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晚上,我总算是个有约的人了,和余云升吃饭。

我一直觉得处对象这种事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改变,互相厮杀的过程。

余云升也算是改变了我。

余设计师食住行样样精品,拿出手的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时不时要给我点时尚建议,不过余小资很会讨女生欢心,给意见都给得你全身服帖,诸如送香水的时候说用香水的女人会幸福,送丝巾的时候说女人全身上下最好不超过三种颜色,吃沙拉的时候说吃五种颜色以上才健康好皮肤……

我看着他保养得宜的看不出年龄的身材脸蛋,突然明白原来男人后天努力起来比女人还要凶狠!

我诚惶诚恐的接旨,抹着尼罗河的香水,每天中午吃满五种颜色的沙拉配牛油果吞拿鱼三明治,穿得衣服不超过两种颜色,期待早日羽化升仙。

似乎还是有点效果,苏眉说我最近瘦了,ROSY都问我裙子是哪里买的。

五点一到,冲到楼下,上车。

余云升笑我:“周五好像你都很有精神。”

我说:“我每周五下午五点都最有精神,赶着过周末呢。”

两人觅食,路过珠江路,我说:“我想吃鲜芋仙。”

秋天一到,天气忽冷忽热,吃我最爱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他开车的时候微皱眉:“我们先找个地方吃晚饭,你不是胃不大好,吃这个太冷了,仙芋鲜都是罐头做的,添加剂防腐剂吃多了要变成木乃伊的。”

你看这人多聪明,他也不说不去吃,直到下车我都想着我这个夏天到底吃了多少筺罐头的问题,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木乃伊归来。

车绕了新街口一圈都想不到要吃什么,我俩在一起简直是为南京的娱乐建设做了巨大贡献,新上映的电影出一个看一个,排名靠前的餐厅全吃过了。

我严重怀疑余云升只会做黄焖淡菜,因为自此他再也没下厨过。

最后,只有听余小资的去了金陵饭店。

老样子,吃完饭看了电影送我到楼下。

他拉住我:“向暖,你奶奶去世的事情我听说了。”

我说:“啊?你知道了。”

他说:“我很难过,那时候没能在你身边支持你。有的时候女人太坚强了,会让男人很难办的。”他假装夸张的叹气。

我有点无措:“不是的,你误会了。”我真不是坚强,是真没想到啊,大哥!

他从车储里拿出个方块大的盒子:“礼物,作为补偿。”

我说:“啊?”

补偿什么啊?大哥!

他看了看我,笑出来,伸手揉揉我的头,突然,探身碰了碰我的唇。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简直是无法思考,叫什么词,迅雷不及掩耳?

太雷了!

他坐回去,说:“向暖,搬来和我住吧,我想照顾你。”

我说:“啊?”

我飘回家和燕妮苏眉脑力风暴。

燕妮说:“行啊,什么感觉?”

我:“没感觉啊,没有心跳加速,没有讨厌,也不喜欢。倒是吓了一跳。”

苏眉说:“我记得我和我前夫的第一次接吻,我都快紧张死了,心都要跳出来了。”但又似想到什么:“但慢慢就淡了。不提也罢。”

燕妮敲我脑袋:“当然都是淡的啦,次次都心跳加速那就有心脏病了!”

燕妮问我:“接吻了,下一步肯定就是上床了,你真要搬过去住”

我烦躁的拆礼物:“怎么可能!我现在想都没有想过!”

大作家燕妮说:“谈恋爱就是角斗,男人和女人相处就是找一个突破点,侵入对方世界,让他依赖你才是胜利!”

苏眉问:“怎么侵入?”

燕妮:“比如啊,他是金钱白痴,你帮他管帐,他是家务无能,你帮他洗袜子,他是吃货,你帮他烧菜……”

我说:“这和我有什么干系,难道你认为他想趁我伤心然后让我搬过去好侵入我世界?你当是黑客帝国?”

我拆开礼物,是香薰蜡烛,苏眉倒是有不少,一下子认得:“JO MALONE的松子香薰,谁那么有品味?”

“你说还有谁?”

周六的早晨,苏眉回家,燕妮约会,余云升约我找借口逃了。

我总算有时间,泡着澡,点着香薰蜡烛,好好的思考下余设计师的问题。

水凉的时候,拧开龙头放热水,突然的水龙头爆了,一下子刺得我一头一脸。

我尖叫一声,裹上浴巾跳出来。

水瞬间就满出来,泡泡都从浴缸里争先恐后的溢出。

我急得到处找东西想堵,脚一滑惨叫一声一屁股摔地砖上。

摔得屁股开花的站都站不起来,我无奈的看着水漫金山,今天就要被淹死在这了?

