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镜扯起一侧嘴角笑得漫不经心,说:“你就更细小了,瘦得像个小嫩芽。”

牙?

顾见骊疑惑不解牙为什么会是瘦的?她呆怔间, 姬无镜已经将里衣脱了下来, 搭在了衣架上。

“明天一早就要进宫去, 你身上太香会不会不好呀?” 顾见骊转变策略。

“香为什么不好?只有你们女子可以香喷喷, 男子只能是臭的?” 姬无镜问得理直气壮。

顾见骊抿唇。她怎么忘了姬无镜可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是连女人裙子都穿的。

顾见骊再换个思路,有时候姬无镜也不是全然不讲道理的。她想试一试。她板起脸来, 语气诚恳:“五爷,我不想这样。”

姬无镜瞧着她板起的脸,眼底染了几分笑。讲道理?好啊,她跟他讲道理,那他也跟她讲道理。姬无镜也用上认真严肃的语气:“顾见骊,你不是说想履行妻子的责任,和我圆房吗?”

顾见骊愣住,怔怔转头望向水汽氤氲的浴桶,小声问:“现在?这里?”

“对。” 姬无镜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因为严肃而显得略冷。他问:“怎么,又反悔不愿意了?”

“没有……”

“那脱衣服啊。” 姬无镜说着,低下头解自己的裤子。

“哦…… 好。” 顾见骊抿唇。她微微侧着身脱衣服,动作慢吞吞的。她只将外面的薄纱罩衣脱下来时,姬无镜身上的衣物已经尽数除去。

姬无镜跨进浴桶时,顾见骊偷偷瞟了一眼。

虫子是软的、小的。如果一直小小的,好像也不是很可怕的样子。

她背转过身,继续慢吞吞地脱衣服。顾见骊磨蹭了很久,脱至身上只留一条短短的亵裤。

浴间里雾气腾腾,有些热。顾见骊的脸红扑扑的,身上也因为热气而泛着一层粉晕。亵裤边角下露出她玉脂纤腿。

姬无镜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也不催,继续饶有趣味地玩着浮在水面的花瓣。

顾见骊做了些心理准备,告诉自己这样拖下去不好,怕敏感的姬无镜多想。可她又实在没勇气当着姬无镜的面把衣服全部脱下。

顾见骊狠狠心,将烛台上的蜡烛吹熄,浴间内一瞬间暗下来。浴间采光本就不好,加上屋内缭绕的水汽,此时虽不是漆黑一片,却也昏暗。顾见骊硬着头皮脱下亵裤跨进浴桶。其实顾见骊知道姬无镜夜视极佳,这样昏暗的条件下也阻不了他的视线。可她看不清呀,颇有些掩耳盗铃的自我安慰。

她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偷偷去看了姬无镜一眼。

姬无镜没说话,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她。他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玩。

浴桶是真的不大,姬无镜懒洋洋地盘腿坐在水中,几乎将位置占满。顾见骊跨进来,细长的腿后贴着浴桶而立,局促地不知道如何坐下去。她捂了胸口,慢吞吞地蹲下去。满满的花瓣飘在胸口,遮了水下。她一蹲下来,和姬无镜的距离顿时拉近,视线亦平。

姬无镜这才不再玩,看向顾见骊。四目相对,顾见骊紧张极了。

姬无镜忽然笑了。

顾见骊眼睁睁看着姬无镜的眸子漾出璀然笑意,好看得紧。直到下一刻,姬无镜泼了她一脸的水,伴着花瓣。

顾见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了姬无镜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过头,不想理他。她缩了缩,将身子完全埋进水中。

她要泡香香。

过了好一会儿,姬无镜才轻笑了一声,捡去顾见骊发上的一片花瓣。他说:“你这样一直蹲着,等下左腿又要痛。”

姬无镜水中的腿换了个姿势,略微伸开些,脚底抵着浴桶,形成一个环住顾见骊的圈。

顾见骊慢吞吞地在他腿间抱膝坐下。脊背略弯,弓着身子藏在水里,连下巴尖儿也没在水里。

“出去之后身上就会有玫瑰香?” 姬无镜问。

“多泡一会儿是会有的。”

姬无镜点头,捡起几片玫瑰花瓣贴在顾见骊的脸蛋儿上,还有额头。他最后将一片花瓣贴在顾见骊的鼻尖儿,然而花瓣的湿沾不住,很快落下去。姬无镜又捡起,再贴,一连几次。姬无镜的脸慢慢黑了,他抱怨:“顾见骊,你鼻子长得不好。太翘了,贴不住。”

