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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没谱的事儿不该我干啊?

他看着章玉叶红彤彤的脸蛋,将她晶亮的眼睛看在眼里,心想都怪这丫头撩人,今儿这事儿绝对不能怪自己。

他轻易就原谅了自己,他这人对自己,道德感特别宽松,等同没有底线。

他将手里的粉色小盒子丢给章玉叶,看见章玉叶本能地伸手接住了,他心里多少高兴了一些,暗想她真的是天生的知情识趣,贞洁烈女似的任凭自己的这个小礼物掉在地上,他估计也就死了这个撩拨她的心了。

将来养着她,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开心?他贪婪地看着章玉叶年轻的脸,在心里核计着,嘴上对她笑着说道:“你要是敢把这个小项链退回来,我就天天到这里来找你……”

章玉叶显然被这句话惊着了,拿着那个粉色小礼盒跟捧着烫手的地瓜似的,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戴!”她愣了好一会儿,看见邵龙上车了,才想起来对着驾驶位上的邵龙喊道。

你现在不戴,将来有一天会让你戴,而且是用我自己最满意的方式,邵龙斜睨了一眼站在校门口青春年少的少女一眼,在心里得意地想。他即将有一段时间没空儿过来招惹她,忍不住目光在穿着肥大运动服的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青春纯洁柔美快十八了还在念初中的笨蛋章玉叶,太招人欺负了,身姿仿佛一株亭亭风荷一样立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这身影让邵龙心弦颤动,一瞬间甚至不想走了。留在这里,一直等她,等她下课,等她放学,甚至等着她长大——

他目光瞥到副驾上的那一沓子张国河的材料,想到古拉屯,目光从章玉叶身上有些艰难地移开,脚下一脚油门,离开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邵龙盯着眼前的猪头, 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猪头显然经过千挑万选,是头黑猪, 猪头上的毛现在还黧黑发亮, 显然生前此猪颇为健康。砍掉脑袋之后,断头处被火仔细地熏烤了。邵龙盯着那熏烤的猪头油滋滋的黑边儿, 脑海中闪过屠夫小心翼翼地拿着冒着红光的火/枪,在张国河欣赏的目光中,用古代宫廷高手匠人的心情, 看着猪头上的猪血由鲜艳变为赭红,鲜血与皮肉在高温下浸润,色彩的变化,血肉由淋漓变得胶着,猪毛被燃烧刺啦着, 猪油被熏烤呲呲着, 血肉油脂变化交错的花纹流畅又天然——那一刹那, 不知道屠夫是不是有一种自己在从事崇高艺术创造的错觉?

然后屠夫将自己屠刀与火/枪做成的工艺品交给张国河,张国河捧着这个艺术品一样的宝贝猪头,将它供在这里, 天天酒肉摆着,上香上供, 用这个猪头“艺术品”保佑古拉屯炼油厂的安全生产?

“我他妈就知道, 一定是有人告我的状了,对不?”张国河牙上咬着大中华,对邵龙说道:“要不然我哥怎么会把你派过来?到底是TM谁整我?我搞死TM的兔崽子!”

邵龙心想就你这个领导水平, 用人全沾亲带故的,管理全是胡说的,安全生产更是靠猪头上供,没人整你就奇怪了,“没人整你,我爸就是担心你忙坏了,让我过来看看,顺便帮帮忙。”邵龙笑着说。

“你比我哥还滑头。”张国河嘴里咬着烟,眯着眼睛看着邵龙说道:“我哥那人还有点儿江湖义气,你没有。我跟你说,小龙儿,这行走江湖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邵龙盯着张国河,口气郑重地问:“靠什么?”

“不靠你的那些什么牛逼学历!那玩意儿你出去求职,求爷爷告奶奶让人家赏你一碗饭,你那学历有用,不然啥用没有。”张国河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烟,像个冬日里志得意满的公马,“自己当老板,当领导,比如我跟你爸这样的,靠的是义气。”

邵龙心想你没学历当然只能说“义气”了,就跟没钱的人只好满嘴谈情怀一样。他虽然是他爸商业帝国的太子爷,但是张国河摆出一副长辈元老架子,他倒也不能来硬的。而且虽然他小时候是在古拉屯长大的,但是跟张国河这种地头蛇终究没法比,张国河这人身上匪气极重,逼急了邵龙怀疑他能把自己悄摸地杀了。

