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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都是在不断妥协中渐渐衰老的。

穿不上的裤子,算了,换大一条,再换大一条,腰围守不住变成大妈。

看不上的同事,算了,要办事得习惯,变成那样看不上的人。

不喜欢的男友,算了,总是要结婚,就嫁了吧。

不想生的孩子,算了,长辈催周围都生,就生了吧。

算了,算了,算了,我不断的“算了”,一回头,就老了。

燕妮说我和余云升单方面的友谊关系纯属扯蛋,什么我把你当女朋友你可以只把我当朋友的桥段纯属男人的攻心记,只等你失去防备一棍子打走。

她说:“在这个货币膨胀的年代,如果不是想泡你,请你吃什么饭搞什么浪漫?”

我对她身为一个女作家却如此粗俗感到不齿,林燕妮同学你的读者知道你是这样的吗?

苏眉认为:“这年头男人都一样,反正都要谈的,先处处,再说他条件不错,你在犹豫什么?”

还在犹豫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余云升就像一个好看的名牌包包摆在那里,所有人都说值钱啊!贵啊!好看啊!赶紧买了啊!

却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我到底合适不合适?

我说不清楚这样的感觉:“总觉得不想这么……妥协。”

林燕妮抽我脑门:“妥协个屁,我看你是闲的慌才有时间伤春悲秋,胡思乱想,你看这满大街的人,都在忙房子忙票子,逮到个好的多不容易,你还有空想,赶紧下手!”

我着实惭愧,顺便:“……您最近在写家庭伦理剧了?”

在一系列近乎洗脑的营销之下,我感觉我要是再不把“余云升”这只名牌包带回家就是瞎了眼一般的天理不容,于是在余云升再次发起邀请邀请我去他家吃饭的时候,我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不同于城郊安静的环陵路,余云升所在的高档公寓是CBD的中心凯润金城高层,两室一厅,一个卧房一个客房,厅大的出奇,卧室里的洗手间也大得出奇,浴缸可以顶我的床了!

算算我今年着实走了把桃花运,这是我第二次拜访独居男人的家了,上一次是憨厚老实的陆松行,他家什么样我都忘了差不多了,只记得法国厨师为了做了一桌子的川菜。

相比而言科班出生的余设计师的家就更像精品房,布局摆设就连窗帘椅子都是别具匠心。

我坐在他意大利定制的真皮沙发里看他用银边碎花的英国式古瓷茶杯装Twinning's川宁的Earl Grey伯爵红茶配思康饼干递给我,他穿淡蓝色底小碎花衬衫,带着眼镜儒雅翩翩。

我悲摧的人生中只有两个男生自愿做饭给我吃,我也只有反复互相对比。如果说陆松行是敦厚的大象,那余云升更像孔雀,风度翩翩,乐观开朗。

突然又想起谢南枝。余云升和谢南枝外貌上的杀伤力显然不在一个量级,但是我想到没有风度的谢先生简直要咬碎一嘴虫牙了!

有陆厨师的美玉在先我根本不指望今天能填饱肚子的回去,说实话来之前还吃了颗苹果,加上之前的点心,等下就准备随便捧捧场了。

谁知道余小资又让我大跌眼镜,剑走偏锋,捧出Le Creuset的红色珐琅塔其锅,这牌子我认识,因为土豪苏眉有一个,然后燕妮说这一口锅都可以换她一颗头。

遥遥的看这那锅,我都觉得这顿饭真是任性!

余云升缓缓揭开锅盖,我以为再好吃不过黄焖鸡米饭,一看,我乐了:“这是黄焖淡菜?”

余云升抽抽眼角,居然很有风度的笑了:“不是,这是Steam Mussel法式烧青口 ,我里面加了白酒,洋葱,列罗,意大利香肠……”

我深深点头,小样,不知道我是英语系的,管它是Mussel还是青口它也还叫淡菜!

