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阿心中定了主意后,轻声:“公子,你转头看我呀。”

范翕整体上今夜脾性是极好的,他不打算做什么,心中正有些犹豫。想是否该让玉女在自己的床榻上睡下。若是让她上床来,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但他确实不想在今夜。若是让玉女睡外间那张榻,倒像是在欺负玉女兀自矫情一般。而若是让玉女走了,那泉安都会暗地笑话他吧

范翕为了玉女的去留愁坏了。

他肩膀绷着,因心事不定,便不想回头面对。玉纤阿走回来坐于他榻边,他有感觉。她柔声呼唤他,范翕不甚情愿地慢慢回了头,仍卧在床上,故意作出一副困顿状看她。范翕还矫情无比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样晚了,便睡吧。”

玉纤阿脸羞红,轻轻“嗯”了一声。她俯眼与卧于榻上的公子翕对视一眼,迎着范翕的目光,她褪去了自己的薄纱外罩,露出了纤而润的肩头,绷着的锁骨下只剩下一层宽松的素色中衣。女郎长发浓密垂至腰际,轻轻抿唇,羞涩地望来一眼。

范翕:“!”

他一口气缓不过来,目瞪口呆,刷地笔直坐起,忘了自己正在装困。他一把握住玉纤阿放在她领口的手,声音沙哑,几乎带着三分恐惧:“你、你要做什么?”

玉纤阿不懂他在恐惧什么。

但她与他认识这么久,她早就看出公子翕不是蠢笨之人。

她一个女儿家,不好意思明说,便只对他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靠近自己胸口。只着一身中衣,玉纤阿似想起什么。她倾身,非常自然地吹灭了烛台。舍内帷帐用银勾悬着,黑暗中,只余下玉纤阿和范翕二人。玉纤阿在黑暗中静坐,感觉到范翕握她手的力道加重,他的呼吸也变重。但她等了等,没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

玉纤阿蹙了眉,只好自己主动迎上去,搂住他脖颈。

范翕有了动作了。

他轻轻地推开了坐于他榻边向他依偎而来的美丽女郎,俯身摸索一阵。黑暗中窸窣声一阵,一会儿,玉纤阿目瞪口呆中,见那方才被她吹灭的灯烛,居然又被范翕点亮了。俊美的郎君手持亮起的烛台,用宽广袖子小心无比地护着烛台,他偏脸来看她,目中还含着温柔笑意。

玉纤阿:“”

她不甘心。

几乎有些生恼。

她甚至有些以为范翕点亮烛台是哪里出了错。糊里糊涂的,玉纤阿再次倾身,鼓起腮帮用力一吹,飞快地吹灭了烛台。

而范翕如此可恶。

他竟然再次点亮了烛台。

玉纤阿无言:“”

范翕以大袖护住他的烛台,同样无言:“”

灯火反反复复,在一舍中灭了再亮,亮了再灭。在公子屋舍外等候徘徊的泉安,本是准备随时候着,看公子是否需要他让人备水进去。毕竟公子睡到自己欢喜的女郎,事后总是有些痕迹需要收拾。泉安心跳砰砰,激动得竟像是此夜是公子的新婚夜一般。泉安不住祈祷,望自家公子大展神威,在床上能折服那玉女。

但是那舍中火光在明灭间转变,徘徊在外的泉安看得迷迷糊糊,眼神越来越古怪。他都有些猜不出屋中男女是在做什么。

何须这样麻烦?

是呀,这是在做什么?

屋舍中,玉纤阿终不再凑前,故意去吹灭范翕手上所护的烛台了。范翕是位温和的公子,他不曾明确拒绝玉纤阿,但他的委婉行为,已经说明了他的意思。玉纤阿与范翕对望片刻,目中浮上了哀意,泪光闪烁。她低下眼,手捂紧自己胸前拢着的中衣,轻声问:“公子可是嫌弃我?我不知我做了什么,让公子这样嫌恶我。”

范翕看她误会,轻轻一叹,握住她的手,柔声:“我怎会嫌你?”

玉纤阿便不解抬眼,不懂既然不是嫌他,为何他这般委婉拒绝。范翕的手搭在玉纤阿手背上,他将手中烛台凑近,端详玉纤阿的面容。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她甚合自己口味。范翕垂下眼,不敢多看,怕自己色.欲.熏心,不管不顾地就这样扑倒了她。范翕难堪又柔声:“我不知多想与玉女行此事只是此夜不可。”

玉纤阿红了腮帮。她沉默半晌,终于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为何此夜不妥?”

