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不认字啊。”何沐阳毫不留情，张铁柱嗤笑一声：“你倒是识字，不照样要叫师兄的吗？”
何沐阳是何大夫的小孙子，他们家是行医的，要开方子看医书什么的，不识字当然不行。所以，何沐阳今年春天的时候，刚被何家送到镇上去念书。后来一听说林家要办学堂，想着林老太爷好歹是当过大官儿的，在京城见过世面的，索性就将小孙子给带回来送到林家这边了。
反正他们也不求着何沐阳将来能金榜题名，只要能读书写字就行了，在镇上也太远了些，午饭都得是在学堂吃的，他们也不太放心，这样放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情了，他们也能早些知道。
“我认识的字没有君清和君明他们认识的多啊，再说了，咱们又不是真的叫师兄，这不是还叫着名字呢吗？别让先生听见了就行。”何沐阳笑嘻嘻的伸手拍了拍张铁柱的肩膀：“你不是要去茅房的吗？还不赶紧去，小心等会儿先生出来了，接着上课，你就不能去茅房了。”
“那你等等，我也去找君清和君明。”张铁柱犹豫了一下，赶紧的转身往茅房跑，柳大毛和柳二毛兄弟俩早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就先赶到茅房了，这会儿正蹲在院子里洗手。学堂里并未打井，只院子一角放上了水缸，每天谁家的家长有空了，就过来将水缸给满上，一天的用水就足够了。
“你干嘛要去找君清和君明？之前先生让咱们休息了，肯定是去看君清和君明的功课了。”张铁柱从茅房出来，一边系裤带一边说道，何沐阳赶紧将他推回去：“你赶紧的弄好再出来，咱们院子里可是有小姑娘在的。”
张铁柱赶紧的退回去，将衣服整理好了才又出来，东张西望的：“在哪儿在哪儿？是不是林秀贞过来了？”
“我不认识呀。”何沐阳笑嘻嘻的说道，他是真没见过林秀贞，春天的时候他就去镇上念书了，每天都要早起晚归的，得空了还得在家跟着爷爷认识草药什么的，再者，一个住村东头，一个住村西头，村子大的很，他也就听张铁柱唠叨过这个名字。
“肯定是她了，咱们村你不认识的能有谁啊？”张铁柱笑着说道，拽着何沐阳蹭蹭蹭的就跑到窗户下面，扒着窗沿往里面看：“哎，秀贞，你来了？要不要出来玩儿？”
林秀贞正腻在老太爷身边说话，过了中秋节就是重阳节，现代这个节日几乎是已经被遗忘了，但是在古代，这个节日还是挺被看重的，之前家里就商量着要找地方踏秋去，她想问问老太爷的意思，也不知道怀县有好玩儿的地方。
听见张铁柱的喊声，就笑眯眯的点头，招手让张铁柱进来：“我做了点心，还有多的，你要不要吃？”
“要的。”张铁柱赶紧进来，他也是半大小子，念书半天，肚子饿的狠，听说有点心，也不管老太爷在不在场了，反正先生是个很慈和的，也没发过脾气，只要自己不犯错就不用怕。
何沐阳也赶紧蹭进来，他自觉也是读书人了，要讲礼貌，进门就先给老太爷鞠躬，又问林君安好，这才转头看林秀贞：“你就是小师妹吧？小师妹你好，我叫何沐阳。”
张铁柱捏着点心一脸疑惑：“小师妹？”
“是啊，你们君安他们是师兄，那秀贞就肯定是师妹了嘛。”何沐阳笑嘻嘻的说道，林秀贞那感觉，太复杂了，这一声小师妹，真是，太有台言范儿了。
“那秀贞就是小师妹了，小师妹，快叫哥哥！”张铁柱头一次知道还有小师妹这个称呼，完全没当回事儿，咋咋呼呼的，一边吃点心一边和林秀贞说话。
林君安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不礼貌！看见没，点心渣滓喷的哪儿都是。”
张铁柱做了个鬼脸，不再出声了，加快速度吃点心，他发现林君清和林君明吃的也特别快，要是再不加快速度，指不定等会儿就没了。
“小师妹，这个点心是你做的吗？”
何沐阳一边拿了点心，一边问林秀贞，林秀贞哆嗦一下，这个称呼，真是听一次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还是叫我秀贞吧，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师妹。”