他干得出来!邵龙瞥着张国河叼着烟的嘴,在心里琢磨。

不过这厮倒是也猜对了,我这人或许是没有父辈的那些所谓“义气”,但滑头也有滑头的好处,而到底怎么个“滑头”法,是他这种人想也想象不到的。

他什么都没说,为了防止张国河起疑,当天也没有在厂子里多转,开着车子带着人就离开了。

他爷奶现在住在古拉屯的宅子里。邵程宫发财之后,古拉屯这种“落后偏远”的小镇,也跟着沾了光,尤其是邵爷爷邵奶奶所居住的大宅周边,打造得跟皇家园林似的。

邵龙开车带人进了他爷奶住的“园林”,车队在里面开了足足五分钟,才到了邵家老夫妇所居住的主屋。这园林到处都是金钱打造的痕迹,主屋更是金碧辉煌,仿佛盗版皇宫,可就在皇宫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块颇大的菜地,如同青青草原上突然出现一块儿难看的癞痢疤瘌,这茄子小白菜的菜地,在草坪和小桥流水中间,显得极为突兀。

地里一个老农妇拎着水桶,正在给茄子秧浇水,满头花白的头发,大中午的热得一脸的汗水——这个老农妇就是邵龙奶奶。

她听见车响,抬起头看见孙子的车子,高兴得一下子扔掉了水桶,过来冲邵龙的车子招手:“你慢点儿!慢点儿!”

邵龙看见他奶也特别高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算是簪缨红贵谢家的后代。他外公谢远山高知出身的省级高官,主掌东南沿海某省的经济,是个风度翩翩的实权人物,而谢家从上到下,都跟他外公和母亲谢华一样风致清雅,有书香门第的高华与贵气。他爸邵程宫则地道泥腿子出身,靠着开外挂一样的智商和能力硬是闯进了谢家那样的门庭里,跟个愣头愣脑横冲直撞的畜生似的,让谢家上下都无所适从,一直到大家闺秀的谢华大了肚子了,邵程宫登堂入室成了谢家的女婿,谢家从上到下才反应过来怎么一会儿事儿,可惜为时已晚。

所以这种情况下出生的邵龙,自然地在谢家是个另类的存在。他从小跟着邵家老人长大,也让他从心理上更接近邵家这些农民。他这会儿看见他奶穿着老农民的青色对襟儿布衫,靴子上全都是泥,指甲缝里还有菜田的黑渍,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吃的他奶用这双粗糙的黑手做的那些饭菜来。

我真是比猪还好养活啊!邵龙一边儿笑嘻嘻地从车子上下来,一边儿想到。他抱住他奶,没在乎他奶身上的泥,耳中听见他奶问道:“你咋一个人来的?许雯呢?没带她过来?”

我奶真拿她当孙媳妇了,邵龙心想,“她忙着上班儿呢,下次带过来。”

“上次你也这么说,到现在也没有带回来一次。我还是你俩订婚见到她一面,到现在都这么长时间了,带她过来看看啊?你俩啥时候结婚?”

来了,来了,下一步估计就是生娃,像头猪一样地生娃,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她忙得很,还没决定嫁不嫁我呢,您老人家着什么急啊?”

“我这不着急抱重孙子吗?你都多大了,赶年二十五了吧?这岁数可不老小了啊,我跟你爷……”

说他爷他爷就出来了,邵老爷子长得慈眉善目,跟老婆子其实很有夫妻相,这样长相的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邵程宫那种狼形凖目的儿子的。邵龙更喜欢他爷,他从小就是在他爷爷的背上长大的。他一个健步冲过去,长臂伸出,一下子就将他爷爷抱了起来,圈着老人家转了几个圈儿。

后面跟着的赵闯和一众“古拉屯男孩”干事,看大笑抱着爷爷转圈圈的邵龙,全都面面相觑,想笑不敢笑,心底有些惊讶。尤其是赵闯,他跟着邵龙挺长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公子爷这么孩子气呢。他想到昨天那个让自己竖个“占位死全家”牌子,还要砸了物业玻璃的泼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龙哥了?