范翕温温柔柔地望来:“因今夜是纤阿你的生辰。我岂能在你生辰之日占了你的便宜?那我到底是在帮你庆生,还是在占好处呢?我为你做了这样多的准备,悄悄带你出宫,领你在街市玩耍,为你购置新衣,为你办宴,为你放烟火。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你好。我不愿在你生辰时,让你觉得是我得到的好处更多些。”

玉纤阿沉默一会儿,轻声:“只是将身子给了公子而已。不及公子送我的好处多。”

范翕看着她,低声:“不。你于我来说,比我送你的那些外物,都要珍贵许多。那些都不足以与你相比。”

玉纤阿怔怔抬眼,入神地看向他。爱慕她美色者众多,如公子翕这样珍视她,视她为顶重要的珍品,她倒是第一次见到。玉纤阿好像从未认识范翕一样,她茫然无比地举过范翕手中的烛台,靠近范翕的面孔。她目不转睛地借着烛火光,认真打量这位公子翕是什么样的神奇物种。

范翕对她使尽柔情蜜意,只为让她爱他爱得深些。他微微笑道:“我知道玉女冰清玉洁,很多时候你不愿与我靠近,我都能感觉得到。今夜玉女主动靠近我,还对我如此我心中甚是欢喜。”

他握住她的纤纤玉指,在她怔愣中,将她手握到唇下轻轻一吻。范翕眉目间春水般,清波熠熠。他亲吻她的手指,低垂的睫毛因紧张而轻颤,而他愉悦又羞涩道:“待改日、改日你我再行此事。”

玉纤阿心想你倒是矫情呀。

她心中却因此而一软。

玉纤阿顿了许久,问范翕:“公子当真这样想么?若是我以后再不愿意了呢?若此次是唯一一次机会呢?公子可会强迫于我?”

范翕不解:“怎会是最后一次?”

他又惆怅叹道:“若是你真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迫你呀。你看我几时强迫过你?”

玉纤阿便笑起来。

她心中柔软地想这应当就是最后一次了,我应当也就主动这么一次机会了。宫中戒卫森严,我是不会在宫中与你寻.欢,将把柄递给别人的。傻公子,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不过呢,她也真是觉得这样的公子翕,很让她心动啊。

玉纤阿便柔柔一笑,依偎于他怀中道:“公子,你对我真好。”

范翕柔声:“我会永远待你这样好的。”

——只要她听话。

他便不会暴露出他的真面目去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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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拥抱于一处,柔情蜜意地亲吻了一二,也不敢太过放肆,因范翕怕自己控不住。他有些尴尬地与玉纤阿保持距离,玉纤阿觉得有趣,抿唇而笑。但若他不肯碰她,他二人依偎在床上,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至于范翕真的赶玉纤阿去睡另一张榻吧?

范翕想了下,说:“我如今不太困,你呢?”

玉纤阿摇头,说我也不困。

范翕便道:“不如玉女与我‘弦歌秉兰烛’吧?”

玉纤阿当即一愣,她一个半文盲,她没有听过范翕念的这个诗句,是以她不明白范翕说的是什么意思。玉纤阿心中慌乱,暗道自己回去后要多去公主的书舍看书。但此时,为了维持形象,玉纤阿只是保持着微笑,不发表什么意见。

而她一动不动,不支持不反对,范翕便以为玉女只是又一次地不完全听从自己的话而已。他叹口气,指挥不动她,便只好自己亲自下床,去寻了几个酒樽和箸子来。

玉纤阿侧身坐于榻上,见披着宽松青袍的郎君披散着发,取了酒樽而来。范翕往酒樽中分列到了不同高度的酒,将酒樽置于床榻前的小几旁。他手拿着箸子,从左到右,流水一样敲过去。清脆的击箸声便哗啦啦,如珠落玉盘一般在寒夜中响起。

到此一步,玉纤阿一下子明白范翕是要做什么了——原来公子翕是要与她击箸而歌呀。

看明白后,一直如木头人般坐着不动的玉纤阿站了起来。她将烛台放下,向榻下走来,对范翕含笑道:“我跳舞来为公子助兴吧?”