反正在乡下，女孩子的名字也没那么多遮遮掩掩。
何沐阳点点头，他也饿的狠，打过招呼了就该吃点心了。一边吃还要一边对林秀贞竖大拇指，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吃完再做点评：“秀贞你手艺真好，比镇上卖的都好吃了，这个味道，绝了，我真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点心，太好吃了！君清君明真有福气，每天都能吃秀贞你亲手做的点心，实在是太幸福了。”
林秀贞心里一千头羊驼飞奔而过，小小年纪，这么甜言蜜语，你家爹娘知道吗？
“我要是君清就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吃点心的事情了，君清可真是有个天下第一好的妹妹，长的漂亮，又会做这么好吃的点心，我要是君清，有什么好东西，肯定都得给秀贞。”
林老太爷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当这何沐阳是个机灵的，没想到，这机灵的都快过头了。
“好了，快吃吧，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巴！”林君清不高兴的瞪眼，这小子什么意思啊？要和他抢妹妹吗？他妹妹当然是天下第一的好了，他有什么好东西，也肯定是给妹妹留着了。
可是，一被这个何沐阳说出来，就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好像自己之前没有将好东西留给妹妹一样。
“我这不是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实在是太激动了吗？”何沐阳笑嘻嘻的说道，眼明手快的又抢了一块儿比较大的点心，柳大毛和柳二毛扒着窗沿往里面看：“好啊，你们背着我们吃好吃的！”
老太爷摇摇头，起身出门，学堂里另外设有一间书房，专门给老太爷准备的。小孩子们玩闹，老太爷也不想阻止，索性就去了小书房休息喝茶。反正，孙女儿很贴心，单独给他准备了一个小篮子，他这个当先生的，可不能去和小孩子们抢那几块儿点心。
当先生的一走，学生们就更疯了，随着柳大毛柳二毛，几个人一起涌进屋子，杂七杂八的说话声也跟着进来。
“哎呀，有好吃的！”
“不能吃独食，谁看见谁有份儿！”
“这是谁做的，挺好吃的呀。”
“别动，那个是我的！”
林秀贞都被挤到墙角去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吃饱了喝足了才有讨好女孩子的心思。
杏花赶紧拉了林秀贞的手躲出门：“咱们去摘菊花吧？我知道村南边有很多很多菊花，你小篮子呢？”
“还在里面呢，我想着他们吃完了点心，我再拿篮子去摘菊花的。”林秀贞笑眯眯的说道，幸好她带的点心足够多，要不然，还不知道够不够分呢。
“那我进去拿，你先等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杏花点点头，又进去拿篮子，几个人早就将点心瓜分完了，杏花没多久就拎着篮子出来了。
菊花虽然能阴干了卖到药铺去，但买的人也不算多，没谁真正正经经的当回事儿的去种。要么是地头种两把，要么就是村边的野地里撒一些，谁想要了就自己去摘。就是自家没了，到邻居家里要两把也是平常事儿。
小小的白色的菊花，看着也不怎么好看，和观赏菊比起来差远了。但是那味道，纯正的很。而且，一大片的菊花连在一起，自有一番风韵。
“最好是只摘花骨朵，不过带了叶子也没关系，这个叶子也是能泡水喝的，咱们自家喝，没那么多讲究。”杏花笑眯眯的说道，有些菊花开的比较大，有些菊花开的比较小，杏花专门找了一个大的，扎在林秀贞头顶的两个小发髻上：“真好看，秀贞你长的漂亮，带这个也好看。”
林秀贞摸着脑袋笑眯眯的，也伸手给杏花带：“一模一样的，咱们是好朋友，好姐妹。”
“对，好朋友，好姐妹。”杏花咧着嘴笑。
第41章