邵龙知道自己这些跟班都是古拉屯的人,让他们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对他爷奶问自己过来干什么的问题,他随口撒了个谎支吾过去。他爷爷奶奶是很单纯的农民,而且乡土气息浓重,张国河是他爷奶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每年冬天他爷奶进城猫冬的时候,张国河都要上门探望的,所以他来乡下收拾张国河这件事儿,一定要瞒住他爷奶。

他第二天开始办事儿,为了不让张国河起疑心,做得十分隐蔽,所有的古拉屯男孩他都支开了,只带着赵闯去了炼油厂。他一连三天天天跟赵闯俩人在炼油厂晃悠,身边跟着张国河的“奸细”兼狗腿子办公室主任李兴军,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这厮汇报给了张国河,也没撵走他,反倒不管去哪儿甚至吃个饭上个厕所,都特意问问李兴军的意见。

李兴军饶是脸皮城墙厚,也被邵龙“约”着自己去上厕所的“创意”闹了个红脸,点头哈腰地对这位太子爷说道:“您这是说啥呢,我在这儿就是伺候您的,上厕所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您赶紧的,别憋着了?”

你他娘的才会憋着呢!邵龙在心里想,去厕所了。

李兴军趁着这会儿,赶紧拿电话出来跟张国河汇报。他得到的指示就是跟着邵龙,他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尤其是有没有人偷偷给邵龙递材料什么的,都要跟张国河讲。电话那边儿张国河听了半天李兴军的汇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就这么一天瞎转悠,转悠了三天?”

李兴军偷偷看了一眼厕所门口,点头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啊哥!您说邵总让他儿子这么个公子哥过来干嘛啊?这不就是个绣花枕头吗?吃喝嫖赌抽,除了嫖,他都占全了。那天跟他支着桌子打麻将,妈的眨眼间我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赢了我两万……你说他一个年轻人咋这么会赌博?”

“从小跟他叔和姑父在牌桌上学的。”张国河比较了解邵龙,说道:“两万算个屁,你有点儿出息,把他盯紧了,回来到我这儿报销。”

李兴军有张国河这句话,高兴了,看邵龙没出来,又小声说:“邵总这次真是看走了眼了,弄这么个小玩闹过来不纯扯淡吗?看来何丽君她们那伙人也蹦跶不动了,折腾半天,又打小报告又上访又网上整景儿的,结果就……”

“你懂个屁!别瞎咧咧!”张国河在电话里骂道:“这小崽子精着呢,你也不看看他爸妈是谁!你小心盯着他,有情况就跟我汇报。我哥邵总那人虽然够意思,可是也保不齐他耳根子软,何丽君那伙人找了他哪个小情儿吹个枕边风,我哥疑心生暗鬼把小崽子派过来整我,这事儿他们爷俩都干得出来!”

“这小子能跟邵总比吗?”李兴军不相信地问。

“哼,比他老子只强不弱!而且——”张国河声音在电话里顿了顿,隔了一会儿他低沉地加了一句:“而且我哥是个狼形,狼性虽贪但是驯服儿了就是条狗,这小子那可绝对不是狼,我看他麻痹的没准儿是条龙——”

“龙?龙啥啊?”李兴军对这个词儿过敏,心想至于吗?有那么厉害吗?不就是个整天吊儿郎当胡晃的公子哥儿吗?

“是条龙啊,兴军。你哥我这么多年拍他们邵家的马屁,可我至今不知道怎么拿下这个小崽子——”张国河声音里带着叹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就算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时,我都琢磨不明白这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这次邵总要是派别人过来,老哥我都不至于这么担心,但是派了他来,形势才严峻了啊?”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一边儿吃着甜甜糯糯的炖蹄筋, 一边儿用眼睛瞄着在账单上大大方方地签上“张国河”三个字的邵龙,赵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小心翼翼地问:“龙哥咱这么吃张总的, 行吗?”

他没好意思说咱都吃人家将近四天了,这么一大抱人, 连邵龙都算上就是七个年富力强的小伙子,所谓的“古拉屯男孩”一个不少全都在场,顿顿下饭店, 哪儿吃得好哪儿饭菜贵哪个庄园有特色就奔着哪里去,吃完喝完乐呵完,邵龙就在账单上大笔一挥“张国河”三个字,这是不是——

有点儿欺负人啊?