一顿饭吃得算是宾主尽欢, 本身余云升就是很健谈的人,有种人一开口一动作就会让人注意到他例如他。 有种人即使不开口往那一站就让人注意到例如谢南枝。

他送我回家楼下,拉着我的手,叮嘱我:“听说你这两天要出差,注意安全。”

我虽然心理上接受我两的关系,但生理上还是不行,觉得别扭,只想速战速决:“好的,好的,我会联系你的。”

他朝我一温文一笑,俯身。

我一僵心里打鼓,身子往后缩。

朗朗乾坤,月明星疏,大哥,你想干啥子?大哥,你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一点?这简直是登月的速度啊!

结果,大哥只是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回家找燕妮和苏眉好好说来。

林燕妮在电话里笑喷:“烧青口,简直是泡妞神菜啊!”

我气愤的挂她电话:“你就知道吃!”

苏眉说:“这个男人太知道怎么讨女生欢心,有点危险,你能不能对付的来?”

我瞥了眼隔墙,再危险也没有隔壁那个被害妄想症的腹黑狂危险,我说:“没问题,杠杠的!”

后面的三天,我陪Elena彦艺宁参加上海的一场时尚秀。 时装秀,想象中应该是衣装光鲜的坐在T台吧,然,时尚基本和我没什么关系,坐在T台的是Elena,我只负责在酒店帮她录入订单文档。

每天晚上,我总能接到余云升的电话,话不多,三分钟就挂的节奏,吃了吗?干什么?赶紧睡吧。三步曲。

男朋友这种动物就是在出差的时候才能凸显需要性,在这广袤的天空下有一个关心你的人,即使再不愿妥协,我都不能够了。

出差比我想象的要好,和Elena在一起能学到很多东西,她和谢南枝都是动作和脑子都很快的人,我必须得努力才能跌爬的跟上节奏。

说到谢南枝,我中途帮Elena接到他的电话,因为是公务电话,我没有报名字。

只听他微冷声线:“Hi, Elena.”

哪怕再怎么想把他挫骨扬灰,我也只有忍辱负重,和言细语:“谢董,彦总不在,您有什么我可以转达她。”

如果声音能够跪下,我早给跪了!

他似乎没有听出我的声音,说:“那请你转记一下,我有一组数据是她要的………” 明明是请的语态,到他却有种是一惯的不容你抗拒的力度。

我手忙脚乱的拿纸拿笔:“不好意思,你等下。”

他说:“没关系。”那边响起了手指敲桌子的声音。

我一说:“好了,您请说。”

他就开始接着报数据。我记得一脑门子的汗,终于结束了。

他说:“麻烦告诉她,有问题给我回电,谢谢。” 挂机。

他的音调微扬,声音却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我抱着挂了的电话,回头看到开门的Elena。

她好奇的挑眉:“你和谁打电话,紧张成这样。”

我擦汗:“谢董。”

她了然的对我吐吐舌头,拍拍我的肩膀:“明白,不只你紧张,就是我和他共事七年,偶尔还是会紧张。”

我好奇的看她,她却开始翻冰柜拿酒出来:“累坏了!你说,真是可惜了那么张脸和好身材,亏我当年差点就想追他了。还好明智,真是不好惹的个性啊,如果不是他父亲当年……他现在应该是个阳光翩翩的白马王子啦!”

我想说她说谁啊?谢南枝吗?

八卦老板是员工守则上第一条大忌,尤其,还是和老板八卦另一个老板,我乖乖闭嘴。

只觉得自己要被这八卦憋死:Elena曾经追过谢南枝?是谢南枝的过去吗?

老天,我知道的那么多,会不会被灭口?

回家的时候正好是周末早晨,我答应晚上去明安当何佳的伴娘,怕回来赶不及,问燕妮借了车子。

拖着行李箱,上楼回家的时候,我进电梯看到冤家路窄的谢南枝。

夏末的南京,天气忽冷忽热,今天就是热的那天还和三伏天一样。他似乎是跑步回来,脖子上一圈毛巾, T和到膝盖的短裤,似乎是看到我进来目光微闪,嘴角微勾。

我面无表情面无表情的转身,内心在尖叫:“没穿内衣,没穿内衣!”我简直是没有脸在出现在有这个家伙的任何场所!

