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要开口说作辞的话,忽然就觉屋中光线一亮,有人掀开了碧纱橱上的撒花帘子。接着就听到旁边的丫鬟在叫少爷。

薛嘉月回过头一看,就看到谭宏逸正走进屋里来。

彼此的视线正好对上,薛嘉月先是微怔,过后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给他打了个招呼:“你散值回来了?”

谭宏逸一怔。

她这样的坐在这屋子里面,同他说着这样家常的话,就仿似她是他的妻,正在家里等着他散值回来一般。

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心中由不得的就有些发酸,声音也有些发哑:“嗯,我回来了。”

姜从玉在一旁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心里很有些怪异。她就坐直了身子,笑着叫了一声夫君。

谭宏逸嗯了一声,不过目光却没有点头。反倒是看着薛嘉月说道:“刚刚我和薛兄在路上遇到,就一起回来。他回去没有看到你,心里肯定会很担心。我让人送你回去。”

竟是直接叫薛嘉月走的意思。

这可就实在是太不客气了。姜从玉忙笑道:“薛大人应该也知道薛夫人在我这里,不会很担心的。或者妾身现在也可以叫个丫鬟去跟薛大人说一声,告诉她薛夫人我这里?”

不过刚刚心里的那点子怪异却没有了,只以为刚刚是自己多心了。

哪知道谭宏逸还是坚持:“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天色阴沉了下来,风也大了起来,待会儿可能就会下雪,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他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薛嘉月如何还好再在这里待下去?而且她原本就想要走的。

于是她就起身站起来,对姜从玉笑道:“你先歇着,我改日再来跟你说话。”

又看着谭宏逸,说道:“那我先走了。”

谭宏逸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她:“我送你出去。”

薛嘉月原本不要他送,但他仿似知道她会说这话一般,直接转过身就往外走了。薛嘉月没有法子,只能对姜从玉笑了笑,然后由采萍扶着胳膊往外面走。

等到了门外,就见谭宏逸正站在廊下,微仰着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一双长眉也皱着。

原来竟然下起了雪珠子。

谭宏逸就叫一个丫鬟去拿伞,自己则率先往旁边才抄手游廊走去。走出了一段路,他才回过头来看薛嘉月,示意她跟过来。

他是知道她肯定会开口叫他不要送的,要他回去,所以索性不给她这个开口的机会。

薛嘉月果然没有法子,只好扶着采萍的手往抄手游廊上面走。

她现在怀着五六个月大的身子,也没有办法走得很快,只能慢慢的走。谭宏逸也不急,脚步放的更慢了一些。

天阴沉着,雪珠子打在头顶的黛瓦上,旁侧的树叶上,扑簌簌的一片轻响。北风也刮了起来,刺骨的冷。不过谭宏逸还是觉得心里很安宁平和。

第182章 正文完结(中)

虽然谭宏逸已经尽量的克制过自己了, 从来不会主动去找薛嘉月,也不会主动同任何人提起她,但其实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跟她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哪怕就只是这样的一前一后的走路,彼此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是好的。

只是很快的就走到了二门边上,丫鬟也拿了伞过来, 他是不能再往前送了。再送, 只怕旁人就会起疑心。

他不想这样,他宁愿所有的酸涩都他自己一个人扛着。

于是他就停下脚步, 从丫鬟的手里拿过伞递给薛嘉月, 温声的同她说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了, 走路要慢些, 莫要再像以前一样的走路也不看路,若摔到了不是好玩的。”

薛嘉月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刚刚在屋里的时候他恨不能她立刻就走,但现在听他说的这话,分明就很关心她......

她也不敢看谭宏逸,只叫采萍接了伞, 然后对谭宏逸道了谢, 就转过身往前走。

有的时候她觉得谭宏逸已经放下了以前的事,对她很客套, 但有时候, 她又觉得他压根没有放下以前的事。就好像刚刚他看她的目光,里面都是掩都掩不住的温柔......

谭宏逸看着她走远, 这才转过身往回走。

刚刚他散值回来, 知道薛嘉月过来看望姜从玉的时候他原是不想进屋的。毕竟他娶了妻, 薛嘉月也嫁给了薛元敬,彼此之间也要避些嫌疑,他不想让任何人起疑心。但是后来他在外面听到了姜从玉说的那些话......

