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宋朝夕眨眨眼,“那就杀了他吧?他废话有点多,比皇上差远了,这种人也配当皇上!简直是可笑!”

皇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对她耿直的实话很是满意。

七王爷握住剑,满面狰狞不甘,“若不是你母亲杀了我母亲,我也不会有今日。”

皇上阖了阖眼,他面色苍白,声音有些干哑,“你母亲根本不是太后杀的,但我说这些你肯定是不会信的,你觉得这宫中没有真正的好人,兄弟手足都不足为信,你当然不会信我的话。当年我提醒过太后,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要养,寻常人家尚且养不亲,更何况是皇家呢?可她以为你是傻子,对你多有怜悯,精心照顾,结果你便是这样对她,对我的?”

七王爷冷笑,“说得好听,你们不过是伪善罢了。若我不是傻子,你们能容我?我装疯卖傻,忍辱负重,为的便是今日!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不过,我也算回本了,那日我让人给你下药,找人扮成你的模样代替你在这宫中行走,你的大臣和女人竟没一个认出那不是你,你还真是可悲!更好笑的是,那个低贱的马奴睡了你所有的女人,他说皇上的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不比乡下的妇人滋味足,床上一贯无趣的很!”

皇上震怒,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看向一侧的皇后,咳得愈发厉害了,皇后连忙摇头,“我知道他不是你,没让他碰我,但是别的妃嫔恐怕……你也别太难过,身子要紧。”

宋朝夕听了这些秘辛,心中大惊。她下意识看向皇上头顶,皇上所有妃子都被马奴睡了?睡了便算了,这七王爷还反踩一脚,说皇上的妃子不如乡下妇人。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皇上忽然抓紧皇后的手,莫名松了口气,却好像在笑:“那些个蠢货!连我都认不出来!”

宋朝夕挑眉,妃子伺候皇上,本来就谈不上真感情,认不出来也不为过。

皇上咳了一声,原本容璟给了他解毒丹,可那日他偏偏忘记吃了,给了内侍可乘之机,那人把他封在大殿的密道里。每个皇城总有几条这样的密道留作退路。原本这密道只有皇上知道,可七王爷从前装疯卖傻,无意中发现了这条密道。他便被人下了药关在里头,那个冒牌货整骨成他的模样,代替他上朝行事,后来还捏造出假圣旨来。

皇后看向自己的手,总觉得皇上被气傻了。他恐怕受了大刺激吧?几个妃嫔都被污了身子,那冒牌货还给一个宫人破瓜了。这事若传出去,堂堂一国之君,被戴如此多的的绿帽,世人该如何耻笑他?

他宠爱的那个妃嫔也被污了身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开。

皇上闭了闭眼,又吐了一口血,便疲累地挥挥手,“世钦,你夫人说得对,他太吵了,直接杀了吧!”

七王爷正欲说话,忽而双目瞪大,往下看。才发现自己被一剑穿心,剑尖勾着他铠甲的料子,鲜红的血顺着往下滴,他心头空的厉害,竟一句话说不出,直直往下倒下。

容璟神色如常,漠然收回剑,“皇上,没事吧?”

皇上拍拍他的肩膀,“虽则受了些伤,但你夫人不是说会治好朕吗?有惊无险,好在没失去什么。”

容璟看向他与皇后交握的手,无声笑了笑。

有部下抓了一个人过来,“国公爷,就是这人替七王爷的马奴整骨成圣上的模样!”

那人仰起头,宋朝夕微愣,竟然是薛神医的徒弟。她第一次见到这徒弟便觉得此人气势不凡,没曾想,他竟然胆大到把人整骨成皇上。她无声摇了摇头,这样的人,皇上不可能留着他。

宫中的事还需要料理,但这些收尾的活儿并不需要容璟亲自来办。皇上身子不好,宋朝夕用甘露和仙草来调制解毒药,这才把皇上从鬼门关拉回来。

容璟牵了匹马,若是往常,这不合规矩,可今日到底特殊。身着铠甲,收执利剑的男人坐在汗血宝马上,朝她伸出手,温声道:“朝夕,我们回家。”

他一身银色铠甲实在让人无法抵挡,宋朝夕笑眯眯伸出手,下一秒人便被他拉上马。暴雪扑面,她窝在他怀中,被他的大氅拢住,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格外安心。

