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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震瞅了瞅书名,“翻了翻,没怎么看。”

“上面说了什么?”章玉叶翻开书页,瞅着上面的话。

“没说什么,反正没有我要的答案。”林震说到这里,有些苦恼地道:“我最近看了好多这方面的书,发现没有任何一本书能回答我。小叶子,我——我真的像我爸说的……”

章玉叶把书放下,走到林震旁边,她当然知道林震的烦恼,为此林震爸爸能排入她最讨厌的人第三名,“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平时那么明白,怎么有时候也跟我一样犯傻啊?”

“犯傻不是人人都会犯的吗?要是不犯傻,我们也不是人了,已经成仙得道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我也不了解别人,反正我就知道你挺好,你不管是什么都好。”章玉叶对林震说。

林震听了笑了,笑容并没有很开心,但是刚刚烦恼的痕迹淡了一些,“我们俩互相活成了对方的信仰了,我也这样觉得你呢?”

章玉叶唉了一声,坐在林震旁边,跟他一起低着头。室内很久的沉默,然后林震小声地说:“我觉得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是二椅子……”

章玉叶嗯了一声,伸手握住了林震的手。他的手纤细修长,白皙柔韧,这让她想起邵龙的那双手,坚实有力,骨节分明,只需接触一下就知道那是属于男人的手。

她不像林震,嘴巴那么巧脑子那么好使,会说出那么多的大道理。她就知道握着林震的手,然后听见他哭了,伸手把他抱住了。

林震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儿,“不过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儿,像现在这样跟你抱着,你算是我们全校男生的女神了吧?我靠着你的胸,你的胸又这么大,可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要不是它咯着我了,我都意识不到你的这个特征。我或许真的不正常,正常男人就应该像那个邵龙似的……”

“邵龙叫正常,你这叫不正常?”章玉叶问。

林震点头,轻声说道:“你不知道,他那种男性就是这个社会全员认可的男人,他从一出生就令身边的所有人满意、赞扬,然后成长过程中也满足了这个社会方方面面的期许。这样的男人自信满足,自在自得,支配别人,肆无忌惮地使用他们的性别优势和统治力。我那天看见他的一刹那,有一刻甚至怀疑自己或许真的是同性恋……”

“你喜欢他?”章玉叶奇怪地问。

林震点头,他从床边站起来,示意章玉叶跟他过去,走到朝南的一个小屋子里,掀开窗边架子上蒙着布的一个框子,只见框内纸上画着一个男人,赫然正是邵龙。

画像上的他穿着一身骚包的白,只领口戴着一只褐色琥珀坠子,这坠子因为是他戴着,褐色都跟着变得邪恶了,仿佛毒蛇的眼睛。他的眼睛从手机视频镜头看过来,目光锐利,唇形若刀,满脸不悦,正是林震第一天从手机里看到的邵龙的形象。

章玉叶猝不及防看见邵龙,吓得一哆嗦,她愣愣地盯着纸上的男人,即使这样看个假脸,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好怕他突然从纸上活了,又接着出来调戏自己。她想到自己今天白天的那段恐怖经历,那句“我会让你舒服”里面所带的调笑与轻视,心哆嗦,手颤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她心想这画像实在太传神了,把邵龙锐利又嘚瑟的气质捕捉得丝毫不差,就应该用布把他遮起来,谁都看不到,省得他出来祸害别人……

林震轻轻摸着画像上邵龙的肩膀,对章玉叶说道:“你看这肩膀,多宽,男人就应该长这样的肩膀才对吧?我怀疑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就是因为看到了邵龙这个身材,我是真的心动——”

“长得这么壮,用来欺负人,男人要都是这样,那你不是男人也挺好。”章玉叶小声说。

林震已经知道了邵龙和章玉叶之间的事情,章玉叶跟他没有秘密,早就跟他全说了。林震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而且他因为觉得章玉叶挺喜欢邵龙的,倒不认为邵龙的行为算是“欺负”,相比之下,他生郑娇娥的气更多一些。