薛嘉月现在腹中的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但姜从玉却跟她说自己生产的时候是如何的凶险,她听了心里肯定是会怕的。于是他当即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然后就要薛嘉月回去。

他不想害怕。哪怕她误会了,觉得他这样对她很不客气也没有关系。

门口站了个丫鬟,看到他走过来就伸手掀开了夹棉门帘,谭宏逸低头走了进去。又走到了碧纱橱里面去。

姜从玉正在跟奶娘说话,问她哥儿今日吃了几回奶,睡了几次,奶娘正恭敬的回答着。

看到谭宏逸走进来,姜从玉就没有跟奶娘说话了,转过头对他笑道:“你回来了?”

谭宏逸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走过去看放在床上的儿子。

姜从玉心里又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刚刚薛嘉月同谭宏逸客套,说你回来的时候,谭宏逸可是立时就跟她说话了的,但是现在,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不过随后她也安慰自己,薛嘉月是客,谭宏逸跟她客套些是应该的,但自己是他的妻子,对着她自然就不用那样的客套了。

这般一想,心里的那点子不舒服就没有了。

又见谭宏逸在刚刚薛嘉月坐的圈椅中坐了下来,离床边很近,她就叫奶娘将儿子抱给谭宏逸看,又笑着说道:“他生下来也有三日了,这三日他除了吃就是睡,很少有醒的时候。刚刚我和薛夫人说话的时候他还醒了一会儿,薛夫人还抱了他,没想到你一回来他就睡着了。”

谭宏逸伸手接过儿子抱在怀里,看着他头上疏朗的头发,还有淡淡的眉毛。

这样的一个小人儿,抱在怀里软软的。这是他的儿子。而跟他说话的这个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才刚拼了命的给他生下来的儿子......

想到这里,谭宏逸就觉得心里对姜从玉有些愧疚起来。

他想,他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以往的事,便是再如何的不甘心也该放手了。他要好好的对他的妻子和儿子。

于是他就嗯了一声,又抬头来看姜从玉。

见她穿着石榴红色撒花缎面的袄子,额头上戴着一根宝蓝色镶红宝石的抹额。

刚生完孩子的妇人都是要这样包着头的,说是避免被风吹到了,等年纪大了会头痛。

谭宏逸就伸手去握她的手,轻捏了一下,温声的说道:“你辛苦了。”

他以往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

姜从玉也不知怎么,忽然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泪水就落了下来。唇角却扯了扯,想要扯出个笑意出来:“妾身不辛苦。”

但凡得他这样温和的对她,这样的辛苦又算得什么?再辛苦些她也是甘愿的。

*

薛嘉月和采萍刚走出谭家大门,就看到薛元敬正在往这里走过来。

他刚刚散值回来没有看到薛嘉月,知道她不会走远,肯定是去看姜从玉去了,急忙就要出门来接她回来。

心里也是担心姜从玉会跟她说那日生产的事,担心薛嘉月会害怕。不过才刚一出院门,就看到采萍正扶着薛嘉月出谭家的院门。

他忙几步走过来。采萍见状,知趣的往后退了两步,由着薛元敬扶住薛嘉月。

薛嘉月一看到薛元敬脚步就快了起来,但薛元敬脚步更快,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膊就说她:“你走慢些,看着脚下。”

薛嘉月就笑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成个放在高几上的花瓶,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掉下来摔碎一样?”

刚刚路上的时候她也想明白了,谭宏逸之所以让她立刻就回来,其实也是关心她的意思。他是不想她听到姜从玉说的那些话,担心她会害怕。她心里也是感激谭宏逸的。

薛元敬是个很敏锐的人,当下他就问道:“还有谁也这样的对你?”

薛嘉月心中咯噔一声,忙笑着回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你和采萍。你看咱们家和谭家也就对门住着,能有几步路?她就非要扶着我,都不让我自己走一步路。平常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今儿白天我看到那盆腊梅开的好,就想搬到你的书房里去,她都不要我搬,自己搬过去了。就一盆盆栽,能有多重?都不让我动一下。”

薛元敬目光看着采萍。

采萍不敢跟他对视,忙垂下了头。

她奉周阿姑的命,这几年一直近身伺候着薛嘉月,自然也将薛元敬的一些事都暗中的飞鸽传书给周阿姑知道。她明明觉得这些事她都做得很隐秘的,但她心里总隐隐的觉得薛元敬都知道她做的这些事......

薛元敬这个人还是城府太深,她压根就看不透。不过他对薛嘉月是真的很好。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男人会对自己的妻子这样的好。想必薛嘉月就是他唯一的软肋罢?