到了十一月,李淑贤的肚子已经大到了极点，马上就要生了，林家的人各个都紧张的很，添丁是好事儿,林家经了这么多的灾难，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件儿好事儿，半点儿不敢疏忽。
若是以前在林府,每天都是要请大夫给把脉的,稳婆也会早早的接进府等着。这会儿虽然条件不怎么好，但该有的也都有,每天请了何大夫过来把脉,又让林叔皓去县城打听了最好的接生婆,一两银子将人请回来,直接住在了林家。
林秀贞也不做点心了，每天就绕着李淑贤转，时不时的问一句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殷勤的刘珍珠都吃醋了，整日里说，这闺女就是李淑贤亲生的。逗的李淑贤哈哈大笑，搂着林秀贞心肝儿宝贝儿的喊：“要是三婶也能生个和你一样乖巧可爱的妹妹就好了。”
“我想要弟弟。”林秀贞摸摸李淑贤的肚子，男孩子不嫌多，尤其是在这乡下，越多的男孩子，就代表着家族越是兴旺，他们林家需要更多的人来支撑家族。
他们和林家宗族已经分开了，现在算是独立出来了，族谱才三页，实在是太薄了些。
李淑贤笑着点头：“好，弟弟也行…”
正说着，脸色就变了变，伸手捂住肚子，声音就有些打颤了：“二嫂，我，我…”
刘珍珠赶紧过来：“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李淑贤脸色惨白之后又变成通红，很是不好意思，满脸的尴尬，视线飘来飘去的：“我好像尿裤子了…”
刘珍珠愣了一下，赶紧扶她起来：“是不是羊水破了？李大嫂，李大嫂！”那稳婆正躺在屋里睡觉，一听见喊声，赶紧翻身起来，和刘珍珠一起将人扶到了屋子里，林秀贞本来想跟的，可被毛大娘给半路抱走了：“秀贞快别去，那不是你能去的，你去叫爷爷和大老爷二老爷回来好不好？”
林秀贞忙点头，等毛大娘放下她，就飞快的往学堂跑去。林老太爷正领着一群小不点儿读书，林秀贞也顾不得，没进门就喊道：“爷爷，快，三婶儿要生了！”
林老太爷一惊，手里的书都掉了：“真的？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我不知道，稳婆在帮忙呢，我去找爹爹和三叔，爷爷你去找何大夫。”林秀贞仰着小脸说道，不等老太爷答应，就急忙的转身要走，林老太爷赶紧拽着她衣领将人拽回来：“你别去，让你大哥和二哥你，你随我回家。”
林秀贞这才想起来，还有另外几个跑腿儿的。他们说话这会儿功夫，林君安他们已经跑出来了，听了老太爷的话，都赶紧点头：“爷爷你先领妹妹回去，我们这就去叫人。”
说着就飞快的跑没影儿了，林老太爷也不回房间，直接在外面喊道：“先放学了，明儿再上学，今儿回去都将今天教的给抄写十遍。”
吩咐完，拽着林秀贞就往家跑。
进门就听见刘珍珠的声音：“弟妹，先起身走一走，这会儿能走走是好事儿，我先让毛大娘给你煮一碗面，你想吃什么样的面条？汤面吧？正好我这几天一直炖着鸡汤，正好给你下鸡汤面。”
林老太爷听着声音也不像是很着急，就低头看林秀贞，林秀贞对对手指：“那个，刚才三婶娘说肚子疼来着。”
刘珍珠听见说话声，忙出来：“爹，你们回来了？那先进屋等着吧，今儿估计就要生了，不过也不着急，光是阵痛就得一个时辰呢，等发动起来肯定就过了中午了。”
“那有什么要我做的？”林老太爷忙问道，刘珍珠笑着摆摆手：“没，爹您回去歇着就行。”
说着又赶紧的回屋，毛大娘手脚快的很，一会儿功夫就端出了一碗鸡汤面。这会儿功夫，林仲修和林叔皓也都回来了，还带着何大夫，何大夫熟门熟路的进去把脉：“快了，别着急，女人生孩子，至少了是一两个时辰，等会儿要是喊起来，你们也别太紧张，都这样的。”
“何大夫，您看着，要不中午你就在我们家吃饭？”林叔皓赶紧说道，能将人留下就得将人留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大夫这些日子也瞧出来了，这林家对这孕妇看重的很，反正也是有诊金的，等一等也无妨。