我正绝望的想着明天社会版头条,南京一单身女子,为情所困,开水龙头企图自杀……

我正纠结,到底是让报社写自杀未遂还是遂了呢?未遂更惨,被楼下的邻居杀上来,是要赔钱的啊!

门口传来“嘭嘭”的大力敲门声。

楼下那么快就渗水了?

我垂死挣扎大声问:“谁啊?”

他说:“我。”

我的小伙伴谢南枝回来了。

Never Say Never(下)

我腆着开花的屁股匍匐前进,此时不仅我的行动像董英雄舍身炸碉堡,连我的灵魂都升华到和英雄高度统一,我知道面对门后的敌人绝对能让我生不如死。

攀着鞋柜勉强站起来,到处扫描,最终我决定把挂门口跑步时的NIKE连帽外套穿上,拉上拉链,我打量穿衣镜,简直太潮了,墨绿色浴巾外搭红色外套再加当季最流行不用吹烫滴水的头发,给我只驯鹿我就直接可以上街派发圣诞礼物了!

闭了闭眼打开门,我一直觉得我在谢南枝面前是没有形象可言的,确切阿说每次都像不要钱一样丧心病狂的破坏形象,我一次次多么努力,都发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算了,不把自己当人,也把别人当牲口就可以了。

一开门,我乐了。

显然小伙伴谢南枝的情况没有比我好到哪去,微湿的头发, 白衬衫一半塞在黑色西装裤里一半搭在外面,衬衫下面的扣子也没有全扣上。显然他等得不耐烦,一只手插裤兜,一只手搭在门框。我从来没看他这么穿过,和原来那种中规中矩的禁欲色彩迥然不同的,倒有种诱惑的姿态,我真想吹声口哨,但看着他那不容亵玩的脸硬是咽了把口水咽下了。

人比人气死人,同样的狼狈,人家脚风流倜傥,我这叫惨不忍睹。

我问他:“Hi,你家水管也坏了?”

他瞪我:“没有。”又反问我:“这就是你尖叫的原因?”

他也并不需要我回答,收回手立直身子,迈开长腿走进来。

我有点愣,一想又不对,虽然现在是可以一起玩耍了,也不能我就穿成这样单身女子让他这个单身男子入门啊,咧着开花的屁股,我跟在他后面喊:“喂,我换下衣服……”

他转身,指指已经满到客厅的水:“你觉得来得及?”又打量了我一下,挑起唇角:“更糟的也见过。”

他不待我反应径直走到水源处──我卧室旁边的洗手间。

我反复的想“更糟的也见过”,恍然大悟,是上次穿兔子睡衣的那次!这家伙难道知道我没有穿内衣?

我看他走进去摆弄水龙头,我问他:“大师,有没有救?”

他挑眉:“没救。”

我:“啊?”

他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白衬衫也被打湿了,小腹的那片布料紧紧贴着皮肤,我反复对自己叨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他说:“要把总闸关了,找人来修,给我工具。”

他一个命令,我赶紧接着。

找了半天,只有宜家的工具箱还是苏眉搬家的时候带来的嫁妆之一。

谢男神看了看我递过去的工具箱,抿了抿嘴,仿佛在说:你就给我这玩意?

我满怀羞愧的──扭头。

一回头,发现他已经躺到厨房水池下的总闸开关下去了。

似乎是对工具箱失去希望,他看都看没看,全靠一双手。

估计也不是容易的事,我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他抬起胳膊拧开关,半湿的布料粘在肩膀起伏的线条上,一抬手的时候微微带上外面那半边衬衫的衣料,像一不小心拉开了真丝罩下面上好的玉器,差点闪瞎我眼──小麦的皮肤似乎都泛着光,平坦的腹肌如磐石一般,我打赌这时候放一碗水上去都不会泼出来一滴,再加那一把流利的马甲线。

这画面太美,我不能再看,看多了得失血过多!

一定是刚才泡澡泡得头昏眼花,泡得我口感舌燥,两腿发软,

我闭眼腹式呼吸,继续念经。

“好了,找人来修之前不能用水。”

再睁眼他已经站在我面前拿吸水纸擦手。

“洗澡,洗手,上厕所都不行了?”

我本来为了不玷污形象想说上洗手间的,后来一想还有什么形象,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他点了点头,扫了一身脏水的我头发摒在一起的我,眼里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你可以到我那洗澡,但是”他指了指身上脏了的衬衫:“我要先洗。”

我愣了,到他那洗澡?

他手插兜里迈步往外走,似乎发现我发愣,靠在门框上挑眉:“你介意?”

介意什么?

介意去他那洗澡?介意他先洗?