马蹄声在深夜踏出轻快的声响,宵禁后,紧闭的门户和往常并无二样。那些熟睡的人们不知道,这个夜里紫禁城刚经历了一场宫变。

他们回去后,阖府的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老夫人,一直守着他们,生怕他们出意外,好在到底是平安归来了。

容璟在这次宫变中救驾有功,在朝中势不可挡。有后人评价,皇上重文轻武,国家繁华,可兵力积弱,长此以往,国家必将不堪一击。但容璟的存在与此次宫变,提醒了皇上兵力强大的重要性,以至于皇上及时调整国策,才迎来了被载入史书的明启盛世。

这次宫变清理了一批官员,以至于宫中许多职位都空了下来。这便使得明启十二年的春闱愈发重要了。皇上为定民心,尤为重视此次殿试,可他在大殿上却被一事难住了。贺青州和宋程昱的文章都写得很好,谁高谁低实难判断。

让谁当状元,着实是个难题。

一个是容璟的妻弟,一个是容媛的侄女婿,最终皇上更欣赏宋程昱的年少有为,称赞他是少年天才,钦点他为新科状元。

贺青州当即攥着手,很奇怪他第一反应不是失落,而是他没考上状元,高氏对他期盼落空,他与容媛的距离便愈发远了。甚至再也没有交集的可能。他对这个妻子不算情深,可真走到这一步,他也多少有些不甘。若不是容媛成亲前便破瓜,使他心有芥蒂,他也愿意和她好好相处的。

本就病重的沈氏听闻宋程昱这个妾生子竟然得了状元后,竟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她这一次晕过去,便药石无医了。

宋朝夕已经许久没回永春侯府了,因宋程昱的干系,永春侯府恭贺声不绝,老夫人穿着簇新的衣裳,身披大氅,去外头招待贵客。

宋朝夕推开门,沈氏房中有浓郁的艾草味,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头发干枯,嘴唇毫无血色,与记忆中的沈氏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宋朝夕掩帕咳了咳,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沈氏撑起手臂,见了她,猛地大怒:“你终于来见我了!你说,你妹妹是不是你害死的?你连自己亲妹妹的尸首都不放过,你好狠的心啊!”

宋朝夕轻轻地笑了,平日在国公府日子过得太舒坦,都没人吵架,她实在有些无聊,见到沈氏莫名想说几句,“母亲你老糊涂了,妹妹不是去山中养病吗?怎的是我把妹妹害死了?”

她打定主意不认,沈氏拿她一点法子没有。宋朝夕披着大红色蹙雪白狐狸毛的大氅,鞋子上缀着拇指大的粉润南珠,生孩子没有让她憔悴变老,反而给她本就明媚的长相,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那是未成亲的女子身上不会有的,比纯粹的美貌更招人。宋朝夕过得这般好,可她疼爱的朝颜却葬身山崖,死后竟连家都不能回。

沈氏心如刀割,不甘冷笑:“宋朝夕,你会遭报应的!”

宋朝夕嗤笑一声:“放心吧,我家房梁高,天打雷劈劈不到我,母亲就不必为女儿担心了。倒是母亲你,只怕女儿真有天打雷劈的那天,母亲也见不到了。”

她字字诛心,沈氏一点便宜占不到,指着她双手发抖:“宋朝夕,我是你母亲,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这样对我,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宋朝夕极淡地笑了,她今日擦了梅子色的口脂,笑起来极有生气。

“猪狗尚且知道疼爱自己的幼崽,母亲你又为自己的孩子做过什么?你偏疼宋朝颜,一味护短,甚至帮着小女儿来陷害自己的大女儿,像你这样的母亲,也配叫作母亲吗?你不用诅咒我,我对你是一点情意都没有的,不会因为你的诅咒而生气。你做鬼不放过我也没关系,若有来生,我只愿与你再无干系。”她笑笑地站起身,很轻地掸着衣角莫须有的灰尘,“黄泉路实在难走,母亲你多保重了。”

吱呀的关门声使得屋中愈发昏暗了,沈氏躺在床上,想到很多从前的事。她这一生比不过别人命好,却也不差的,少女时长得不算出众,可宋丰茂是人人羡慕的好相貌,后来嫁入永春侯府,老夫人虽则势利了些,却不像其他婆婆那般难相处。再后来她得了双生女,又得了一个儿子。说起来她此生有儿有女,父母双全,怎么也算是好命了。可她一直不待见大女儿,她把所有希望放在小女儿和儿子身上,可他们死的死,走的走。她连宋朝颜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儿子以前与她最亲,去参军前却一句话不肯跟她多说。