林老太爷赶紧将人让到书房，拿出了棋盘摆出了棋子。只是他总是挂心外面，下棋就有些不专心，一会儿功夫就连输了三盘，可把何大夫高兴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快，要开始了。”稳婆一声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紧张了，刘珍珠出来端热水，一眼就瞧见正趴在石桌上的林秀贞，忙喊了林仲修：“你抱着她出去玩会儿，晚上再回来。”
林仲修赶紧点头，保着林秀贞就打算出门，林秀贞非得拧着小身子回来：“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等三婶儿给我生个小弟弟呢。”
“乖，听话，爹带你去镇上给弟弟买礼物？”林仲修一边哄着，一边将人抱出门，几岁的小姑娘能挣扎到哪儿去？
“我不去镇上！”林秀贞嘟嘴，反抗不能，只好是找个离家近的地方：“我去找杏花玩儿。”
刚出门就遇上了高大嫂，高大嫂拎着小篮子：“听大牛说你们家三媳妇要生了？我弄了点儿红糖水，这会儿过去帮帮忙行不？”
“多谢高大嫂了，您过去帮帮忙也行。”林仲修忙应道，刘珍珠虽然生过两个了，但她还年轻，她生孩子的时候就只顾着疼了，哪儿会去听要注意什么什么的，就算是听了，也不一定能记住，多几个人帮忙正好。
高大嫂应了一声，就赶紧的进去了。
林秀贞趴在林仲修的肩膀上往里面看：“爹，咱们回去吧，我不害怕的。”
“不行，正好我前几天在镇上订的几个木桶也差不多做好了，咱们去镇上一趟。”林仲修说道，不管林秀贞答不答应，去找了柳壮，借了他们家的牛车，就晃晃悠悠的去镇上了。
林秀贞郁闷的很，一路上都不和林仲修说话，林仲修也不在意，自己絮絮叨叨的抱着林秀贞说到了镇上要买什么东西。他以前见过刘珍珠生孩子，李淑贤是头一次，怕是要用一天时间了。
午饭就是在镇上找了小酒楼解决的，林秀贞气了一会儿就不气了，爹娘也是为她好，她得领情。
“爹，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得回去了？”眼瞅着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走了，林秀贞赶忙催促。
“不急，上次你爷爷说，要在学堂弄个书架，咱们去问问。”林仲修还是不紧不慢的，抱着林秀贞在街上转来转去的，都好半天了，也不说累。
“铁柱的爹不就能做这个吗？”林秀贞嘟着嘴说道，林仲修忙指一边：“那儿有个茶馆，咱们进去坐坐？”
“茶馆有什么好坐的？”林秀贞扭扭身子，往回家的方向指：“咱们赶紧回家吧，要不然一会儿就该天黑了，天黑了就看不见路了，看不见路牛车不好走。”
“不会的，爹保证回家的时候天不会黑的，茶馆可是有很多好玩儿的，咱们去听说书好不好？”林仲修笑眯眯的问，虽然是问句，却是自发自动的往茶馆走去，半点儿没打算听林秀贞的意见。
太阳下山那一会儿，林秀贞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磨蹭到这个时候了，总算是能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只能恍惚看见人影。林仲修领着林秀贞一进门，就听见里面的喊声：“快，林三夫人，您不能晕过去，醒醒！”
林仲修脸色就变了变，进门就看见一家子人，包括何大夫，都在院子里站着，屋檐下点着灯笼，林叔皓发红的眼圈都十分明显。
“怎么这么久…”林仲修忙到老太爷身边，老太爷摇摇头：“说是难产，之前老三家的身子有些弱，虽然后来进补了，但多是被孩子…”
林叔皓猛的转头：“何大夫，您给开个方子吧，我们保大人，都这会儿了…”
何大夫沉默了一会儿：“你拿定主意了？”
林叔皓使劲点头，屋里李淑贤大约是又被稳婆掐醒了，厉声喊道：“不，要保孩子！不，先别开方子，我再撑一会儿我还能再撑一会儿，叔皓，求你了，保我们的孩子…”
林叔皓双手握拳，一脸的挣扎，那是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已经足月了，再过一会儿…可里面躺着的也是他的娘子，他这辈子打算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的娘子，她陪着他吃苦，陪着他受罪，他怎么能辜负她？