顾见骊真怕他拿了胶水来沾,忙说:“你自己鼻子也贴不住的。”

“真的!…… 诶?” 顾见骊捡起一片花瓣去贴姬无镜的鼻梁。然后呆滞地看着那片花瓣牢牢贴在姬无镜的鼻梁上。

姬无镜扯起嘴角来笑,那片花瓣才落下去。

他向后靠,望着顾见骊说:“这样泡着身上是香香了,可是头脸不香啊。”

顾见骊说:“别人又不会凑近了仔细闻。”

她话音刚落,姬无镜忽然整个人没进水中。

顾见骊一怔,手臂被姬无镜在水下抓住,把她拖进水中。细腰后折,仰躺水里,顾见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且屏了吸。

载着厚重玫瑰花瓣的水面连连晃动。

顾见骊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探出头去。手臂却被姬无镜紧紧禁锢,逃离不得。屏息太久,胸口逐渐闷重。她慌乱无措中睁开眼睛,水中极为昏暗,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姬无镜俯在她身子上方的大致轮廓。视力逐渐适应了水下,她慢慢看清了一些姬无镜的脸,看见他噙着笑意的眸子。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拍打着姬无镜的胳膊,想要出去。

姬无镜的手掌从她腰侧滑过,握住她的腰背,俯下身来亲吻她。忽然而来的空气让顾见骊胸腔顿时好受了许多,她拍打着姬无镜胳膊的动作停下,反而牢牢攀着他,主动索取。

姬无镜撑在她腰背的手掌上移,揉了揉她的头。下一瞬,他抱着顾见骊从水中坐起,水声哗哗。

顾见骊大口喘息着,双手擦过脸颊抹去湿漉漉。喘息还没歇,她带着丝小恼怒地又去拍打姬无镜。

姬无镜笑,他问:“生气了好啊,不紧张了就好。”

顾见骊蹙起眉。

姬无镜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在腿上。水花四溅后,顾见骊的身子大半露出水面。雪色香软上沾着些鲜红的玫瑰花瓣。

轻颤的雪山尖儿亦沾着一片,鲜红的色泽是姬无镜极为喜欢的。姬无镜目光凝了一瞬,毫不迟疑地凑过去,咬上。

顾见骊猛地睁大眼睛,抓着桶沿的手微微用力,细微的一声清响,折断了漂亮的指甲。

陌生的疼痛中,那种已不算陌生的尴尬又来了。顾见骊懵怔着,稀里糊涂地被姬无镜抱进怀中。紧贴着他坚硬的胸膛,顾见骊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灼热相抵,顾见骊不敢乱动。姬无镜亦没再动。

晃动的花瓣水面逐渐平息下来。

许久之后,顾见骊攀着姬无镜胸口,小声问:“它是不是要进去?”

“是。” 姬无镜声音略低,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沙哑。

又过了许久,两个人仍旧是一动不动。顾见骊再一次小声地问:“那它为什么不进去?”

姬无镜慢慢阖上眼,喉间微滚,克制着。

半晌,他垂眼,抬起顾见骊的脸:“又哭了?”

顾见骊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睛是湿的,可是她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哭了吗?她茫然地望着姬无镜,摇头:“我不知道……”

随着她摇头的细微动作,身子也跟着细微轻晃。

姬无镜立刻皱着眉,掐住她的腰,愠道:“别乱动!”

他一下子推开顾见骊,激起大片的水花。姬无镜起身跨出浴桶,拿了衣架上的宽袍披上,大步往外走。

顾见骊跌坐在水中,双手捂住脸。脸是热的,桶中水早已凉透。浮在水面的花瓣所剩无几,不知何时落了满地。

姬无镜忽然又大步走了进来。望着顾见骊粉嫩微张的唇,他捏顾见骊的脸,捏开她的嘴。却又在逼她凑近时看见她眼里的惊慌。终究是没狠心,擒了她的手来用。

姬无镜再次出去,顾见骊又在水中坐了一会儿,才出去。她看了一眼面朝里侧躺着的姬无镜,走到门口吩咐季夏进来收拾。

季夏进了西间,望着满地的水和花瓣懵了半天。顾见骊洗澡的时候桶倒了?她握起拳头敲敲浴桶。啧,这也太不结实了。水洒了不要紧,可别摔了她主子呀!