蓝氏天天说羡慕她生了个好女儿,可她知道蓝氏只是为了讽刺她。她把这么出息的大女儿推得远远的,却把没什么作为的小女儿当成宝一样疼。她想起从前做过的那些事,竟也生出几分忏悔之意,只是她已经油尽灯枯,人生再也不可能重来。

宋朝夕接到沈氏死讯时,正在看香宝斋这个月的账目。此前薛神医给人做提拉术,害得许多女子脸部被毁,薛神医已经死了,这些烂摊子没人收拾,宋朝夕便发明了一种养颜解毒的药丸,此药丸吃下有修复的功效,一经推出便受到追捧。这个月香宝斋入账翻番,她赚得荷包满满,很难不高兴。听到青竹说沈氏死了时,宋朝夕笑了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又是一年杏花春雨时,国公府园中的杏花落了满地,宋朝夕这才发现国公府竟然还种了这么多的杏花,打眼一看,地上铺了曾白霜。

“夫人,”修剪园子的老奴笑着说,“昨日国公爷也来过,说今年杏花落得晚,到现在还没落完。”

宋朝夕一愣,“国公爷经常来?”

“是啊,没事就会来逛一逛,国公爷尤其喜爱杏花,总是盯着树上的杏花出神许久。”

宋朝夕忽而想起廖氏曾说过,那年杏花春雨时,容璟和程氏成亲,从前宋朝夕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如今听到老奴的话,莫名蹙了眉头。容璟经常来看杏花?是巧合还是在回忆过去?成亲以来似乎没见他对程氏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可人人都说他们感情好,说他为程氏空置了嫡妻之位。他是把程氏放在心底了?以至于只能借杏花睹物思人?

烛火摇曳,容璟回来的有些晚,“给我备上膳食。”

宋朝夕正懒懒坐在床头,大红的绸缎中衣,有种勾人慑魄之姿。她头也不抬地挑眉,“熬了杏花红枣粥,温一下给你?”

容璟蹙了眉头,他不喜吃花,她却总爱做些鲜花的饼或是粥,每每湖心小筑有些时令的花果,她便张罗着做来吃。莲藕成熟时,她还爱做些藕粉,虽则外头也能买到,但吃自己做的,总是别有滋味的。

他不做声,宋朝夕便叫人温了杏花粥,拿了杏花的饼,容璟吃了一口,眉头越发皱了,这味道实在不是很好。香是香的,吃起来却有淡淡的苦味,他是知道槐花可以吃,但槐花的味道比这个好多了。“杏花可以吃?”

宋朝夕呵呵两声:“杏花补中益气,祛风通络,对皮肤也好,再说国公爷不是喜欢杏花吗?国公爷看着杏花,吃着杏花,把这杏花融入骨髓,定然可以延年益寿,养颜美容。”

她在说什么胡话?他好好的吃杏花做什么?可她却躺下蒙上被子,拒绝再和他说一句话。

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喘,都低着头假装看不到,容璟也不愿意为难她们。

晚膳之后,容璟把梁十一叫来,“夫人今日去了哪?”

梁十一细想片刻,“今日夫人未曾出府,只在后头园子里走了走,还跟修剪杏花的老奴聊了几句。只是从园中出来之后,夫人的脸色就不大好。”

容璟叫人把老奴叫来,问了几句,那老奴如实说了,有些奇怪地看他。

容璟让他回去,老奴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只聊几句杏花而已,他却实在想不通,宋朝夕在生什么气。

梁十一却忽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主子。

“有话便说。”

梁十一沉吟,“我记得主子和世子的母亲,也是在杏花春雨时节成的亲。”

容璟喝茶的动作一滞,似有些惊讶,这么久远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

听他提起,容璟才想到很多年前的晚冬。那年皇上未曾登基,他也正当少年,未曾跟父亲一起去战场。那年本朝有个采花贼擅长易容,嚣张至极,在四十多个州府流窜作案,伤害一百多名妇人。各家的妇人受害后都不敢声张,采花贼愈发张狂,在听人说京城高门世家美人甚多时,竟来了京城。