“不，保大人，何大夫，求您开方子。”林叔皓抹了一把脸，将眼泪擦掉，转头对何大夫行礼，何大夫伸手摸摸胡子：“先别说这种话，我开个方子，催产的，暂且用上一剂，你们这会儿去县城请刘老大夫，他是我师父，在县城是最好的大夫了，你们赶紧着点儿。”
林叔皓自是不放心的，所以就林仲修去请。原本李淑贤是头一胎，之前何大夫就说了，可能会有些难产，所以一开始也没想到那么艰难，只是林叔皓关心则乱，李淑贤在里面喊疼，他在外面脸色发白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何大夫在周边村子里，也算是数得上的好大夫了，可千算万算，谁也没算到，这难产竟是又遇上了横位。之前何大夫尚且能稳得住，这会儿也有些说不准了。
少有大夫进过产房，就是进过，遇上这种横位，也是稳婆比大夫的经验多。之前那稳婆一说是横位，何大夫就有些犹豫了。
林仲修套了马车，林君安忙过去：“我和二叔一起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林老爷子忙点头，将他们爷儿俩送出门。这边刚走没多久，里面稳婆就又喊起来了：“三夫人，你可别晕过去，快醒醒，不能晕过去，哎呀，二夫人，你掐她人中，使劲掐！”
“高大嫂，快，掰开嘴给她含一片人参。”里面的声音传出来，林叔皓的脸色更白，转身又去催促毛大娘，催产药熬的急，滚烫滚烫，林叔皓也不嫌烫手，直接端到门口，绕过拦路的王大娘就闯进去了。
看见躺在床上的李淑贤脸色发白，心疼的不行，刘珍珠忙过来推他：“你快出去，你进来不吉利，若是不放心，就在门口等着，窗户下面等着也行，快出去！”
林叔皓死活不愿意出去，躺在床上受罪的是他媳妇，是他一辈子要相依相伴的人，一想到自己的娘子在这儿受苦受罪，他却半点儿忙都帮不上，整个人就跟跳进了油锅一样，还不如就在这里看着。
说什么不吉利，他不在乎。反正他以后也不用上战场什么的，就是有点儿血煞又怎么样？
刘珍珠实在是推不动他，索性将人扔在一边不管了，继续去床边忙活，又是掐又是哄的：“淑贤，你快醒醒，你可不能睡着，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是多么的盼着这个孩子，你等了几年了，马上这个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加把劲儿，你不想听他喊你一声娘吗？”
“叔皓还在旁边等着你，你肚子里的是你们两个的孩子，你们两个的血脉传承，你不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吗？必定和叔皓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眼睛像你，鼻子像他，那是你们两个的孩子，真的，存着一口气，一会儿你就能看见孩子了。”
稳婆也在一边鼓劲儿：“三夫人，真的快了，再有一口气就能生出来了，您可不能泄气。”
“怎么办？”刘珍珠一边擦汗一边问道，稳婆也抬袖子擦汗：“现在就看她一口气能不能憋出来，若是能，我等会儿给推推，孩子还能生下来，若是不能…”
“大人孩子，你们可想好了？我这一开始揉，孩子就没可能了…”稳婆又问了一次，林叔皓脸色发白，握着李淑贤的手坚定的点头：“保大人，不管如何，一定要保住大人的性命。”
催产药早已经灌下去了，还是半点儿生产的迹象都没有，怕是…
刘珍珠是当娘的，明白孩子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又急急忙忙的在李淑贤耳边催促。外面何大夫听着不忍心，摸摸胡子，皱眉说道：“我倒是有一套针法…”
林老太爷眼睛一亮：“还请何大夫快些为我那儿媳扎针。”
何大夫还是有些犹豫：“我刚才之所以没说，是因为这针法会伤害到妇人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那孩子是…”