邵龙听了,无动于衷, 跟没听见一样, 眼皮都没撩起来, 签完单带着古拉屯男孩就出去了。

他出门就看见张国河安排的奸细B站在饭店外面,好像姓吴,叫吴什么东西, 他并没有记。他心里一直把李兴军当成奸细A,这个就是奸细B, 此外他相信自己身边的所谓“古拉屯男孩”中, 也有不少人是潜在的奸细分子,因为他们无一例外地出身于此地,身边的亲友故交或多或少都跟古兰屯炼油厂有丝丝缕缕的关系。他跟个钦差大臣似的空降到古兰屯炼油厂——这个古拉屯镇的经济支柱的消息, 早就传遍了整个镇子,所以他带过来的这些古拉屯男孩近卫军难免被人渗透了,暗地里干一些通风报信的事儿。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

而且事实上,他来这么多天,并没有掌握到比自己来之前更多的讯息。古拉屯炼油厂的问题全都堆在他带过来的那个文件袋里,白纸黑字,十分清楚,可是如果能用这些证据来推翻张国河,那他爸爸邵程宫早就做了,这么容易解决的事情又何必特意派他来呢?

怎么让张国河不得不退下,把这个关键的职位让给父亲属意的能人,他脑子里的馊主意倒是想了几个,不过每个主意都因为某个关键的点儿而面临执行的困难。

爸爸把这么难啃的骨头给我了,我必须得做到!而且这么大一块儿肥肉张国河吃了这么多年,每年的利润百分之八十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看在他多年做小伏低的份上这一点爸爸倒是还能忍,但是他这个胡搞乱搞的管理水平,早晚要出事儿,难道要等他把这个厂子弄爆炸了,整个镇子都跟着遭殃了,才能换下来他吗?

那我们父子也太没能耐了?

他在脑子里想着张国河这个人的弱点,琢磨着自己的那几个馊主意,思谋来思谋去,还是没什么好办法。

妈的晚上再找个烧钱的地方,让这个该死的张国河再出点儿血!他在心里暗暗想到。他最近因为在这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心情巨差,一心情差就带着人出来烧钱——烧罪魁祸首张国河的钱!这样多少能让他感到自己还是干了点儿事儿的。

奸细B凑过来,冲邵龙挥了挥手里的包儿,在邵龙一行人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点头哈腰奴颜婢膝地说道:“您吃好了?喝好了?我们张总派我过来给您结账来了。”

邵龙懒得搭理他,没给好脸色,抬头望着天。

因为李兴军重感冒请假,奸细B才接手这份苦差两天,事先虽然被打过预防针,这两天下来,也不禁暗暗咋舌。这他妈有钱的败家子真是能祸祸啊,这么折腾,张总得被折腾进去十万不止了吧?奸细B被邵龙这种败家的能力和精神给震住了,现在看见他嘚瑟傲慢不理人的模样,也以为败家子都这样,也没介意,点头哈腰地拿钱进去结账了。

这么拎着账单跟在人家公子哥儿后面给人擦屁股的事儿,别说奸细B第一次干,就连赵闯跟在邵龙身边儿这么长时间了,当了这么久的“干事”,也头回见到,等到奸细B进去了,赵闯小声跟邵龙说:“他们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卖我好儿,让我看见张国河花的钱。”邵龙说,啧了一声,满肚子的馊主意没法发酵,就等于他被张国河困在古拉屯了,他正在心里破口大骂腹诽无数,就看见马路对面一个瘦削的半大少年站在那里,黑洞洞的眼睛跟俩黑窟窿似的,瞪着自己。

看我吗?他在心里想,忍不住扫了两眼这形容诡异的少年,结果第二眼认出来这孩子正是林震。

他心里奇怪,以为自己看错了,冲他招了下手,满以为那孩子看见自己招手了就会离开,结果这少年愣了愣,黑窟窿一样的眼睛盯着他,隔了一会儿,他竟然迈步走了过来。

他越走越近,真的是来找自己的,也真的是林震。

邵龙满心纳闷,等林震走到了自己跟前,他看见这个自己离开前还因为章玉叶而险些冲突起来的少年,一边脸颊上又青又肿,好像被暴揍过,而且因为他肌肤雪白,这青肿格外触目惊心。

他起码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邵龙看着林震瘦骨嶙峋的身板,乌七八糟的头发,除了青肿之外还有泥污的面孔,在心里暗暗地盘算。“你干嘛来了?”他问,挺好奇的。

林震愣着眼睛,盯着邵龙,不说话。

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是褶子,脚上的白鞋一只完全看不出来颜色了,好像掉进沟里似的。

这是离家出走了?这煞笔孩子还搞这么一出呢?