这佐证了他的天下父母全都一个熊样的观点。

“我不是男人,你不是女人,我们俩是什么?俩二椅子?”林震笑,笑得特别大声,跟个神经病似的,他眼睛看着纸上的邵龙画像,眼睛里闪过一抹阴霾,伤心的神色遮掩不住,从嘴角露了出来,导致他的笑声渐渐地变得干巴巴的,笑容也干涩起来,典型的强颜欢笑。

章玉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心想什么是女人呢?她根本不懂,而且也不愿意去思考这些东西。她脑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今天闹心的事儿,想起来就难过,难过得头昏脑涨,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其实不是喜欢邵龙,我是羡慕他。”林震将手从邵龙的肩膀上拿下来,他纤细的身体从侧面看,薄薄的,确实跟邵龙那样典型男人全然不同,“我不是基佬同性恋,我也不是男人,我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爸总说我是个废物,没准儿他真的说对了……”

章玉叶呆呆地听着,她正难受着呢,听见“废物”这俩字,心想“废物”也行啊,如果当个“废物”能没有烦恼,她挺喜欢当“废物”的?

然后她就有点儿自暴自弃,这自暴自弃的念头跟滑滑梯似的,起个头儿,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向下出溜。她开始的时候不过是想着既然已经不再指望她妈妈会是个好妈妈了,自己也就没必要死乞白赖地非要当个好女儿,这个头儿开始了,她渐渐地也不怎么在乎在李哥那儿当个好的打杂的小妹,甚至在学校里当个好学生,这个从小就深植她脑海里的底线,都跟着松动了。

她突然就觉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机也特别巧,当时她们班一个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女同学,丢了一块表。监控视频显示章玉叶到过她的座位,并且在教务处过来询问的时候,神色有些慌乱,口气有些激动,惹得教务老师当场就要翻开她的书包。

如果是以前的章玉叶,估计会被这样的羞辱气红了眼睛。可自从“废物章玉叶”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萌芽之后,她跑偏了的脑子就开始跟正常思维较劲,她听见要搜她的书包,一脸的无动于衷的,好像怀疑她是个“贼”这件事对她毫无影响。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她伸出手,极为配合地乖乖打开书包,当着所有教务老师和班主任的面,把书包倒扣,里面的书本纸笔叮咣咕咚砸在桌子上,掉落在地,然后她把空了书包的兜儿挨个翻了一遍,一脸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老师。

“藏在别的地方没有?”有老师问了一句。

她摇摇头,加了一句:“我没偷。”

“偷没偷你说了不算,不在书包里,你也可能出去藏哪儿了,监控上你出去了一趟,到操场转了一圈儿。那表价值将近五万,要是真的是你拿的,就赶紧交出来,等到学校报警了,就不好收拾了?”另外一个老师对她说道。

章玉叶听这话听得心中有气,暗想凭什么怀疑我啊?难道就不能那个佘漾自己弄丢了吗?学校明明规定不允许戴奢侈品上学,她仗着自己的老爸是老板,明目张胆地违抗校规,老师们不批评她,反倒跟自己这个无辜的学生过不去?这个生气要搁她以前,眼泪立马就掉下来了,这会儿她眼泪在鼻子上头涌动,可是就在最难过的那个当口,她跟条件反射似的,不想自己这么难过,本能地想要寻求解脱的法子,然后她就想到了“废物”俩个字,仿佛当个“废物”是让自己不难过的法宝。

她的眼泪就这样,立马没了。

她对接下来的各种怀疑不声不响,无动于衷,老师问多了她就三个字“我没偷”。她这个表现更加深了别人的怀疑,因为没人会面对盗窃的指责这么淡定,除非真的是小偷。加上这手表太过贵重,学校没办法,只好选择了报警。

佘漾非常漂亮,家庭富有,是被父母娇惯着长大的。她对同班同学章玉叶有一种王不见王的心态,总觉得漂亮的章玉叶抢了自己的风头,平时也拿章玉叶当死敌和对手。这会儿因为章玉叶是唯一嫌疑人,她看章玉叶的眼神带了明显的鄙夷,加上认定是她偷了自己的手表,说话的口气十分不客气:“你要是真偷了,也戴不出去吧,你看你那样儿,跟那表配吗?”