电梯上升,小小的盒子空间里,只有我和他,一前一后,余光看到的模糊的镜面墙壁里的反射,一个立正站好,一个闲散的手肘搭在电梯后侧的栏杆上,镜子里的侧影,我偷偷感叹他的腿可真是长。

我一面回忆今天有没有好好梳头,一面一本正经看着前方顶上的广告电视屏。

二楼的时候,突然门一开,涌入一群高中生,嘻嘻哈哈和的打闹进来,吓得我跳起来后退,后退,退到最后,突然发现我和谢南枝一起被圈在了后面。

他似乎也感觉到空间的不足,收起胳膊站直,我站在他的左手,前面的高中生一面说着:“骆俊特地帮林佳佳买了蛋糕!”一面起哄的把中间的女生往后面的男生那推。

我被推的往右倒,感到深深的苦恼,即使要努力的保持距离,我还是无法避免的碰到他。我今天穿的浅蓝色及膝真丝连衣裙,小腿不由的碰到他的,简直是要嚎叫,他的身体是凉凉的,头顶感到他的呼吸却是热的, 都要把我的脸烧红了。

不知道是哪个杂志写过,人的右脸和左脸是有点区别的,大多的人都是左脸好看点,更让人心动点。

我在拥挤的人群中抬头吸气,能看到他的左脸,没有胡髭拉撒的下巴,光滑而尖锐的线条,微尖,有小小的凹,饱满的颧骨,亮亮的眼神直视前方。

高中生门说:“林佳佳对骆俊表示一个!”

人群中的女生踮脚亲了后面的男生一下,现在的孩子啊!

我在思想上和生理上都算是个老人了,被一冲,小臂擦到他的臂膀,鼻子一冲点到他的胸膛,硬梆梆,严重怀疑鼻子有没有出血!

他身上没有汗味,倒是微凉的薄荷味,似乎是颈子里的毛巾传来。

我稳住身体,扪心自问,鼻血是迟早要出的,任何人在这种美色当前的情况下忍住那简直不是人!

死了很久的广告屏在这个时刻终于开始放广告:爽歪歪,爽歪歪,娃哈哈爽歪歪果奶……

显然我这等六根不静的人是要遭受惩罚的,家里没人,苏眉回她爸那去了,我放下行李,打电话给老妈报备周末顺便回明安住。

我妈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暖啊,不要怪妈妈,你奶奶这周不行了,已经……”

已经什么我也记不得了,我拿着燕妮的车钥匙冲出门去,冲出去了发现没有带房门钥匙,又回去拿。

好不容易锁好门,赶到地下车库,却找不到燕妮的车子,急得后脖子冷汗直冒,在车库瞎窜。

差点被进来的车子撞到, 被一只手一捞扯到了一边,我失去焦点的眼睛好不容易看清楚来人英俊的总是有点冷漠的脸。

我抓着他的臂膀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却又讲不出什么:“我奶奶……明安……”

他反过手抓住我的手,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男人的手能够如此的沉稳有力,他只说一个字:“走。”

 

还做朋友(下)

我觉得世界上的事情最近都很玄幻,例如我上一次在这座车上这个位置还丢了我的粉红炸药包,例如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进这车,却又在一次坐在这里。

我也曾经认为谢南枝清高一句废话都不屑,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感激涕零谢南枝性格上的变态。

南京到明安如果不堵车一个小时的车程,自我坐在车上起他一个字都没有再说,中途我妈打来电话絮絮叨叨的解释:你在出差,你奶奶不好的时候说不想打扰你,人也是一下子就去了……。

因为车子里还有别人,我不好发作,只确认奶奶和爷爷合葬在一起就挂了电话。

我的母亲是个很纯粹的家庭妇女,在她的世界里我父亲排第一,我排第二,我们两好全世界都是美好的。别的事情再大只要不影响到我们似乎都不算事情。她以为奶奶只是病重就没有告诉我却没想到老人一下子就走了。

可怜我奶奶把我和表弟从小带大,一个去了外地,一个去了国外,临终孙子辈的没有一个在场。

其实奶奶是很久就不好了的,突然的脑中风就再也起不来床,最后在病床上躺了十年,躺到大家都习惯她耳朵不好意识模糊不能动,我以为我习惯了我奶奶这样,却还是不能习惯她的离去。