她舞技好,范翕是知道的。但范翕抬手便勾扯住她的衣袖,将她拉了回来。范翕心疼道:“大半夜的,跳舞多累?我怎舍得你那般辛苦?你坐下,与我喝几杯清水便是了。”

玉纤阿心中轻轻一笑,想这个不能喝酒的人,原来只敢与她喝清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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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安一开始在院子里徘徊,之后左等右等等不到公子的吩咐,他便坐在了走廊下。坐在走廊台阶上,泉安手拄着额头,一点又一点地,脑袋向下滑,混混沌沌地快要睡着。他要沉入梦乡时,忽听得一声极清脆的“叮”声从屋舍中传来。泉安一下子惊醒,抬起脸来。

月光下,屋舍中灯如星斗,郎君清朗醇美的歌声随着颇有节奏感的击箸声传荡在院中。院中仆从们如泉安这样,便怔怔然的,听着公子翕的歌声——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他唱了几句,声音低低柔柔,不紧不慢,歌声与月光缠于半空中。那其中情意,听得人心弦拨动,慢慢痴住。

而紧接着,仆从们听到了女郎相伴的柔婉歌声——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

男郎君的歌声与女郎的歌声一前一后,他们击箸而歌,屋外人能看到窗上映着的二人依偎于一处的身影。看得郎君高而修长,女郎纤而娇小。二人神仙眷侣一般在屋中清歌,只击箸,不用他人伴奏,声线是那样清正而不走调。

院中,月辉拂地。

歌声婉婉。

人人皆是听得发痴,泉安缓缓地,从歌中听出了公子的欢喜之意。他心中为公子高兴,欢喜公子终是不再压抑自己,终是遇到了一知心女郎陪于他身畔。泉安目中泪落,低低说了一声“好”。

吴国百家院落已歇,灯火寥落。有范翕与玉纤阿坐于卧榻前击箸长歌,亦有筵席上喝醉酒的人在客宅中抱着夜壶狂吐。有泉安这样坐在院中安静听人清歌,也有吴宫的公子翕院落中,姜女不安地做着自己陪伴玉女过夜的样子,而公主宫苑中,九公主奚妍对于玉女去公子翕那里和姜女一道过夜,觉得分外奇怪。

奚妍想今日是自己的及笄礼,玉女竟去陪一个宫女,玉女可从来不会这样不知分寸啊。

此夜甚长。

诸人心思百转,不一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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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玉纤阿醒来时,发现自己是从自己在吴宫公主宫苑中的住宅醒来的。她揉着额头,淡灰色的光从窗外照进,显然天还未完全亮起。玉纤阿低着头,看自己衣衫整齐,竟是连昨夜的衣裳都被换了,被人换回了宫女的衣着。

而她都不知道范翕是何时将她送回,又是如何在她不知晓的时候为她换的衣。

她把玩着一根木簪,坐在窗几前想着公子翕,竟想得几分快活,想公子翕那样害羞,不知她这宫女衣容,是不是他亲自为她换的。他为她换衣时,是否格外不好意思。

玉纤阿醒得早,在自己屋舍中坐了一会儿,慢慢地听到了宫中四面响起的金钟声,便知新的一天开始了。玉纤阿起身,推开了门,将心事放下,开始新一日的当职。

玉纤阿伺候公主奚妍梳洗时,奚妍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玉纤阿作不知,知道奚妍好奇她昨晚与姜女在一起的故事,但玉纤阿并不想和公主多说。服侍完公主,玉纤阿转身缓缓退去。仍好奇玉纤阿的奚妍在纠结半晌后,终下定决心要问玉纤阿和姜女关系是否真的那样好。奚妍回头,要喊住自己那个退出去的贴身宫女。但是奚妍目光落到玉纤阿的后颈,微妙的,公主脸色蓦地一变,眸子紧缩——

在女郎修长脖颈与耳际交界处,有一处极为明显的晕红色痕迹。

奚妍在宫中多年,宫中腌臜事她知道得极多,她一眼看出那是男子吮吻后才会消不去的吻痕。

可是玉女昨夜和姜女在一起姜女如今是公子翕的侍女。

奚妍周身轻轻一颤,敏感地捕捉到了疑点。年少的公主看着自己的侍女退出宫殿,她没有喊住侍女,而是垂下眼,若有所思:难道那与玉女私通的男子,是公子翕?公子翕勾了玉女么?

呀!那人装模作样,果然是衣冠禽.兽,竟骗她的宫女与他私通!她要好好查查!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公子翕这个小婊砸,竟然勾引我的宫女!