始终陪着章玉叶的林震听了这话,看了一眼章玉叶,见章玉叶竟然没被气哭,心里暗暗纳闷,以为她听见这样难听的话,多少会反驳一句,哪知章玉叶竟然一声不吭。他哪里知道章玉叶正在心里跟“废物”两个字较劲,等了一会儿不见章玉叶反应,他忍不住插口道:“那表就配你,对吧?表子配婊/子,所以绝配?”

佘漾被这句话气得脸登时红了,林震这个级别的男生,在班级和学校向来都是被欺负的对象,现在她竟然被这个“死人妖”给骂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立即指着林震说道:“关你什么事儿啊,死娘娘腔?”

“说我娘娘腔,那你就是男人婆,你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不起你呢?你算老几,戴着个破表到学校显摆,丢了就随便诬陷别人?你家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林震的嘴巴最是刁钻刻薄,不骂人就算了,一旦开骂向来是往死里骂。

佘漾从来没有受过男生的这种气,她听见旁边教育处和班主任都在喝令俩人不许吵架,她受了委屈眼睛都红了,怎么可能理会老师的命令?立即指着林震骂道:“你敢骂我?”

林震也不理老师,刚要反唇相讥,偏这会儿旁边的章玉叶打了个哈欠。他纳闷地转过头看着章玉叶,室内所有人的也都被章玉叶这个动作吃了一惊,佘漾甚至跟看个精神病一样看着章玉叶。章玉叶却恍若不觉,她不太好意思地将手从嘴上拿下来,伸手拉了拉林震,说话的时候好声好气,一点儿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别吵架,更别跟她吵——”

林震纳闷小叶子说这话啥意思,看着她,却不见她解释,他无奈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感到小叶子的指尖冰凉。他心想她表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架势,其实心里还是难受的吧?就忍不住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这个动作看在教务处老师和班主任眼里,同时摇了摇头。

不过林震这样的学生,学校老师都拿他没办法,越是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越是知道林震的可怕之处,简直说不得碰不得,根本不敢惹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做出偏激的事情,惹出乱子就不得了了。

佘漾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她冷笑一声说道:“真看不出来,婊/子配狗啊,品味太独特了……”

“狗都看不上你!你就算趴下狗都懒得艹你,你就只配狗屎……”这话实在太恶毒了,林震没说完,就被班主任一声断喝阻止,教务处的三位老师有两个是女的,听得直皱眉头,看林震的眼神跟看个神经病似的。

佘漾更是红了眼睛,漂亮的小脸充血了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林震,仿佛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是林震竟然不怕,可他不怕,章玉叶怕,怕林震一个亢奋把乱子惹到他自己身上——她实在太了解林震了,他激动起来就是个毁天灭地的林日天。于是她伸手拉住林震说:“别说了”。

林震气没消,翻着白眼怒气冲冲地说道:“谁让她戴着奢侈品来学校嘚瑟,丢了就冤枉别人?告诉你蛇经病,有些人你惹不起就不要惹,先撩者贱!你那破表,就算摆在小叶子眼前,她都不稀罕拿!你以为她跟你一样肤浅喜欢这些破玩意?”

佘漾被叫了一句外号“蛇经病”,气得浑身哆嗦,看林震一副越骂越抖擞的表情,跟个病态似的,她本着不跟疯狗较劲对咬的心态,干脆闭嘴不吭声了。

那天警察来了,调查了半天没查出来什么,就不让章玉叶回家,非让她这个第一嫌疑人把家长监护人叫过来。

章玉叶拉黑了她妈,也不觉得她妈过来能有什么正面效果,反面效果她倒是可以想象得出来,所以她硬是不肯给她妈打电话。最后还是班主任从家校联系档案里找到郑娇娥的电话,打了过去,不成想却没人接。