薛元敬这时候已经收回了看她的目光,对薛嘉月说道:“这件事采萍做的很对,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往后再不能搬任何的东西了。”

语气中带了点责备的意思,薛嘉月只得应了下来。

等回到家,采萍提了热水过来给他们洗漱。

薛嘉月现在也是不好弯腰的,所以洗脚这样的事便由薛元敬来给她洗。

她生的肌肤莹白,烛光下看着便如暖玉一般。握在手中的触感也很好,绸缎一般的丝滑。

不过薛元敬在给她擦脚的时候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总觉得她的腿脚有些肿了......

不过他也没有说话,只轻柔的给她擦了脚,抱着她到床里侧,给她脱了衣,扶着她躺下去,又盖上被子。

薛嘉月就笑道:“你这样对我,倒仿似我是个小孩儿一般。”

薛元敬低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将你当成小孩儿宠,你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薛嘉月笑着点头:“那等过几个月我们的孩子出世了,你不是要宠两个小孩儿了?”

“还是最宠你。”

薛元敬一面说,一面掀开被子躺到了床外侧,轻握着她的手,柔声的说道:“睡吧。”

薛嘉月今日也有些累了,阖上双眼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薛元敬却睡不着,他在想薛嘉月的腿脚到底有没有肿的事。

那日姜从玉生产的时候,他在外面听到姜从玉痛苦的叫喊声,一盆盆的血水从屋里往外端,还有旁边两个丫鬟悄声说的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事......

薛元敬闭上了双眼,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他的月儿会好好的,一定会没有事。

一夜北风紧,次早他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屋子里较往日格外的亮些。待穿衣起床推开窗子,就见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空中尚且还在飘着雪。

见薛嘉月还在睡,他也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采萍已经将早饭做好,看到他起来,忙提了热水来给他洗漱。在他洗漱的时候就将早饭都摆到了明间的桌上。

薛元敬吃完早饭就要去刑部衙门应卯当差。不过他不放心,走之前特地的叮嘱采萍:“不要叫夫人起来,让她自己睡醒了再起来。每一顿也不要让她吃太多,吃个七八分饱便够了。若他实在饿了,给两块糕点,或是些水果。再有,她是个玩心重的人,看到今儿下雪肯定要出来玩的,你跟她说,就说是我说的,院子里滑,让她不要出来,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面待着。若摔倒了不是好玩的。”

采萍一一的应了下来。心里想着,这可真是将夫人当成小孩儿在想了,什么都不放心。

薛元敬又叮嘱了旁的几件事,这才披了斗篷,拿着伞往外走。

一日忙碌,等到下午散值回来,他想起昨夜的事,不放心,特地的去了京城最有名的妇科圣手那里询问孕期腿脚肿的事,得大夫回答这是很常见的事,只要不是肿的特别的厉害,他这才略略的放下心来。

随后他便一直极为的关注薛嘉月腿脚有没有肿的事。好在等到她怀了七八个月的时候,虽然一到下午晚上的时候腿脚还是会有些肿,但也没有特别的厉害。

不过朝堂上的事却是开始风起云涌起来。

第183章 正文完结(下)

夏兴言有个弟弟叫夏兴治, 小他足足十岁。

这哥儿两个一个文, 一个武, 现在文为当朝内阁首辅, 武为大将军, 镇守边境。夏家家族也很为这兄弟两个自豪, 只觉有他们兄弟两个在, 夏家一族肯定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只是一样,这兄弟两个不和。

夏兴言是嫡出, 夏兴治是庶出,嫡庶之分,加上嫡母诘难,夏兴治自小过的就很不好。不然夏家原为诗书传家,夏兴治也不会去参军。

也就是因为他们兄弟两个不和的缘故, 所以夏兴治不是很听夏兴言的话。就譬如夏兴言数次去信,叫他为保夏家屹立不倒,边境瓦剌外部不可不除, 但也不能尽除。

若不除, 难免会让永宁帝觉得夏兴治无作为, 但若尽除, 夏兴言知道任何皇帝都绝不会容许外戚做大,到时夏兴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永宁帝想必就会出手对付他们夏家。

一切总要等到永宁帝驾崩, 夏皇后的儿子登上帝位再说。而且夏兴言也知道, 永宁帝的身子骨已经很不好了, 怕是也熬不了多长时间......