“你干嘛来了快点儿说,我忙着呢,再不说我可走了。”邵龙催促道。

“我来找你。”林震看着邵龙,憔悴苍白的脸上全是孤绝,眼睛里的神情让人看了心惊。

邵龙却不为所动,他盯着林震的眼睛,琢磨了一下说:“找我干嘛?我跟你能有什么事儿?”他说完这句话,猛然想到章玉叶,心想难道是章玉叶有什么事儿吗?可就算她有事儿,找我干什么?我就算跟那个小叶子有什么关系,也不过是我花钱出力然后她享受的一点儿郎情妾意罢了,跟这个小瘦猴八竿子打不着啊?

“我想要死之前,问你几个问题。”林震口气平淡地说道,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邵龙,似乎在很仔细地看着邵龙的神情。

他这句话说出来,邵龙身后的古拉屯男孩全都吓着了,立马都好奇地上前看着林震,纷纷小声议论起来。邵龙把嘴里的烟吐了,盯着林震,打量着他要死的样儿,点头道:“你说吧。”

“我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儿说。”林震指着纷纷议论的古拉男孩们,下颏抬起,满脸倨傲。

“死都要死了,还挑三拣四的,那不就是不想死?”邵龙不太耐烦,他不喜欢浪费时间给不相干的人,青年导师精神鸡汤什么的,他向来不屑一顾。

“他们无法理解我,还会拿我的痛苦当成谈资和笑柄——我讨厌成为煞笔的笑柄!”林震傲慢地说,一副找死的口吻。

古拉屯男孩虽然个个学习不咋地,也都是问题少年转正的“干事”,专门给邵龙跑腿当差的,但是还不至于被人当面骂“煞笔”还听不懂的。这群不良青年有什么涵养,脾气暴躁的立即就指着林震骂了起来,国骂省骂古拉屯屯骂全都招呼上,花样翻新,生怕林震不能领会骂意。

林震一脸“不跟煞笔论短长”的神情,看都懒得看这群人,只盯着邵龙。邵龙被两拨人弄得不耐烦,冲群情激愤的古兰屯男孩示意,让他们到一边儿去。然后他问林震:“想说就赶紧说吧?”

林震看着邵龙,他真的很漂亮,一种跟邵龙完全不同的漂亮,如果说邵龙阳刚高大,符合普罗意义上关于男性的审美,那么林震就完全跟他相反。他苍白瘦削,五官几乎像个美丽的少女,正是时下年轻一族拥趸的“花美男”一型。林震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很激动地,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不知道怎么地话到了他嘴边,他突然又改了主意,转身就走了。

邵龙看他神情,就知道如果自己不在这个时候拦住这个转身就走的少年,恐怕明天附近的河沟里铁轨上就会发现一具少年男尸。他向来没当过好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什么的,对他来说根本狗屁都不如,不过他再不是人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去死。他一步冲上前拉住林震对他说道:“别整没用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他妈磨磨唧唧的有劲吗?”

“所以你就什么都有劲,对吗?”林震反驳他道。

“你来是跟我讨论我是个什么人吗?”邵龙看着林震,嗤了一下,“那我告诉你,我不是好人!”邵龙放开林震的胳膊,指着远处古拉屯化工厂的大烟囱,抬着下巴说道:“我正要去祸害一个比我更坏的人,等我祸害完他,他八成比你还想死。这世界你看,简直就是我这样人的乐园!妈的,真自在,我天天这么自在我怀疑我都要成仙了?”

林震听了他的话,跟看着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隔了一会儿他说:“我白来了,全是我的错!我把一个煞笔看成了智者,而这不怪你,怪我眼瞎!”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说完, 他大踏步向前走,这一次背影匆匆, 一去不回头的架势。

邵龙骂了个艹, 追过去拉住他,“那就跟煞笔说说眼瞎的你为什么来找我, 行吗?”

“我不想说了!”林震梗着脖子,十分硬气地说道。

邵龙没耐心了,哄男的他从来都不擅长, 跟他们拳头能解决的他绝对不用嘴。他一把揪住林震的脖领子,“不说就进去吃!你不是想死吗?干脆撑死得了,到阎王爷那里当个饱死鬼地位还能高点儿!”

