。他身上有明显的酒气,看人时眼神却格外清醒,宋朝夕莫名有种错觉,好像醉的人是自己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这个人掌控欲很强,他平日不见的霸道,这时候却都显露出来了,小船顺着水流往前滑动,船桨拍打水面,水滴四溅,宋朝夕脚趾蜷缩,手臂被迫搂住他。

俩人一身是汗,容璟那双冷然的眸中闪过些许温柔,他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最终船入渡口,平缓地往前行驶,宋朝夕这才长吁一口气,幸亏她身子一向好,又因为吃了仙草的关系,承受力比一般女子好一些,到了后来竟然也开始喘息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滋味。

只是,他真的好慢,掌着船驶入渡口,船顺着水流摇摇晃晃,因船速不快,宋朝夕总觉得他这样不是疼惜,倒更像是折磨了,她靠在他耳边,软声道:“国公爷……”

“嗯?”

船开的太慢也不行,“快一点……”

容璟眼中闪过笑意,他其实不想这么快洞房的,她毕竟年岁小,若这么快同房后面有了孩子,总是有风险的,她性子不受拘束,他原想让她再快活一段时日,谁曾想太后赐婚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世子娶亲,今日是洞房花烛夜,若他再拖下去,她这个继母比儿媳晚怀身子,将来生的孩子也比儿媳的小,说出去总会有人笑话。

他怜惜她,谁料她竟然身子骨竟然不错,没有吃太多的苦。

他不再说话,如她所愿加快了动作,这下子宋朝夕又开始呜咽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宋朝夕到最后累得趴在床上不得动弹,她衣服早已不见,身上刚流过汗,如今风吹过有些凉意,容璟抱起她去净房洗漱,宋朝夕被包在薄衾中,听到丫鬟进进出出拎水的声响,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容璟同房了,叫这些丫鬟以后怎么看他?

容璟抱着她入了水,宋朝夕浑身骤暖,舒服地眯着眼,灯光下她肤白胜雪,容璟阖了阖眼,他并不想让她辛苦的,只是她承欢后眉间有一点懒,又混着一点媚,那般媚色动人,他自诩强大的意志力在她面前很快溃不成军。

他声音有点哑,“累吗?”

宋朝夕一愣,根本来不及说不,就被他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