郑娇娥没来,佘漾的爸爸却来了。听说女儿的手表丢了,还被同学辱骂是个“婊/子”,立即就不让了。佘漾爸爸闹了起来,指责学校没有保护好他女儿,还在女儿的泪水里撸起袖子就要揍林震。

学校和警察都管不了这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闹到后来,一行人全都被带到派出所去了。

章玉叶和林震都是第一次去派出所,章玉叶在“废物”的心理暗示下,外表看起来倒也平静,林震更是好奇地在到处瞅,对指手画脚破口大骂自己的佘漾爸爸完全不理会,后来佘漾爸爸骂得太过分,他忍不住反唇相讥了一句:“黄鼠狼生了个耗子,我算是知道佘漾像谁了!我咋一点儿都不奇怪你女儿这么招人烦呢?”

派出所用了三个警察才把佘漾爸爸按住,对林震那副欠揍的样儿也十分看不顺眼。警察轮番上来审问,从放学一直盘问到晚上八点,饿得章玉叶头晕眼花,她委屈地坐在满是大老爷们汗臭味儿和烟味的审讯室里,有那么一会儿,委屈得只想哭。

她有些难受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心想难道自己都是个“废物”了,也不管用吗?这些苦恼,这些生活中仿佛无休止、无答案的烦恼,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她从被冤枉偷表之后,第一次哭了。眼泪从她眼睛里落下来,掉在雪白的脸颊上,扑落落地仿佛无声的雨,她粉红色的嘴唇哆嗦颤抖着咬紧,哭声被她用力地憋回肚子里。这副梨花带雨杜鹃泣血的画面给对面两个小警察的冲击力太大了,两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审讯了。

章玉叶饿得委屈,到底是没将“废物”两个字贯彻到底,她对因为有老爸照顾吃饱了喝足了的佘漾十分愤怒,看她一派怡然自得的架势,想到她老爸疼爱,老妈娇宠,自己偏就这么倒霉,被冤枉进了派出所了家里都没有人可以指望,心灰意冷又深感无力。

从被生下来到这个世界,这孤立无援、无可归依的感觉,就着今天的委屈更加深刻地刻入了自己的脑海。想来即使是个“废物”,像自己这样一无所靠的废物也不多吧?

结果第一个赶来驰援他们的不是她妈,反倒是林震的父母。知识分子家庭最讨厌跟犯罪什么的扯上关系,林爸林妈接到电话,立即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第一时间赶到派出所。林爸听了一遍章玉叶的说辞,又听了一遍佘漾的说辞,他这样的聪明人直接找到要害关窍,说了一句:“你去这位同学的座位,是帮她捡起地上的笔?”他看章玉叶点头,又问了一句:“可佘同学说她的笔不可能掉到地上,因为她已经锁上书包了?”

“我也不知道她锁上没锁上,我把笔放进她书包的时候,她书包是开着的。”章玉叶回答,这句话她告诉警察多少遍了。

“那你觉得她的书包为什么会是开着的呢?”林爸问章玉叶。

章玉叶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她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儿,说道:“上楼的时候,我在楼道上遇到一个女的,不像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四十多岁,好像是外人。”

这个线索让派出所的片警重新检查了监控,结果真在楼道的一个监控里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佘漾一看见这个女的,立即就认出来是自己妈妈。这边儿派出所一个电话打过去,佘漾妈妈听说是手表的事情,立即说:“是我拿的啊?我没跟她说,怕她弄丢了!都是她爸爸惯的,她一个未成年的学生戴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啊!”

佘妈妈的一番话让一干人等立即作鸟兽散,签字按手印,前后离开派出所。

林震父母对儿子刷新自家知识分子家庭的下限,竟然进出警察局,还差点儿因为辱骂同班女同学而被别的家长暴揍,而痛心不已。夫妻俩失望透顶得一句话没跟林震说,不理睬从放学就没有吃一口东西的儿子,反倒跟佘漾父亲百般道歉,然后开车径直离开了。

章玉叶看着远走的车屁股红灯,说不上羡慕还是失落,她心想像林震爸妈那样的“精英”一定不会有多少痛苦吧?