他不理会林震的挣扎,一把将他拽进了身后边儿的饭店里。林震怎么可能挣扎得过他?跟一只待宰的羔羊似的被他活生生拽进饭店。邵龙进去指着林震,跟服务员说给弄点儿好吃的, 被他揪住脖领子的林震听了, 哑着嗓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嘶声道:“我不能吃好的!只能喝粥和汤, 给我弄点儿蔬菜鸡汤粥就行了,记住不要加香菇!你到底有没有生活常识啊?”他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邵龙嚷的。

邵龙瞥了一眼这个死孩子,忍住自己把他按在地上暴揍一顿的冲动, 拖着他进了包间,喊了不加香菇的蔬菜肉汤, 然后对着一副半死不活样子的林震问:“说吧, 你找我干嘛来了?”

林震依然梗着脖子,一脸不屑的表情,好像邵龙是坨屎而他十分嫌弃。

邵龙把手指关节按得噼里啪啦地响, 眼睛盯着林震,一副随时把这个死孩子按地上揍一顿的架势。隔了好一会儿他勉强忍住,把口气放缓道:“来吧,咱们俩煞笔聊聊人生。”

林震听了这话,有些惊讶,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再聪明早慧,也凡事都写在脸上。他明显比刚才缓和了下来,跟个紧紧闭上的龟壳裂了缝儿似的,不过一时之间这缝儿还不大,少年剩的最后一丝倔强让他紧闭着嘴,还是没有张口。

邵龙看他这样,倒是笑了:“其实细想想,我好像什么事儿都干过,但是还真没有离家出走过?”

林震乌黑的眼睛盯着邵龙,眨了一下,有些好奇。

“我跟你不一样,我超级优秀,优秀到没必要离家出走——”邵龙笑嘻嘻地说,诚心刺激林震,“你是不是被家里人骂了?脸上一副吃了SHI的样子,还挨打了吧?”

林震听到“挨打”两个字,眼圈儿突然红了,他倔强地扭过头去,嘴唇微微颤抖。

“谁打你的?你妈?你爸?”邵龙盯着他的表情,问道。

“我爸。”林震说,声音颤抖,带着伤心的嘶哑,“扇了我一百个嘴巴。”

邵龙听了,眼睛里闪过一抹阴黯,恰好这时候蔬菜鸡汤粥上来了。林震饿坏了,捧着大碗浓粥手不停地颤抖,连胳膊都在哆嗦。他舀着粥,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不过这一口刚刚咽下去,他就突然掷下羹匙,那羹匙在桌子上发出十分响亮的一声啪,林震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他放声大嚎,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声音传了出去,饭店的人都凑到包间门口看热闹。邵龙也看他哭,等到林震的哭声稍微小点儿了,他才说:“嚎就好好嚎,这么大声儿,回头传出去别人以为我强J你了咋办?”

“去你妈的。”林震抽噎着小声骂了一句,哭声更小了一些。

“我妈可不能去,我妈太了不起了,谁都不能去我妈。去你妈吧,你妈能嫁给你爸,活该被她亲生儿子去!”

林震没吭声,看来十分同意去自己的妈。

邵龙让看热闹的都散了,问林震到底怎么了?林震抽抽噎噎地把自己挨打的事儿说了一遍。他从十一岁左右就开始挨打,年龄增长,他越来越像个秀气的女孩儿,而没有发育成为他父亲想要的顶天立地的纯爷们,挨打就成了家常便饭,而因为他的不驯服,这种家庭暴力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果只是打就算了,我总有一天能长大到他再也打不动我……”林震说到这里,神情突然变得更为激动,声嘶目呲地颤抖着说:“他发现打我没有效果之后,就开始羞辱我,打我的耳光,脱我的衣服,还当着我妈的面——让我光着,说我反正是个女的——”

邵龙用力地咳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他看着林震肿胀的面孔道:“还真不怪你想去死!你这死爹他妈的这不就是逼你去死吗?”