国公府女眷甚多,容璟收到密报,加强守卫的同时,也想亲手抓了这采花贼。

那日,他和皇上刚分开,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走路姿势不像女子,倒像是男人。且从脚步看,这人有些内力,容璟便跟了上去。这人进了一户人家,以丫鬟之名进去服侍那家小姐,打算给小姐下药。容璟跟踪至此,以防事情闹大,便推门而入,与那采花贼过招对打,最终制住了他。

这事在当时闹得很大,后来采花贼也被都察院奉命下旨凌迟处死。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看了定北侯府小姐身子的流言却传了出去。

那日他只顾着制服恶人,以防恶人奸污那小姐,未曾留意其他的,却不曾想竟有这样的后续。后来定北侯老夫人上门找到了顾氏,要顾氏给个说法。女子名节是天大的事,程氏名节毁了,很难许到好人家,后来廖氏出主意,叫程氏以死相逼,程氏没有主心骨,便听从了。

彼时容璟鲜衣怒马,年少有为,国公府没人能替他拿主意。他想找个自己喜爱的女子,老夫人也由着他,他的婚事迟迟未曾定下。

却不曾想因为救人,被人倒打一耙。

他自然是不肯认的,但不久后边疆告急,战事凶险,老夫人希望他能留个后。

他后来斩断了流言,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而他成亲后没多久便走了,此后回京也甚少在府中歇息。程氏没有主心骨,一直帮衬娘家,定北侯府经常打着国公府的名号谋利,他对定北侯府所有的人喜欢不起来。

当年的事非他自愿,实属无奈,又哪来的杏花春雨?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幔帐被人拉开,宋朝夕一早便听到声响了,她其实不太在意他和程氏的事,总觉得都过去了,而她与容璟感情甚好,实在容不下别人。是以一想到容璟偷偷怀念程氏,心里便有一根刺,怎么都拔不去。

她打定主意要装睡,被子被人撩开,她身子被人放平。温凉的手指钻进她以内,很快拢着她,再然后她衣服都没了,腿微微弯曲,身上都被他亲了个遍。宋朝夕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咬着牙,颤抖着控诉:“你真是……哪有你这样的?”

容璟从她胸前掠过,亲了亲她的唇角,一向冷如寒潭的眼眸中却闪过脉脉笑意。他的眉眼本就好看,只是那眼中一向没什么眼神,他这样近地看着自己,宠爱做不得假,又刚伺候的她身子发软,她竟愣怔在那,只能无助地搂着他脖子,一时不知说什么。

容璟带着笑意,“你这人,吃醋也吃得这般别致。”

宋朝夕被人戳破心思,恼羞成怒地打他胸口,“胡说什么!我才没吃醋呢!”

容璟却不听了,只是不容拒绝地攻城略地,她说话声音都变了,人难受地蜷缩着脚趾,呜咽:“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容璟却心道,他何止要这样欺负她,何止要欺负这一次?以后都要好好欺负的。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他身上肌肉十分结实,她觉得触感不错。

他又在她耳边轻声道:“朝夕,没有别人。”

宋朝夕微愣,酸涩的情绪瞬间消散,转而被一种十分充实的情绪填满了。

她低低应了一声,呜呜咽咽,我见犹怜。容璟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朝夕,我很欢喜。”

—正文完—

 

 

第97章 番外:平行世界(1)

“朝夕,你帮我看看这条裙子怎么样?”好友姜宁拉着一条小皮裙问她。

宋朝夕顾不上看她,人被不远处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吸引住。

男人黑衬衫黑西裤,伸手时露出黑色腕表,一派矜贵模样。而他身边的女人一袭包臀白裙,拎着香奈儿的包,挎着男人手臂。

俊男美女十分养眼,如果那男人不是她男朋友的话,她一定乐意多看几眼。

姜宁顺着她的视线,蹙眉,“朝夕,那男人怎么那么像容恒?不是吧?他小子想干什么?大学时追你那么久,你好不容易答应,这才谈了几个月?你不过是实习工作忙,两周没找他,他就给你戴了绿帽子?这人还要不要脸?我替你去揍他!”

姜宁撸起袖子就要干,宋朝夕拉住她,姜宁一愣,“不是吧?你心疼了?”

宋朝夕瞥她一眼,挑眉嗤笑:“打前男友这种事,还用得着你出马?我自己来!”