季夏出去了,顾见骊也要歇着了,她惴惴往床榻走去。床上的姬无镜忽然起身,把枕头和被子扔给顾见骊,没好气地说:“去,你到罗汉床上睡去!”

顾见骊无辜地看着姬无镜将厚重的床幔放下来,隔断视线。

第94章 第094章

第 94 章

因日渐转暖, 鸭卵青的厚重床幔被顾见骊换成了浅浅的藕色,杏色浅线绣着大捧的莲。床幔晃动合拢,莲影叠叠。

睡罗汉床就睡罗汉床。

顾见骊嘟了一下樱唇,抱紧被子转身往罗汉床走去, 仔细铺拢。

她刚嫁过来时, 就是睡这张罗汉床, 自在得很。甚至庆幸屋内有这张罗汉床。也曾因为姬无镜醒来, 她不能再独睡罗汉床而沮丧过。

日后夜夜独睡罗汉床才好呢, 省的被当成枕头抱着, 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

顾见骊检查了一下桌子上摆放的明日要穿的衣物和佩戴的首饰,才熄了灯躺下。

寂静的夜里,顾见骊望着罗汉床靠背上雕的市井图,微微出神。木头上雕刻的赶集小人儿似乎动了起来,成了浴室内的画面。

顾见骊猛地回过神来, 逼自己不再乱想。她移开视线,不经意间目光一扫,才看见自己折断的指甲。右手无名指的指甲是什么时候折断的,她竟不知道。

她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她的拇指、食指和中指都剪得短短的, 只将无名指和小手指的指甲留长一些。

指甲折断了再留长便是, 只是可惜了指甲盖上上深下浅的漂亮颜色。如今折断的那一块刚巧是原本涂着粉色的指甲。

顾见骊摊开十指, 不开心了。

她喜欢双手指甲长度对称, 如今右手无名指的指甲折断, 就得把左手的无名指指甲也剪短。

她坐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罗汉床, 摸黑在抽屉里翻出剪子来。

点了蜡烛,就着光,她右手拿着剪子先将左手无名指的指甲咔嚓一声剪去了,才换左手握剪。

她左手握着剪子比量了两下,也没剪下去。总觉得剪子握在左手里变得笨拙了好些,不太敢下剪。

她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想喊季夏进来帮忙,又觉得这个时候季夏应该已经躺下了,不想麻烦她。

床幔忽然被猛地拉开,姬无镜冷着脸坐在床上看他,冷声问:“大半夜咔嚓什么?耗子吗?”

顾见骊望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又低头看了下手里的剪子,软声说:“醒了好。帮我一下,好不好?”

她站起来,疾步跑到床边,将剪子和右手递到姬无镜眼前,弯着眼睛笑:“帮帮我吧。”

“顾见骊,你是不是很想被我活活掐死?” 姬无镜口气阴森。

“哦。先帮我剪了再说啦,要不然睡着了划到身上会痛的。” 顾见骊去掰姬无镜的手,把剪子塞到他右手里。

姬无镜咬牙,怀念起那个眼睛湿湿见了他就怕的小囡囡。

他嗤笑了一声,捏着顾见骊的手指,将张开的剪子搭在她的无名指关节,用剪子上薄薄的刃轻轻地磨她细白的手指头,慢悠悠地问:“嘎嘣一声把手指头剪了可好?”

他撩起眼皮闲闲去看顾见骊,顾见骊望着他,认真说:“不要闹了,要早些睡明日气色才会好呀。”

姬无镜无声盯着她这张脸很久,才默不作声地去给她剪指甲。

“好啦!” 顾见骊想要收回手,姬无镜却没放。

又是 “咔嚓” 一声,姬无镜将顾见骊小手指指甲也剪去了。

顾见骊懵了,质问:“你干嘛呀?”

姬无镜拉过她的左手,又是 “咔嚓” 一声,把她左手小手指的指甲也剪去,说:“刮蛋。”

“瓜蛋?” 顾见骊懵懂无知,“那是什么蛋?可好吃?”

姬无镜放下剪子的动作一顿,他抬眼望着顾见骊干净的眼睛,视线逐渐下移,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指腹轻轻抹过她软嫩的唇,他说:“好吃啊。下次请你吃个够吃个饱。”

“好!” 顾见骊垂下眼,去看自己的指甲。

姬无镜看向她,语气古怪:“请一次哪够啊,日日请你吃才像话。”

顾见骊没怎么听,她弯起的眼睛很快耷拉下来,将十指重新递到姬无镜眼前,说:“没对齐!”