林震嗯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泪。

“然后你临死之前突然想到我了,就突然不想死了?咋的,你爱上我了啊?想让我的爱情拯救你?”邵龙问他,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戏谑看着林震。

“你能不能说点儿正经的?”林震气得脸通红,抬起头对他说道。

“我有啥正经的跟你说?难道让我跟你说我正想整死个人,跟你商量商量整死他的道儿?”邵龙嗤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带着揶揄,眼神却很温暖,没有他惯常那种盛气凌人和冷淡,“你来找我如果不是因为爱上我了,那你找我干嘛?我看起来那么像人生导师吗?话先跟你说在前头,我小时候可从来没有挨过打,家庭和睦,父慈母爱,外加本人学业优秀,一表人才,不管读书还是做人都是大老爷们一个——你经历的那一切,我可没有办法跟你共情啊?”

林震听他口气无稽,但是眼神却严肃,心头一暖,轻声说道:“我想问你,我爸这样,我除了去死还能怎么办?”他说完这句话,抬起眼睛盯着邵龙,目光灼灼。

邵龙被他的目光盯着,心中一动,立即明白了。他心头震惊,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削苍白,虽然高高的,但是顺手一捏就能捏断脖子的少年,神情前所未有地郑重起来,“你想杀了你父亲?”他对林震说。

林震嘴唇霎时雪白,脸上的神情像个濒死的人。

“而你认为我是那种会教你弑父的人?”邵龙问,这句话的语气跟他之前那种云淡风轻中又带着一丝调侃的口气完全不一样,带着不可置信的质问:“真踏马——我看起来有那么坏?”

林震点点头,他都想去死,也不怕邵龙了,就实话实说:“什么看起来坏,你实际上就是坏吧?”

邵龙被这句话噎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对着一个有自杀倾向的少年又不能一吐为快喷死这孩子,险些憋死他,“弑父这个级别的坏,我还真没有尝试过,连想都没想过。你找错人了。”

林震听了,放下羹匙,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站起身说:“那我走了。”

走了八成一个想不开就去死了——邵龙看他耷拉脑袋的样儿,在心里想到。虽然我没有义务救他,但是死了也怪可惜的,这死孩子长得这么好,长大了没准儿真能腥风血雨祸国殃民呢?他跟着起身,对林震说道:“得了,别走了。”

林震有些意外,眼神里带着不太确认又极想确认的神情,等着邵龙说完。

邵龙没理他,带着他向外走。饭店的人追上来,问这碗肉粥的帐,邵龙被林震气出来的气正没有地方发,对这个没有眼力价的服务员抽冷子来了一嗓子:“记在那个张国河的账上,你他妈还来问我,看我闲的没空儿揍你吗?”

一碗粥钱也要跟张总结算,您也太抠门了吧?我要是敢拿着这碗粥的单子找到他们厂子,怕不被一顿臭骂?得了,算我倒霉,干脆自己闷不声地掏了算了!饭店的经理在心里把邵龙这个恶霸一通咒骂,认了。

林震跟在邵龙后面,看他这样就说:“你还真是坏事做尽,连偷鸡摸狗吃霸王餐这种事儿也干?”

邵龙被这句话噎得脚下一顿,他斜着眼睛看着林震,心想就这个熊孩子,难道平时说话也这个找打的调调?难道他跟他爹说话也这样?

他想到这里,就难免想到章玉叶。小女孩儿那温和又清亮的眼睛在他眼前晃,邵龙不自觉地一个激灵,心痒痒的,想去招惹她的念头又在脑子里闹腾。他心想这个熊孩子是小叶子的好朋友,能跟她当好朋友的,坏不到哪儿去。他的心情因为想到章玉叶而好了点儿,也不跟熊孩子计较,只简单地答:“我没吃霸王餐,姓张的欠我钱。”

“全世界都欠你钱。”林震小声说。

邵龙全当没听到,带着林震去了化工厂,在那儿一连混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林震忍不住了,他离家出走的伤痕经过这几天的休息,轻了许多,脸上的青肿只余下些许痕迹。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对在厂子里胡晃的邵龙说道:“你就这么混日子?你看不见他们搞的这些歪门邪道?”林震指着在化工厂大门口和生产车间门口那超级显眼的供桌,香烟缭绕中摆在供桌中间的猪头此时已经换了新的,这次的猪是个白猪。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邵龙问,来了五天了,是该办事儿了。

“撤了那个姓张的不就完了?”林震说。他当邵龙跟班两天,已经明白那个“欠了邵龙吃饭钱”的张国河,就是这个化工厂的负责人。

“你说的对。”邵龙特别同意地说。

“那你怎么不做?”

“我没那个本事啊?”邵龙叹气地说。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