她相信“精英”如林妈一定不会遇到邵龙那样的人,邵龙那种人也不敢欺负像林妈那样强悍精明的女人,他就只会欺负自己这样的。

而林爸——林爸怎么可能被人欺负呢?

人活着,像他们那样,多好?

她真心羡慕林爸林妈,事实上她现在处在最极端的自我怀疑中,因为她妈和邵龙她现在否定自己、贬低自己,任何跟她不一样的人和事,都能得到她极高的赞许。

她低声跟林震说道:“他俩能赶过来,挺——好,别伤心了。他们至少比我妈强。”

林震木讷着一张脸,只有眼睛深处有着扎扎实实明明白白的痛苦,随着车尾灯渐渐消失,他目光深处的痛苦越来越浓重,直到章玉叶伸手拉住他,他才撇了撇嘴,试图将伤心从自己的表情中抹去。

章玉叶看着他,哭过的眼睛又红了,她不知道如何排解今天的委屈、失望还有伤心?

她指望不上妈妈,也指望不上姐姐,学校的老师更是想都别想,至于林震,他或许比她还需要一个人来开导吧?

她跟林震两个人手拉手站在黑洞洞的街边,心里都仿佛生了个黑暗无底的坑洞,看着对方跟自己一样年轻茫然的脸,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一下

☆、第 17 章

邵龙对那天章玉叶落荒而逃并没有太多感觉,就跟逗猫似的,没掌握好尺度,把猫逗炸毛了,找个机会再哄哄就是了,一点儿也不影响他对猫的喜爱。但是他对办事不力的郑娇娥十分生气,就放了几句话给她,让她掂量着办。

那天他直接开车回了自己家。按理说他这个年纪的成年男人,他又事儿挺多的,应该不太愿意跟父母同住,但是他妈谢华因为他要出国了,所以坚持他在家呆着,他也就暂时委屈自己老实了几天。

他进屋的时候,他妈正做美容,上门的美容师又换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这姑娘看见他进来,冲他妩媚地笑了笑。劭龙没兴趣,他最近只喜欢一只姓“章”的猫,正逗得来劲,暂时觉得别的小母猫都没什么意思。

他坐在他妈的美容床旁边,凑过去看他老妈的脸。他不得不承认,他妈就算这把年纪了,也是地地道道的国色天香大美人一个,有钱又有颜,也难怪他爸当年先搞大了他老妈的肚子,弄得出身大富大贵的他妈没办法,只能嫁给一文不名的他爸邵程宫。

其实,当年就算怀了自己,流产就得了呗?何必为了自己这么个东西,嫁给他爸那么个东西呢?

傻不傻?

“你干嘛去了?跑步了吗?怎么呼哧带喘的?”谢华做着眼部护理,看不见邵龙,只感到儿子的呼吸不若平时,当妈的心系儿子,立即就觉察到了异样。

追一只抓狂的猫,追得急了点儿,邵龙在心里想。他伸出手在妈妈的脸上按了一下,嘴上说道:“没什么,上楼的时候跑了几步。今儿这个精华的味道好闻,别是加了什么香料吧?你也没问问成分就往脸上糊?”

“小李带来的东西,我信得着啦。小李,你今儿是不是还带了一个富士山什么深海的泥?给我儿子也用一用,他那张脸底子是好,就是不注意捯饬……”

邵龙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想要逃之夭夭,正好这会儿他们家门外头密码响,他爸邵程宫进来了。

邵程宫身高马大,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嫩牛五方脸,一管挺阔的鼻子,唇角如刀,双目精光四射,精力旺盛,一看就是不得了的男人。他进门看见儿子,他们父子倒是不常见面 ,邵程宫光在这个市里就养了四个情妇,这还是明面上的,要算上那些主动贴上来的异性,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个女人了,他也懒得数。正因为他这么忙,邵龙也忙,所以父子之间见面深谈的机会不多,遇见了,邵程宫就要跟这个独子好好聊聊。

当然他们父子心照不宣,邵龙从十七岁就知道他父亲在外面的那些风流烂事,也不由得他不知道,因为他所有的哥们儿兄弟全都知道。事实上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唯一不知道他爸是个养情妇养小三搞外围玩一夜情的糟糕男人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妈谢华。

邵龙有一阵子以为他妈是不是眼瞎?或者是明明知道,却装不知道?