☆、第 43 章

奚妍留心了一下自己的贴身宫女玉纤阿最近的动向。因奚妍始终不喜公子翕那样温文尔雅的人, 因她常看到自己兄长们之间的权力争斗, 奚妍觉得公子翕那样看上去斯文的人, 才是一肚子坏水。

奚妍很担心玉女被那样的人骗了身心。毕竟范翕相貌太唬人, 他又是周王室的公子,对每个宫女来说, 都算是很有吸引力的一类人。想来玉女也会被那样的男子吸引。公主自己才刚刚十五岁,她就老气横秋地,开始担忧自己的宫女被人骗走——若是把玉女给骗走了,谁来做她的贴身侍女啊!

毕竟玉女这样好用!

谁能像玉女这样, 说话又温柔, 做事又会看人眼色, 什么事都能提前安排好, 让人舒舒服服地候着啊?

奚妍自己被这么多宫女伺候过, 玉女才来到她宫中不到一个月,小公主就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玉女了。

奚妍偷偷问身边人玉女最近有没有和公子翕接触过。玉纤阿平日行事多么隐晦,她可不会露把柄给人。是以公主身边的宫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只想起一件事:“玉女最初来内宫时,公主那时不在, 玉女曾去书舍借过公子翕的诗集看。但公主回来后, 玉女就将诗集还回去了, 之后再未借。”

奚妍当即一拍手,从榻上站起,又喜又忧又气:“哎呀,我就知道!”

“我可怜的玉女呀!”

她喜自己如此聪慧, 果然抓到了玉女爱慕公子翕的证据;又忧心玉女怎么爱慕那样一个人呢;最后气公子翕太坏,竟这样勾无知少女入他内帷。

奚妍公主徘徊一会儿,心中纠结半晌,还是决定再试探一下玉女。若是有可能,她希望将玉女拉回正常轨迹。她要看看玉女的心,看玉女与那个斯文败类的公子翕进展到了哪一步。作为一宫之主,奚妍自然会为自己的宫女向范翕讨个说法。

她便问身边人玉女此时在何处。

内侍答:“今日不是玉女当值,玉女不当值的时候,通常是在公主的书舍中待着。”

奚妍听后一阵怅然,恐玉女又去她的书舍偷看公子翕写的书了哎,奚妍也不懂为何她母后巴巴地要将公子翕的书送给她让她好好读一读。她本就不爱读诗,纵是分封国讨好周王室,那也该是吴世子奚礼的事,与她何干呢?

奚妍公主到底年少,从没想过她父王母后对她婚事的一步步安排。

而吴世子自然察觉。但奚礼虽与九公主一同被养在王后膝下,对于九公主这样的连吴王后平时都不怎么管的小透明公主,一国世子自然不相熟。何况在他看来妹妹去联姻也无不可,公子翕不是什么恶人,如今又和自己有利益关系的牵扯奚礼便静默以待。

奚妍寻到了书舍,隔着一个书架,她趴在架子上,看到了背对她而立的玉纤阿。玉纤阿手捧一卷轴,靠着书架,她手指一点点划过卷轴上的字,默默诵记。玉纤阿知道自己没文化,怕在范翕面前露馅,便一有机会就来这里补充知识。她正读得专注时,身后传来女子幽怨怅然的声音:“你可是在读公子翕写的书?”

玉纤阿一惊,连忙返身,看到了身后双手趴在架子上、隔着数道卷宗与她对望的公主。

玉纤阿定定神,走出去向公主请了安,并向公主展示自己正在看的书。不过是寻常传记,和公子翕全然无关。奚妍有些失落地“哦”一声,为自己没抓住玉纤阿的把柄。奚妍想了下,忽然走到书架一侧,找出一宗卷递给玉纤阿:“玉女,你是在学字吧?我觉得公子翕的学问不错,我这里有一些他写过的书,例如这本便是你拿去看吧?”

玉纤阿却笑着退后避过。

她不愿再找范翕的书翻来看了。谁知道名义上是他写的书,实际上是不是又是他哪位兄长或弟弟开他玩笑,为他代的笔。若是她辛辛苦苦背下来,到他面前展示,他又来幽幽一句“这不是我写的”,那她多浪费时间。不光浪费精力,还得哄着被她戳了心事后难过的范翕。

玉纤阿再不愿行那费力不讨好之事了。

玉纤阿便轻声回答公主:“公子翕自是学问极好,但奴婢却实在才疏学浅,不说看不懂公子翕的书,恐连字都认不全。公子翕的书,暂时不太适合奴婢。”

玉纤阿这样说也没错,她记得范翕好似分外喜欢写复杂的字,生僻的字,大多数人不记得的典故

奚妍失望地点了头,她盯着玉纤阿片刻,心中有些茫然。望着玉女清澈若泓的干净眼眸,奚妍对自己的猜测产生怀疑。小公主不禁咬唇,想自己莫非猜错了。这样一想她更觉得慌,若玉女不是与公子翕偷情,而是与其他人,若是内侍,若是她的兄长感觉更糟呀。

玉纤阿却扬起长睫,柔声问公主:“公主最近很在意公子翕么?”