初秋的微风带着燥意从窗台偷偷溜进来,这样半冷半热的感觉真不好受。

我咬牙:“不介意。”

换了棉质的连帽衫和运动裤,我提着洗澡的小篮子和浴巾去敲了谢南枝的门。

心情着实有点复杂,这小篮子还是我上大学去公共澡堂的时候用的标配。

说句实话,我也好奇谢南枝家长什么样子,却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去公共澡堂的行头登堂入室,世界太奇妙。

他说:“没锁。”

我扭开门,他正一手拿了咖啡杯一手在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头发, 白色V领T配深蓝色做旧牛仔裤,裤子不肥不瘦,堪堪挂在腰际。好一副秀色可餐的美男出浴图。

我又觉得头昏脸热起来。

一低头,看到门口不远放着小型行李箱,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难道他是才出差回来洗澡的时候被我的尖叫吓出来了?

他拿着杯子点了点浴室,我提溜着小篮子冲进去。

在锁门和不锁门之间我纠结了很久,为了防止我把持不住自己,我决定还是把门锁了。

洗手间和我的房间一样大,一个淋浴房一个宽大的圆型的按摩浴缸,但摆设极其简单,洗手台上只有洗手液,架子上一块干浴巾。

我自带洗澡三件套,却发现完全没有必要,人家什么都有,而且一串法文感觉还很高级,我抑制不住好奇,洗澡的时候打开谢南枝的沐浴露,绿茶和薄荷的味道,突然明白他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

洗完出来,门口的行李箱已经没了,他正在打电话,示意我自己拿水,我打开冰箱,饮料倒是不少,白酒,啤酒,苏打水,牛奶……但就是没有吃的,这个人难道不开火吗?

看看干净的灶台完全证实我的想法。

谢南枝打电话的时候我趁机打量他家,明明只是隔壁因为是顶头的房子所以空间是我家的两倍,厅很大,落地窗,阳光通透,一间主卧 ,一间书房。

燕妮说不是和开发商关系硬有钱也拿不到这样的户型,可我觉得就是这样大的房子,他除红酒柜旁摆了唯一一个火车头模型再没摆任何多余东西,家具是黑白色调,和他的主人一样干净利落。

我想起办公室里无纸办公要求什么多余文件都不能放的规定,条理控真是可怕!

不由对比余云升家,余云升家里贴的各地的明信片,摆放的一橱的英国老玫瑰的古瓷家具,还有各种各样的收藏。

相反,谢南枝的家简单空旷,他客厅的朝向比我那的好,我那被前面的楼挡住点,他却能正对繁华的马路,远处纵横的高速,我看着脚下飞奔的车流,突然想着他一个人晚上站在阳台抽烟的情景,他像孤单的王守着空荡荡的城堡,会不会,感到寂寞?

他的电话打完,抬头:“订餐,想吃什么?”

我本想说不饿,回来想回家连泡面都不能,还是不要死撑了,说:“随便,谢谢。”

他打电话报了几个菜名。

餐送得很快,一看包装盒是德美旗下一家饭店的菜,菜的口味不差也算不上最好,但是出了名的健康少油少盐食材新鲜。

难怪,老板点餐,当然要第一时间送达。

四菜一湯,炒饭,清蒸鱼,豆腐,时蔬小炒加老火例汤。

我问谢南枝:“你经常在这家叫外卖?”

他伸手夹鱼,细长的手持筷子正把鱼刺剔掉:“嗯,几乎每顿都是这家。”

我讶异:“你从来不自己烧饭?也不去超市的吧!”

他吃饭的速度不快不慢,没有狼吞虎咽也不故作斯文,似乎有我没我都这么吃饭,吃完,开口:“钟点阿姨会来打扫卫生,补齐家里的东西。”

我想起那一冰箱的饮料。

我又想到单位名单上那一长窜的“不能”列表,我问他:“公司名单里你吃的那么多讲究,不吃肉不吃花菜,不喝牛奶……什么的,骗人的吧!”

我出了大乌龙的来客名单,往事不堪回首。

他拿纸巾擦嘴,白色的餐巾纸滑过他粉红上翘的唇角:“没有骗人,我喝牛奶过敏,应酬中的食物既然达不到干净标准不如放弃。”

我简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极挑剔讲究的人,毕竟有余云升样样高大上即使不行架势也要摆好的例子在那, 而云升工作室和德美的规模比起来就像一粒芝麻一样。

可谢南枝穿得是EL Boutique订好的衣服,吃的是固定餐厅的四菜一汤基本要求是干净,住的是空落落的两室一厅,开的车是商务越野。

明明万贯身家的人,过得像个苦行僧一样,除了跑步也没发现他有什么爱好了。

我好奇:“除了工作,你没有爱好吗?”

他在料理台后倒红酒,停了停,又继续倒好,拿起杯子,走到沙发递了一杯给我,另一杯自己拿了坐在单人沙发里,双腿交叠,晃着酒杯里的红酒,开口:“向小姐,觉得我是工作狂?”