就跟他认识的别的大奶(or原配)似的?

后来他稍微大了一些,突然就有些想明白了,他妈不是眼瞎,也不是知道装不知道,玩女人能玩到他爸这个段数的,也难怪他妈被蒙在鼓里。就比如他爸结婚至今,只要人在本市,每天晚上一定回家,从不在外过夜,四个情妇的房子,他都是兴之所至,选个太阳挂得老高的时间,过去睡睡就完了。至于那些贴上来的外围和一夜情什么的,是比情妇还要单纯的买卖肉/体关系,他爸这么多年都玩出套路了,更不会让任何人抓到把柄。

谢华人躺在美容床上,听见老公进门的声音,她眼睛遮着眼膜,一时看不见老公的人。就这么她要起身还没起身的功夫,邵程宫走到了床边,看见谢华的样子笑了:“又折腾你那脸?在美容院折腾还不够,折腾到家里来了?”

“什么折腾,我这是前期调研,我最近想收购她们公司。”谢华说到这里,突然动了动鼻子,有些奇怪地问:“你身上怎么这股——这股香奈儿的味儿?你去哪儿了?”

邵龙听了,忍不住也仔细闻了一下,果然一股似有若无的女士高级香水的味道,不是他爸平时用的巴宝莉那款木质男香。他脸色登时变了,看着他父亲,立即就冷下了脸。

邵程宫看见了儿子的脸色,冲他悄悄地“啧”了一下,对着谢华呵呵笑了一下,说道:“今儿高级主管的会,有个房靓靓你也知道的,就是那个风风火火像个男人似的女的,嫌老贾身上一股烟味熏着她了,从她包里掏出个小管子就开始喷。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当时熏死我了,她那小管子里喷出来的香水比老贾的烟味还熏人。”

谢华听了,好一会儿没吭声,隔了阵儿才道:“你懂什么,她那个小管子还挺金贵的。”她说完这句话,抬手把眼膜掀开,将操作间里的美容师喊出来,让她先回去。

“可是您还有……”美容师赶紧凑过来,猫腰毕恭毕敬地问,她知道这家人的身份,加上邵程宫气势惊人,她从邵程宫进来,都不敢抬眼看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没关系,下次再说,你先回去。”谢华挥挥手,从美容床上下来,让家里的阿姨照管美容师出去。

谢华抬脚去了卧室,没理邵程宫,邵龙看他爸没意思,摸摸鼻子进书房了,他想了想,跟在他妈身后。谢华进屋,回头看见儿子跟了过来,立即就问:“你爸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这句问话问得直截了当,带着他妈特有的爽直麻利劲儿。邵龙其实挺欣赏自己妈妈,虽然小时候他并没有跟父母一起生活,那会儿他父母都忙,他被没什么文化的爷爷奶奶带到六岁,能上小学了,就开始跟爷爷奶奶住在另外离学校近的屋子里,后来长大了、不缠着父母了、不会给父母带来麻烦了,才被接到父母身边,这多少影响了他跟父母的亲密度,但并不影响他还是他们俩的亲生儿子这件事儿。

于是他能回答的答案有且只有一个,他想也不想地答:“怎么可能呢?又开始瞎猜了。”

“这一次是香奈儿,上一次是迪奥,他身上怎么动不动就有这些女人的香水呢?”