奚妍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

玉纤阿眸子一闪,暗暗垂下了视线。心想难道及笄后,九公主终于情窦初开,开始爱慕人了宫中这么多人,公主不可能爱慕内侍,也不可能和她的兄长乱来,吴宫现今唯一一个丰神俊朗的贵公子,便是公子翕了。

玉纤阿抿着唇,心里一时有些乱:若公主喜欢公子翕,那她该如何自处?

心中不觉有些怨范翕太过俊俏,为人又为何那样温柔,惯会勾得无知少女喜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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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存了这样的心思,接下来几日,不觉关注起身边宫人对范翕的态度。她见平时众女提起公子翕,都会面犯桃花、一脸神往。某日几位宫女坐在一处边做女红边说闲话,说起宫中的公子们,诸女便说起世子太严肃不敢亲近,某位公子太放荡不想靠近,说来说去——“还是公子翕最好呀。”

她们吃吃笑:“若是能服侍公子翕便好了。玉女,你不是与公子翕身边服侍的那位姜女相识么?听说她是世子献给公子翕的美人啊。哎,若是我们有姜女那样的美貌,也能去公子翕宫苑服侍多好。”

玉纤阿沉吟半晌,说:“都是做侍女,其实也无区别。公子翕宫苑,未必比其他地方好。”

一宫女不以为然:“怎么会无区别?公子翕那样俊美,对谁都和颜悦色。我有时候在宫中见到那位公子,他还会对我笑呢。不管谁得罪了他,我都不曾见他生气过。他可是公子呀!脾气比我们世子不知好了多少。”

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越说越兴奋。玉纤阿忍不住轻声打断了她们的畅想,提醒她们道:“表面人品佳,不见得私下也是如此。”

一宫女便突得红了脸笑道:“你是说他私下可能品行不端么?那也无妨,若是公子翕肯对自己的侍女下手,能与公子翕行鱼水之乐,哪怕日后他不给名分,我们也不算吃亏呀。”

此年代民风大胆,宫女们畅想与俊美的郎君行床笫之事,也不见得真为了什么名分。在此年代的女子眼中,能从中享乐,能与俊俏郎君贪欢,已是值得高兴的。

玉纤阿被她们说得面色有些难堪。

她剪刀绞着膝上放着的绸缎,看众女面露红霞,便知她们都在思.春想公子翕想到她们想与范翕那样,想到范翕温润含情的眼眸可能望着其他女郎,想到帷帐高烛玉纤阿忽然觉得有些气短,她不太舒适地抚上自己胸脯。

其他女见她面色不好,便笑:“不知你为何这样不待见公子翕,总说他不好。玉女你这样相貌,不知你觉得谁人才好些?”

玉纤阿柔声道:“我只是一婢女,哪敢肖想贵人们。诸位姐姐们寻得好去处,才能轮得到我。我等着诸位姐姐的照应,不敢抢姐姐们的风光。”

众女当即嘻嘻哈哈,因太爱玉女的嘴甜。不管是否真心,玉纤阿总能说得她们眉开眼笑。众女在屋中玩闹时,有一内侍在外敲了敲门,道:“玉女,公主要去给王后请安,点明要你跟随,你快些来吧。”

玉纤阿应了一声,丢下手中活计,整理了下衣容便出去了。

玉纤阿跟随公主一路去王后宫中拜见,一路上并未有什么稀奇事。玉纤阿想公主叫她,无非是因看中她会说话,可适当帮公主挡一挡王后的话。玉纤阿一路低眉顺眼地跟随在奚妍身畔,她们进了王后宫殿,垂着眼的玉纤阿,却忽地听到声音清和带温的男声。

隔着屏风,她忍不住抬了眼,果然看到那玉山倾倒般的黑袍白底少年郎君,端坐于客座与王后说话。得黄门报说公主来了,范翕即刻起身,长袖拱于胸前,弯身向公主行礼。奚妍真怕他这样得体的礼数,连忙回了一礼。

范翕的目光悠然又随意地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