姜宁哆嗦了一下。

宋朝夕拉开门时容恒已经看到了她,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下意识推开那女人的手臂。

“朝夕,你听我解释。”

那女人看到宋朝夕的瞬间,拉着容恒的手臂,勾了勾唇:“宋朝夕,好巧啊。”

宋朝夕一愣,也没想到这婊里婊气的小三竟然是顾颜!她和顾颜说起来那真是缘分不浅,俩人从小就是邻居,顾颜事事掐尖,总爱把她当成假想敌,她又不是能忍的性子,俩人一直不对付。小时候顾颜抢她玩具抢她宠爱,要说宋朝夕也不是好欺负的性子,不至于被人打压到这个地步,奈何顾颜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实在爱装可怜。

明明是她自己摔坏了玩具,转头却哭着对大人说:“你们不要怪朝夕,要怪就怪我吧,都怪我没有看好她。”

大人们自然被顾颜的懂事善良感动了,哪里还会怪顾颜?只会怪“不识好歹,恶毒暴躁”的宋朝夕。

上高中时,顾颜便经常在背后抹黑宋朝夕,说宋朝夕从小就不讨喜,撒谎打架交男朋友,说宋朝夕两面派,还总在宋朝夕的追求者面前说宋朝夕坏话。高一那年简直是宋朝夕的噩梦,全班人莫名其妙孤立她,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好在高二那年,班上一个同学犯了癫痫口吐白沫,是宋朝夕用急救知识久了那同学。那之后班上的同学改变了印象,这才发现一切都是顾颜背后搞的鬼。

此后两年,宋朝夕才渐渐交到了好朋友。

高考后,宋朝夕上了很好的大学,顾颜只上了个普通学校,俩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这个噩梦,谁知顾颜还冤魂不散,竟然开始抢她男朋友!

而容恒跟之前那些被顾颜忽悠的人没两样,轻而易举相信了顾颜。

宋朝夕心情复杂地看向容恒,容恒慌忙想挣开顾颜,却被顾颜拉得更紧了。

“为什么非要出轨?你找谁都无所谓,但你完全可以跟我提分手,给我戴绿帽子算怎么回事?”宋朝夕冷声质问。

容恒有片刻语塞,这其实是意外。两个月前他在酒吧喝酒喝醉了,是顾颜送他回去的,一觉醒来不知怎么回事,俩人就睡在了一张床上。他一直以为自己第一次会是跟宋朝夕,也曾打算等宋朝夕工作稳定了,便提出同居的事,谁曾想,竟然和别人发生了关系。

顾颜没了第一次,抱着膝盖哭了很久,她和宋朝夕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顾颜性子温和柔软,长着一张无害的脸,对着这张脸,他实在说不出伤人的话。更何况软玉在坏,她那样哭哭啼啼地在他身下承欢,他又怎么能说出伤害她的话?

“抱歉,朝夕,顾颜她的第一次给了我,她性子柔弱,我不想伤害她。”顿了顿,他又补充,“我并不知道你们认识,以她的善良温柔,肯定不想伤害你,你不要怪她,她是个好女孩,要怪就怪我吧!”

容恒长相俊俏,面部没有太大的起伏,是很受追捧的当红小生的长相。当初宋朝夕在学校打网球,打遍学校无敌手,容恒上来陪她打了一次,俩人旗鼓相当,宋朝夕便记住了他。后来容恒追她很久,宋朝夕更喜欢有沉淀的男人,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一直没答应,容恒不气馁,刮风下雨,雷打不动都去接她上课下课,陪她吃饭规划人生,渐渐的,她松动了。

谁知道俩人才在一起没多久,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听了容恒的话,宋朝夕不由翻了个白眼,冷笑:“她温柔善良?我就不温柔不善良了?我是白雪公主她后妈还是怎么的?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恶毒好欺负?容恒你出轨就算了,还找这种理由恶心我!”

容恒慌忙拉住她,“朝夕,不是那样的,这真的是个意外。只是事情发生了,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去弥补。她性子柔弱,没我不行,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跟你分手。”

宋朝夕听笑了,她忍了忍,最终深呼吸一口气,抓着包往他头上打,“柔弱这个词跟你家有杀父之仇是吧?动不动柔弱柔弱的!我怎么听着那么腻呢!分手?分个屁!你这个渣男还好意思跟我分手,你记住,是老娘踹了你!”

她打完容恒不过瘾,又拉起包去打顾颜,谁知包还没打到,顾颜便惨叫一声,泪如雨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容恒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再看宋朝夕已经冷了脸,“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她是无辜的!”