两手无名指指甲的长度的确不同。

姬无镜没好气地问:“是不是还要我拿磨石给你磨光滑啊?”

“我可以自己磨的。”

姬无镜舔唇,有一句话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默不作声重新给她修剪了指甲,仔仔细细。

他看着顾见骊一副欢喜的重新躺回罗汉床,心情有些复杂。

顾见骊很快就睡着了。

寂静的夜里,藕色的床幔被掀开,姬无镜悄无声息地走到罗汉床前,他弯下腰,凑近顾见骊的脸。顾见骊檀口微张,乖巧酣眠。姬无镜弯着腰凝视了她很久很久,许久之后,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软软的脸颊和微微蜷曲的眼睫,却又在指腹将要碰到时停下动作,慢慢收回了手。

第二天一早,顾见骊早早醒来,梳洗过后,坐在铜镜前描了妆,眉心贴上罗扇花钿。

姬无镜掀开床幔时,看见顾见骊正在换衣服。寝衣被她脱下来,身上只有一条茶白的抹胸,绣着云纹和栀子。抹胸只是薄薄的一层,遮不住翘起的小红粒。

“顾见骊!” 姬无镜眼神阴翳,“能不能去西间换衣服?你的体面你的脸面呢?”

顾见骊被他吓了一跳,双肩不由轻颤,她无辜地望着姬无镜一眼,背转过身去,不大高兴地穿上白色的对襟上衣。怎么好像整日想法子脱她衣服的那个人不是他了似的?

顾见骊低下头,悄悄揉了揉胸口。

顾见骊穿了一条浅蓝的襦裙,掌宽的烟蓝色系带上绣着罗扇,系在胸口。上白下浅蓝的襦装瞧上去素雅得有些冷意,她便配了一条淡粉色的披帛,雅致里便多了几分女儿的娇软甜美。

“你要穿玄境服吗?” 顾见骊问姬无镜。

“不。” 姬无镜在饭桌旁坐下,他还是对桌上的鱼粥更感兴趣。

顾见骊看了看姬无镜身上寻常的白衣,说:“穿红色吧,你穿红色好看!”

顾见骊问刚迈进门槛的姬星澜:“澜澜说是不是?”

姬星澜笑出小梨涡:“爹爹穿什么都好看,你也好看。”

“最喜欢澜澜了。” 顾见骊亲自将她抱到椅子上。然后问季夏:“星漏呢?”

“有些烧,闹着不肯起来。我就要让他再懒一会儿被窝。” 季夏说。

正专注吃着鱼粥的姬无镜忽然说:“一会儿去给他请个大夫。”

季夏忙说:“林嬷嬷已经去了。”

姬无镜没再说什么。

顾见骊欣慰地剃了一块鱼肉里的刺,放鱼肉放进姬无镜的碗中。

喏,奖你终于知道关心星漏——顾见骊在心里默默说。

出门时,姬无镜果然如顾见骊所愿,换了身红衣。非紧身的玄境服,而是宽松些的红色常服。

百花宴更像是由皇后举报的京中年轻男女相聚玩乐的宴会,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所邀之人皆不及而立之年。

顾见骊本可以自己来,但他总觉得姬无镜越是体弱越是多出门转转才对身体好些,更何况再过几年,姬无镜想去也去不了了。

百花宴在兰苍行宫。兰苍行宫是大姬开国皇帝为皇后所建,后来成了几代皇帝避暑胜地,也成了每年百花宴举办之地。

顾见骊和姬无镜到了兰苍行宫时,宫内已人影绰绰。

“见骊!” 龙瑜君提着裙子疾步赶过来,亲昵挽起顾见骊的手,“我刚刚还与人打赌,你今日会过来。”

顾见骊实话实话:“如今家中境况好了些,自然是可以多出来。”

顾见骊知道姬无镜定然是不喜他在一旁听着她和别人闲聊,于是与龙瑜君说了一声,先带着姬无镜寻了处人少的雅致凉亭,将他安顿好,而后踩着石阶去找龙瑜君。

姬无镜瞧着顾见骊走远的背影,神情恹恹。合着把他叫来就把他往角落里随意一丢?姬无镜嗤笑了一声,暂且在心里先记了一仇。他抱胸,懒散靠坐着,无聊得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