不过夏兴治并不懂这些,他只觉得夏兴言凭什么要来管他?而且,不可不除,但也不能尽除又是什么屁话?将那些外部尽除了,他的军功不是会更大些?极有可能封爵。永宁帝就遣人这样同他说过,若外部尽除,便封公侯之位。到时就是夏兴言见到他也要行礼的。

是以夏兴治对夏兴言说的这些话置若罔闻,照样拼劲全力对付那些犯边境的外部。

夏兴治虽然为人没有大格局,但在打仗上面确实很有他的一套。在三四月间他领兵出征瓦刺部,先部署神机营炮击,再亲率铁骑冲入敌阵。瓦刺战败,他乘势追击,一举杀入瓦刺部老巢。瓦刺军不堪此击,败遁,再不成气候。

永宁帝对边关之事一直紧密关注,而薛元敬也早先就去信对贾志泽说过,若边关战事有任何变动,就要立时告知他。于是永宁帝和薛元敬都很快的就知道了瓦刺部大败的消息。

夏兴言自然也一早就知道了,一方面大骂夏兴治是蠢猪,一方面他心中也明白大事不妙,只怕永宁帝接下来就要对他们夏家出手了。

他是决计不能坐以待毙的。而想来想去,唯有现在就让夏皇后的儿子登基。

自然,在那之前,永宁帝就必须要‘驾崩’。

好在永宁帝的身子骨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宫里也有夏兴言的眼线,只要现在赶在边境的战报到达朝廷之前行动,那外人也不会起疑。

于是这一日,夏兴言叫自己的人在永宁帝午膳的银鱼羹中都下了剧毒的鸩毒,但凡只要永宁帝喝上一口就能立即‘驾崩’。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永宁帝竟然将那碗银鱼羹赐给了一位小内监。

小内监当场毒发,七窍流血,死状甚凄惨。永宁帝勃然大怒,下令立时封宫彻查。

皇宫统共就那么大,也就那些人,这会儿能接触到这碗银鱼羹的人都被亲卫召集,一个一个的逼问。即便有人想要自尽,那也是不能的了。而几十道酷刑用下去,总会有受不住的人吐露真言出来。

于是顺藤摸瓜,自然摸到了夏兴言。竟然还有人招认了夏皇后出来,言她也想要弑君,想让自己的儿子立时就登上皇位。

永宁帝的怒气可想而知,当即就叫了锦衣卫去抄了夏家。罪名便是弑君。

当即朝野震动。

薛元敬深知永宁帝这是打算对夏兴言下手了。弑君之事,固然是夏兴言狗急跳墙,但也可以说是永宁帝故意纵之。不然好巧不巧的,怎么单单就那碗银鱼羹赐给了小内监呢?

无非是要找一个可以对夏兴言出手的理由罢了。而他们做臣子的,现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给永宁帝找出更多夏兴言罪该万死的证据来。

薛元敬在户部待了半年多,以他的聪慧,自然将夏兴言贪墨的事查出了一些来。而且这个时候其实也不需要太确凿的证据,只需要有人上书弹劾就够了。

一时如于兴学等人纷纷上书,最后罗列了夏兴言十大罪状,交由大理寺查处。很快的就查明所有罪状属实,夏兴言被处以极刑。一应家产充公不说,家人也遭流放三千里外。

过了两日,边关战报才到,言瓦刺部大败,边关大捷。瓦刺部承诺近期遣使臣入京谢罪,俯首称臣,承诺再不犯边。

永宁帝大喜,当朝言明夏兴言弑君之罪与夏兴治无关,下旨册封夏兴治为英国公,命其立即返京。而返京途中,夏兴治旧伤发作,竟是暴毙。永宁帝对此哀痛不已,亲自写了一篇悼文,又罢朝一日,以示哀悼。

薛嘉月吃完晚饭后听说这件事,就撇了撇嘴,对薛元敬说道:“皇帝这一招也只是做给旁人看的罢了。我就不信那个夏兴治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夏兴言伏诛了他就死了。可见皇帝还是容不下夏家的人。看来宫里的夏皇后也要倒霉了。”

薛元敬抬手捏了捏她的面颊,笑道:“心里知道便罢了,嘴上还是要慎言的。”

手指尖的肌肤柔嫩滑腻,仿似她有了身子之后皮肤就越发的好了起来。

薛嘉月明白他的意思,就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几年担心夏兴言会找他们麻烦,她和薛元敬都是小心翼翼的,自回京城之后她甚至都没有出过门,但现在夏兴言既然死了,那是不是就代表她没事也能出去玩玩了?而现在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

于是她就兴致勃勃的对薛元敬提议:“哥哥,不然我们明日出去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