宋朝夕:“……”她碰都没捧到顾颜,顾颜哭个屁啊!

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路边,司机从车上下来,恭敬地问:“少爷,您要我送您回去吗?”

顾颜显然很惊讶他有这样的豪车,不由抓着他的手臂,容恒搂着她纤细的肩膀,目光冷淡地瞥向宋朝夕,“朝夕,我们两清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来骚扰我和顾颜的生活。”

坐在劳斯莱斯上的顾颜,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

“……”宋朝夕望着离去的劳斯莱斯,气得头顶冒烟。姜宁呆愣了许久,才惊叹道:“不得了了,宋朝夕,你刚甩掉了一个身价上亿的富二代!那可是劳斯莱斯啊!容恒家是做什么的?怎么那么有钱!”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花过他的钱。”

她一直以为容恒和她一样是普通人,现在想想,容恒每一件东西看似没有logo,却质感不凡,在外头是绝对买不到的。而刚才他站在劳斯莱斯边上,竟没有一点违和感。

顾颜绿了她男朋友就算了,还钓了金龟婿!宋朝夕一口气下不去,过了会,她在酒店门口看到搂着顾颜的容恒。宋朝夕那口气更憋得慌。

她顺着马路边摸进一家酒吧,酒吧十分僻静,装修却不凡,只有零散几个人。过了会,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门口,车牌号宋朝夕很熟悉,便是下午看到的那辆。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劳斯莱斯里走下来。

他很高,身材结实,举手投足间有种岁月的沉淀感,与容恒那样的毛头小子截然不同。

他看人时眼神很淡,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足够让他兴奋的东西。他应该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致吧?宋朝夕想,她觉得他应该是那样的性子。

男人在高脚登上坐下,与老板打了招呼。

老板:“你有段时间没来了。”

“出国了两个多月,刚出差回来。”

他喝了一些酒,宋朝夕也喝了不少,她忽而想起容恒说过的话,他说过他有父亲却没有母亲,他父亲年纪不大,很有能力,他还说过他父亲的手受过伤,手背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

朦胧的光线下,宋朝夕看到那男人手背上的伤口。

她不知喝了几杯酒,一个邪恶的想法忽然在她心头滋生。容恒绿了她,她凭什么忍气吞声?她也要绿容恒!她已经跟容恒分了手,注定失去了绿他的机会,但她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比如说,她可以睡了容恒他爸,给容恒当后妈!到时候容恒还要管她这个前女友叫妈!当女朋友她被甩,她就干脆当他妈!一想到容恒以后面色铁青地喊她妈妈,宋朝夕便爽到了。

男人喝了几杯便走了,他去了附近的一家星级酒店顶楼,宋朝夕吞咽口水,紧张地跟了上去,她喝了不少,走路歪歪斜斜的,却最终在他关门前拦住了他。

容璟看向这个醉醺醺的女孩,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她,只不过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女孩一头卷发,穿着一袭复古风的红色连衣裙,裙子只到大腿根部,随着她腰肢的扭动,细白的长腿摩挲着,若隐若现,勾人遐想。看得出她年纪不大,可她前凸后翘,发育得倒是十分不错。

容璟打开门,给自己倒了瓶酒,抿了口。他进屋后就未曾说过话,宋朝夕第一次勾人,怎么做都尴尬,干脆冲上去从后面抱紧他,问:“做吗?”

容璟后背一僵,他哂笑一声,拉开她的手臂,盯着她。他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睛,让人只看一眼便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宋朝夕从他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却渐渐读懂了他眼神中的制止。他这样的人话不多,喜怒哀乐却都带着迫人的分量,他明显是在告诉她,她这样的行为犯了他的忌讳。

他冷冰冰看她,宋朝夕被他看得后背发凉,渐渐松开手臂,坐在床边委屈地咬手指。

她从小一犯错就喜欢咬手指。

容璟收回视线,心中无声一笑,看着胆大,其实不经吓。这年头的小孩都这样?

“谁让你来的?”

宋朝夕回过神,有些无辜,“没有人,是我自己想试试一夜情。”

“为何选上我?”

“你帅。”

容璟一顿,明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年头的女孩子都这么直白?他心情复杂,又莫名有些想笑。

他坐在她面前,审犯人一样:“姓名。”

“宋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