“刚才他不是解释了吗?”邵龙看着他妈的表情,仔细观察她眼睛深处的细微变化,越看心情越是受了影响,渐渐地生起他爸的气来。他一旦生气就会冷脸,这个时候的他,下颏和嘴巴的角度像极了邵程宫,看上去十分无情。而且他因为年轻,一张脸没什么温度的时候,比世故的邵程宫更多了一丝邪恶不逊的味道。

“他是那么一说罢了。”谢华若有所思地说,刚刚做了美容的脸闪着光泽,完美的五官微微蹙起,虽然人到中年,但是依然美得耀眼,她在卧室内踱着步子。她是个自我要求极严的女人,身材保养得凹凸有致,极有风韵。谢华纤细雪白的手指抵着下颏,摇头道:“还有一次,他早上出去的时候,身上喷的明明是家里的爱马仕,可是回来的时候却一股子宝格丽的刺鼻子味,还换了一身衣服。他从哪儿换的?”

“他办公室就有好几套衣服,而且送他香水的人那么多,他办公室抽屉里起码一二十瓶。我爸一个大老粗,要不是为了你,他知道什么喷香水啊?别瞎想了,想那么多干嘛啊?”邵龙看着他妈,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不耐,这不耐倒不是针对他妈,而是对他爸外面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

妈的,一定找人好好收拾收拾今天给他爸喷了香奈儿的贱货。

“所以儿子就是没有用!”谢华不高兴地看了一眼邵龙,“要是有个女儿,我说的这些话她一定能懂!你跟你爸一个德行,一个胚子,我跟你说什么都白说!”

邵龙无语,只能投降。“女儿”这两个字是他们家的禁忌,因为谢华在邵龙十一岁的时候,曾经怀过一个女儿,快要七个月大的时候,还是没能留住。

谢华为了那个女儿,得了极为严重的抑郁症,整整两年需要住院治疗。

邵龙是真不能,也不想理会他妈这点儿心思,也没必要理会。好好过日子得了,整天伤春悲秋胡思乱想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儿子还是女儿的,死了就死了呗?都这么多年了,动不动就提起有意思吗?

还有嫁给我爸那样的男人,指望什么守身如玉不是开玩笑吗?到天上掏龙蛋也比要求这个简单些。

他趁着他妈不理自己,两步窜出门去。他刚合上卧室的门,他爸老远从书房的门口冲他招手,看样子是一直听着这边儿的动静,等着他出来呢。

邵龙走过去,邵程宫示意儿子关上书房的门,他坐在靠椅上,跟儿子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他清了一下嗓子问:“咋样?”

“没发现什么,不过怀疑你了。”邵龙坐在他爸对面。跟他妈不一样,他跟他爸比较亲近一些,主要是因为小时候他妈妈那边儿的亲戚,尤其是他外公外婆舅舅之类的,都不搭理他,他跟着他爸的穷亲戚们长大,他爸又特别孝敬老人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也就是他姑他叔,所以他成长的过程中,邵家和邵程宫对他的关心比谢家和谢华要多,他也自然而然地更服膺父族和父亲。

不过今天这事儿,他挺不满意他爸。这不满意显露在他的脸上,连眼神儿都是冷的。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麻烦!”邵程宫皱了一下鼻子,暂时丢下这事儿不管,跟邵龙说道:“你这两天是不是闲着?”

我怎么闲着了?我逗猫呢,挺忙的!邵龙心想,问:“还行,有什么事情吗?”

“你去古拉屯那边儿看看,把张国河那个傻子给我弄下来!”邵程宫说道,脸色挺生气。按说古拉屯那边儿张国河掌管的那个炼油厂不大,工人带管理层才三百多,在现今邵程宫的商业版图里,都够不上他手下一个区域主管去费心,可这个地方有一点儿特别,那就是古拉屯的炼油厂,是邵程宫起家的地方。

当年他就是从这个地方的一个普通炼油工人,渐渐作大了,成长为如今的地区首富。他对这个地方很有感情,跟后来他并吞的那些厂子公司完全不一样。可是这个地方从他走后,就一年不如一年,现在的厂长张国河是个大老粗,没念过什么书,偏偏他在古拉屯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说一不二,谁的话他都不信,也不听,仗着他跟邵程宫俩人是发小的关系,就连邵程宫说他,他都不怎么搭理。