那个每每看到我都会抓着我的手喊:宝贝宝贝的老人。 在我的心中,虽然老太太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健朗的在院子里等我放学的老太太可是我却没想过她有一天会真的就这样走了, 而我连最后一面居然都没有见上。

说实话,我也有质疑过自己离开明安离开亲人好友的来南京独闯的行为,因为不想后悔所以从来不去深想,可是我第一次如此的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我似乎是为了摆脱的来到了南京,可是我却失去了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道别的机会。

我低头看到刚才避开车子的时候手腕的擦伤,还在流血,和心里的痛比根本没什么,我把脸抵在侧窗不想暴露我的表情,谢南枝再帅的惊天动地在我眼里还是个外人的。

他只是默默的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虽然车里有空调不热,但夏末的风吹进来,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到了。”

我在谢南枝一惯的淡淡的却让你觉得安稳的声音里醒来,急忙抹抹口水,余光里谢南枝侧头在看明安的街道。

明安比南京小很多,街上的人似乎也比南京的土一点,但小桥流水,绕河而居端的是民风淳朴。

我知道爷爷的墓,但以前都是走进去的小街小巷开车很是复杂,可事实证明果然谢大神是灵得什么事情都难不倒的,居然没有走一条弯路的到了。

叹息,这样的男人的存在,简直就是不让其它男人有一丝的活路。

中途买了扫墓的东西,站在墓碑前,看着才描上去的红字。

很奇怪,我以为我会哭的,却一点都哭不出来。

为什么呢

似乎在我的心里,老太太并没有走,因为,我还没有和她说再见。

似乎无论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我来迟的巨大内疚。

乡下的地还很脏,墓地这块尤其没有人打扫,都是尘土。 浅蓝真丝连衣裙的平时连一滴油滴在上面都要折腾半天,现在一下子就跪下去。

连磕三个响头。

我说:“奶,宝贝来看你了。”(江苏这带,奶奶都是喊奶的)

“啪嗒”一声,头顶上的老树掉下扎上去的纸花。

我想,我的奶奶,她听到了。

我踉跄的站起来,发现谢南枝在旁边, 笔直鞠了个躬正好起身的动作,可能他之前还鞠的,只是我跪着完全没有在意。他身材高挑,俯身的姿势尤其漂亮真诚。

在这一刻,我决定无论他之前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他,虽然人家也好象并没有对我做什么。那以后我也好好报答他好了,我默默的想,然后对他开口:“谢谢。”

他也不说“不客气”,只是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套出和我连衣裙颜色一样的口袋巾,指指我的额头。

口袋巾又不是手巾,有人用这种东西擦灰的吗?洗了就没有型了好不好。

我不敢瞪他,只有瞪着口袋巾。

他也不收回手,干净修长的手指就伸在那里。

我只有接过,闭眼,擦额头。

他转身离开,边说:“如果你要拿来擦鼻涕也可以。”

他说的一本正经,我愣愣抬头看他,却看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我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的?大哥,你真的是在开玩笑的吧!

他在车里,留我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我走回去的时候远远看到,他开了驾驶半边的车窗在抽烟,手搭在车窗上,西装笔挺,侧颜完美。

我从来没想过,是这个人,这个说着人人都是坏人的冷漠的人,我认为最最不可能的人,在关键是刻会对我伸出援手。

打开车门,淡淡的薄荷凉。

他丢掉烟头,下车踩灭,回车发动,干净利落,一惯的我认为的清高样。但我现在居然对他的这种性格没有任何偏见。

而且还能产生倾诉欲:“我在读书的时候,做过一个梦,梦到我奶奶突然不在了,我被吓醒,赶紧跑到我奶奶的房间,她在睡觉,我伸手探她鼻息反而把她弄醒,哈,被说了一通,让我赶紧去睡觉……”

然后我就想不再说了,噩梦成真,是最坏的事情了。

他没有笑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点开CD,一个高亢的女生在唱:“what doesn’t kill you will make you stronger”

没有杀死你的都会让你更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