“没事儿，只要大人没事儿就好。”林老太爷脸色也白了白，过了一会儿才坚定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大人没事儿就好。”
何大夫摇摇头：“怕是以后三夫人也不能再有孩子了，所以我已经多年没用过这针了。”
孩子也保不住，大人救回来之后也不能再有孩子了，乡下人家几乎没有纳妾的，多是想着，万一就能生下来呢，万一就有一线生机呢，于是拖着拖着，就一尸两命了。
更有那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让何大夫进去扎针。久而久之，何大夫也差点儿忘记了，自己竟是还有这么一个办法呢。
林老太爷脸色更白，听着屋子里的声音，林叔皓在不断的喊李淑贤的名字，他太紧张，又太担忧，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淑贤，你快醒醒，你别丢下我，你不能出事儿。”
闭了一下眼睛，林老太爷点头：“无妨，只要人好好的就没事儿，我林家，也不是就没有孩子了。”
君安和君清君明都已经长大，老二和老二家的身子又一向很好，他们林家不缺少子嗣。哪怕他们林家没有子嗣，遇上这种事情，也是先保住大人，人命最重要。
何大夫叹口气，应了下来：“让你们家小子到我家一趟，去拿了我的针过来。只说是要银针就可以了，他们自是知道在哪儿放着的。”
林君明忙点头，飞快的出门，直奔何大夫家。
“淑贤，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孩子就真保不住了。”刘珍珠急忙说道，又是掐又是拧的，李淑贤还真悠悠醒转，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二嫂，别，我要孩子，我要孩子…”
刘珍珠使劲点头：“我知道你要孩子，只是这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若是当真心疼你的孩子，就赶紧的加一把劲儿，早些将孩子生下来，要不然，一会儿何大夫过来，你这孩子就保不住了，就没命了。”
林叔皓眼圈通红，眼泪一滴滴落在李淑贤的枕边：“淑贤，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不能丢下我，你若是丢下我了，我也不独活，你一定要好好的。”
人有时候就差那一口气，或许是刘珍珠说的话打动了李淑贤，或者是林叔皓的话让李淑贤放不下了，更有可能是催产药终于有效果了。
总之，李淑贤醒过来之后，一切就忽然变的顺利起来了。没等林君明从何家拿来银针，里面产婆就惊喜的喊了一声：“快，在加一把劲儿，马上就出来了！”
刘珍珠忙将李淑贤嘴里的人参片给换掉，按照稳婆说的，在一边帮忙。
之前耗了大半个白天没生出来，现在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孩子就生出来了。大概是在李淑贤的肚子里憋的时间有点儿长，孩子刚开始身上有些发紫，稳婆倒提着拍了一巴掌，孩子的哭声也不是很强。
“是个小少爷。”稳婆喜滋滋的说道，将孩子交给一边的高大嫂：“给孩子擦擦，先别喂奶，你先看着，我先拾掇这边。”
说着转头去收拾李淑贤那边，孩子一生下来，李淑贤就晕过去了，实在是太累，身心俱疲，连她床头的林叔皓都来不及安慰，就直接晕过去了，差点儿没又吓的林叔皓嚎起来，幸好稳婆说的及时：“只是晕过去了，不碍事儿，等睡足了就能醒过来了，谢天谢地，没有大出血，夫人这已经是好命了。”
林叔皓又哭又笑，将李淑贤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刘珍珠看他那样子忍不住叹口气：“快别坐着了，我一会儿要先给弟妹擦擦，你先出去，爹还在外面等着呢，小心裹好了孩子，让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