邵程宫早就看张国河不顺眼了,要按他本心,恨不得赶紧让张国河滚蛋。可是他苦出身,很是念旧,也特别不想将自己在商场上鲸吞蚕食的那一套,来对付一起长大的苦兄弟。要不是这次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真不想过问古拉屯那个破炼油厂的破事儿。

“他又干啥了?”邵龙问。他也知道张国河这人,他小时候在他爷爷奶奶家长大的,张国河逢年过节必定会到邵家拜访,算是他的叔叔辈。

“干啥了?他干的那些事儿,被多少人打了小报告,在我桌子上堆了一大摞子了!”

“他没什么文化,仗着跟你的关系才当那个厂长,在古拉屯那里算是一霸,估计很多人看他不顺眼,才说他坏话吧?”邵龙说道,声音不太起劲,他有点儿不想去古拉屯。

“你把这些报告拿过去看看,你就知道了。绝对不是无中生有,我了解张国河那个人,这些事儿绝对是他干的。”卲程宫示意桌子上的一个文件袋,邵龙走过去拿起来,看见里面都是打印的文稿。

“怎么搞得跟机密文件似的?”他笑了,知道自己躲不过这趟差事,也就认了,反正离他出国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上也来得及。

“背后打小报告这种事儿的人那都是人精,怎么可能留下把柄?不信你可以试试,那纸上面估计除了咱们爷俩和几个秘书的指纹,一个陌生指纹都不会有。”

邵龙轻轻皱了一下鼻子,他爸的秘书,听说都跟他爸有一腿,秘书室外传就是他爸的后宫,而秘书主管陈淼就是他爸的四个固定情妇之一。陈淼上班下班都十分出力,床上床下尽心服侍,所以好处也捞了不少。邵龙听见“秘书”这两个字,心里自动地就有点儿“意味深长”的想法。

“你仔细看看,虽然是小报告,但是有些事情应该是真的,尤其是提到的四号锅炉和五号锅炉的事儿,你必须搞清楚!还有我派过去的那三个技术骨干,你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真被张国河开除了的话,你就跟张国河说,我说的,让他也别干了!”

邵龙答应了,看他爸没有别的吩咐,转身出去了。他出来站在客厅,看见对面他父母卧室的房门依然关着。他微微犹豫了一下,拿着文件袋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缝隙,他站门口向内看了一眼,见他妈妈谢华呆呆地坐在室内的梳妆镜前,正在无声无息地掉泪。

邵龙看着妈妈脸上滚珠一样的泪水,心头一动,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用力,发出嗒地一声轻响。谢华听见声音,立即擦掉满脸的泪水,警觉地回头问道:“谁?”

邵龙推开门,站在门口问:“妈,我要去古拉屯一趟,我爸让我……”

“你去吧。”谢华脸上泪水已去,站了起来,她出身富贵,自尊心和她的仪态一样高高在上,绝对不想让人发现她躲在室内流泪。她是个就算哭,也当面哭给人看的女人,“去了就好好办事,那里是你爸爸的老家,千万不要闹笑话!”

邵龙嗯了一声,眼睛在他母亲的脸上扫了一下。他从小就认为他的父母都不是一般人,时至今日,他依然这样认为。而且因为他本身是男性,所以随着年岁渐长,他对他父亲卲程宫的了解倒是日渐增多,但是对母亲谢华,他几乎一无所知。

但是这不妨碍他爱她。他并不因为她没有在自己小时候陪着自己,像别的妈妈一样温柔耐心细致地抚养自己长大,而憎恨她。他明白自己的妈妈真的不擅长抚育小孩,她不过是在意外有了一个陌生的小生命,并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之后,选择去做了她更擅长的事情——比如开了她自己的化妆品公司,她自己的连锁造型工作室。

他认为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所以他有些震惊,因为他几乎从未看过谢华流泪。他对这眼泪不解,这哀伤的泪水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妈妈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